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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愛潛水的烏賊 -【一世之尊】《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21 AM     標題: 愛潛水的烏賊 -【一世之尊】《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6-6-27 08:13 PM 編輯

【書名】:一世之尊

【作者】:愛潛水的烏賊

【內容簡介】:

  我這一生,不問前塵,不求來世,只轟轟烈烈,快意恩仇,敗盡各族英傑,傲笑六道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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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23 AM

第一卷 少年俠氣

第一章 機心

    萬里碧空如洗,蔚藍純淨透徹,不見一朵白雲。

    真是好天氣啊……孟奇睜開雙眼後,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一副美好的畫面,頓時有了大夢初覺,床軟難離之感。

    心中感嘆剛生,孟奇就感覺到身體被劇烈地搖晃,耳畔傳來急促緊張的男聲:「二少爺,您醒了?」

    少爺?孟奇下意識轉頭望去,看到了一位滿臉緊張的中年男子,他有著一張極其引人矚目的馬臉,留著五綹山羊鬍子般的長鬚,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頭頂巾幘,寬衫大袖。

    這是什麼狀況?

    「二少爺,您沒事吧?」這中年男子上下撫摸起孟奇的身體,嚇得他以為遇到了**猥瑣狂,忙不迭地翻身坐起,退縮往後,可對方的兩隻手卻如同一雙鐵鉗,讓他的掙扎毫無作用,並感覺到一陣暖流在體內流淌,驅散了一切不舒服,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溫泉裡。

    這中年男子看到孟奇站了起來,輕輕頷首道:「應該沒事了。」

    他自顧自地下了判斷後,又不太放心地問孟奇:「二少爺,您還有哪裡不舒服?」

    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孟奇完全沒弄明白自己所處的狀況,大腦似乎成了一團漿糊,木木地道:「沒有。」

    馬臉男子的表情頓時鬆懈了下來,然後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二少爺,侯爺也是迫不得已,在寺裡怎麼也比家裡好,你不想想,哎,雖然這裡青燈古佛,遠離紅塵,但少林是天下武道大宗,說不得您將來還有機緣凝就羅漢金身,威壓天下,超脫人世苦海,而且你身來既得佛緣,有無名老僧送你一塊玉佛墜子……」

    說到這裡,他似乎也覺得這樣的可能太過渺茫,心生羞愧,聲音漸漸變低,嘴巴蠕動了幾下後,改換了說辭:「縱使金身難成,少林七十二絕技亦門門神奇,您若是能學到幾門,將來縱橫江湖,快意恩仇,豈不快哉……」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愈來愈低,宛如蚊蠅,到了最後,他乾脆抬起左手,掩住面孔,轉身便走,徒留一聲如煙長嘆。

    看著這馬臉男子的背影三兩下之間就消失在了山崗密林內,被他嘮叨話語弄得滿頭霧水的孟奇只想問一句:

    「大叔,你誰啊?」

    簡直莫名其妙!

    孟奇此時已經察覺自己不在熟悉的地方,而是一個異常詭異的環境裡。

    一個類似於我國古代的地方!

    我就熬夜看了下世界盃,至於這樣嗎?一覺睡醒就穿越了?

    孟奇並沒有懷疑這是誰誰誰的惡作劇,也沒有認為是在古裝拍攝棚,因為剛才那位馬臉大叔掩面而走時,雖然步伐凌亂倉促得像是背後有惡鬼索命,但速度之快,如同驚馬,絕非常人所能為!

    「一看就是武功高手!」孟奇根據小說、電視的經驗「判斷」道。

    「南無阿彌陀佛,隨我入寺吧。」正當孟奇思維開始活躍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一聲低沉的佛號,嚇得他差點沒驚叫出聲。

    我的背後什麼時候還有一個人?

    我居然一點也沒有感覺!

    差點扭到脖子的轉頭後,孟奇看到了一位身著黃褐僧衣的和尚,他身量極高,卻瘦如竹竿,五官無甚特殊,只那雙眼睛帶著揮之不去的的頹喪,而這讓他的年齡難以判斷,四五十歲亦可,三十出頭無錯。

    見孟奇注意到了自己,這黃衣僧人沒再多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轉身往寺廟正門走去。

    黃牆黑瓦,暗紅大門,這座寺廟的正面與孟奇曾經去過的寺院沒什麼區別,只是大了許多,寬了許多。

    而讓孟奇驚愕的是,在大門之上,一塊鎏金橫匾寫著三個類似於楷書的大字:

    「少林寺」!

    居然真的是「少林寺」!

    這裡的文字居然與古代楷體字大同而小異!

    初臨陌生詭異之地,孟奇不敢發問,忍住驚訝和疑惑,邁步緊跟著黃衣僧人。

    直到這個時候,孟奇才發現自己手短腳短,仔細打量了一番後,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地想道:「另類的『返老還童』……」

    從手掌的大小、白皙程度,腰戴的玉珮看,這具身體大概在十四歲以下,養尊處優。

    「不知這具身體長相如何,長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啊……」

    「少林寺中,青燈古佛,還需要什麼青春!」

    「不知道能不能拒絕入寺,但我現在這小身板,離開了少林,根本活不去,這裡可是一個有武功的世界,不知還有沒有妖魔鬼怪……哎,不少古代記載裡,那些豪門大族蓄養孌童成風……」

    「按馬臉大叔的說法,此少林即使非彼少林,也依然是武道大宗,同樣擁有七十二門絕技,不知道有沒有《易筋經》……」

    「以前經常幻想自己成為一代大俠,快意恩仇,這下有希望了,可我為什麼還是不開心呢?電腦、手機、網絡,以及,家人……」

    「學點武功似乎也不錯,額,羅漢金身是什麼?」

    孟奇看似沉靜地跟在黃衣僧人後面,越過了一個個灰衣僧、黃衣僧,可誰也不知道,他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紛紛擾擾,根本停不下來。

    不管思緒有多麼飄忽,孟奇最終還是只能認清現實,以自己這具身體的年齡和被人遺棄的狀況,唯有安心在少林寺學武一段時間。

    「不知將來可不可以帶藝還俗?酒可以戒,肉不能戒!」孟奇覺得自己真是「深謀遠慮」,走一步看百步,已經開始思索學成之後的事情了。

    這一路上,黃衣僧人都未穿過供奉佛像的大殿,而是從兩側繞行,越過幾處院落後,他第一次推開了一處大殿之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孟奇極目眺去,發現了幾十個十五歲以下的孩童,最小的估計只有八九歲,他們盤坐在蒲團之上,目光集中於上首的一位寬面大耳僧人,這僧人同樣著黃衣,表情嚴肅,手握戒尺。

    「南無阿彌陀佛,玄藏師兄,所來何事?」這寬面大耳的僧人有一把渾厚的嗓音。

    嘖,完全可以去唱美聲了,孟奇越是緊張越是忍不住亂想,同時知道了帶自己入寺的竹竿和尚法號玄藏。

    玄藏低宣佛號後道:「玄苦師弟,這是我之前提過的那小孩。」

    他坦坦蕩蕩,一點也沒有私下交代的意思,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嗓音乾癟難聽,與玄苦差距甚大。

    玄苦看了孟奇一眼,不見笑容地道:「依次而來。」

    孟奇不太明白地看了看他,身旁的玄藏則指了指一個空著的蒲團:「等著詢問。」

    「是。」孟奇再怎麼也是工作過好幾年的人,這點狀況還是能看懂的,於是手腳麻利地學著其他孩童盤坐於蒲團之上。

    玄苦沒再看孟奇,手握戒尺,問起了某位孩童:「俗家姓名為何?為什麼入我少林?」

    這孩童大概十歲出頭,唇紅齒白,模樣俊俏,表情卻有點木訥:「我叫方阿七,因為吃不飽飯,被賣給了和尚。」

    噗,好幾個孩童失笑出聲,他們都是年齡較大的那批,這方阿七的回答簡直是當著和尚的面罵禿驢啊!看來他腦袋有點問題。

    玄苦皺了皺眉,臉色略黑地道:「以後不要再用俗家姓名,你的法號是『真慧』,入雜役院。」

    輕微的吸氣聲從幾個年長懂事的孩子口中傳出,他們的表情告訴孟奇,這雜役院似乎不是什麼好去處。

    「方阿七就是真慧,真慧就是方阿七……」已經是「真慧」的方阿七低聲誦唸著。

    玄苦目光移開,投向了某個相對年長的孩子:「俗家姓名為何?為什麼入我少林?」

    這孩童應該有十三四歲了,表情略緊張,可還是流暢地回答道:「回稟大師,弟子姓劉名治,因家人慕佛法,崇武道,而被送到少林。」

    他們是經過挑選之後的孩子,根骨都算不錯。

    玄苦微微點頭:「還算坦白,若你只言慕佛法,那就要讓你去雜役院了,今日起,你法號『真德』,入『武僧院』。」

    「謝玄苦師叔。」真德雙手合十道。

    按照他知道的情況,一旦有了法號,根據「心空無玄真,清淨智慧深」的排序,自己在有正式師父前,也可以直接稱呼玄苦為師叔。

    玄苦沒為他的小聰明點頭,直接越過了他,開始詢問別的孩童。

    真德內心一凝,看來玄苦師叔正如傳聞裡那樣,為人極其方正,不能靠阿諛奉承打動。

    對玄苦的詢問,孟奇最初完全是抱著看熱鬧得信息的悠閒心態,可突然之間,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我叫什麼?」

    「這具身體叫什麼?」

    孟奇搜腸刮肚,抓耳撓腮,卻始終想不起這具身體的姓名,他連一點記憶都沒有繼承!

    「總不可能直接說孟奇吧,玄藏還在看著呢!」

    「他肯定知道這具身體的來歷和姓名!」

    「得想個辦法唬弄過去!」

    在好像很嚴格很嚴肅的玄苦面前,孟奇不敢多言,不敢悄悄去套玄藏的話,不敢裝失憶,只能默默思索著別的辦法,免得暴露了自己穿越的事實,這裡似乎有真的羅漢!

    「俗家姓名為何?為什麼入我少林?」孟奇還未來得及想出好主意,玄苦就已經手握戒尺站到了他的面前。

    孟奇張了張嘴,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既入少林,俗名已忘。」

    回答之後,孟奇暗暗為自己鼓掌,真是太機智太貼切佛法真意了!

    玄苦仔細地看著孟奇,手中戒尺輕輕晃動了兩下,沒再追問後一個問題的答案,直接嚴厲地道:

    「機心太重,入雜役院,法號『真定』。」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24 AM

第二章 空門

    孟奇的暗喜被打斷,得意轉為羞惱,而真德等小沙彌望過來的目光又驚訝又鄙視,頗有小學生要與壞同學劃清界限的意味,唯有真慧「方阿七」目光呆呆地看著前面的金身佛像,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下意識之中,孟奇半轉頭,看向旁邊的玄藏,他會不會看出了什麼端倪?

    對他來說,羞惱、沮喪是小事,暴露了自己借屍還魂的事實才是天大的問題!

    玄藏依然滿臉苦色,眼含頹喪,感受到孟奇的目光後,輕輕搖了搖頭:「南無阿彌陀佛,一切以玄苦師弟之決為準。」

    他並未暗示,直接說了出來。

    呃,他以為我看他是在向他求情……孟奇內心悄然鬆了口氣,明白自己過了這關,除非遺棄這具身體的父母、馬臉大叔等找來,否則應該不會被看穿了,若是再過個十年八載,那就更加沒人懷疑了,童年時的記憶本就容易遺忘。

    比起這個,打入雜役院只是一件小事!

    歪打正著的孟奇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像真慧那樣呆滯,免得被玄藏看穿自己其實沒那麼沮喪和傷心。

    寬面大耳的玄苦一一詢問完剩下的孩童後,加孟奇、真慧一起,共有六人入雜役院,其餘則歸屬武僧院。

    他右手的戒尺輕輕敲著自己的左掌心:「隨我去雜物院剃度,領僧袍佛經等事物,日後好生刻苦,未嘗沒有入菩提、達摩兩院修習高深佛經、武功的機會。」

    這裡也有達摩?孟奇愣了一下,但玄苦沒給他思索的時間,直截了當地穿過孩童們,往殿外走去。

    周圍皆是陌生人,孟奇不敢多問,緊跟在玄苦和玄藏兩位黃衣僧人背後,拐入了附近的一處院落。

    「你們不算正式入門,只需拜過佛祖,剃度留名。」玄苦指著小佛堂內的蒲團道。

    「是,玄苦師叔。」孩童們都隨著真德回應道,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跪在蒲團上,向上方的金身佛像叩頭。

    等到所有孩童都拜過佛祖,玄苦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地對佛像行禮,口誦「南無阿彌陀佛」,接著,他走到了一位孩童面前,將右手輕撫於他的頭頂。

    這孩童烏黑的長發立生變化,以孟奇肉眼可見的速度根根轉為枯黃,落葉般飄零於地,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這孩童就成為了真正的小沙彌。

    「煩惱落盡,紅塵遠離。」玄苦莊嚴地說了一句,醇厚的嗓音在清淨的佛堂內迴蕩。

    「這是什麼武功?太神奇了!」孟奇又驚愕又興奮,自己以後有機會學到此等武功嗎?

    玄苦挨個走到孩童面前,將他們的頭髮除去,口中始終說著同樣的話語。

    輪到孟奇之時,他低下頭,默念起佛祖道祖之名,哀悼著即將與自己告別的頭髮。

    厚實寬大的手掌輕撫了一下孟奇的頭頂,一根根枯發在他眼前飄落,這讓他悲從中來,差點難以自抑,自己可是愛死了紅塵,從未想過出家為僧的。

    「煩惱落盡,紅塵遠離。」

    玄苦的聲音宛如突然敲響的磬鐘,震得孟奇渾身一顫,心靈澄淨。

    可玄苦離開,澄淨消失之後,孟奇的信念依然堅定,將來一定要還俗!

    拜佛,剃度,留名僧碟之後,玄苦讓幾個灰衣僧人帶這幫孩童去後院領了各自的事物——兩套灰色僧袍,兩雙鞋襪,《少林戒律》,《早課十二小咒》等。

    「等你們在『講經院』習了字,就可以背誦本寺戒律和早課小咒了,在此之前,我先大概地講一講本寺主要戒律,一,不得欺師滅祖,二,不得允許,不能偷學武功,三,不得殺生,四,不得飲酒,五,禁葷辛,六,不得破色戒……」玄苦將需要遵守的主要戒律反覆講了幾遍,末了嚴肅地道:「違反之人,輕則責罵,重者廢除武功,逐出本寺。」

    他只提了其中兩個處罰,分別是最輕和最重的,其餘還有罰做苦力、抄經、杖責、面壁等。

    交代完這些事情後,他和玄藏帶著這幫小沙彌離開了「雜物院」。

    「本寺之中,著灰色僧袍者為一般僧眾,著黃色僧袍者是各院執事僧,著黃色僧袍披紅色袈裟者是方丈、各院首座和長老……」一路之上,玄苦毫不放鬆地給小沙彌們灌輸著「寺內常識」,直到真德等人進了「武僧院」,他才重新變得沉默。

    一行人越走越偏,黃牆內外,皆綠樹掩映,少見佛殿,過了好一會兒,孟奇才看到一處斑駁陳舊的院落。

    「哎呀,玄苦師弟,玄藏師兄,你們來得這麼早?」門口一胖大僧人笑嘻嘻迎了上來,同樣一襲黃衣,但衣領斜開,肚子腆著。

    玄苦皺起眉頭,一絲不苟地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玄心師兄,怎可如此慵懶?」

    胖大僧人玄心早就熟悉了玄苦的脾氣,一點也不生氣地道:「哎呀,你太執著於外相了,這是給我們雜役院的弟子?」

    他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與玄苦糾纏,直接指著孟奇等人道。

    「還請玄心師兄安排。」玄苦一本正經地回答。

    這時,一直做著鋸嘴葫蘆的玄藏忽地開口:「真應,真觀還在雜役院嗎?」

    「還在,還在!」胖和尚玄心疑惑地道:「玄藏師兄,你問他們做什麼?難道有意收他們為徒?」

    玄藏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我武道已毀,不便誤人子弟,何敢收徒?玄心師弟,勞煩你讓他們與真應、真觀一屋。」

    他所指的正是孟奇和真慧。

    孟奇的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玄藏這還是第一次出手安排自己的事情,難道真應、真觀兩個和尚有特殊之處,能幫助自己?

    「哈哈,玄藏師兄你吩咐的事情,師弟我哪敢擔一句『勞煩』?這等小事,何需如此?」玄心一口答應了下來。

    玄苦側頭看了玄藏一眼,並未多說什麼,而是正色對孟奇、真慧等小沙彌道:「我將你們安排在雜役院,是因為你們各有問題,若能自我得解,打磨心性,日後未必沒有入武僧院,達摩院,乃至菩提院的機會。」

    「可若是繼續偷奸耍滑,慵懶貪玩,心性浮躁,不堪受苦,我亦不會隱瞞,必將通報戒律院,給你們相應懲罰。」

    他毫不掩飾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以示坦坦蕩蕩,沒有一點私心,說得旁邊的玄心老臉微紅。

    「是,玄苦師叔。」孟奇等小沙彌齊聲回答。

    目送玄苦、玄藏離開後,玄心扭動了下身體,讓一塊塊肥肉上下抖動起來:「終於走了,最怕看到這鐵面鬼了。」

    這和尚……孟奇裝起目不斜視,跟隨著走路東搖西擺的玄心進入了禪房。

    「真應,真觀,這是你們的師弟真定,真慧。」玄心指了指孟奇和真慧兩人後,轉身就帶著其他小沙彌前往別的禪房了。

    禪房之內,有一通鋪,足可容七八人入睡,其餘別無他物。

    通鋪之上,兩灰衣僧人一躺一坐,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躺著之人表情呆滯,茫然無語,坐著之人兩眉深鎖,語氣冰冷:「包裹行李等放在鋪底就行了,想要喝水,自去院內水缸取。」

    「不知師兄怎麼稱呼?」孟奇看了一眼木木訥訥的真慧,決定還是自己開口建立良好的「室友關係」。

    坐著之人冷冷地道:「真觀。」

    回答之後,他就不再言語,甚至扭頭不看孟奇和真慧,讓孟奇一肚子拉近關係的話題無從發揮。

    至於真應,更是閉上了眼睛,繼續入睡。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孟奇肚中暗誹歸暗誹,表面卻笑眯眯地對真慧道:「真慧師弟,我是真定,日後你叫師兄就行了。」

    「是,師兄。」真慧一點也沒有為難地叫道。

    還是這呆呆的小傢伙好啊!孟奇暗自感嘆了一聲,決定發揮師兄的作用,好好幫助真慧:「小師弟,誒,我就叫你小師弟好了,來,我們先把僧衣換上。」

    雖然屋內有人,但當初大學時經常在寢室赤膊納涼的孟奇並無不適,迅速將衣物褪下,換上了僧衣。

    他一邊悄然感謝著僧衣穿戴簡單,自己不至於出乖露醜,一邊檢查著之前來不及審視的身上事物。

    這具身體的衣袍,織工精細,質地輕軟,哪怕孟奇並不識貨,也能看得出來價值不菲,同時,「他」腰上垂著一塊通透的玉珮,脖子上戴著一個以紅繩繫著的小小玉佛墜子,緊貼胸口,清清涼涼,好不舒服。

    孟奇仔細把玩了一下這拇指大小的玉佛,只見「它」滿臉慈悲,栩栩如生,顯然雕工不凡,同時,「它」手感細膩,既溫潤又給人清涼之感。

    「按馬臉大叔所言,這玉佛是什麼無名老僧所送?但既然什麼侯爺並未收走,估計並非凡品,還是貼身戴著比較好。」孟奇將玉佛墜子重新懸在胸口,貼身而藏,然後把玉珮、衣物等收拾了起來,放到了自己選中的舖位之下。

    這時,一直沉睡狀的真應猛地翻身坐起,麻利地穿鞋出門,看得孟奇一愣一愣,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到晚膳時間了。」真觀冷冷地說了一句,也下了通鋪,往門外走去。

    這兩個都是什麼人啊!孟奇再次暗罵,然後轉頭對真慧道:「小師弟,好了沒?晚膳時間了!」

    「好了!」真慧話音剛落,小小的身影就像兔子一樣竄到了門口,彷彿已經飢餓難耐。

    「……」孟奇頓時窘了,這裡難道只有自己比較正常?

    真慧忽地停在門口,回頭看向孟奇,滿臉的疑惑:「師兄,你不去嗎?」

    算你有點良心,懂得等我!孟奇暗暗想道,然後半開玩笑地回答:「我還不像你們這樣餓。」

    看你們一個兩個,就像餓死鬼投胎!

    真慧疑惑頓消,認真地點了點頭:「師兄,那我先去了。」

    他一個轉身就飛跑了起來。

    喂!我只是開個玩笑,不用當真……孟奇嘴巴半張,

    翕動了幾下後大聲喊道:「誒,小師弟,等等我!」

    突然,一陣悲涼襲上了他的心頭,別人的是小師妹,為什麼我只有小師弟,而且可以預見的將來也不會有師妹。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25 AM

第三章 舉頭望明月

    雜役院的齋堂簡單陳舊,木桌配條凳,青燈照人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孟奇進了齋堂才知道雜役僧洋洋灑灑,足有五六十號人,這樣看來,整個少林的和尚恐怕得以千人計了。

    一片灰撲撲的僧袍之中,沒誰注意孟奇等新來的小沙彌,各自坐在條凳上,等待著輪值的雜役僧擔著食盒進來。

    「小師弟,坐這裡。」孟奇身懷大秘,又陷於陌生之地,難得有個傻傻呆呆的真慧相伴,因此秉承著成年人心態的他,對真慧倒是頗為照拂,也算是排解畏生之意。

    真慧的表情一直很認真,看不出有什麼怯生的情緒,大大方方坐到了孟奇對面,目光凝聚在附近的食盒之上。

    「這小孩不會以前餓傻了吧?」孟奇悄悄嘀咕著,懷疑真慧的智商有缺陷,否則不會這麼木訥。

    輪值的雜役僧們終於挑著食盒到了孟奇他們這一桌,等蓋子打開,香味是撲鼻而來,鑽入心扉。

    「好香!」孟奇忍不住讚歎了一聲,心中狐疑地想道:「是少林的『大廚』水準真的很高?還是我太餓了的緣故?」

    雜役僧彎腰將飯菜從食盒內取出,一一擺在了桌子上,孟奇凝目一看,頓時愕然,這,這似乎大概可能是肉?

    正中央的樸素海碗裡,那肥嘟嘟、油汪汪的塊狀事物應該是肉吧?

    可這裡是和尚廟啊!

    孟奇不太相信地拿起筷子,打算夾一塊嘗嘗,可嗖嗖幾下,左右對面斜前都有筷子伸來,海碗內疑似肉的事物立刻少了整整一層。這一桌的雜役僧們在搶食之上皆為不凡。

    看著真慧咬得滿嘴油污,孟奇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一邊感嘆他們真能搶,一邊夾了一塊塞入自己口中。

    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口感極佳,真是人間美味啊!

    可TMD真是肉啊!

    孟奇覺得只有粗口才能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一是為自己的口腹吶喊歡呼,二是抒發難以置信的心情。

    「喂,小師弟。」孟奇低低喚了真慧一聲。

    真慧運筷如飛,嘴巴不停,眉清目秀的小臉之上全是專注的神情:「嗯?」

    「這是肉啊!」孟奇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小師弟,不要落入陷阱,違反了戒律。

    真慧誠懇地點了點頭,含糊不清地道:「是肉。」

    我不是在詢問你……孟奇感覺自己和真慧的交流有點困難。

    這時,旁邊有人冰冷冷地道:「『開竅』之前,只戒葷辛。」

    「葷不就是肉嗎?」孟奇下意識反問道,這才發現自己旁邊坐著的是「室友」真觀。

    真觀沒有停止進食的動作,略帶嘲諷地道:「看你是個貴家子弟,卻連『葷』字都不解?」

    這正中孟奇的軟肋,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忽然,斜前方一個眉目疏朗的年輕和尚笑道:「葷辛合指味道濃郁的蔥蒜等事物,非特指肉食,但近百年來,世人常以葷代肉類,師弟不知,實屬正常。」

    孟奇感激地點了點頭,這年輕雜役僧繼續說道:「我佛門原本只禁殺生、葷辛,不禁肉食,後慈悲為懷,也漸漸禁絕,但我少林為天下武道大宗,弟子多行強身健體之事,若少了肉食,又無靈草丹藥補足,難免虧損身體,故《少林戒律》有云,開竅之前,弟子秉原初之意,只戒葷辛,但不可殺生。」

    也就是說,請俗家弟子或山下農夫宰殺便可?孟奇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少林作為武道佛門,肯定得考慮打熬身體階段的弟子狀況,因此借佛門原意,網開一面。

    見這年輕雜役僧談吐不凡,條理清楚,孟奇心生好感,微笑問道:「不知師兄法號?」

    「真言。」年輕雜役僧手中木筷同樣沒停。

    孟奇接著追問:「師弟真定,敢問師兄,『開竅』何意?」

    他這是仗著自己這具身體年幼,完全可以推脫為尚未被家人教導來強行解惑。

    真言哈哈笑了一聲,左手指了指木桌:「日後便知,先管口腹。」

    孟奇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桌子之上七八個海碗裝的菜餚已經空了一半!

    我擦!這群賤人,都不等等我!

    暗罵了一句後,孟奇拿起木筷,加入了搶食的隊伍。

    …………

    好不容易吃飽之後,孟奇抹著嘴巴,飯後散步般與真慧往禪房返回。

    「哎,老實說,這飯菜的水準還是差了點,剛開始覺得美味多半是太過飢餓的關係。」孟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個飽嗝,評價起今次的晚膳。

    真慧認真地想了想:「我以前吃的都比不上這次,不過既然師兄你覺得差了點,那就肯定差了點。」

    「啊,這麼相信我?」孟奇見真慧說話頗有條理,覺得他似乎還有救,於是好奇地順著他的話語問道。

    真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覺得師兄你是個好人,不像其他人那麼討厭我,所以相信你。」

    《論童年遭遇與心理疾病的關係》……孟奇腦海裡不知怎麼就冒出了這個內容。

    正當他打算再吹下牛皮,樹立師兄的光輝形象時,玄心腆著肚子走了過來:「誒,你們兩個,去把院子打掃一下,等等師叔我要給你們增廣江湖見聞。」

    增廣江湖見聞?孟奇頓時有了興趣,問清楚掃帚存放的地點後,招呼著真慧就去了院子角落的雜物房。

    作為一名雜役僧,就得有隨時被安排事情的覺悟,孟奇對此並不排斥,只要不太過分,不專門針對就行,就像讀書或工作的時候,班主任或老闆佈置任務,安排做下大掃除,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刷刷刷,掃帚掃過灰白的石磚地面,揚起灰塵,除去落葉。

    孟奇和真慧目前還未發育的身體揮舞掃帚有點勉強,但還算輕鬆,畢竟院子經常被打掃,並不太髒。

    掃著掃著,孟奇突然冒起一個奇怪又有趣的想法,頓時嘿嘿一笑,裝出蒼老的聲音:「小師弟啊,我們這算不算少林掃地僧?」

    嘖,一代高人的進階之路。

    「嗯,掃地僧。」真慧頭也不抬地繼續掃著。

    孟奇的笑意卡在了嘴邊,哎了一聲,內心暗道:「不懂梗真無趣!」

    收拾起心情,孟奇配合真慧,趕在天黑之前將院子打掃了乾淨,然後就看到一位位灰衣雜役僧抬著齋堂的條凳進了院子,雜而不亂地各自擺放坐下。

    「很熟練啊……」孟奇懷疑玄心是不是經常給大家增廣江湖見聞?

    到了天黑,吃得油光滿面的玄心晃晃悠悠地從自身的禪房走了出來,立刻有幾名雜役僧迎了上去,擺凳的擺凳,點燈的點燈,好不慇勤。

    「師兄,什麼是江湖見聞?」木木訥訥的真慧似乎對這個有點興趣。

    「這個,這個,說來話長,等玄心師叔講了之後,我再慢慢給你解釋。」初來乍到的孟奇沒心思去給真慧解釋「複雜」的名詞,安坐在條凳上,等待著玄心開始。

    玄心環視了一圈,滿意地看到渴望的神情,咳嗽了一聲後道:「今天繼續給諸位講我在江州城經歷的那場大戰。」

    「說來,那『飛天夜叉』言無我與『寒冰仙子』葉玉琦皆是地榜之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一戰,打的是赤地百里,大江冰封,師叔我慈悲為懷,怎肯忍見萬民遭劫?於是宣了一聲佛號,欲化兩人私怨……」

    他講得眉飛色舞,下方的雜役僧卻表情不一,絕大部分半是鄙夷半是期待。

    「玄心師叔這麼厲害?」聽著江湖軼事的時候,真慧比平時活躍了許多,似乎對它有對食物一樣的興趣。

    前排的貪睡和尚真應頭也不回,細若蚊蠅地道:「『飛天夜叉』言無我是江左『殭屍拳』掌門,『寒冰仙子』葉玉琦則是北周畫眉山莊陸大先生之妻妹,都在地榜前三十,與我少林達摩、菩提兩院首座相類。」

    達摩、菩提兩院首座,雜役院執事僧……孟奇瞬間就明白了玄心在吹牛,當然他吹得很有技巧,將發生過的江湖大事巧妙地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這貪睡的真應和尚比起冰冷冷的真觀和尚,倒是見多識廣?

    真慧呆呆地繼續問道:「玄心師叔原來這麼厲害啊!」

    他壓根兒聽不懂真應的弦外之音。

    孟奇拉了拉他的僧袍,小聲地道:「首座比玄心師叔厲害很多很多。」

    「可……」真慧還想問既然玄心師叔不厲害,那他為什麼還能阻止這場大戰,可卻被孟奇擺手止住,讓他回去再問,免得被玄心聽到,惱怒責罰。

    玄心講得口沫橫飛,好一會兒才將這場「萬家生佛」的江湖軼聞講完,末了看向孟奇、真慧等新進小沙彌:「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嗎?江湖之事,師叔我可是無所不知。」

    孟奇趕緊道:「玄心師叔,我們對江湖之事所知甚少,您這麼講來,很多都聽不明白。」

    「有道理,聽不明白就不能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威風了。」玄心點了點頭,清了清喉嚨,「那我先給你們介紹下江湖常識,就從咱們佛門四大寺開始。」

    「謝謝玄心師叔。」孟奇頗為高興地道。

    玄心得意地講道:「雖然天下武道宗門繁多,門派林立,但說到能持武道牛耳者,當今唯佛門四寺,道家三宗,持劍六派,天下六擘,邪魔九道,世家十四,以及,以及外道六師各自留下的傳承。」

    言及外道六師,他也不太肯定的樣子,但這不妨礙他繼續說下去:「佛門四寺,分別為我大晉少林寺,北周水月庵,西域金剛寺,以及,蘭柯寺。」

    提到蘭柯寺的時候,他再次停頓了一下,流露出不太肯定的模樣,然後惱羞成怒狀地道「其實師叔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要將蘭柯寺列入佛門四寺之列,他們的所在無人知曉,傳人也少行於江湖,根本沒有名震天下的事蹟。」

    其他雜役僧似乎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紛紛好奇地詢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將蘭柯寺列入佛門四大寺?」

    玄心又開始得意了,炫耀般道:「據說方丈年少時行走江湖,曾經遇到過蘭柯寺傳人,後來他對這件事情只說過一句話:『若是有緣,蘭柯寺天涯咫尺,若是無緣,咫尺天涯。』」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好神秘!

    包括孟奇在內,一個個灰衣僧人都被震了一下,又迷惑又好奇又心驚。

    見自己震住了雜役僧們,玄心呵呵笑了一聲:「言歸正傳,還是先講我少林寺。」

    「幾萬年前,魔佛亂世,被佛祖降臨鎮壓,可《如來神掌》卻因此散失天涯,蹤影全無,及至兩千年前,我少林之祖達摩自南荒而來,一葦渡江,偶得《如來神掌》第三式,這佛門至高絕學之一才重現於世。」

    「雖無總綱,但達摩祖師天授之資,面壁十年,從《如來神掌》第三式中悟出了《易筋經》及多門絕學,開創我少林一脈,短短百年,已是天下武道大宗,後經歷代祖師、神僧共力,我少林已有七十二門絕學之多,哪怕與《易筋經》同樣的鎮寺之寶,也多了《大夢真經》與《摩柯伏魔拳》,具體是哪位祖師或神僧所創所得,日後再講。」

    什麼魔佛,什麼《如來神掌》,什麼《大夢真經》與《摩柯伏魔拳》,聽得孟奇心神搖曳,嚮往之意頓生,這個世界的武道恐怕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簡單,神佛都有了!當然,也可能只是傳說。

    咳,玄心突然咳嗽了一聲,笑嘻嘻地道:「夜已深,剩餘明日再講。」

    說完,他當即起身,閃入禪房。

    這,這太吊人胃口了吧!孟奇正準備聽七十二門絕學、金剛寺等事情的,現在真是抓耳撓腮,心癢難耐,可玄心已經走了。

    收拾好院子,孟奇和真慧默默地回到禪房,真觀與真應已經熟睡,呼吸之聲延綿悠長。

    兩人沒有說話,各自除掉鞋襪,躺到鋪上,像是還沉浸在剛才玄心描述的武道世界裡。

    「小師弟,你甘心一直當雜役僧,無法學到少林絕學嗎?」沉默之中,孟奇突然低聲發問。

    真慧疑惑地道:「師兄,什麼叫甘心?」

    「就是樂意,高興,喜歡,不想要更多。」孟奇再次覺得和小孩子真慧溝通有點困難。

    真慧哦了一聲:「能吃飯、睡覺、幹活、吃飽,能聽到玄心師叔講故事,我很甘心了,比以前好多了。」

    說著,他補充了一句:「如果能學到《如來神掌》,那就更好了。」

    噗,孟奇的口水差點噴了出來,真不知道真慧這算是甘心呢,還是不甘心呢。

    孟奇緩了一下,剛要說話,忽地發現真慧的呼吸變得輕微,已然入夢。

    整間禪房徹底安靜了下來,只有幾道呼吸聲輕輕起伏,這反而襯托得夜更深更幽。

    窗外明月高懸,在通鋪前灑下了一層銀白,宛如寒霜。

    孟奇看著這恬靜安寧的畫面,過去種種頓時無法壓抑,齊齊湧上心頭,思念、悲傷、徘徊、迷茫、自憐等情緒紛至沓來。

    白天來不及想那麼多,所以這安靜的夜晚分外「銷」魂。

    那無法割捨的過去,那心如刀絞的「永別」,讓孟奇久久無法入睡。

    直至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才真切地明白了青蓮居士那首詩的真正意味。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望著窗外寒月,孟奇一時痴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26 AM

第四章 百日築基

    一條清澈的小溪從山林中流出,於孟奇眼前盤旋了一圈後往著山腳流落。

    附近綠樹掩映,薄霧瀰漫在山林之間,空氣極其清新,讓孟奇有身心曠怡之感。

    天還未亮,晨鐘響起,驚醒了孟奇,在早課學了梵文小咒之後,他和真慧就被玄心安排到此處挑水,周圍還有真應、真觀等人,以及用挑水進行錘煉的武僧院眾僧。

    看著溪水,孟奇不經意間從緩慢流淌的水面依稀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這是一個眼如點墨,眉似遠山,粉雕玉砌的小孩,年齡大約在十二三歲,僅僅比真慧大一點。

    「長得真不賴啊,以前看來也是養尊處優。」孟奇「自我」讚美了一聲,但旋即哀嘆,這對一個和尚來說有什麼用?我一定要還俗!

    他將木桶沉到水底,打算試試自己的力氣有多大,同時,叮囑著身邊的真慧:「小師弟,你只挑一半就差不多了,不要逞強。」

    「嗯。」真慧看著小溪裡游過的魚兒,舔了舔嘴唇。

    正當孟奇準備將木桶提起時,忽然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於是轉過頭,順著目光望了過去,恰好看到一群還算熟悉的武僧,他們正是與自己一起被玄苦剃度的小沙彌,其中孟奇還能記住名字的不多,現在看著自己的真德就是一個。

    真德的眉毛頗為雜亂,臉頰瘦長,見到孟奇回望,腦袋微抬,似乎有點傲慢和得意。

    他周圍的其他小沙彌見狀,都從滿臉苦色轉化為了喜笑顏開,似乎在看到比自己過得更差的「同伴」後,武僧院生活的艱苦煙消云散了。

    是啊,我們進了武僧院,而真定和真慧只能當雜役僧,這可是值得高興和驕傲的事情。

    真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可看了一眼旁邊的戒律僧後,還是閉上了嘴巴,將木桶從溪中提出,滿滿的兩桶。

    孟奇撇了撇嘴巴,決定不和小孩子一般見識,自己總有一天要進入武僧院,學到少林絕學!

    他摒除了雜亂的心思,用力將兩隻木桶提起。

    木桶剛離開水面,孟奇內心就霍然一驚,怎麼會這麼輕?

    他感覺自己沒用什麼力氣,木桶就被提了起來。

    「重嗎?」孟奇疑惑地詢問著真慧。

    真慧老實巴交地走了過來,提了提孟奇身前滿滿的兩桶水,提的青筋暴突,臉部扭曲,然後點了點頭:「重。」

    「不是水的問題?」孟奇輕吸了口氣,內心暗道,「難道這具身體天生一把好力氣?呃,看皮膚,看衣著,看飾物,以及馬臉大叔口中的侯爺,這具身體恐怕出身顯貴,也許以前練過武,打好了基礎,力氣比正常小孩大很多。」

    不管是什麼原因,孟奇對挑水再沒有畏懼,俯下身體,擔起了兩桶水,跟著前面的武僧隊伍踏著石階爬山。

    隊伍迅速拉長分開,多年錘煉的武僧們擔著鐵桶和水也能健步如飛,很快消失在山林裡。

    孟奇為了不引人注目,與真慧等幾個雜役僧拖到了最後,而真德等武僧院的新晉小沙彌由於剛進寺一天,尚沒有進步,也與他們一樣。

    感受到孟奇等人的目光,真德等武僧院小沙彌臉色漲紅,紛紛沉下腰,擺好姿勢,大踏步前進,不想與這群雜役僧落到一起。

    看到他們速度加快,孟奇內心一動,也學著他們沉下腰,擺好姿勢,頓時覺得裝滿水的木桶更輕了。

    「這個姿勢很簡單嘛……」孟奇摸索著讓自己更輕鬆的發力技巧,步伐漸漸加快,不知不覺就甩開了真慧,超過了真德。

    「哼,開始要穩,要不然後面走不動!」真德忿忿不平地在孟奇背後說了一句。

    孟奇嘿了一聲,覺得自己明天有必要換大木桶,否則沒有鍛鍊的效果了。

    不過山路難行,又是往上,孟奇到了後來,還是出了一身汗,氣喘吁吁。

    「注意控制呼吸。」忽然,有道嚴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孟奇側頭望去,這才發現巡邏的戒律僧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旁邊,示範著呼吸的節奏,他又驚又喜,學著調節了呼吸,很快沒有了氣亂力盡的現象,一路回到了寺廟

    「明天換大桶挑水。」戒律僧吩咐了一句,又往下去迎其他小沙彌。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雖然自己心裡也有這個想法,但還是頗為擔心力氣不夠啊。

    過了一陣子,真慧真德等小沙彌也擔著水上了山,看到神閒氣定的孟奇正在那裡呼吸著「晨曦」。

    「只,不過,力氣,大而已。」真德喘著氣,嘀咕了一句,與其他武僧院小沙彌一樣,覺得在明明比不過自己等人的真定面前丟臉了!

    然後,他們沒有停留,急衝沖離開了這裡。

    「小師弟,順口氣,還好吧?」孟奇壓根兒就沒關注他們,問著大口喘氣的真慧。

    真慧點了點頭:「很,很好,早,早膳!」

    …………

    用過早膳,天剛濛濛亮,東方一片赤紅。

    孟奇卻沒有大體力勞動後的痠軟,反而更覺清醒,神完氣足。

    「這具身體真的很不錯啊……」孟奇打量著齋堂裡一個個累得東倒西歪的雜役僧,欣喜之感油然而生,不管如何,一具好身體是自己將來的依仗。

    「新來的跟我去講經院。」玄心拿著一根雞腿,笑嘻嘻地站在齋堂門口,見到孟奇望過來,輕輕頷首道,「做得不錯嘛,不要給武僧院那群小崽子臉面,晚上回來,師叔有獎勵給你。」

    「獎勵?」孟奇心中一喜,雖然有點討厭玄心,但獎勵誰不愛?

    玄心還未回答,真慧就木木呆呆地道:「玄心師叔,開竅之後不得食肉,你違背戒律了。」

    孟奇腦袋嗡了一下,想轉身摀住真慧的嘴巴卻慢了一拍。

    果然,玄心的笑容一下就僵硬在了臉上。

    他嘴角扯動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師叔我從不違背戒律。」

    說完,他再也不提獎勵之事,臉色難看地走出了齋堂。

    直到這個時候,齋堂內才響起了一道道低笑聲。

    真慧不太明白地看著孟奇:「師兄,他們笑什麼?」

    笑你太傻太呆……孟奇內心回答著。

    不過真慧關心的不是這個問題,馬上就轉移了注意力:「師兄,為什麼玄心師叔說他沒有違背戒律,可他明明在啃雞腿啊!」

    「因為他還沒有達到開竅的境界……」孟奇聲音飄渺地回答道,覺得有必要給真慧講講做人的道理,免得他老是犯傻得罪人,從而牽連到自己。

    「哦!玄心師叔還沒有開竅。」真慧恍然大悟,一臉喜色,似乎解開了什麼至關重要的秘密。

    孟奇見外面的玄心沒有停止腳步,顧不得給真慧講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事情,招呼著他跟了上去。

    一路繞過大小佛殿院落,孟奇只聽到一片誦經之聲,空靈悠遠,分外洗滌人心。

    「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不知怎麼的,孟奇就想到了這幅對聯,此情此景,實在太貼切不過了。

    「咦,真定師侄,你也聽過水月庵門口的這幅對聯?」玄心笑呵呵地問道。

    孟奇汗毛一立,故作鎮定地道:「聽家父提過。」

    只能推到那莫名其妙的侯爺身上了。

    玄心也不奇怪,語氣唏噓地道:「師叔我曾經去過水月庵,見過門口這幅對聯,所以印象深刻,那時候,庵主以多年地榜第一的實力,強行衝擊法身境界,希望能證得『大慈大悲觀自在菩薩金身』,可惜卻失敗坐化。」

    「大慈大悲觀自在菩薩金身?」孟奇愕然出聲,心中莫名火熱。

    玄心收起唏噓,呵呵笑道:「水月庵立派之根本就是《觀自在菩薩心經》,若成正果,可得『大慈大悲觀自在菩薩金身』,屬於大菩薩、大阿羅漢金身之一,遠遠高於普通菩薩金身和羅漢金身,只次於如來金身、阿彌陀法身和菩提金身,嘖,可歷代以來,水月庵也就只有開派庵主證得。」

    「這樣啊……」孟奇覺得自己臉皮發燙,心臟亂跳,這個世界竟然有菩薩金身,佛祖金身等,真是又刺激又讓人神往。

    此時,眾人踏入了「講經院」後,玄心收斂起嬉皮笑臉,不再說話,一本正經地帶著孟奇等人進了一處偏殿。

    「玄恩師兄,這是雜役院新進的沙彌。」玄心低宣了一聲佛號後,指了指孟奇等人。

    誦經堂內高坐前方的是一位眉毛雪白的枯瘦老僧,同樣穿著黃色僧衣,面前擺著書籍和木魚,手中握著戒尺。

    「你們分別坐下。」他指著下面還空了大半的蒲團,而每張蒲團前面都有一張小幾。

    孟奇和真慧等人不敢說話,各自找了位置跪坐下來,又等了半刻鐘,一個個小沙彌陸續趕到,其中就有真德等一起入寺的「同伴」。

    他們詫異地看了孟奇等人一眼,顯然沒想到雜役僧也能到講經院學習。

    玄恩敲了敲面前的木魚,讓小沙彌們都安靜了下來,然後聲音不高不低地道:「未來三年,只要你們不違背寺規,每日此時,都可來此識字,除了普通文字外,還得修習梵語,以便研讀古經。」

    他頓了頓道:「但今日教授你們文字之前,先得引導你們踏入武道。」

    聽他這麼一說,孟奇精神一振,腰背下意識挺得筆直,雜役僧也能得到引導?

    這樣的疑惑也讓真德等人瞪大了眼睛,那雜役院和武僧院有什麼區別?

    「不管是道門靜功,還是世俗流法,武道修習之路的第一步皆大同而小異,是為氣脈初通,強神健體。」玄恩沒有理會真德等人的疑惑,自顧自地講述道。

    孟奇聽得專心致志,生怕漏了一個字。

    「這一步在道門叫做『百日築基』,意指奠定武道修行之基,所謂『百日』,既正常而言,百日之內,任督等經脈氣滿自開,我佛門則稱之為『定中修身』,因為唯有心靜入定,不散不亂,真氣方能自然化生,填補竅穴,開通氣脈,而世俗稱為『開脈』。」

    玄恩大致介紹著「定中修身」(百日築基)的要點:「人身有三百六十五處大竅,每化生一口真氣後,皆要填入竅穴,而每一處大竅需九口真氣方為充足……」

    「每次入定一刻鐘,只能化生一口真氣,故根據各人每日修行時間,大致百日到一年,既可完成這一步。」

    「入定之時,六根清淨,不妄想不急切,一刻鐘後,自有真氣化生,其中一半由督脈上行至頭頂百會穴,再下行於上顎,生成一口『金津』,另外一半,則由任脈上行,及於下顎,化成一口『玉液』。」

    「『金津玉液』相逢,會匯成一口清且甜的唾液,這在我佛門稱為『甘露』,之後吞嚥『甘露』,填入相應竅穴……」

    玄恩反覆將要點講了幾遍後道:「等到『定中修身』完成,則精氣神皆足,氣脈初通,身體強健,如此方能進入下一步『禪定蓄氣』,我佛門又稱為『長養聖胎』。」

    說完,他要求各個小沙彌嘗試入定。

    此非禪定,只要求心靜,並不算難,對思緒較少的小孩子而言,相對簡單。

    可孟奇作為一個成年人,雜思甚多,久久無法心靜入定,這讓他急躁不已,可越是心急,越是無法入定。

    等到他急得滿頭大汗時,突然感覺胸口有陣清清涼涼的感覺傳來,頭腦為之一清。

    「那尊小玉佛?」孟奇心中一喜,沒去多想,慢慢收斂了心神,進入了定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27 AM

第五章 小玉佛

    煩亂思緒消失,心靜神定,不急躁不擔憂,孟奇漸漸感覺到有真氣化生,分別經任督二脈,在上下顎分別凝成金津玉液,匯出一口既清且甜的「甘露」。

    「甘露」緩緩浸入任脈,依照孟奇存思填入竅穴。

    若是身體有虧,則「甘露」不甜,必須經過這樣的真氣化生,強神健體來補足,而孟奇現在的狀況,說明他的身體處在當前最好的狀態。

    「這具身體似乎已經完成了『百日築基』?」不太愛佛門的小沙彌孟奇睜開眼睛,回味著剛才的狀況,根據玄恩師叔的描述,「自己」應該已經過了「百日築基」的階段,可以開始「禪定蓄氣」了。

    不過孟奇想了想,還是穩住了心思,過去完成的「百日築基」歸過去,自己若想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遠,那麼必須親身體驗每一步,容不得一點跳躍,這樣才能走得更穩走得更遠。

    玄恩見一刻鐘過去,敲了敲木魚,用清脆入心的響聲驚醒眾人,然後一一過問各人入定的狀況,包括是否能入定,生成的「甘露」品質如何,並分別給予指導。

    末了,他點了點頭道:「各人回去之後再嘗試,我們開始識字。」

    翻開面前用來識字的經文,孟奇不出意外地發現,上面的字自己基本認識。

    這讓他內心喜悅,好歹沒有成為文盲,需要從頭學習,現在的自己,足以「稱霸」講經堂了!

    「拿起毛筆,練這個字。」玄恩吩咐道。

    孟奇心中的喜悅立刻煙消云散,自己上一次寫毛筆字,還是在小學的時候,果然,提筆寫出的字極其醜陋。

    「需要多加練習。」玄恩背負雙手,從孟奇身邊經過。

    孟奇沮喪地點了點頭,突地悚然一驚,若這幅字被玄藏看到,他會不會懷疑什麼?自己這具身體很可能出生於顯貴之家,連「百日築基」都完成了,不可能不從小練字!

    艱難地張了張嘴,孟奇覺得對玄恩解釋亦是無用,反而欲蓋彌彰,於是抓緊時間地練字,到時若玄藏問起,可以說剛開始階段不適應雜役院的活計,手臂痠軟,所以字不成字。

    到日近正午,玄恩宣佈眾小沙彌可以離開時,孟奇悄悄把自己練字的白紙帶走了,打算毀屍滅跡。

    用過午膳,孟奇和真慧等人則被安排去打掃寺內各處,直到夕陽西下。

    勞碌了一天後,玄心又將眾人招集了起來,繼續講述自己的江湖威風史。

    「……水月庵就講到這裡,你們日後若遇上她們,敬而遠之即可,而金剛寺,則與我少林不睦,你們千萬得小心。」

    啊?雜役僧們雖然在出家前也聽過不少江湖掌故,世家軼聞,可誰也不知道,同為佛門四大寺的少林寺和金剛寺竟然關係不睦到需要小心!

    看到他們睜大的眼睛,玄心滿意地點頭道:「血刀頭陀本是野狐禪,可卻有了千載難逢的奇遇,得到了《如來神掌》第五式,從中悟出了兩門根本大法,開創了金剛寺一脈,所以,他們一直覬覦我少林密存的《如來神掌》第三式,想通過比較,參悟出如何證就『如來金身』,兩派暗中生了不少齷蹉。」

    「如來金身……」孟奇眉頭一跳,覺得這個事情有點玄幻了,同時又莫名心熱。

    突然,院門處有人敲門,玄心嚇得跳了起來,一臉惶恐地看著那裡,脫口而出:「玄苦師弟,我沒犯戒……」

    話未說完,他表情一沉:「這位師侄,你來我雜役院做什麼?」

    孟奇回頭看去,只見院門口站著一位還算熟悉的小沙彌,那是和自己、真慧、真德等人一起入寺的小孩,是其中最大的兩位之一,大概有十五歲。今天在講經堂學習時,他和雜役院其他小沙彌聊得很是投契,沒有歧視這邊的表現。

    似乎叫做「真永」?孟奇回憶著他的法號。

    真永瘦高個子,長得普普通通,但笑起來時會露出滿口白牙,分外燦爛:「玄心師叔,我從幾位師弟那裡聽說您見多識廣,對武林典故瞭如指掌,而我最是愛聽這些事情,所以,一時心切,貿然上門,還請見諒,允我旁聽。」

    這個時候,武僧院屬於自行安排「定中修身」的時間。

    被真永捧了一句,玄心似乎又飄飄然起來,滿臉笑容地道:「不妨事,不妨事,坐下聽講即可,多點江湖見聞,將來行走天下才不會吃虧。」

    真永左右看了看,直接坐到了孟奇旁邊,低聲道:「真定師弟,沒擠到你吧?」

    「沒有。」孟奇搖了搖頭,覺得真永這小沙彌談吐也是超乎年齡的成熟,十四五歲的年紀,說話倒像個成年士子。

    「我看真定師弟你似乎能識字斷句,日後還請多多照拂,有用到師兄的地方,但憑開口。」真永自來熟地笑道。

    孟奇心中一動,想到他是武僧院的武僧,也笑著回答:「小事一樁,師兄何必如此。」

    兩三句交談下來,兩人似乎就引為知己,相見恨晚。

    玄心見狀,咳嗽了一聲,讓大家安靜,然後繼續說道:「金剛寺除了兩門根本大法,需要注意的是他們的刀法。」

    「血刀頭陀自身乃刀道大家,又參悟了『如來神掌』第五式的部分奧秘,所以,他證得『怒目金剛法身』之後創下的三大刀法乃天下刀道之巔,能與它們媲美的實在不多……」

    他的講述聽得雜役僧們眉飛色舞,心緒飄忽,可聽著聽著,大家就有點抑鬱了,真永當即舉手發言道:「玄心師叔,那我少林就沒有可以媲美的刀法嗎?」

    是啊,我少林武功不是號稱包羅萬像嗎?雜役僧們也有著門派驕傲感。

    玄心嘖了一聲:「我少林刀法確實不多,但能與這三大刀法媲美的還是有一門,是七十二門絕技之中的『阿難破戒刀法』,都屬於能溝通天地法則的外景巔峰級絕學,當然,也得踏入『外景』境界才能發揮這門刀法的真正威力。」

    他大致介紹著這門刀道神功,聽得僧人們心生嚮往,激動不已。

    「好了,夜已深,各自回房用功。」玄心沒有形象地打了個哈欠,末了狀似不在意地道,「其實我不是怕玄苦師弟,只不過雜役院歸雜物院管,我這是給他留臉。」

    他對自己剛才的驚嚇耿耿於懷。

    「是嗎?」門口突地響起一道醇厚的聲音。

    玄心的臉色頓時就發白了,連忙堆起笑容道:「玄苦師弟,我,我……」

    玄苦方面大耳,依然一襲黃色僧袍,但右手多了一串棕紅色的佛珠。

    這與孟奇白天在戒律院戒律僧手上看到的一樣,只不過一為暗黃,一為棕紅。

    「玄心師兄,我已不在雜物院,目前是戒律院執事僧。」玄苦一本正經地說道。

    「難怪師弟你過來巡視。」玄心故意岔開了話題。

    這更恐怖好不好……孟奇暗自翹舌,不講人情的玄苦師叔居然入了戒律院,將來要是被抓到小辮子……

    玄苦環視了院子一圈,點了點頭道:「各自回房吧,不要忘了用功。」

    回到禪房後,孟奇悄悄拿出小玉佛,背對著真應、真觀等人檢查,只覺觸手溫潤,絲絲涼意透入身體,讓人頭腦為之一清。

    「真是一樁異寶啊!」孟奇內心歡喜,翻來覆去地查看,想發現更多秘密,但始終沒有收穫,只好收斂住心思,不再去想這些事情,開始嘗試入定,而在小玉佛的幫助下,這次的入定非常輕鬆。

    化生真氣之後,孟奇忽地皺起了眉頭,想了想,直接將小玉佛取了下來。

    武道修行的第一步,可不能依賴外物,若成了習慣,將來就像杵著枴杖前行。

    沒有了小玉佛後,孟奇的心思漸漸活泛,好在有前面兩次成功的經驗,此時又明月高懸,夜深人靜,終於收斂住了心神,定而得靜,靜而生慧,慧而真氣自生。

    吐納真氣,填入竅穴,足足一個半時辰後,孟奇才再次睜開眼睛,不是他不想繼續修煉下去,而是必須保證休息,否則明天的挑水掃地可是會消耗極大體力的。

    由於剛剛做完「定中修身」的功夫,孟奇此時神清氣爽,短暫無法入睡,側頭看了看,剛好見真慧望了過來,似乎也是才結束修煉。

    「小師弟,還沒睡?」孟奇心中一動,打算給他講講人情世故。

    真慧點了點頭,呆呆地道:「快了。」

    「嗯,那師兄得給你講些事情,有些話……」孟奇開始了長篇大論,但說著說著,卻發現真慧眼皮垂下,彷彿即將入睡。

    他根本聽不進去啊……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皺眉思索起來,很快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這貨對江湖故事好像很感興趣,那我可以將人情世故融入裡面嘛!」

    其實,若非身處異鄉,孤身一人,別人通不通人情世故,孟奇是壓根兒不會關心,但現在,他卻想通過這種方式排解一下莫名穿越的苦悶。

    「小師弟,我曾經聽過一位大俠的故事,你要不要聽?」孟奇笑眯眯地問道。

    真慧的眼睛一下睜開,用力點頭:「謝謝師兄!」

    這貨說話總是這麼不著調……孟奇撓了撓光頭,望著窗外明月,聲音飄渺地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丘處機道長,經過了一個叫做牛家村的地方……」

    這個故事彷彿架通兩個世界的橋樑,讓孟奇一時沉醉其中,忘了只是在給真慧講故事。

    …………

    三個月後,孟奇身子躥高了一截,「百日築基」則由於時間不夠,只完成了一半。

    而小沙彌真慧因為孟奇一個個精彩激烈的「江湖故事」,對他愈發崇拜,幾乎言聽計從。

    可是,孟奇依然沒有得到離開雜役院,進入武僧院的機會。

    「真定師弟,你們去哪?」真永走入雜役院,剛好看到孟奇和真慧拿著掃帚準備外出,此時正是午膳之後。

    孟奇有點興奮地回答:「玄心師叔安排我們去打掃藏經閣。」

    說到這事,孟奇有著意外的驚喜,剛才用過午膳,玄心就吩咐自己和真慧去打掃藏經閣,並表示日後那裡都歸屬自己兩人。

    雖然玄心明確說他們只負責下面兩層存放佛經的地方,上面自有高僧清理,孟奇還是忍不住激動,藏經閣啊,傳聞存放少林七十二門絕技的藏經閣啊!多少武俠玄幻故事裡,讓人獲得奇遇的地方!

    「不知道《如來神掌》《易筋經》《摩柯伏魔拳》《大夢真經》在不在藏經閣……」孟奇神遊天外地想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28 AM

第六章 羅漢拳

    「藏經閣?」真永揚了揚眉頭,然後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真定師弟,正好武僧院要午時之後才練拳,不如我跟著你們去藏經閣,幫你們打掃,嘿嘿,老實說,我對那裡也很好奇。」

    「可是……」孟奇擔心這會違背戒律。

    真永笑容燦爛地道:「放心,寺內所有僧人都能自由出入藏經閣下面兩層的,我只是平時沒空而已,不信你可以去問玄心師叔。」

    話音剛落,真慧就嗖一聲跑進了玄心的禪房,看得真永一愣一愣。

    孟奇乾笑道:「真慧就是這麼認真的人。」

    「應該的,應該的。」真永失笑道。

    這段時日來,他經常到雜役院找孟奇請教識字斷句的問題,也經常幫他和真慧做些雜活,為人頗為豪爽,又善於說話。

    「玄心師叔說真永師兄說的對。」真慧跑了出來,大聲地說道。

    「那我們出發吧。」真永呵呵笑道。

    藏經閣位於少林寺後山一處懸崖之上,是座四層舊樓,孤高而立,飛鳥靠近亦會非常顯眼。

    進了藏經閣,孟奇在桌子上給自己倒了杯白水,仰頭飲下,這一路實在太遠,秋老虎又分外兇猛,渴死他了!

    而真慧卻走到了擺放佛經的書架前,一本本地抽出,一本本地認真翻看。

    「嘿,真慧師弟,你在做什麼?你喜歡看佛經?」真永好笑又疑惑地問道。

    孟奇也不解真慧的舉動,重新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看了過去。

    真慧的表情非常嚴肅,隱約透著點希冀:「經書的夾縫裡可能寫著絕世神功。」

    噗,孟奇一口水噴了出來,噴的真永滿頭滿臉,這貨是武俠玄幻故事深度中毒了嗎?還是他這麼信任自己,自己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真永茫然地抹著臉,看了看孟奇:「真定師弟,這有何好笑之處?真慧師弟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是啊,這還是師兄偷偷告訴我的!」真慧異常認真地翻著。

    「呵呵。」孟奇只能如此回答了,然後收拾起滑稽的心情道,「小師弟,先別急,反正我們每日都得來,先清掃,要不然會被責罰的。」

    聽到自己最信任的師兄這麼一說,真慧立刻放下了經書,與孟奇、真永一起打掃藏經閣。

    到了午時三刻,差不多打掃完成,正當孟奇準備「翻看」經書時,真永忽然捂著肚子,火急火燎地道:「哎呀,兩位師弟,人有三急,師兄先去方便一下。」

    說話間,他一溜煙就跑到了樓梯口,發出蹬蹬瞪的腳步聲,消失在了孟奇兩人眼前。

    孟奇不甚在意,招呼著真慧仔細分辨佛經的分類存放位置,看有沒有值得關注的地方。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樣子,真永臉色蒼白地捂著肚子走了回來。

    「真永師兄,沒事吧?」孟奇關心地問了一句。

    真永搖了搖頭:「好像吃壞了肚子。」

    他也學著孟奇和真慧,在書架前慢慢瀏覽書名,忽然,他輕笑道:「這裡竟然有『羅漢拳』的拳譜。」

    「羅漢拳?這不是師兄你們平時練習的拳法?」孟奇連忙探頭過去。

    真永抽出那本書,遞給孟奇:「是啊,我還以為會在樓上的,想不到在這一層。」

    孟奇接了過來,貪婪地翻看著,想要將裡面的內容全部記住。

    「嘿嘿,真定師弟,需不需要師兄指點你一下?」真永笑嘻嘻地說道。

    孟奇心中一喜,又不太放心地道:「這,這可以嗎?」

    未得允許偷學武功可是違背寺規的事情!

    真慧也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隱含興奮地看著真永。

    真永指著這本拳譜道:「既然拳譜放在所有僧人隨意出入借閱的地方,那說明這屬於人人皆可學的基礎,不算違背寺規。」

    「嗯。」孟奇還是不放心,拿起拳譜,回到一樓,打算詢問那負責經書借閱的老僧。

    這老僧眉毛枯黃,皮膚深皺,一副隨時會倒斃的樣子,此時正雙眼似閉非閉地打盹。

    「太師叔祖,這本拳譜沒放錯地方吧?」孟奇小心翼翼地問道。

    根據玄心的說法,這守閣老僧法號「空慧」,與方丈空聞屬於一輩,比孟奇足足高了三輩——少林是「心空無玄真,清淨智慧深」的順序。

    空慧眼皮睜開,雙眼渾濁地掃了孟奇一眼,慢條斯理地道:「羅漢拳流傳甚廣,無特殊之處。」

    也就是說,自己可以學!孟奇內心狂喜地想道,雖然這是一門很普通的拳法,但終究比什麼也沒有強!

    他歡喜地拿著拳譜回到二樓,鄭重地對真永行了一禮:「還請師兄指點。」

    之後,一直到午時將過,孟奇和真慧都在藏經閣學武,只覺渾身力氣似乎有凝成一股的跡象。

    由於要回去練武,真永匆匆忙忙告別,孟奇和真慧則心滿意足地漫步於崖上。

    走著走著,孟奇發現真慧的目光不對,老是盯著外面的萬丈深淵。

    「小師弟,你在看什麼?」孟奇頗為疑惑。

    真慧皺著眉頭道:「師兄,要是跳下去,會不會得到絕世秘籍或仙兵神器?不對,沒看到神仙舞劍……」

    孟奇的表情頓時僵硬在了臉上,完了,帶壞小孩子了。

    不行,得扭轉過來!孟奇想了想,見真慧如此好騙,於是半是「挽救」半是惡趣味發作地道:「小師弟,今晚我們換個故事吧。」

    「什麼故事?」真慧很是興奮。

    孟奇嘿嘿笑道:「大明湖畔夏雨荷的故事。」

    「唔,她是絕世高手嗎?」真慧又好奇又開心地問道。

    「……」孟奇一時竟然無言。

    …………

    高空的明月被烏云遮蓋,寒風徹骨,刮得紙糊的窗戶吱咯作響,雜役僧們每人又多了一床棉被,可真應、真觀依然冷得蜷縮成一團。

    孟奇對此毫無所覺,盤膝而坐,心靜入定,只覺真氣上行,匯成金津玉液,衍化楊枝甘露,填入相應竅穴。

    這口真氣剛一填入,孟奇立刻感覺周身三百六十五處大穴皆有暴漲之感,真氣湧出,主要經脈就像被洪水沖刷了一遍,一一脹開,正所謂「氣滿經脈自開」。

    常人這一步需要花費一定時間,可孟奇這具身體本身就已經完成了「百日築基」,此時氣滿自溢,經脈毫無阻礙,皆是初通。

    孟奇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周身清爽,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明白自己已是邁過了武道修行的第一步。

    他強忍住下床練一趟羅漢拳的衝動,長長地吐了口氣,內心並沒有太大的突破喜悅,一是「百日築基」相對簡單,沒什麼艱難之處,水到渠成而已,二是又過去了幾個月,自己的羅漢拳也使得有模有樣了,可脫離雜役院依然看不到一點希望。

    而不脫離雜役院,更高深的武學,能突破天人之別的神功,自己絕對沒辦法觸及!

    「哎……」孟奇千般焦躁萬般煩惱盡數化成了一聲長嘆。

    …………

    「真定,這兩日講經堂停講,你負責打掃禪心院,不得招惹貴客。」這日清晨,用過早膳後,孟奇被玄心叫了過去。

    「貴客?玄心師叔,不知是哪派高人?」孟奇想打聽清楚,免得犯了客人忌諱。

    玄心笑了笑:「真武派、玄天宗、洗劍閣、浣花劍派、青辰派和大江幫等大晉宗門受我少林之邀,派門中高手帶年輕弟子前來共論武道,其實就是給各派天資卓絕的年輕弟子一個比武切磋,增廣見聞的機會。」

    孟奇倒吸了口涼氣,這可都是玄心講過的天下武道大宗!比如真武派和玄天宗是道家三宗之二,洗劍閣、浣花劍派屬於持劍六派,青辰派、大江幫則位於天下六擘的行列。

    「天資卓著的年輕弟子?」孟奇下意識問道,畢竟他也算是少林真字輩的年輕弟子,總有點攀比之心。

    玄心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哈哈大笑:「你問這做什麼?難道還能與他們比試不成?你一個剛完成百日築基的雜役僧,與他們相比,一個是淤泥裡的癩蛤蟆,一個是天上的鳳凰,不說比試,連站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

    他辛辣的嘲諷讓孟奇頗為羞惱,氣血上湧,一張臉漲得通紅,他雖然心理年齡也有二十多歲了,有著不淺的社會經驗,但畢竟年輕氣盛,還是免不了少許爭強好勝之心,此時被人如此鄙夷,再想到與那些天之驕子的差距,自然難以克制情緒波動。

    玄心似乎毫無所覺,繼續說道:「我聽說這次來的各派年輕弟子之中,有好幾位都是未滿二十,就已踏入開竅境界,說不得將來有望進入人榜,你呢,會什麼武功?懂什麼絕學?不過我少林也是人才輩出,這一代的真常、真本、真妙也不比他們稍差。」

    說著,他斜著眼睛看向孟奇:「還不快去打掃禪心院。」

    孟奇咬了咬牙,平復了心情,提著掃帚往禪心院方向走去。

    玄心看著孟奇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只保留著嘴角一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28 AM

第七章 天之驕子

    禪心院是少林接待客人的地方,由多重院落組成,此時光禿禿的大樹林立,一層薄雪覆蓋其上。

    孟奇揮舞掃帚清理著院內殘雪,突然,一間廂房的門打開,一個頭挽雙髻的小道士站在門邊喊道:「兀那小和尚,屋子裡有些髒,你來打掃下。」

    「好的,施主。」孟奇單手行了一禮,提著掃帚就走向廂房,而那依然殘留點稚氣的小道士已經回到了屋中。

    孟奇到了門邊,往裡一看,只見屋內有著七八個人,各自穿著皆是不同,色彩紛呈,比少林單調的服飾入眼多了。

    咦,好像還有女孩子?孟奇沒敢仔細打量,免得失了禮數,但剛才匆忙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位身穿鵝黃長裙的少女。

    這個世界的少林看來並不禁止女客入內啊……孟奇小心地越過幾位客人,打算清掃地面摔碎的茶杯。

    突然,一隻腳不知從什麼地方伸了過來,恰好位於孟奇腳前。

    孟奇來不及收腿,一下絆到了上面,只覺身體重心失去,跌跌撞撞往前匍匐。

    詫異之中,孟奇模糊看到這試圖絆倒自己的人正是剛才那頭挽雙髻的小道士,他五官深刻,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那雙彷彿兩把飛刀的粗黑眉毛,此時,他看也沒看孟奇,雙目炯炯地盯著孟奇的前方。

    孟奇揮舞著雙臂,努力保持平衡,防止摔倒,可那小道士伸腳時機把握得非常好,讓他始終無法恢復重心,只能悲哀地看到地面越來越近,腦海裡幻想著自己摔了個狗啃屎的悽慘模樣。

    這時,一抹鵝黃之色映入了孟奇眼簾,緊接著,一把被銅綠色沉重劍鞘包裹的長劍宛如天外飛鴻,莫名出現,輕輕抵在了孟奇胸口。

    這把長劍用力很輕,孟奇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可它的角度力度都恰到好處,一下就讓孟奇止住了下跌之勢,恢復了平衡。

    孟奇有點茫然地抬起頭,恰好看到一張明豔不可方物的臉蛋,她黛眉大眼,黑髮簡單挽起,柔順披下,身著一襲鵝黃長裙,年齡大概在十六七歲,可卻看不出一點稚嫩之色。

    她粉唇微啟,聲音清脆如黃鸝:「玄天宗自號天帝道統,就是這麼個欺負小孩子的道統?」

    哼,那玄天宗的小道士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這少女轉頭看向孟奇,忽地笑了起來,嘴邊兩顆梨渦隱現,讓她顯得非常甜美:「小和尚,別管那壞人,他只不過想借你試探一下我的劍法。」

    說到這裡,她嘴巴輕輕抿了抿,腦袋微微一揚:「可就算讓他看到了我的劍法,那又如何?」

    她並未直說,可孟奇卻感受到了一種對自身實力的驕傲和自信。

    「多謝姑娘相救。」孟奇站穩了身體,下意識答謝道。

    這少女收回長劍,噗嗤笑了出聲:「你倒像個世家公子,而不是小和尚,該稱呼女施主的。」

    然後她長劍倒轉,還了一禮:「嗯,我叫江芷微,洗劍閣弟子,讓你捲入我們之間的爭鬥,真是不好意思。」

    這時,玄天宗的小道士再次哼了一聲:「我只是沒想到少林的弟子這麼弱,隨便一下就絆倒了。」

    他眉毛揚起,配合臉上的稚氣,有點逞強的味道。

    「他只是雜役僧,要不讓我掂量一下你家雜役的武功,看看是不是與你一樣的強?」江芷微嘴角含笑地反諷道。

    「你!」小道士一下站了起來。

    「你們在做什麼?」門口忽然響起一道沉厚的聲音。

    孟奇回頭看去,只見一位身著八卦長袍的年輕男子負手走了進來,他長眉入鬢,鼻子挺拔,雙眼目光如電。

    初看之下,孟奇還以為這英俊陽剛的男子有二十多歲了,可細細一打量,才從眉眼之間看出,他大概也只有十七八歲。

    氣質很成熟啊……孟奇收斂住剛才惱怒憋屈的情緒,暗自評價道。

    「張師兄,清景絆倒這小和尚試探我劍法。」江芷微簡單地陳述了事情,沒有添油加醋。

    張姓師兄看向清景,不怒自威地道:「既然出了山門,你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玄天宗,莫要失了體面。」

    「是,張師兄。」小道士有些委屈地回答,不過看起來這張姓師兄在各派年輕弟子裡威望很高,屋內其他人都默不作聲,沒人幫清景說話。

    「是我太魯莽了。」小道士轉頭對孟奇說道,然後迅速扭過了腦袋。

    孟奇輕輕吸了口氣,多餘的話沒說,只是道:「小僧真定。」

    張姓師兄輕輕頷首,對孟奇道:「真定師弟,我是真武派張遠山,蒙各派好友看重,稱我一聲師兄,今日之事,還望見諒。」

    是我自己武功低微而已……這句話孟奇沒有說出口,點了點頭,示意這等小事自己不會放在心上,然後雙手合十,低宣了一聲佛號,埋頭將地面打掃乾淨,退出了房間。

    「這小和尚還算有點骨氣……」遠遠的,孟奇依稀聽到江芷微這麼評價了一句。

    回到雜役院,距離午膳還有一段時間,孟奇卻心緒難平,迫切地想要練功,可「百日築基」已經完成,「禪定蓄氣」又沒有功法,只好躲到禪房裡,一遍又一遍地練羅漢拳,以此錘煉肉身。

    午膳之時,真慧等人並未回來,據說是被安排打掃達摩院去了,那裡是這次各派弟子交手切磋的地方。

    一直到了晚間,孟奇才看到真言、真慧等人回來,一臉的興奮激動,互相之間交流個沒完。

    「下午就開始比試切磋了?」孟奇心中一動,快步上前問道。

    真慧用力地點頭:「嗯,好精彩!可惜師兄你不在場。」

    真言微微頷首,接著嘆了口氣:「他們的年齡和我相差彷彿,可武功卻十倍於我,哎……」

    人比人,氣死人……孟奇腦海裡突地冒出了這句話,然後好奇地問道,「最終獲勝者是誰?」

    「最後好精彩,長劍,道士……」真慧雙手搖擺,激動地陳述道,可他語言組織太過混亂,孟奇居然沒能聽懂。

    真言則微笑道:「最後的決戰是在真武派張遠山與洗劍閣江芷微姑娘之間進行,嘿嘿,他們之前打敗了各派年輕弟子,包括真妙和真本。」

    對兩位同入寺的師兄戰敗,真言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真武派,洗劍閣?」不知什麼時候,玄心走了過來,「嘿,這兩派的年輕弟子竟然冤家路窄地碰上了。」

    「冤家路窄?」孟奇感覺張遠山和江芷微關係不壞啊。

    玄心嘖了一聲:「道家有一門可以媲美《如來神掌》的神功,叫做《截天七劍》,亦是失落已久,真武派和洗劍閣立派之基分別是其中一式,互相之間,嘿,和金剛寺與我少林的關係類同,而且,洗劍閣只尊道祖,不入道家,最後誰敗了?」

    「真武派張遠山以半招之差敗給了江芷微姑娘。」真言趕緊回答,他這是按照達摩院首座空見神僧的評價說的。

    玄心愣了一下:「洗劍閣的小姑娘贏了?不會又是一個蘇無名吧,嘿嘿,小心剛極易折。」

    眾僧討論這次的比武切磋到很遲,回到禪房後,孟奇久久無法心靜,想到人中龍鳳般的張遠山、江芷微,再想想自己,實在是煩躁不已。

    窗外明月透過薄薄的云層,在床前映照出一片水波清淺的景色。

    「什麼時候才能脫離雜役院,真正地開始武道修習啊……」孟奇想著想著,按捺不住,決定問一問真觀、真應兩個積年雜役僧,玄藏師叔將自己安排在這裡,一定有他的目的。

    「真觀師兄,真應師兄,你們知道怎麼脫離雜役院嗎?或者有什麼具體要求?」只要要求明確,而不是存乎一心,孟奇就認為自己有希望達到。

    聽到這句話,愛睡覺的真應一下坐起,朗聲大笑:「費盡思量,才入了少林,可三年又三年,始終被困在這裡,還有兩年,就得被送出寺了,一事無成,哈哈,一事無成,讓我怎麼面對家中父老!」

    他笑得比哭還難聽,隱有杜鵑泣血之感。

    「出雜役院?哼,這七年來,我就沒見人成功過!嘿,玄苦那禿驢根本就是在說大話騙我們做苦力!」真觀咬牙切齒,彷彿要生食誰的血肉般說道。

    聽到他們的回答,孟奇剛泛起的希冀就被一盆冷水給澆滅了,內心一片茫然。

    真應、真觀鬧了一陣,又沉默了下來,再次陷入「自閉」的狀態,而真慧的呼吸越來越悠長,顯然已經酣睡。

    孟奇望著窗外,難以入眠,覺得自己就像被困在籠子裡的小鳥,怎麼都無法掙脫,焦躁、急切、沮喪等情緒此起彼伏。

    不知過了多久,孟奇才墜入夢中。

    月光如水,照在孟奇身上,彷彿給他披上了一層輕紗,突然,他的胸口亮起一抹青碧之色,妖異非常。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29 AM

第八章 奇詭的再聚

    孟奇猛地翻身坐起,大口喘著氣,剛才他做了一個噩夢,夢到自己身份曝光,被證得了羅漢金身的方丈一掌拍死。

    雖然他從未見過方丈,但這個夢是如此清晰,讓他甦醒過後,也渾身顫慄。

    「這是哪裡……」忽然,一抹隱含戒備的清脆女聲鑽入了孟奇的耳朵。

    誰?禪房裡怎麼會有女人?孟奇大驚,左右一看,頓時愣在了當場,這哪裡還是自家的禪房!

    這是一片類似漢白玉的石塊鋪成的廣場,中央空空蕩蕩,周圍則是一圈龍、鳳、夔牛、貔貅等仙禽神獸的雕像,而在自己旁邊,昨日所見的洗劍閣少女江芷微、真武派弟子張遠山、玄天宗傳人清景正臉含疑惑地四下打量。

    孟奇掙紮著站了起來,同樣疑惑不解地看著這一切,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自己好端端地在禪房睡覺,怎麼會來到這裡,還遇到這些天資卓著的各派弟子,難道自己依然在做夢?

    突然,清景那張飽含怒氣的臉龐出現在了孟奇眼前,他雙眉飛揚,怒吼道:「你們少林想做什麼?想成為各派公敵嗎?」

    孟奇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愈發茫然地看著他。

    「清景,先別急著下結論,再檢查下雕像後面,再看看事情發展。」張遠山保持著沉穩的態度。

    江芷微略微皺眉道:「小和尚只是雜役僧,此事就算與少林有關,他也不會清楚,何必為難他呢?而且,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值得少林圖謀的地方。」

    清景惱怒地揮了下右手:「這不是很明顯嗎?少林有空聞這位證得了『降龍羅漢金身』的陸地神仙,誰能瞞得過他的天眼通、天耳通,悄無聲息地將我們從少林寺內,從長輩身邊帶走?除了他自己動手,我實在想不到有別的可能!」

    「我,我沒在少林……」這時,一尊雕像後面走出來一個畏畏縮縮的漢子,大概三十歲上下,身材健碩,留著粗獷的絡腮鬍子。

    「還有誰?各位朋友出來一見,在下真武張遠山。」張遠山先是一怔,接著朗聲說道。

    「張師兄,原來你們也在這裡。」不同的雕像後面又分別走出兩人,一是頭髮用白手絹紮著的高挑少女,皮膚呈小麥色,另外一個則是普普通通的年輕男子,表情沉凝,嚴肅非常。

    張遠山沉默了一下,神情愈發鄭重:「原來是大江幫的戚夏師妹,你也是入睡之後醒來就在此間?」

    江芷微踱步到孟奇身邊,若有所思地說道:「她是大江幫副幫主戚元同前輩的幼女,這次也來了少林。」

    「我不認識……」孟奇只能誠實地回答,腦海裡無數想法翻滾,開始猜測自己等人到底遭遇了什麼。

    「是,但我們醒來的位置是在石像之後,聽到這邊有人說話,一時不敢出來相見。」戚夏黛眉緊鎖,指了指那個猥瑣漢子,「清景小道長的猜測恐怕有誤,這位是我大江幫的香主,江左言家無字輩的言無疆,他並未跟隨我等前來少林,此時應該還在江東茂陵。」

    「對對對!三小姐,我,我剛在茂陵天字一號賭場大贏了一筆,找了幾個當紅粉頭唱曲,可醒來之後,就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了!」言無疆一臉的害怕和惶恐。

    江芷微低笑了一聲,不知是給孟奇介紹,還是自言自語般道:「無字輩,和『殭屍拳』掌門言無我算是堂兄弟了,輩分如此之高,卻只在大江幫混了個香主,這看來不是沒有原因……」

    清景皺了皺眉,兩三步間走到了言無疆面前,喝問道:「你這爛賭**之徒,平日裡肯定撒謊成性,如何證明你所言非虛?」

    他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

    言無疆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你,你自可去茂陵天子一號賭場詢問,看老子是不是剛贏了兩千一百兩銀子!」

    他仗著三小姐在場,漸漸平復了一點。

    「這位是?」張遠山皺了皺眉,轉頭問著那位不見笑容的普通男子。

    江芷微突地跨前一步,兩條好看的眉毛輕鎖:「這位兄台,我好像見過你?嗯,就在浣花劍派的隨行弟子裡?」

    這男子青衣小帽,二十歲出頭,卻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的意氣風發和欲欲躍試,一張臉像是戴上了鐵打的面具,沒有沉重之外的其他表情,他輕輕點頭:「能蒙江姑娘記住,齊某不勝榮幸,在下是浣花劍派普通弟子齊正言,這次隨行來到少林。」

    張遠山右手拍了拍自家的左手,第一次流露出明顯的不解,這次的事情實在太古怪了,既有四派未來棟樑,亦有普通弟子和武功低微的香主,甚至還有掃地打雜的雜役僧,實在讓人難以看出挑選的標準。

    江芷微抿了抿嘴唇,挺拔小巧的鼻子皺了皺,苦笑道:「我原本以為這次是針對來少林的各派弟子,誰知道還有言香主在……」

    清景冷笑了一聲:「不管在場之人有沒有真正的共通之處,能從少林將我們悄無聲息帶走的有幾個?哼,空聞神僧,天榜第三,就算證得了『純陽道體』的沖和前輩,也辦不到此事!

    他還是將矛頭對準了少林,只不過想不通對方為什麼要做這等稀奇古怪之事。

    當!

    一陣悠揚的鐘聲響起,引得眾人皆往白玉廣場的中央望去。

    「歡迎來到輪迴世界!」

    「這裡有無盡的危險,但你們也能從這裡得到想要的一切!」

    宏大冰冷的聲音隨著鐘聲飄來,聽得孟奇皺起了眉頭,這樣的情況,自己似乎大概可能在哪裡見過聽過?

    「誰?出來!」清景腳下用力,快如奔馬地向著中央撲去,可那裡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你們可以稱呼我『六道輪迴之主』。」這聲音繼續說道。

    孟奇下意識側頭看去,正好看到江芷微和張遠山雙眸發亮,璀璨閃耀,宛如黑暗裡迸發的紫電,專注而認真地看著聲音來處。

    接著,他們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孟奇心一沉,他們也找不出聲音的源頭嗎?

    清景右手按住腰間刀柄,停在那裡,大聲說道:「你將我們抓來有何用意?」

    宏大冰冷的聲音說道:「世事輪轉,你們將經歷一個又一個的世界,完成我發佈的任務,累積善功,而善功可以兌換到你們想要的一切,無論是絕世武功、神兵仙器,還是延壽丹藥、天材地寶,只要你們聽說過的,這裡都有,你們不知道的,這裡也有!」

    「而每完成一次任務,你們都將回到自身所在的世界,等待下一次輪迴的開啟。」

    孟奇嘴巴半張,像是一隻缺氧的鯉魚,這,這不是無限流嗎?我不是在仙俠武道世界嗎?這畫風不對啊!

    「得到想要的一切?」清景嗤笑了一聲,對「神秘人」的說辭嗤之以鼻。

    他出身號稱天帝道統的「玄天宗」,對神功秘訣、珍奇寶物稱得上見多識廣,根本不信這莫名其妙的「六道輪迴之主」能蒐集齊那些傳說中的事物,畢竟有些就在自家宗門!

    「六道輪迴之主」沒有說話,高高的白玉穹頂上落下了一道光幕,最上面寫著「絕世神功譜」,而它的下方第一行就清清楚楚地寫著:

    「《如來神掌》全本,兌換價格:一百萬善功。」

    「如來神掌……」在場之人,誰沒聽過這門絕世神功?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要知道,天下武道大宗裡就有兩派以其殘缺的招式為立寺之本!直指代表著無上大道的如來金身!

    孟奇一顆心不知不覺就變得火熱,暫時忘記了「畫風不對」的問題。

    接著,江芷微聲音隱含激動地念出了第二行:「《截天七劍》,缺第三、第六式,兌換價格:七十五萬善功。」

    張遠山的雙拳悄然握緊,真武派的兩門根本神功都是從《截天七劍》的第七式「道滅道生」衍化而來。

    清景先是震了一下,接著嘲笑道:「缺第三、第六劍,不是什麼都有嗎……」

    說著說著,他的笑聲漸漸變低,這種標明了缺什麼的方式比直接將什麼都寫上更讓人信服,似乎沒缺的事物真有一樣!

    「只缺第三、第六劍……」江芷微蠕動著嘴唇,一張明豔絕倫的臉龐綻放著耀眼的光彩,彷彿對《截天七劍》的追求是她最大的夢想。

    洗劍閣創派祖師亦是奇遇得到《截天七劍》的第一式「斬道見我」,才創下了《太上劍經》這門直指道體法身境界的劍道絕學,能凝就「太上道體」,而他坐化之前,對未能一覽《截天七劍》剩餘六式,一連說了三聲「甚憾」。

    孟奇艱難地吞嚥了口唾沫,目光下移,再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八九玄功》全本,兌換價格,九十五萬善功。」

    「『八九玄功』,我怎麼沒聽說過?」清景彷彿忘記了對「六道輪迴之主」的嘲笑,疑惑地自語道。

    江芷微、張遠山、戚夏等人都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同樣沒聽說過。

    而孟奇心裡卻在瘋狂地吶喊著:

    「八九玄功?八九玄功!」

    這一頁後面的武功,有不少是江芷微等人聽聞過的傳說事物,如《妖皇典》《人皇金書》《鳳凰浴火訣》等,也有著部分宗門的根本大法,如《天帝玉冊》《真武七截經》《太上劍經》等。

    而且,除了《天帝玉冊》缺了中冊,《人皇金書》少了第三頁外,其他都寫的是全本!

    「竟然是全本……」張遠山眼睛微微眯起,江芷微亦將右手按在了劍柄之上。

    作為宗門的得意弟子,看到自家的根本神功被列於此間,任憑兌換,他們自然心緒難平。

    正常情況下,對於覬覦自身宗門武功的人,各大門派一向是絕不放過,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亦要除去。

    孟奇還不算合格的少林弟子,對此感受不深,而是震撼於最下方幾門自己「熟悉」的武功,如《天妖屠神策》《渾天寶鑑》《聖魔元胎》等。

    這一頁上的神功,兌換價格最低也是《易筋經》的十五萬,最高則是《如來神掌》等幾門絕世之學的一百萬,讓人看得熱血沸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32 AM

第九章 隱皇堡

    「呵呵,神都趙氏的《驚世書》也在啊。」戚夏似乎對神都趙氏相當厭惡,說話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

    神都趙氏,十四大世家之一,當今的大晉皇室!

    孟奇聽玄心提過,中古之後,世家為了對抗門派的壓榨,於是聯合起來,建立皇朝,共推最強之世家為皇室,一時天下側目,風起云湧,世家與門派平分秋色,但後來,成為皇室的世家似乎因為身登九五之尊寶座得到了什麼天大好處,加上門派挑撥,於是其他世家起了貪婪之心,讓王朝幾經更迭,目前穩定在大晉和大周(北周)這兩大帝國。

    其中,大晉有九大世家,與門派實力相仿,北周只有五大世家,頗受宗門限制。

    「長樂高氏的《心寂物外篇》和『代天神拳』也有,兌換價格和《驚世書》相仿,都在十五萬善功左右,比我宗門的《天帝玉冊》足足少了二十五萬,嘿,而且這還是殘缺的《天帝玉冊》。」清景的心情似乎變好了很多。

    年紀不大的他們,一時忘記了自己正身處莫名環境之中,下意識通過「兌換價格」來比較各自宗門根本大法的高低,而結果讓清景非常的高興和自豪。

    長樂高氏,北周皇室。

    「這上面有很多神功,我都沒聽說過……」江芷微見自家的《太上劍經》只能兌換二十五萬善功,一時有點悶悶不樂,趕緊轉移了話題。

    孟奇悄悄點了點頭,「見多識廣」如自己亦有一半以上的功法未曾聽聞。

    「六道輪迴之主」沒給他們繼續觀看的機會,光幕翻動,出現了第二頁,上書「法身級神功」。

    高有十幾米的光幕快速翻動,足足三頁才將這個等級的神功展示完畢,雖然都是一晃而過,但孟奇還是看到了《大夢真經》《金剛不壞神功》等,看到了《如來神掌》《截天七劍》拆開的每一式等,兌換價格從一萬到十三萬不等。

    之後,光幕又展示了「外景級絕學」、「開竅級武學」、「蓄氣期武功」、「築基期基礎」,孟奇依稀看到了《阿難破戒刀法》,看到了《九陽神功》《九陰真經》等。

    「羅漢拳,兌換價格:兩個善功……」孟奇看著最後一頁最後幾行的內容,頓時感覺自己好「清貧」。

    「這是兌換秘籍的價格,若想直接入門,則在原價上翻倍,最高五倍。」「六道輪迴之主」冰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接著呈現金黃底色的光芒消失,一面銀白的光幕出現。

    「絕世神兵譜。」孟奇眯著眼睛念出了最上面的字樣。

    「人皇劍,人皇所鑄,王道第一,缺,兌換價格:九十萬善功。」江芷微跟隨念出,然後笑了一聲,「這一頁缺好多。」

    這一頁只有十件神兵,但寫著「缺」字的足有六件。

    清景朗聲大笑:「當然,誰人不知『光陰刀』在我玄天宗?光陰如刀,刀刀催人老!」

    這是第三行所寫的絕世神兵:「光陰刀,疑為天帝所鑄,莫測第一,缺,兌換價格:九十萬善功。」

    這一頁上沒有缺字的共有四件,分別是標著殺生第一的「冥海劍」,神秘第一的「輪迴印」,污穢第一的「魔皇爪」,以及無物不刷的「菩提妙樹」。

    「這些竟然都有……」孟奇又感覺自己在做夢了,神話傳說都齊了!

    這樣的狀態下,之後翻過的「神兵法寶譜」、「寶兵譜」、「利器譜」、「百煉之器譜」、「普通兵器譜」,孟奇壓根兒就沒怎麼看,只是到了最後,聽見大江幫戚夏疑惑又凝重地道:「沒聽說琅琊阮家的『度人琴』丟失啊,怎麼『神兵法寶譜』上沒有寫『缺』字?」

    她好像有點傾向於相信這個莫名其妙的兌換譜了。

    江芷微點了點頭:「我洗劍閣的『斬我劍』就寫有『缺』字,許是……」

    她沒有說完,但大家的想法都類同,許是阮家鎮族神兵已經丟失卻秘而不宣。

    琅琊阮家,大晉九大世家之一。

    光幕繼續翻動,由銀白變成了青綠,出現了仙丹妙藥、天才地寶、各類雜物的兌換譜。

    在這裡,孟奇看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大羅金丹」(價格:三十萬善功),也看到了普通的「益氣丸」和銀兩(一個善功兌換五十兩,但銀兩不能兌換善功)

    這時,光幕消失,表示能夠兌換的東西到此為止,孟奇略微有點失望,不是什麼都能兌換嗎?說好的高達呢?超級賽亞人血統呢?陽神呢?大成聖體呢?直死魔眼呢?

    「看來是和這個仙俠武道世界相襯的輪迴世界啊……」孟奇悄悄吐了口氣。

    「若我們想要脫離輪迴世界,該怎麼做?」忽然,張遠山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雖然「六道輪迴之主」列出的東西非常有**力,但想必危險也一樣的大,大家都不是太樂意冒著生命危險去追逐,畢竟張遠山、江芷微、清景和戚夏不像孟奇,在各自門派內都是作為未來棟樑栽培的,將來有望接觸鎮派神功。

    而孟奇自己才剛完成「百日築基」,會點羅漢拳,武功低微,實在不想現在冒險。

    「積齊三十萬善功,兌換『彼岸符』,自可遠離輪迴。」「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善功來源:任務獎勵及物品兌換。若是譜上不缺,價只三成,若為譜上缺少之物,價格視情況在原本基礎上增加。」

    「哼,是不是把《天帝玉冊》中冊偷來兌換,我就能得到『彼岸符』?」清景怒氣勃勃地喝道,「原來你們少林打的是這個主意!」

    「可以兌換。」「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沒有一點波動,「凡試圖洩露輪迴世界存在給外人者,抹殺;凡殺害同伴、同陣營者,以當前主線任務獎勵的善功數額為基準,扣除兩倍於此的善功,善功不足者,抹殺;凡兌換秘籍互相交換者,抹殺,自身在任務世界獲得的秘籍,不在此列……」

    他用宏大莊嚴的聲音一一宣佈著規矩。

    話音一落,光影變化,孟奇等人完全地陷入了黑暗之中,等到前方光源亮起時,孟奇才發現自己已經從白玉廣場到了一處上下左右皆是石壁的甬道內。

    「『隱皇堡』堡主為奪皇位,發明了『奪心丸』,秘密控制了各派掌門,大俠麻良翰於偶然之中識破了這樁陰謀,於是邀請另外三大高手共闖『隱皇堡』,可他們一時大意,被機關之術困於堡中。」

    「主線任務,三個時辰內,擊殺『隱皇堡』堡主,共同完成者分別獎勵五十個善功,若任務失敗,集體抹殺!」

    「支線任務,拯救被困『隱皇堡』的四大高手,每救一人,參與者每人獎勵十個善功,任務失敗,無懲罰。」

    點點青綠陰火在石頭地面上燒出了一排排文字,幾個呼吸之後,陰火熄滅,一切如常。

    「哼,絕對是少林寺的陰謀!」清景的面容憤怒得快要扭曲了,「我絕對不會去做這莫名其妙的任務!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他瞪著孟奇,不明白怎麼真的有任務!

    孟奇攤了攤手,閉口不言,心想我總不可能像唬弄小師弟一樣給你講無限流的故事吧?

    這時,江芷微右手一抽,長劍出鞘,聲如龍吟,光似秋水。

    她看了看眾人,表情沉凝地道:「我認為我們最好去完成任務,能夠以這種方式將我們隨意變換位置的高手,至少是法身級的陸地神仙一流,若想殺掉我們,非常簡單,所以,還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吧,看看究竟會怎樣。」

    說最後半句話時,她的腦袋又是微微一揚。

    「江師妹言之有理。」張遠山點頭附和。

    戚夏想了想,也拔出了一根流轉著青光的分水刺:「事以至此,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按照『六道輪迴之主』的說法,完成一次任務後,我們能回去一段時間,到時候再想別的辦法,現在先完成任務!」

    她個子高挑,衣裙緊身,苗條婀娜,皮膚雖然呈小麥色,但光用肉眼去看,也能覺得嬌嫩如水,配上秀氣的外貌,頗有幾分江南水鄉少女的味道。

    「我,我都聽三小姐的!」言無疆戰戰兢兢地說道。

    孟奇看了他一眼,怎麼都無法將這個魁梧粗豪卻膽小如鼠的男人與玄心口中弄出「赤地百里」災禍的「殭屍拳」掌門「飛天夜叉」言無我聯繫起來,都是言家無字輩,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浣花劍派的齊正言微微點頭道:「我雖見識淺薄,但也覺得江姑娘說的在理。」

    清景緊緊抿著嘴巴,側頭看向旁邊石壁上插著的火把,過了幾個呼吸才繃著一張臉道:「我自不怕什麼任務,你們若死在這裡,須怪不得我。」

    「生死各安天命。」張遠山見眾人齊心,露出了一抹微笑。

    江芷微下意識說道:「我自用手中之劍爭一番天命……」

    說到這裡,她笑了笑,沒繼續說下去,這是洗劍閣與真武派從「截天七劍」裡悟出的道理不同,屬於理念之爭,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製造內訌。

    她轉頭看向孟奇,微笑道:「小和尚,要一起去完成任務嗎?」

    孟奇相當感動,其他人都下意識忽略了自己這個雜役僧的意見,還好有人記得:「當然,還請江姑娘多多照拂。」

    這種時候,武功低微的自己只能緊緊跟著最強的幾人行動,對此,孟奇很清醒。

    江芷微撲哧一笑:「得稱呼江施主。」

    孟奇輕輕吸了口氣,搶在其他人說話前道:「我認為我們應該先救四大高手,再去圍殺『隱皇堡』堡主。」

    「這不是耽誤時間嗎?」清景依然覺得少林寺的都是壞人。

    孟奇看著江芷微、張遠山和戚夏道:「第一,我們不清楚『隱皇堡』堡主的實力,貿然前去,危險極大,第二,我不認為有什麼支線任務需要一開始就頒佈出來,而是應該真正觸及才發佈,我懷疑這個支線任務的真正含義是,『六道輪迴之主』不認為我們能獨立完成主線任務,因此讓我們先尋找幫手。」

    江芷微、張遠山等人聽得輕輕點頭,多四個瞭解情況的幫手自然更好,但就怕耽誤了時間,造成任務失敗。

    「哼,說的你很瞭解『六道輪迴之主』似的,你很有經驗?」清景斜眼看著孟奇。

    當然,玩遊戲和看小說的經驗……孟奇內心悄然說道,自己不是什麼智者,僅僅是對「任務」和類似的「輪迴世界」比較瞭解一些而已,或許對,也或許錯。

    話音剛落,孟奇的雙眼陡然睜大,只見前方一道黑影向著自己等人飛來,「他」始終沒有觸地,一直飛行在半空,就像一隻漂浮的惡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34 AM

第十章 第一個

    孟奇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不會是來到有幽靈鬼魂的世界了吧,雖然金身、法身、道體什麼的聽起來很高大上,肯定能讓惡鬼灰飛煙滅,但自己等人卻還處在普通武道的水準,似乎沒有可以對抗鬼魂的辦法!

    這該如何是好?

    正當孟奇雙腿如同灌鉛,前進不得後退亦不得之時,一道雪亮的劍光閃過,直接點在了這「惡鬼」上方的虛空裡。

    咦?被鬼魂迷惑,劍招出了偏差?

    這一瞬間,孟奇還以為這一劍失誤了,沒能刺中鬼魂。

    說時遲那時快,啪一聲,那道黑影就直直墜到了地上,手足揮舞,卻一時站不起來。

    張遠山掠了上去,右手成指劍點下,那道黑影頓時不再動彈。

    「裝神弄鬼。」江芷微收起長劍,輕哼了一聲。

    孟奇這才看到,上方石壁裝有不顯眼的導軌,一根繩索垂下,搖搖晃晃,只餘半截。

    「哈哈。」孟奇乾笑了一聲,對自己眼力不佳,被這普通的機關嚇到而略感羞愧。

    江芷微看著前方,微笑道:「我和張師兄已經開了眼竅,如同你佛門的『天眼通』入門,雖然這裡燈火昏暗,導軌和繩索都被環境掩蓋,但依然瞞不過我們的眼睛。」

    眼竅,天眼通……孟奇這才明白了「開竅期」所指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下意識就問道:「可這與武道有何關係?」

    孟奇想不通的是,普通的武道為何能發展到「天眼通」。

    「眼為肝之竅。蓄氣至氣脈大通並肉身錘煉初成之後,武道修行就轉為了臟腑和竅穴。」張遠山從黑衣人口中掏出了某樣事物,一邊站直身體,一邊隨口解釋了一句,然後看著眾人道,「他還活著,沒能服毒自殺,各位有何手段能從他口中逼出隱皇堡的具體佈置和情況?」

    他點穴非常準,也非常及時,讓這名黑衣人未能咬破口中**。

    孟奇輕輕點頭,對「開竅期」大概有所瞭解了,對這個世界的武道修行則愈發心熱,至於拷問俘虜的手段,孟奇雖然曾經因為獵奇,知道不少酷刑,但要麼不適合這個環境,要麼不適合短時間內的拷問,於是學著張遠山,看向江芷微、戚夏等人。

    戚夏上前一步,有點勉強地笑道:「小妹倒是有一門點穴法可以試一試,還請諸位莫要嫌棄小妹殘忍。」

    她平日裡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此時陷身「輪迴世界」,短暫還無法平復心情,略有點恍惚,以至於禮貌微笑都顯得心事重重,稱呼之上更讓孟奇這歲數很小的雜役僧佔了便宜。

    「莫非是大江幫的『搜魂十三手』?」江芷微略一思索,就想到了戚夏要用的武功。

    戚夏苦笑道:「說是搜魂,也不過是點穴折磨而已。」

    張遠山輕輕點頭,拱手道:「還請戚師妹出手,讓我等坐享其成。」

    「哼,黃毛小兒卻裝得像個成名大俠,戲文裡說得好,大奸似忠……」站在孟奇身邊的言無疆非常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看來猥瑣膽小的他很看不慣張遠山這種無論在什麼環境下都能主導局勢之人。

    孟奇斜眼看著他,什麼話也沒說,這貨就不怕被拋棄嗎?

    言無疆鄙視地看了這小沙彌一眼,依然非常小聲地嘀咕道:「他們都還沒開耳竅,我怕什麼……」

    嘖,小心駛得萬年船,孟奇笑而不語,看著戚夏走到那黑衣人面前蹲下,右手食指中指併攏成劍,調息了幾個呼吸後,飛快地在黑衣人身上點了七下。

    然後她彷彿被什麼推開似地站了起來,滿頭冷汗。

    荷荷,荷荷,黑衣人喉嚨裡發出了宛如野獸咆哮的響聲,接著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慘叫,雖然聲音在「搜魂十三手」控制之下並不大,只有附近能夠聽到,可卻淒厲磣人,聽得孟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啊……停,求,求你們……啊……我,我說……」黑衣人終於忍受不住,慘叫著求饒。

    戚夏輕輕吐了口氣,再次蹲下,連點了五次:「說吧,我得聽聽你說的和我們知道的一樣不一樣。」

    黑衣人汗出如漿,衣衫濕透,沙啞著聲音將隱皇堡的具體佈置和堡主的情況都交待了出來。

    張遠山蹲在地上,按照他的描述,畫起了地圖,一般而言,若是憑空撒謊,沒有預先設想,那用交待的佈置繪成地圖後,或多或少會有點矛盾之處,除非極其簡單。

    「看來沒錯。」張遠山看著完整的地圖,低聲說道,「這隱皇堡建在地下洞穴裡,極其廣闊,又有諸多機關,我們的時間不算充裕。」

    「那就不去救四大高手了?」清景當即問道,不過他猶豫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按他的話語,隱皇堡堡主似乎已經開了眼耳鼻六竅……」

    黑衣人自然不清楚堡主的具體修為,但他講述的一些細節卻讓清景等人有所猜測,比如黑夜裡用繡花針洞穿蚊蠅,比如好幾次被叛徒下毒都在服食前識破。

    孟奇看了清景一眼,這傢伙也不是完全的剛愎自用,固執己見啊。

    「嗯,不能大意,從地圖看,困住四大高手的機關分別在東西兩側,算上破除機關、突破守衛的時間,我們必須分頭行事了。」張遠山站起身,沉穩地說道,「齊師弟,你應該已經蓄氣大成了吧?」

    「慚愧,蓄氣大成已有五年,卻始終無法開竅。」沉默寡言的齊正言拱手回答。

    「那請齊師弟與我、清景師弟一起去東側,爭取盡快救下麻良翰大俠和譚文博大俠。」張遠山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而江師妹、戚師妹,你們照拂一下真定師弟和言香主,若能在西側救出剩餘兩位大俠自然好,如力有未逮,不必糾纏,儘量救出一位,直接到中央與我們匯合,我估計了一下,有三位大俠配合牽制就足夠了。」

    他原本是想讓武功最高的江芷微與自己一起行動,但考慮到讓開竅邊緣的清景和戚夏去西側救人,成功的可能很低,也許一個也救不出來,所以保險起見,最終決定自己與江芷微分頭救人,當然,把累贅丟給她們的同時,也要相應「減輕」她們的任務。

    「其實大可不必,我們一起行動,救出其中兩位就行,普通的『開竅期』高手,哪能和有大門派傳承的相比?」清景略顯驕傲地說道。

    掌握了諸多絕學的大宗門開竅期傳人,往往能戰勝比自己多開兩竅到四竅的普通江湖高手,這是共識。

    當然,也有不少大宗門傳人因為江湖經驗不足而陰溝裡翻船,以至於現在所有宗門都會給自己傳人進行各種江湖經驗的磨練,比如,據玄心所講孟奇所知,少林優秀弟子要出山門行走江湖之前,有半年的時間,在寺內隨時會被人下毒,隨時會被人偷襲,除了動手之人武功極高,附近就有解藥,不會讓他們死亡外,其餘都屬真實,以此讓出山的弟子們學會判別和應付各種情況。

    若大宗門不懂得彌補自身弱點,針對暗殺下毒等手段進行專門訓練,早就被歷史長河淹沒,成為人們茶餘飯後懷念的對象了,而不是依然位於寰宇之巔!

    「還是小心為上。」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道,畢竟這是第一次輪迴任務,他還摸不清楚「六道輪迴之主」安排任務的脾性。

    清景撇了撇嘴巴,不好再說什麼,看著江芷微道:「別讓我們等太久,否則我們就自己動手了。」

    「嘴上逞強算什麼英雄,有本事說,你有本事和我再比一場啊?」江芷微笑吟吟地說道,半點也不在意清景的暗諷。

    手下敗將的諷刺不用放在心上!

    清景臉色鐵青,翕動著嘴唇:「若,若我也開了眼竅……」

    說到這裡,他未能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和江芷微一般,十六歲出頭,可對方已經開了眼竅而自己沒有,顯然已經輸了。

    他不滿自身地緊皺著眉頭,往著前方的岔路走去:「張師兄,莫要耽擱時間了。」

    張遠山招呼著齊正言跟上,江芷微則轉頭對孟奇道:「小和尚,記得跟緊我,要是距離太遠,我可來不及救你。」

    說到這裡,她笑容綻放,宛如百花盛開:「反正你和我無親無故,若死在這裡,我也不會太難過。」

    孟奇的臉頓時變得又黑又囧,趕緊加快腳步,跟在江芷微後面。

    這時,一道道黑影從前方岔路衝了過來,有的提劍,有的拿斧,有的握著鋼叉。

    江芷微右手一抽,劍嘯龍吟,將三個黑影人圈到了自己身邊,嗖嗖幾劍就劃破了其中一人的喉嚨。

    孟奇看到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一片地面和牆壁,頓時產生了種不真實的感覺,似乎自己正在電影院看電影,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好在穿越都經歷過了,殺戮場景相形見絀,他迅速回過神來,躲到了江芷微背後,距離保持在她長劍範圍內。

    江芷微劍出如舞,妙曼高雅,壓得剩餘兩個黑衣人只能背靠背支撐,孟奇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幕交手畫面,心裡不斷地想著,換做是自己,用羅漢拳該怎麼對付他們?

    與此同時,戚夏穿花繞樹,出手不多,可每一次分水刺清光流轉,都伴隨著一個黑衣人倒下,清景刀勢森嚴,有一種磅礡之意蘊含其中,每一刀揮出都看似無甚特殊,但對面的黑衣人卻像被震懾了心神,動作遲緩了半拍,直接被斬中。

    張遠山沒有賣弄,全力以赴,長劍劃著半圓,牽引得幾把長刀蕩向圈外,然後他長劍一送,分花拂柳,三個黑衣人瞬間就躺到了地上。

    齊正言的劍法相當嚴謹,偶有神妙招數使出,在三個黑衣人圍攻之下,依然重創了其中一人,看來若給他更多時間,不難拿下對方。

    「咦,不是江姑娘武功最高嗎,其他三人都至少殺掉了三個黑衣人了,她怎麼還拿不下剩餘兩個?」刀光劍影之中,孟奇對黑衣人的死亡並不感覺沉重。

    啊!

    突然,一聲慘叫響起,孟奇下意識回頭,剛好看到膽小如鼠的言無疆被一把長劍從石頭縫隙裡伸出,刺中了他的後心,鮮血泊泊流出,眼見不活。

    「原來有的石壁後面是空的……」

    「第一個……」

    孟奇看到言無疆臉龐扭曲,極度痛苦地倒下,只覺渾身冰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35 AM

第十一章 刀

    聽到這聲慘叫後,江芷微的身體明顯一緊,長劍加快,兩三下之間就攻破了對面的防禦,分別刺中了他們的太陽穴,讓兩個黑衣人的臨死哀嚎只來得及發出半聲。

    被哀嚎聲驚醒,孟奇想都沒想就跳離了石壁,跑到了江芷微另外一側。

    直到此時,孟奇才有空疑惑,為什麼之前僵持了一陣的兩個黑衣人被江芷微如此輕鬆就解決了?她之前在保留實力嗎?

    言無疆之死明顯地刺激到了張遠山、清景和戚夏等人,進攻愈發兇猛,短短十幾個呼吸之間,就風捲殘云般橫掃了黑衣人,只餘下幾個活口。

    呼,戚夏走到了言無疆身邊,凝視了一陣,長長地吐了口氣:「言香主向來怕死,因著『飛天夜叉』前輩的關係,我們一直只讓他做點看護賭場**之事,誰知道,這次最先死的居然是他。」

    張遠山蹲在言無疆的屍體面前,檢查了傷口,摸了摸鼻端,確認已經死亡無誤,臉色凝重地道:「真的死了……」

    清景、江芷微和孟奇等人的表情一樣沉重,「六道輪迴之主」沒有欺騙大家,這不是遊戲,不是幻境,如果死亡,那就是真正的死亡!

    「不能再耽擱了。」清景有些急脾氣。

    張遠山擺了擺手:「心急容易犯錯,再拷問一下活口,確認剛才的消息無誤,而且,這麼多人追殺過來,我擔心堡主已經知道我們到來,後續的敵人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所以,計劃也得相應改變。」

    「戚師妹,麻煩你了。」他轉頭對戚夏說道。

    戚夏又看了一眼言無疆的屍體:「『飛天夜叉』前輩一貫護短,哪怕言香主與他關係不睦,哎,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麼風波……」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了活口面前,再次施展「搜魂十三手」拷問。

    「看來前面得到的隱皇堡佈置沒錯。」張遠山聽著活口們一一陳述,真正確認了最先的情報,接著他皺起眉頭道,「為什麼隱皇堡堡主會在這個時候召集手下高手去中央大殿,且關閉了殿門,不讓任何人靠近,使得這些黑衣人群龍無首?」

    「這不是好兆頭嗎?至少在趕去中央大殿前,我們不用擔心高手增援,不用擔心堡主直接出手。」清景不太在意地說道。

    齊正言忽然插言道:「但我們終究會去中央大殿,不弄清楚堡主的陰謀,到時候很可能會吃大虧。」

    「關鍵在於,現在弄得清楚嗎?或者你有更多的時間去調查?」清景側頭看向旁邊的石壁。

    此時,幾人都站到了甬道中央,遠離石壁,而兩大累贅之一的孟奇見「同類」言無疆橫死,心中難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意,一時沒有心情發言。

    江芷微緊握著長劍,劍尖一滴鮮血緩緩滴落:「不要爭吵,按原計劃行動,並加快速度,不管堡主有什麼陰謀,我們爭取在他發動前抵達中央大殿。」

    「只能這樣了。」張遠山猛地站起,看著清景和齊正言道,「我們出發。」

    說話間,三人就腳尖輕點地面、牆壁地飛掠在甬道里,很快消失在岔路口,端得上高來高去。

    戚夏看了看江芷微,又看了看孟奇,微笑道:「芷微,我痴長幾歲,託大叫你一聲芷微妹妹吧,接下來,一切聽你吩咐。」

    江芷微沒有笑容地點了點頭:「戚姐姐,我們也出發吧,小心機關暗器。」

    見她們邁步前行,孟奇趕緊彎腰,從一具屍體旁撿了一把精鋼長劍。

    「換刀,劍難學,刀易用,對你來說,用刀比用劍至少強兩倍。」江芷微隨口提醒了一句,在洗劍閣流行的觀點之中,沒有幾年的苦功,長劍的裝飾作用勝過實戰。

    孟奇想了想,以前似乎也聽過這個說法,於是噹一聲丟掉長劍,撿了一把厚背長刀。

    雖然以他的身材,用短刀近身會非常有利,但一寸短一寸險,還是長一點比較好,反正這具身體力氣不小,揮舞這把長刀並不吃力。

    兩位姑娘受剛才言無疆身死和殺戮場景的影響,情緒頗為低落,一直保持著沉默,孟奇倒是已經恢復,可也不敢隨便開口,只好拼盡全身力氣地跟在江芷微後面,看著她一劍挑飛毒箭,看著她劍光如梭地擊殺了眾多黑衣人,還被她提著衣領越過了一段滿是陷阱的甬道。

    「應該快到了……」戚夏看了看周圍,確認了目前的位置。

    這句話打破了長久的沉默,江芷微看著前方的石門道:「小心毒氣。」

    孟奇「百日築基」之後,頭腦清醒,記憶不錯,清楚地記得這畫著龍爪的石門之後是一條甬道,在甬道之中若踩到機關,會有劇毒之氣噴出,而甬道盡頭就是困住「程永程大俠」的密室。

    戚夏推開石門,螓首低垂,仔細觀察起石磚的佈置。

    「戚姐姐家學淵源,亦是機關之術的高手。」江芷微給孟奇解釋了一句。

    其實她不說,孟奇也能猜到,因為之前好幾處地方的機關都是戚夏破解的。

    戚夏一邊看一邊笑道:「芷微妹妹過譽了,我武功不如你們,只好在這些旁門左道之上爭勝了。」

    江芷微勉強笑了笑,沒有回答她,而是轉頭看著孟奇,臉色略微黯然地道:「我在宗門之內只學過如何應對各種偷襲,保護自身,對保全他人實在不擅長,這一點,我得先說清楚。」

    她顯然想到了言無疆之死。

    孟奇內心發涼,但表面上還是裝得義薄雲天俠肝義膽:「無妨,若沒有江姑娘你照拂,我寸步難行,早就步了言香主後塵。」

    他這次是故意說的江姑娘。

    「江施主。」江芷微不厭其煩地糾正道,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

    戚夏忽然笑了起來:「芷微妹妹,這條甬道有扇密門,應該可以直通另外一間密室,從地形圖看,那裡或許就是困著丁長生丁大俠的地方。」

    「你想分頭行事?」江芷微敏銳地聽出了她的意思。

    戚夏點了點頭:「堡內高手都去了中央大殿,又有這條近路,我想試一試,以提高最後的勝算。」

    江芷微左手捏了捏自己垂到肩膀的烏髮,想到這一路上確實只遇見了武功普通的黑衣人阻攔,沒見任何高手,於是囑咐道:「一切小心。」

    「省得。」戚夏緊握著分水刺,對江芷微和孟奇道:「左三右四,按照這個順序過去就不會觸發毒氣了。」

    她隨手削下大塊石屑扔過去試了試,果然沒有一點動靜,然後腳尖點地,姿態美妙地橫掠過去,於甬道中央打開了一扇石門,消失在黑暗裡。

    「我們也去救程大俠吧。」江芷微走到孟奇身邊,就要提著他的衣領,帶他過去。

    孟奇當然不想留在原地,免得冒出幾個黑衣人將自己殺掉,可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未能解開,不太敢單獨跟著江芷微行動。

    想了想初見至現在,江芷微表現出來的性格和作風,孟奇決定冒險一問:「江姑娘,有個問題我不知當問不當問?」

    「什麼問題?」江芷微疑惑地看著孟奇。

    孟奇咬了咬牙:「江姑娘,第二次遇到黑衣人時,為何你與其中兩人久戰不下,以你後來表現的實力,應該能輕鬆解決他們才對。」

    這個問題讓孟奇一直惴惴不安。

    「啊?」江芷微啊了一聲,表情變幻連連,非常豐富。

    接著,她俏臉一板:「先說好,不准笑。」

    難得看到江芷微露出少女情態,孟奇只覺內心的緊張消失了不少,賭咒發誓了一番,表示自己絕對不笑。

    江芷微抬頭看著上方石壁,俏臉泛出一層薄紅:「那是我第一次殺人,看到敵人鮮血噴出,身體無力倒地之後,我有點手軟……」

    噗,孟奇差點失笑出聲,竟然是這麼簡單的原因,自己太多慮了!

    見孟奇忍笑忍得很辛苦,江芷微輕哼了一聲:「我在門內都只是通過殺雞來鍛鍊殺生的膽量,從未殺過活人。」

    「額,江姑娘,你殺掉多少隻雞了?」孟奇隨口轉移了話題。

    江芷微想了想:「自我學劍有成,已是兩年,期間每日殺兩隻雞,間或有豬牛羊等活物。」

    孟奇念頭一閃,「正色」道:「江姑娘,我已經想好你成名之後的綽號了。」

    「什麼?」江芷微有點好奇地問道。

    孟奇一本正經地道:「屠雞劍神。」

    噗,江芷微失笑出聲:「哎呀,看不出來你這個小和尚還是個小滑頭啊,還有,叫江施主!小心佛祖懲罰你!」

    她笑靨如花,但很快平靜了下來,一把提著孟奇的衣領,帶著他往甬道另外一側奔去,經過剛才的說說笑笑,兩人的關係拉近了不少。

    戚夏的機關術確實不錯,一路之上,風平浪靜,江芷微與孟奇成功抵達了石門之前。

    「這道石門在裡面是打不開的……」江芷微研究了一陣,示意孟奇躲到自己身後,免得門開之後有什麼暗箭飛出。

    石門與地面發出沉重的摩擦之聲,緩緩向後打開,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哪位朋友相救?」一道詫異的男聲響起。

    江芷微觀察了一下,確認沒有埋伏之後,走進了石室,孟奇則為她看守大門。

    石室中央,一位身著素青直裰的中年男子臉現訝異地道:「在下程永,謝過姑娘相救,不知你是誰人門下?」

    他對江湖人物瞭如指掌,可這位美如天仙的稚嫩少女卻從未見過。

    「程大俠,晚輩等出身隱世門派,因師父受麻大俠秘邀,故跟隨前來相助你們除魔衛道。」江芷微胡亂編了一個謊話。

    程永聽到麻良翰的名頭,輕輕頷首,迎向江芷微:「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晚輩江芷微。」江芷微名門大派出身,一般情況下不會失去禮數。

    程永走到江芷微面前,微笑道:「英雄出少年啊,好了,我們出發去救其他人吧,嗯,這位是?」

    江芷微半轉身道:「他法號真定。」

    這時,孟奇看到程永雙眸忽地蒙上了一層青氣,頓時有了不好預感。

    而就在此時,江芷微也察覺到了什麼,腳下用力,身體向後倒退。

    程永的左手則如同水裡的游魚,靈活矯捷,由下往上,快如閃電地擊向江芷微的小腹。

    「奪心丸……」不知為什麼,孟奇腦海裡冒出了這個名詞。

    江芷微反應慢了半拍,倒退速度無法與程永的左手相比,瞬間就被按在了小腹之上。

    這個時候,她只能通過縮腹、真氣抵抗等技巧減少傷害了。

    但江芷微臉上忽地露出堅毅果決的神色,長劍一送,竟然沒有躲避,選擇拚個你死我活!

    啪,江芷微被擊得飛起,撞在石門之上,口吐鮮血落地,而程永胸口被長劍刺入很深,鮮血如注流出。

    荷荷,程永先點了幾下胸口穴道,初步止血,然後彷彿成為了野獸,完全不顧自身重傷,艱難地撲向江芷微和孟奇。

    江芷微剛才那一劍,讓程永在生死之間下意識縮了一下,掌力大減,未能重創於她,但小腹乃丹田要害,又勾連著下半身,她一時之間竟然提不起力氣來,雙腿更是沒有了知覺。

    「小和尚。」她喊了一聲,希望孟奇能夠克服恐懼動手,程永被自己刺中左胸,狀況絕對不好,說不定拖延幾個呼吸,他就自行倒斃了。

    看著程永渾身被血,雙眼泛青,惡鬼般地撲了過來,

    孟奇是雙股戰戰,幾疑噩夢之中。

    這時江芷微的呼喚驚醒了他,想到言無疆的死狀,想到已經經歷過的一場場殺戮,想到平日裡練拳的喜悅和收穫,孟奇膽氣上升,身體顫慄,緊咬牙關,一刀劈了出去。

    這個時候,果然刀比劍好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36 AM

第十二章 第一戰

    厚背長刀帶著從畏懼、害怕、顫慄之中爆發出來的癲狂之力,以獨劈華山之勢當頭劈向程永。

    程永雙掌一抬,前後交錯,就要硬拚硬擊飛這把長刀,他武功遠遠高於孟奇,眼力同樣如此,出招的時機恰到好處,可是,他的鐵掌剛剛抬起,就牽動了左胸的傷勢,鮮血流出加快,動作為之一滯,雙掌短暫無力,被長刀突破了過去,劈向了面門。

    他乃身經百戰之人,臨危不亂,順著刀勢往後倒下,一個懶驢打滾躲過了孟奇這一刀,而孟奇實在沒有戰鬥的經驗,竟然猶豫了一下,沒有趁勝追擊,在程永於地上翻滾之時連環進攻。

    程永懶驢打滾到一半,雙掌按地,宛如蛤蟆,右腳突地向後往斜上方踹出,直指假想敵人的心窩。

    這是他屢次被逼得懶驢打滾後反敗為勝的絕招,此時同樣想仗此結束戰鬥。

    右腳所觸空空蕩蕩,程永借勢跳起,剛好看到那唇紅齒白的小和尚正想追不敢追地看著自己,一副初學乍練,從未有過搏殺經歷的菜鳥模樣。

    娘的!程永內心怒罵了一聲,自己屢試不爽的絕招竟然因為對方是江湖菜鳥,錯過了追擊時機而失敗!這讓他鬱悶不已,而經過剛才一系列劇烈的動作,他感覺胸口傷勢愈發嚴重,血越流越多,已有脫力之感,眼前一顆顆金星冒出,彷彿隨時會變得一片黑暗。

    「不行,得先處理傷口。」雖然服食了奪心丸,變得魯莽衝動,又害怕藥力折磨不敢不聽隱皇堡主人的命令,但程永還是有著正常的理智,否則那些被控制的各派掌門早就被看穿了。

    此時,他清楚地知道,若不處理傷口,再有幾十個呼吸,自己恐怕就會重傷昏迷,成為小和尚案上之魚肉。

    正當他想要撕下衣襟包紮傷口時,忽然聽到那小和尚發出一聲不滿的低吼,快步向前,長刀再劈!

    混蛋,剛才你怎麼不追?程永無法,只好打疊精神與孟奇周旋,試圖盡快解決戰鬥,以處理傷口。

    江芷微坐在地面,斜靠於石門之上,看到孟奇狀若瘋虎,一刀快似一刀,雖無章法,卻勝在刀長力大,而程永重傷之下,武功大降,身形遲緩,一時無法抓住刀勢之間的破綻欺近孟奇。

    「亂拳打死老師傅……」江芷微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這句俗語,然後她心中一動,高聲喊道:「斜向上撩。」

    她雖被擊中下腹丹田,一時無力,但開了眼竅之後的眼力還在,自然看得出程永的身法破綻,而且此時程永速度遲緩,讓她可以「指點」孟奇,否則高手相鬥,電光石火,恐怕話未出口,就已經錯過了機會。

    孟奇一陣劈砍,只見自己刀勢如狂風暴雨,將程永逼得近不得身,心中頓時有了自己乃一代高手的錯覺。

    「這就是亂披風刀法吧……」孟奇暗自想道,略微得意,當然,他還是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不是亂披風刀法,而是「亂砍刀法」,若非程永重傷,自己早就被擊殺當場了。

    「斜向上撩。」突然,孟奇聽到了江芷微的聲音,可第一次實戰搏殺,又沒有和江芷微配合經驗的孟奇,實在沒辦法第一時間將聽到的內容轉化為大腦的念頭,再把大腦的念頭迅速反應到手上,於是依然如故地橫斬出去。

    另外一邊的程永自然也能聽到江芷微的聲音,心中一動,身子一矮一撲,直擊孟奇小腹。

    刀光一閃,鮮血噴出,程永捂著左臂,跌跌撞撞打滾退後。

    然後,他鯉魚打挺跳起,怒視著孟奇,剛才那一撲,他是直接撲到了孟奇橫斬的長刀之上,左臂受了重創。

    說好的「斜向上撩」呢?

    孟奇一臉無辜地應對著他的怒視,大概也明白了剛才的變化,故意說道:「對不起,我反應太慢,讓您失望了。」

    噗,程永氣得噴出了一口鮮血。

    「哈哈。」江芷微捂著小腹,笑得快要抽搐了,我就知道會這樣!哈哈,就算與小和尚一起被殺,我也是笑死的!

    程永怒氣上湧,右手成指劍往胸口點了幾下,鮮血頓時止住,雖然傷口太深,自己這只是飲鴆止渴,十個呼吸後傷口會再次迸發,到時候很可能直接喪命,但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再與這可惡的小和尚糾纏下去,自己也許會活活被拖死或氣死!

    一見到程永這動作,一看到他似乎與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表情,孟奇笑意收斂,一顆心緩緩下沉,明白接下來將會有生死之分。

    沉重的壓力籠罩住了他,然後他下意識進步向前,揮刀豎劈。

    江芷微止住了笑聲,扶著石門,艱難地想要站起,以相助孟奇,可丹田乃蓄氣之本,即使沒有重創被毀,但依然受創不輕,短時間之內,她還無梳理散亂的真氣。

    程永傷口暫時止血後,雙腳一錯,不丁不八,受了重創的左手在下,右手劃了一個半圈,迎向孟奇的長刀,似乎想要空手入白刃。

    孟奇暗道一聲不好,用盡了全身力氣,讓豎劈變成了斜砍,躲開了程永的右手,可卻被他左手一按刀身,大力湧來,身不由己倒退了幾步。

    得勢不饒人,程永揉身跟進,雙掌屢次洞穿孟奇的刀勢,一時之間,孟奇岌岌可危,若非程永還顧忌著長刀鋒利,而自己承受不起再一次的重創,恐怕孟奇已經被斃於掌下。

    不行,再拖延下去,死得肯定是我!極大的危險預感和死亡陰影擊中了孟奇的心靈,讓他雙眼略微泛紅,手中長刀依然亂舞,腦海裡卻思緒翻滾。

    「我怎麼就沒學過刀法呢?」孟奇很清楚,若自己刀法入門,以程永的狀況,自己再不濟,謹守門戶,也能撐到他傷勢復發或江芷微調息完畢,可現在,自己只能亂砍亂劈!一時之間,他沮喪之意大作。

    刀法沒入門……忽然,孟奇腦海裡閃過一道靈光,然後又想到了剛才程永試圖奪刀的舉動。

    他咬著牙,雙目圓瞪,幾於撐裂眼眶,長刀再次豎劈,一副要與程永同歸於盡的模樣。

    程永暗自冷笑一聲,右手畫圈,左手上迎,夾向刀身,而孟奇勁力使老,已無餘力改變刀勢。

    長刀被程永雙掌一錯一夾,頓時落入他的手中,正當程永往後用力奪刀之時,卻感覺對面空空蕩蕩,自己只是在與空氣較力!

    不好!這讓他一下失去了平衡,略微踉蹌,同時愕然看到那小和尚步伐嚴謹地向前兩步,左拳擊出。

    長刀剛入程永之手時,孟奇就鬆開了右手,直接放棄了長刀!

    然後,他趁著程永胸腹之間空門大開的機會,揉身上前,以左手使出了羅漢拳之中的「黑虎掏心」!

    啪,孟奇左拳重重打在了程永左胸的傷口之上,頓時,傷口崩裂,鮮血如瀑噴出,噴得孟奇滿頭滿臉滿身。

    程永喉嚨荷荷出聲,雙手夾住長刀,倒退了幾步,用一臉不可置信的驚愕表情看著鮮血染面的孟奇。

    自己竟然著了一個只會亂劈亂砍的小和尚道,被武功稀鬆平常的他殺掉了?

    噗通!程永仰面倒地,激起塵埃飛揚,眼睛圓睜,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孟奇瘋了般大笑起來,害怕、畏懼、壓抑、顫慄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盡數傾瀉了而出,配上他一臉一身的鮮血,分外猙獰,「老子不會刀法,但老子會拳法啊!傻了吧!」

    大笑發洩了一通後,孟奇大口地喘起氣,只覺渾身力氣透支,疲憊非常。

    「小和尚,你這是犯了口戒啊,怎麼能自稱老,老……」大敵除去,江芷微也鬆了口氣,欣喜情緒上湧,笑呵呵地開起了玩笑,但自覺女孩子不能爆粗口的她始終未能說出「老子」兩個字。

    「大難不死,佛祖也會替我高興的,不會怪罪於我……」孟奇身心暢快地說道,「江姑娘,你傷勢怎麼樣了?」

    見他要轉頭,江芷微趕緊阻止:「先別管我,拿起我的劍,給他眉心來一下,以防詐死突襲。」

    類似的情況該怎麼處理,江芷微都受過教導。

    孟奇點了點頭,倒退幾步,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程永,一邊蹲下拾起江芷微的長劍,然後小心翼翼地靠近程永,遠遠地刺向他的眉心。

    長劍貫穿眉心,孟奇徹底放鬆了下來,程永死得不能再死了!

    江芷微此時也才有心情評價道:「小和尚,你很有天賦啊,第一次實戰就能冷靜敏銳地把握局勢,設下圈套,並克服畏懼之意,丟刀換拳,給他致命一擊,將來未必不能成為一代高手。」

    「嘿嘿。」聽到武功高強的江芷微讚揚自己,孟奇略微得意地傻笑了一聲,自己看來不是學武的蠢材啊!

    這時,地上的鮮血突然蠕動起來,變成了一個個文字:

    「江芷微、孟奇拯救程永脫離了被奪心丸控制的苦海,完成支線任務之一,各自獎勵十個善功。」

    這也行?孟奇和江芷微面面相覷,似乎都聽到了對方的心聲,殺掉對方也叫拯救?

    不過仔細想想,被奪心丸控制,確實生不如死!

    「我們之前的分析有點不對,這樣一來,我們哪去找幫手?」江芷微黛眉輕皺,「或許不需要幫手?」

    孟奇疑惑苦惱地道:「那這個支線任務有什麼意義……」

    「或許沒什麼意義。」江芷微忽然驚呼道,「不好,戚姐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37 AM

第十三章 援手

    話音剛落,地面鮮血再次蠕動,其中幾個字發生了變化:

    「戚夏拯救丁長生脫離了被奪心丸控制的苦海,完成支線任務之一,獎勵十個善功。」

    額?孟奇和江芷微再次愣住,沒想到其他人完成支線任務的結果會出現在自己兩人面前。

    「呼,戚姐姐果然比我機警。」江芷微鬆了口氣,欣喜之中略帶自嘲地說道。

    說完,她笑容綻放,異常歡喜地道:「張師兄、清景他們那邊估摸亦能看到我們完成任務的提示,不用擔心他們被麻大俠和譚大俠偷襲了。」

    「也不一定,或許只有已經完成這個支線任務之一的人才能看到提示,否則其他人做這個支線任務就沒有難度了。」孟奇皺眉說道,不相信「六道輪迴之主」會如此好心,程永等大俠雖然武功高強,但依照自己目前比較淺薄的眼光看,應該還是遜色江芷微、張遠山等人不少,就連戚夏都可以殺掉丁長生。

    所以,若提前知道他們被「奪心丸控制」,張遠山、清景哪怕分頭行事,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江芷微想了想,也覺得不能將「六道輪迴之主」當做好人來看待,於是點頭道:「我們先與戚姐姐匯合,再趕去中央位置,路上注意任務完成的提示。」

    「咦。」說著說著,她忽然咦了一聲,「既然程永等四位大俠已被『奪心丸』控制,為何隱皇堡堡主還將他們『關』在密室?總不會他提前預知了我們要來完成任務,於是設下陷阱吧?」

    被江芷微這麼一提醒,孟奇亦是察覺到其中不對之處,脫口而出:「除非陷阱的對象不是我們!」

    江芷微抿了抿因為受傷而發白的嘴唇:「應是如此。」

    她停頓了一下道:「最初接受任務之時,我就有些疑惑,為何麻大俠四人會在勢單力孤的情況下強闖隱皇堡,而非再找其他幫手一起行動。人多勢眾的道理,應該不獨我們明白。」

    「應是時間緊迫,他們必須搶先阻止隱皇堡堡主的某個計劃,或許就是目前中央大殿裡的詭異之事,於是他們率先趕來,同時留書告知好友,以待後援,所以,也許還有一大批高手隨後就到,而陷阱的對象正是他們。」孟奇與江芷微你一言我一語地猜測著事情的真相。

    「不管如何,我們也得完成任務。」江芷微搖了搖頭,扶著石門艱難站起。

    「江姑娘,你傷勢如何?」孟奇關心地問道,雖然他剛殺掉了高手程永,但很有自知之明,一點也不狂妄自大,明白若沒有江芷微照拂,隨便來兩個黑衣人就能將自己幹掉了,當然,這也有兩人並肩作戰共歷生死的一番情誼在內。

    江芷微似是放棄了反駁「江姑娘」,運了運氣,俏臉之上半是懊惱半是苦笑地道:「上半身倒無大礙,提氣運劍只是稍有削弱,但下半身痠軟,不說提縱狂奔,飛簷走壁,就連正常行走都難,需得服食丹藥,靜養一段時日才能恢復。」

    程永偷襲的電光石火之間,她表現出了堅毅果決的一面,沒有被動防禦,而是以劍還掌,置生死於度外,逼得程永收了大半掌力,以避穿胸之劍,因此,她的傷勢比孟奇預料得輕很多,還有揮劍戰鬥之力,只是傷了下腹,行走艱難。

    「江姑娘,不如讓我背你,暫代你之雙腿。」孟奇性命為重,略一思索就提出了這個建議。

    江芷微啊了一聲,接著細碎整齊的貝齒咬了咬嘴唇:「小和尚,我承你這番人情。」

    她的遣詞造句宛如一豁達開朗義薄雲天的大俠,可臉頰之上卻出現了兩抹可疑的紅暈。

    孟奇出身現代社會,觀念自然不會非常保守,笑呵呵地打趣道:「江姑娘,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一邊說,他一邊就走到了江芷微身邊,倒轉長劍遞到她手中。

    「這個道理,難道我會不明白?」江芷微揚了揚頭,昂首看著上方石壁,修長白皙的脖子似乎染上了一層薄紅。

    孟奇轉過身,蹲在地上,聽見衣襟窸窣了幾下,然後感覺到一具比預想中輕不少的身體靠了上來。

    他托住江芷微的腿彎,在一片沉默之中慢慢站起,突地嘿嘿笑了一聲:「比我挑得水桶輕多了。」

    「噗。」江芷微失笑出聲,「你挑得難道是鐵桶?」

    她被孟奇這一逗笑,尷尬的氣氛頓時蕩然一空。

    「木桶,可挑不能與背比啊。」孟奇老實地回答。

    江芷微拉長腔調哦了一聲:「也是……老實說,壓著你這小孩子,我頗為過意不去。」

    說話中,她舞動著長劍,以適應目前的狀況。

    長劍挽花,光影流轉,孟奇目不轉睛地看著,想要看出其中玄妙,江芷微也不阻止,大大方方任孟奇觀看,反正沒有心法,徒得其形。

    若非如此,與人交手之中,洗劍閣的劍法早就被偷學得一乾二淨了。

    「嗯,大概能發揮十之五六的實力,足以一搏了。」江芷微適應之後,評估了一下。

    突然,她拍了拍孟奇肩膀,壓低聲音道:「小心,有人來了。」

    孟奇頗為愕然,過了幾個呼吸才聽到腳步之聲,以及有人說話的聲音:「左三右四,莫要錯了。」

    看來即使沒有開「耳竅」,有心法修煉,進了蓄氣期,耳力也會大有長進……孟奇暗自揣測道。

    「堵到門口。」江芷微低聲說道。

    孟奇沒有猶豫,邁步上前,站到了石門旁邊,頓時將那一幫人堵在毒氣甬道里進退不得。

    他們有七八位,皆是輕便打扮,為首之人是位中年儒士,左手扣著暗器道:「兩位小友為何攔路?可曾見到程永程兄?」

    這時,有一尖嘴猴腮之人透過縫隙,看到了程永的屍體,失聲叫道:「葛莊主,他們殺了程大俠!我認得那雙靴子!」

    江芷微清脆嗓音略顯低沉地道:「各位前輩,晚輩江芷微,與師尊等人前來相助麻大俠。」

    她外表和年齡一致,十六歲出頭,面對一群最年輕也是三十歲往上走的武林人士,稱呼起前輩來毫無壓力。

    領頭的葛莊主看來並非魯莽之輩,將手一抬,阻止身後之人打出暗器,示意江芷微繼續解釋。

    「進了隱皇堡,我等抓了俘虜,得知麻大俠等人分別被困在堡中各處,於是師尊讓我等分頭救人,自己先趕往隱皇堡堡主所在。」

    「我到了此間,打開了石門,找到了程大俠,誰知程大俠卻被奪心丸控制,暗中偷襲於我,讓我身負重傷,而程大俠也在我反擊之下遭受重創,臨死反撲被真定師弟格殺。」

    江芷微半是真話半是假話地將發生的事情和自己等人的來歷講了出來。

    「怎麼可能?」尖嘴猴腮的漢子無法相信地說道,「小姑娘,你年紀幼小,哪怕打娘胎裡就開始練功,也無法擊敗程大俠的!」

    他暗自惋惜,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居然如此會撒謊。

    江芷微一句話也沒說,挺直背,長劍如電刺出,又莫名收回。

    「你做什麼?」尖嘴猴腮的漢子驚怒疑惑地喝道。

    葛莊主右手下壓,示意他安靜,然後拱手道:「英雄出少年,江姑娘你這手劍法足以稱為大家了,哎,後浪推前浪,看到你等天資卓著的小友,我分外覺老,不知令師如何稱呼?」

    「家師蘇無名,隱居多年,葛莊主怕是未曾聽過,嗯,家師昔年有個綽號,叫做『天外神劍』,葛莊主可聽過?」孟奇明顯聽出江芷微隱含笑意,頓時明白她報的是真正師父,只不過這群人肯定沒聽過罷了。

    雖然背對著江芷微,但孟奇似乎能夠想像得到她臉上促狹的笑容。

    蘇無名……咦,好像聽玄心師叔提過?孟奇心中一動。

    「葛某確實孤陋寡聞,未曾見過前輩英姿,等一下還請江姑娘引見。」葛莊主見江芷微說的煞有介事,暫時放下了懷疑,決定等等再行試探,接著,他自報山門,「葛某乃落雁山莊莊主葛崇山,得好友麻良翰、程永等書信,廣邀好手,前來相助,可惜遲了一日,未能與他們會合,還請兩位小友讓路,讓我等見好友最後一面。」

    江芷微在孟奇耳畔道:「讓他們進來,但只能一個一個地進來。」

    孟奇側身,讓開道路,同時戒備地看著對方,到葛崇山等人進了密室,檢查程永的屍體時,才壓低聲音對江芷微道:「我明白了,支線任務就是讓我們耽擱時間,只有這樣,才會等來幫手,若我們直接去中央大殿,現在怕是已經與堡主交手,勢單力孤。」

    「陷阱針對的應是他們。」江芷微同樣聲音很輕地回答。

    葛崇山檢查完屍體,確認傷口與江芷微描述的一致,嘆了口氣道:「若非兩位小友先開了這扇石門,也許重傷甚至死亡的就是我了。」

    話音剛落,他與江芷微同時轉頭看向石屋之外,只見另外一扇密門處,戚夏與一群俠客打扮之人走了出來。

    「戚姐姐,你沒事吧?」江芷微欣喜地招呼道。

    「劉兄弟,令兄呢?」葛崇山則問著與戚夏並肩而行那人。

    那人皮膚黝黑,做漁夫打扮,悲慼地道:「家兄被丁長生殺害了!」

    「什麼?」葛崇山等人頓時失聲。

    戚夏略帶後怕地道:「芷微妹妹,想不到丁大俠已經被奪心丸控制了,若非劉大俠先進去,我恐怕難以倖免,剛才還擔心你們……」

    她見江芷微臉色發白,但呼吸正常,悄悄鬆了口氣。

    會合之後,眾人向著中央大殿趕去,一路之上只有零星黑衣人阻攔,被輕鬆打發。

    這個過程中,江芷微一直與孟奇熟練著互相之間的配合,到了最後,只要她口中發出「左三,右斜四,後退二」等話語,孟奇就能很快完成相應步伐——這些話語都儘量的簡單模糊,只有彼此能夠理解,防止敵人像程永那樣提前變化。

    「可惜你不懂八卦之位,我們的配合只能如此簡單……」江芷微有些嘆息地對孟奇說道。

    之前她提議過用八卦來表明方位,這樣就不用拘泥於只能直上直下斜進斜出,可惜孟奇對八卦瞭解不深,短時間內無法學會。

    「總比沒有好。」孟奇寬慰道。

    江芷微抬頭看了看這間石屋,又看了看往前探路的葛崇山等人,有點擔心地道:「這是我們約定的見面地點,張師兄等人為何還未趕到,一路之上也未見任務完成的提示。」

    從戚夏口中,她和孟奇證實了只有完成一次支線任務之人才能看到相應提示。

    「別擔心,張師兄武功高強,不會有事的。」戚夏憂心忡忡地安慰她。

    啪!

    一件事物從屋外飛了進來,江芷微長劍一伸,將它點落於地。

    「啊!」江芷微和戚夏一看清楚這件事物,立刻失去控制地叫了一聲,孟奇亦是非常的震驚不安。

    灰撲撲的石頭地面之上,清景眉毛怒張、雙目圓瞪地看著眾人,可只剩腦袋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37 AM

第十四章 自殺

    江芷微和戚夏兩位小姑娘的叫聲尚在迴蕩,上方石壁之上突地竄進來一道人影,身著黑衣,白髮披散,狀若厲鬼,他手掌雙腳扣住石縫,矯如猿猴,兩三下間就來到了戚夏頭頂,以「蒼鷹搏兔」的姿勢臨空下擊。

    這人進來的方向與頭顱飛入的方向剛好相反!

    戚夏在大江幫中受過很多次偷襲暗殺的「實戰訓練」,對類似的情況有著基本的警惕,明白若有不明之物被人扔進來,一要屏住呼吸,預防毒物,二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防止聲東擊西。

    所以,哪怕她一時之間因死者為清景而震撼,尖叫出聲,失去了防禦的最好時機,但還是迅速回過神來,腳下用力,身形一晃,避開了頭頂要害。

    茲,一隻戴著鐵手套的手深深扎入了她的左肩,接著,「白髮厲鬼」搶在流轉著青光的分水刺來臨前,一個鷂子翻身,帶起大蓬血雨,落到了另外一邊。

    而在戚夏與這「白髮厲鬼」交手時,江芷微也反應了過來,低聲喊道:「左二。」

    孟奇當即向著左邊邁了兩步,然後只見劍光如水,灑向「白髮厲鬼」。

    說時遲那時快,從頭顱飛入的方向,一道灰影撲了進來,手中長刀映照著壁上火把,流轉出一抹昏黃黯淡之光,目標直指行動不便的江芷微。

    竟然是兩次的聲東擊西!

    長刀落下,劈向江芷微左肩,也劈向著孟奇頭頂。

    「灑」向「白髮厲鬼」的劍光突然消失,江芷微的長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倒轉,看也不回頭看一眼,直接往身後斜上方刺去,而那灰影就彷彿在主動用身體撲向劍尖。

    她居然是在誘敵!

    灰影強行半轉身,左掌伸出,抵住劍尖。

    噗一聲,長劍洞穿了他的掌心,但也被他借勢撲到了左側,避開了長劍。

    「後跳二。」江芷微在孟奇耳畔說道,語速雖快,卻清晰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面對這種程度的戰鬥,孟奇少得可憐的戰鬥經驗根本無法派上用場,他只能不停地告訴自己,要相信「專家」,相信江芷微。

    後跳兩步,孟奇總算因為練了羅漢拳的關係沒有失去平衡,而灰衣人落地之後橫斬出的長刀被拉開了距離的江芷微格擋下來,刀劍相擊,發出了叮一聲脆響。

    此時,外面探路和搜尋附近的葛崇山等人已經聽聞到這邊有動靜,紛紛趕回。

    「白髮厲鬼」和「灰衣人」見狀,攻勢一下變得兇猛,江芷微雖有孟奇代步,但孟奇本身實力不過剛完成「百日築基」,又從未學過提縱之術,步伐相對遲緩,再加上口述有限,無法完成繁瑣配合,所以江芷微只能以守為主,除了必要的步伐外,大幅度減少移動,一時之間,她和左肩遭受重創的戚夏雙雙被壓得只能謹守門戶。

    孟奇一邊按照江芷微的吩咐移動,一邊感受著凌厲的刀勢,心中冰涼,略感害怕,下意識想道,與這灰衣人的刀法相比,自己剛才與程永之戰,就像小孩子打架!

    一波兇猛的進攻後,「白髮厲鬼」和「灰衣人」猛然後躍,脫離了交手範圍,趁葛崇山等人還有一段距離,狂奔向一條暫時無人的甬道。

    他們這是以進攻換取逃跑的機會!

    戚夏和江芷微受到壓制,正全力防守,短暫之間無法追擊,只能眼睜睜看著兩道身影掠到了門邊。

    忽然,一把長劍從甬道外刺出,蛇般靈動,逼得「白髮厲鬼」和「灰衣人」不得不倒退往後,以避鋒芒。

    「張師兄!」戚夏看到那出劍之人乃臉含悲慼的張遠山。

    江芷微想也沒想就道:「前進五。」

    孟奇大步往前,截住了「白髮厲鬼」和「灰衣人」的後路,江芷微長劍一展,將「灰衣人」圈入了自己的劍光之內。

    張遠山沒有因為悲憤而失去理智,長劍畫出一個接一個的圓圈,牢牢將「白髮厲鬼」纏住,間或劍如靈蛇,逼得「白髮厲鬼」手忙腳亂,難以脫身。

    分水刺流轉著青光出現,戚夏也趕了過來襄助江芷微,讓「灰衣人」亦找不到機會逃脫。

    「麻兄!譚兄!」葛崇山進了石屋,一眼就認出了「白髮厲鬼」和「灰衣人」,他們卻是之前被困的麻良翰和譚文博兩位大俠。

    兩人面露青氣,眼含碧光,沒有開口說話,努力尋找著江芷微、張遠山等人的破綻,試圖逃走。

    「哎。」葛崇山長嘆了一聲,帶著其他高手加入了戰團。

    於是,戰鬥漸漸一面倒,沒過十個呼吸,「白髮厲鬼」模樣的譚文博就被好幾道長劍洞穿,身死當場,而麻良翰被刀劍所傷之後,又遭葛崇山鐵扇一擊,暫時失去了戰鬥力,被葛崇山連點幾處大穴,制服了下來。

    「這兩位是?」葛崇山看著張遠山和後面加入戰鬥的齊正言道。

    江芷微嘆了口氣:「他們兩位都是晚輩同門,地上這位亦是。」

    既然她已經說了蘇無名,就沒必要再牽扯出其他人的師父,免得讓葛崇山懷疑,一個隱世高手,別人沒聽過很正常,事情總有偶然,可好幾個都沒聽過,那就有點古怪了。

    「張師兄,你們?」戚夏之前與現在的稱呼打消了葛崇山因劍法不同而起的懷疑,或許那位蘇無名「前輩」乃絕代劍神,掌握了很多門劍法、武功,對弟子們是因材施教。

    張遠山臉含悲慼地道:「我和清景師弟、正言師弟最先救出了譚文博大俠,一切如常,然後立刻趕去救麻良翰大俠脫困,可就在我們打開最後那道石門時,背後的譚文博大俠突然偷襲,暗害了清景師弟,而我被前面撲出來的麻良翰大俠拖住,無法回頭相助。」

    「清景師弟臨死反撲,亦傷了譚文博大俠,加上正言師弟拚命,我們才打退了他們,並追擊而去,可想不到,想不到,他們竟然帶著我們兜圈子,還繞回了原先的石室,割下了清景師弟的頭顱!」

    他雖依然稱呼大俠,可語氣卻悲憤異常。

    孟奇沒有因為清景曾經絆倒自己試探江芷微劍法並屢次針對自己而幸災樂禍,反而湧起了一陣兔死狐悲之感,清景死了,下一個會是誰?自己嗎?

    這種感覺在看到一貫玉樹臨風、沉穩冷靜的張遠山亦少見地表現出不安、煩躁和悲哀之後,達到了極致,還未見到隱皇堡堡主,就已經死了兩位同伴,最後一戰時,又會是何等的慘烈?

    葛崇山等人靜靜聽完張遠山的講述,亦想到了之前死在丁長生手中的好友,臉上皆露出一樣的悲慟之色。

    「張小友,莫要傷心太過,清景小友是為武林正道而亡,我等必將銘記,朗朗乾坤必然有報!還請幾位小友收拾心情,與我等一起趕往中央大殿,與令師等人會合。」葛崇山帶著點同情語氣地說道。

    「嗯,事不宜遲,各位前輩,我們現在就出發吧。」張遠山收斂起悲慟,重新變得沉穩堅毅,彷彿短時間內成熟了不少。

    葛崇山點了點頭:「好,張兄弟,趙兄弟,煩請你們留於此地,看住麻兄,待我等尋得解藥歸來。」

    這種時候可不能把麻良翰帶在身邊,到時候若被人解開他的穴道,將平添一位實力強勁的敵人。

    「葛兄,那大魔頭正在中央大殿圖謀不軌,我等亦能派上用場,現在萬萬不能大意!」趙姓高手急切地說道。

    葛崇山嘆了口氣:「我知我知,多一份力則多一份成功希望,但我等總不能將麻兄直接扔在此處吧?或許會有黑衣人來救他。」

    麻良翰受傷之後,臉上的青氣消退了不少,此時藥力似乎緩解了一點,痛苦地喊道:「崇山,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葛崇山只是點穴控制了他的內力,並未讓他不能動彈和說話。

    「他看來比程永大俠更不能自控……」江芷微趴在孟奇背上,小聲地對他說道。

    「可能時間越久,越是無法抗衡藥力。」孟奇猜測道。

    葛崇山握著鐵扇的右手輕輕顫抖:「這怎使得!這怎使得!」

    交手之時殺掉,他只會內疚,不會糾結,但已經制住,卻還要親自出手殺掉至交好友,那絕對是靈魂上的折磨。

    麻良翰喘了口氣,努力地道:「我,我不成了!吃了那鬼東西,我,我是生不如死啊!崇山,殺了我吧!這是救我!」

    突然,他似乎積累起了一點力氣,猛地跳起,用喉嚨撞向附近一位高手的長劍。

    那位高手猝不及防,以為被偷襲,長劍不縮反伸,洞穿了麻良翰的喉嚨。

    麻良翰緩緩倒下,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麻兄!」葛崇山震驚悲慟地喊道。

    這時,孟奇和江芷微卻看到對面石壁之上的火光陰影彷彿幽靈鬼魂般動了起來,形成了三排文字。

    「江芷微、張遠山、戚夏、齊正言、孟奇拯救譚文博脫離了被奪心丸控制的苦海,完成支線任務之一,各自獎勵十個善功。」

    「江芷微、張遠山、戚夏、齊正言、孟奇拯救麻良翰脫離了被奪心丸控制的苦海,完成支線任務之一,各自獎勵十個善功。」

    「支線任務全部完成。」

    孟奇等人一片沉默,心情沒有任何好轉,即使麻良翰也算在了自己等人頭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38 AM

第十五章 堡主

    「他們似乎看不到?」江芷微悄聲對孟奇說道,左手指著同樣能看到石壁的幾位高手,他們對任務提示視若無睹。

    孟奇點了點頭,而張遠山卻苦笑了一聲,低低道:「原來任務完成會看到這個……」

    想來救出譚文博時,他們以為已經完成了支線任務之一,若是早點知道會有提示,清景也不至於大意送命。

    「若不殺掉他們,或許只有找到奪心丸的解藥,才算完成支線任務。」孟奇猜測道。

    戚夏嘆了口氣:「希望不要再發生什麼意外了。」

    她撕下衣襟,在江芷微幫忙下包紮著之前只是匆忙點穴止血的左肩。

    葛崇山等人哀慟了一陣,紛紛收斂住情緒,按照剛才探好的道路,往中央大殿奔去。

    這條甬道內,除了彷彿一直在燃燒的火把,空空蕩蕩,再無他物,而且由於葛崇山、齊正言、戚夏等人都懂得提縱輕功,腳步聲很輕,整條甬道內只有孟奇沉重的步伐激起一陣陣回聲,落到了最後。

    「小和尚,他們看你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忽然,江芷微低聲笑道。

    孟奇無奈地道:「換我我也懷疑。」

    一個武功低微,或許還不如葛崇山家普通莊丁的小和尚,居然會被「師父」帶來隱皇堡擊殺堡主這一代高手,怎麼可能?

    這可不是遊玩之地!

    除非其中另有隱情!

    江芷微看著前方道:「等擊殺了隱皇堡堡主,他們或許就會圍捉我們了,須得小心。」

    「無妨,任務結束,應該就會立刻被『六道輪迴之主』帶走。」孟奇根據自己的「經驗」說道。

    「希望吧。」江芷微的語氣變得低沉,然後非常鄭重地問道,「小和尚,等一下交手之時,你願意毫無保留地相信我嗎?」

    孟奇愕然道:「我不是一直相信你嗎?你叫我往左兩步,我就往左兩步。」

    他以為江芷微是指配合不夠的事情,心中略有憋屈,自己可沒有一丁點懷疑啊,都是很快行動!

    江芷微繼續聲音低沉地道:「不是這個,我是指,哪怕前面是懸崖峭壁,刀山劍林,若我讓你往前撲,你還是願意相信我,克服怕死之心,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前撲。」

    孟奇猶豫了,若是以前哄女朋友,現在就應該賭咒發誓地說「你撲,我也撲」,可江芷微明顯是指等一下的戰鬥,絕非無的放矢,自己可不能空口說白話,到時候卻貽誤戰機。

    江芷微也不催促孟奇回答,任由他靜靜思考。

    孟奇臉色變化連連,表情扭曲,最終想到若江芷微失敗,自己恐怕也沒有活路,反正到時候是背著江芷微往前撲,她總不可能自殺吧!

    一咬牙,孟奇沉聲道:「江姑娘,我相信你!」

    反正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蚱蜢!

    「記住這句話。」江芷微很鄭重地說道,「你未學過輕功,步伐跟不上我的劍法,所以我只能防守為主,但這並非我之擅長,必要時候,也許我會搏一搏。」

    說到這裡,她笑了笑:「也不用太過擔心,說不得隱皇堡堡主就自行倒斃了呢?」

    孟奇卻笑不出來,勉強道:「希望如此。」

    這一路上,再沒有遇到敵人,江芷微、孟奇等順利抵達了中央大殿。

    這是一座仿皇宮風格的大殿,四周分別有八條甬道連通這裡的廣場與隱皇堡各處。

    此時,大門敞開,殿前點綴著數朵明黃之花,殿中則跪著幾十個黑袍人,而寶座之上,一位身穿明黃色龍袍,留著一把美髯的消瘦中年男子正威嚴地坐在那裡,朗聲道:

    「朕待爾等久也!」

    話音剛落,跪著的幾十個黑袍人就站起轉身,他們一個個臉部扭曲,雙目赤紅,肌肉賁起,將衣衫撐得鼓鼓漲漲。

    「師兄!」

    「師叔!」

    「明康!」

    ……

    一聲聲呼喚從葛崇山帶來的諸位高手口中發出,顯然部分黑袍人是他們的故人。

    荷荷,黑袍人發出野獸般的咆哮,雙眼沒有一點理智的色彩。

    「魔頭,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有人悲痛地喝道。

    堡主厲聲叱道:「爾等還有尊卑之念嗎?竟敢咆哮君父!」

    他緩緩起身,指著黑袍人道:「他們自願化身野獸,為朕前驅!等朕剿滅叛逆之後,必蔭蒙他們後人,保他們永世榮華富貴!」

    「畜牲!」

    「瘋子!」

    一聲聲怒罵響起,葛崇山勉強保持住理智道:「交出奪心丸和這化身野獸之毒的解藥,我們尚能饒你不死!」

    生不如死的處罰還有很多!

    「哈哈,哈哈。」堡主駢指成劍,大笑道:「這些仙藥都乃天賜,豈有解藥?」

    「朕受命於天,海內咸服,爾等卻欺君罔上,受死吧!」

    天賜……孟奇忽地心中一動。

    那幾十個黑袍人當即躍出大殿,撲向葛崇山等人,從他們的速度和行動看,武功非同小可。

    「都有接近開竅的實力了……」江芷微嘆息了一聲,「若沒有等到葛莊主等人,我們之中不知會死多少人才能殺掉這堡主。」

    她對自己受傷之前的實力似乎依然頗有信心。

    葛崇山等人不忍故人**苦海,顧不得「詢問」江芷微的師父,暗自留了個心眼後,紛紛迎了上去,張遠山混雜其中,身影翩翩,幾步之間竟然就神奇地繞過了那些黑袍人,衝入了大殿!

    「真武派的『八卦驚神步』果然神奇非常。」江芷微忍不住感嘆了一聲,「並無毒霧,我們從廣場邊緣繞進大殿。」

    她清楚地知道孟奇武功低微,若是在人群中穿梭,怕是突破不過去,而現在黑袍人和葛崇山等近百位高手在廣場靠近大殿門口的地方殺得是難分難解,正好從邊緣繞過。

    孟奇亦看到戚夏穿「花」繞「樹」地在戰場中穿行,趕去襄助張遠山,於是什麼話也沒說,狂奔向廣場邊緣,而齊正言被一個黑袍人攔住,一時難以脫身。

    哐當!

    孟奇剛到廣場邊緣,就看到石門落下,將通道堵上。

    「爾等誰也逃不掉!」堡主雙手泛著鐵青色,硬接了張遠山一劍。

    「肯定還有其他通道,他自己也在這裡!」葛崇山高聲喊道,穩定人心,然後鐵扇飛舞,硬挨了兩下之後,也突進了大殿。

    孟奇不敢耽擱,邁步奔向大殿入口,然後在江芷微指揮下,穿過了這裡比較稀疏和不那麼混亂的戰場。

    大殿之內,葛崇山、張遠山、戚夏三人正聯手圍攻隱皇堡堡主,可在他凌厲兇猛的鐵青色雙掌之下,只能苦苦支撐,若非張遠山劍成太極,守得穩如磐石,說不定本就左肩重傷的戚夏已經被擊倒。

    葛崇山武功與張遠山相若,與堡主相差不少,而且剛才甫一上來,就被堡主一連串搶攻驚出了一身冷汗,膽氣被奪,一時無力反擊。

    而張遠山雖劍法精湛,各種神奇招數層出不窮,但隱皇堡堡主仗著一雙鐵掌兇猛,境界又強過張遠山不止一籌,每次都硬撼張遠山的各種絕學,以力破巧,穩穩佔據了上風。

    「張師兄長於太極守勢,而真武劍法未通,否則堡主安敢如此搶攻。」在孟奇靠近的過程中,江芷微小聲地評價了一句,然後長劍一點,恰好接住了堡主的左掌。

    趁此機會,張遠山劍如長蛇出洞,直指隱皇堡堡主的胸口,讓他不得不回掌自防。

    交手以來,堡主第一次被逼得如此被動,而江芷微一劍快似一劍,如同驚濤駭浪來襲,在張遠山、葛崇山、戚夏等人配合之下,逐漸壓制住了堡主。

    隱皇堡堡主突地冷哼了一聲,動了起來,不斷地遊走,不斷地進攻。

    剛才短暫的戰鬥之中,他已經窺見到了江芷微的弱點,那就是孟奇步伐遲緩。

    果不其然,孟奇和江芷微頓時險象環生,雖然江芷微知道該怎麼走,孟奇也毫不猶豫地聽從,可說話總得花費時間,稍微複雜一點的套路根本無法施展。

    不得已,江芷微轉攻為守,與張遠山一起擋下了隱皇堡堡主的絕大部分進攻,然後由葛崇山和戚夏反擊,互相之間有來有往,僵持不下。

    噹噹噹,長劍斬中堡主鐵青色的肉掌就如同擊在鐵塊之上,發出清脆響聲,孟奇聽著聽著,忽然內心一陣煩躁,雙腿有了痠軟之感。

    「有毒!」最先與隱皇堡堡主戰鬥的張遠山臉色已經變得灰敗,葛崇山和戚夏的出招亦是遲緩了一些。

    隱皇堡堡主頓時大佔上風,哈哈大笑道:「他們化身的是毒獸!殿前亦有奇花,兩者相遇,天作之合!」

    「殺掉爾等,武林之中將再無抗手!」

    遠處同樣有點痠軟無力的高手們,看著那一個個皮膚開始潰爛冒氣卻愈發兇猛的黑袍人,絕望之情油然而生,竟有這等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方式!

    「畜牲!我與你拼了!」葛崇山悲憤交加地吼道。

    就在這時,滿腔憤怒和害怕的孟奇聽見江芷微沉靜平和地低聲道:

    「往前撲。」

    往前撲?前方正是那一雙鐵青色的肉掌,若被按在身上,十死無生!

    不過孟奇還記得之前與江芷微的對話,腦海裡無數念頭翻滾,電光石火之間想到了死去的言無疆和清景,想到了被毒霧侵襲後的自己將任人宰割,想到了過去的安穩生活,想到了這些莫名遭遇……

    於是,他所有的念頭迅速匯成了一股搏命的彪悍之氣。

    「媽的,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拼了!」

    孟奇臉部肌肉扭曲,用盡所有力氣向著隱皇堡堡主撲去。

    這個過程中,他眼睛圓瞪,死死看著那雙鐵青色肉掌,死也要看到自己是怎麼死的!

    忽然,一抹璀璨劍光亮起,迅速佔據了孟奇的視野,讓他再也無法看到別物。

    好美的劍光……孟奇下意識泛起了這個念頭。

    與黑袍人搏殺的高手們忽地心有所感,彷彿天地之間有了微妙變化,紛紛舉目看去,剛好看見一道宛如天外驚鴻的劍光,讓他們忽視了其他一切事物的劍光!

    劍光消逝,孟奇看到那把長劍釘在了隱皇堡堡主眉心,劍尖深沒,傷口微紅,而那雙鐵青色的肉掌雖按在了自己胸口,卻沒有了一點力量。

    噗通,收勢不住的孟奇將隱皇堡堡主撞翻在地,背著江芷微翻滾了幾下才穩住。

    直到此時,孟奇才看到隱皇堡堡主依然嘴角含笑,只是瞳孔收縮,彷彿有著濃濃的驚懼和不敢置信。

    一低頭,孟奇看到江芷微右手纖長的五根手指正劇烈地顫抖,完全不像一隻握劍之手了,然後,他聽到了江芷微沉重的呼吸聲。

    「《太上劍經》九大殺招之一?」

    「『劍出無我』,『劍出無我』,她竟然學會了『劍出無我』!」

    戚夏和張遠山震驚無比地喃喃自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39 AM

第十六章 孟奇的「理想」

    最近距離旁觀了這一劍的葛崇山與隱皇堡堡主一樣,表情僵硬在臉上,瞳孔卻劇烈收縮,宛如針尖,只不過比起隱皇堡堡主,他還能無法相信地低低自語:「這樣的劍法,這樣的劍法……」

    仙人舞劍也莫過於此了!

    這是他內心的吶喊,亦是殿外其他高手的心聲,這一劍,天外驚鴻,神龍探爪,不見其蹤,只感其威!

    他們腦海裡不斷地回想著這一劍的細節,可卻只能記起那一道璀璨奪目、直刺人心的劍光,以及天地都為之側目般的感覺。

    不知為什麼,葛崇山心中突地閃過了一個念頭:「『天外神劍』,『天外神劍』,有這等劍法,難怪雅號『天外神劍』!」

    此時,因為隱皇堡堡主死去,化身「毒獸」的黑衣人們愈發瘋狂,潰爛得也更加厲害,場面頓時失控,一片混亂。

    葛崇山乃行走江湖多年的高手,迅速回過神來,運足功力喝道:「魔頭已然伏誅!毒霧只是讓人無力,在此之前殺掉這些『毒獸』,我們就安然無恙了!」

    「眾位兄弟,我來襄助你們!」穩定了人心後,他飛奔向前,鐵扇直戳一黑衣人背後,試圖在無力感加深前解決戰鬥。

    而孟奇耳邊則響起了宏大莊嚴卻冰冷淡漠的聲音:

    「隱皇堡堡主身亡,主線任務完成,每人獎勵五十個善功,回歸。」

    孟奇眼前一黑,只覺伸手不見五指,耳中安靜到詭異。

    然後,一抹白光泛起,那仙家樓閣般的白玉廣場再次出現在了孟奇眼中。

    「果然直接回歸了……」孟奇略感欣喜,對類似的輪迴世界比較熟悉也算是自己一點優勢所在,要不然目前武功低微的自己面對其他同伴總會有點自卑。

    「任務完成,可得免費治療一次。」

    一道乳白光芒灑落在孟奇身上,讓他覺得暖和舒適,如同泡在溫泉之中,方才的種種疲憊和痠軟全部消失,精力恢復,精神抖擻。

    「咦,傷勢好得如此之快?」驚訝出聲的是戚夏,她也沐浴在乳白光芒裡,血肉模糊的左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復原。四五下之間已是徹底治癒。

    在另外一道白光內的江芷微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雙腿,既欣喜又震驚地道:「我也痊癒了,哪怕少林寺的大還丹,怕也沒有此等效果。」

    「或許法身級的陸地神仙出手或相應仙丹才有此奇效。」張遠山運了運氣,發現此前所中毒霧不知什麼時候就被拔除了,「可惜我從未見過此等神仙人物出手,無從比較」

    孟奇聽玄心講過,當前持天下武道牛耳的各大宗門都是曾經出過「法身」級陸地神仙的門派,只不過,法身難證,並不是任何時候,這些宗門都有類似神仙人物的,應該這麼說,大部分時候大部分宗門是沒有的,比如現在的真武派、玄天宗、洗劍閣和大江幫等,因此,張遠山這等備受器重的傳人才未曾見過法身高人出手,而有著一位「降龍羅漢」的少林則隱隱成為了大晉盟主。

    當然,這些傳承久遠的大宗門,即使沒有法身級的陸地神仙,亦是不可小覷,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著一些鎮派神兵——當初證得了法身的前輩遺留或奇遇所得,若外景巔峰的宗師拚命,這些神兵都能發揮接近法身的威力,比如,玄天宗的「光陰刀」,疑為天帝所鑄,即使在神秘的「六道輪迴之主」評價之中,亦是第一頁十大神兵之一,莫測第一。

    也正是因為有這些神兵鎮壓,各大宗門在沒有法身高人時,才不至於為人所趁,衰落破敗,不過,要是這些宗門從內部腐朽,連續幾代連外景巔峰的宗師也沒有,那神兵亦會被外人所覬,過去兩三千年間,類似消亡或退化的大宗門並不在少數。

    ——從玄心以及張遠山、江芷微等人的言談之中,孟奇大概拼湊出了這個世界的修煉等級:「百日築基」之後是「蓄氣鍛體」(禪定蓄氣)期,等到百脈大通,蓄氣有成後,轉修臟腑竅穴,開天生九竅,是為「開竅」期。

    再然後,是孟奇還沒怎麼瞭解的「外景」境,跨過「外景」則為陸地神仙一流的「法身」境,有著不同的法身、道體和金身,比如羅漢金身,如來金身,菩提金身,太上道體,太極法身,等等,據說不同層次的法身之間,差距如天淵之別,但對之前境界的人而言,都一樣的神通廣大,莫可測度。

    至於之後還有沒有別的境界,孟奇卻是不知。

    乳白光芒緩緩消散,「六道輪迴之主」再次灑下冰冷宏大的聲音:「日後每次輪迴任務,若主線完成,不管受傷多重,只要未死,皆能享受治療,無需善功,而若主線未完成,除相應懲罰外,請求治療皆得支付相應善功,傷勢越重,善功需求越多,具體價格,你等可翻看雜物榜尋找。」

    「這倒是公平……」齊正言小聲地說了一句,沉默寡言的他此時隱隱有點激動。

    孟奇點了點頭,確實,完成任務時受傷,應該算是「工傷」,如果最終完成,得「報銷」才對。

    想到這裡,他忽然一驚:「『六道輪迴之主』看來神通廣大,我腦海裡轉動的這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稀奇古怪念頭會不會被他探知,如果我『穿越者的身份曝光……

    想著想著,他嘆了口氣,「六道輪迴之主」神通廣大,自己毫無所覺地被帶到這裡,說不得早被搜魂查看了記憶。

    「哎,也許早就被『六道輪迴之主』知道了……」孟奇破罐子破摔,不無苦中作樂地想道:「對葛崇山等人來說,我們也算是『穿越者』了,『穿越者』有什麼稀奇!」

    「『隱皇堡』任務評價,除江芷微為『中等』外,皆是『普通』,無額外獎勵,江芷微亦未達到抽籤標準,只獎勵十個善功。」「六道輪迴之主」這句話讓眾人一愣,原來在善功獎勵之外,還有額外獎勵和抽籤機會?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這算過關評價嗎?

    忽然,眾人面前各自多了一本玉冊。

    「這是兌換譜的副本,裡面亦記錄了你等之善功數量,選中自己想要的事物後,自去中央光柱兌換,除了玉冊必須留下,所有事物皆能自由選擇存於此間,還是帶回原本世界。」

    六道輪迴之主話音剛落,在四周神獸仙禽雕像之外,立刻多了五個白玉之門,上面分別寫著孟奇等人的姓名。

    「沒有隨身存放物品的,呃,法寶嗎?」孟奇根據自己的「經驗」問道,隨身儲物空間呢?

    「需自行兌換,在雜物譜中。」六道輪迴之主說話時,孟奇面前的玉冊自行翻動起來,直接停在了一件類似的物品上:

    「芥子環,奇物,最簡單之空間物品,兌換價格三千善功。」

    孟奇看了看玉冊左上角始終顯示的自己善功數量——「八十」,只能用呵呵來回答了。

    「現在開始,可以嘗試兌換了。」六道輪迴之主說完這句話後,沒再開口,整個白玉廣場安靜無聲。

    孟奇聽在耳中,激動在心裡,終於有機會兌換高深武功了!

    之前雜役院的生活將他學武的胃口吊得很高,完全不甘心一輩子就如此庸庸碌碌地當一名雜役僧!

    「該兌換些什麼呢?」孟奇知道的神功武學太多,腦海裡亂糟糟的一片,目不暇接地看起了武學譜上的名錄。

    「《六脈神劍》,全本,兌換價格,一千三百善功。」

    「《小無相功》,全本,兌換價格,一千二百善功。」

    「《北冥神功》,全本,兌換價格,一千五百善功。」

    ……

    「《戰神圖錄》,全本,兌換價格,兩千一百善功。」

    ……

    或許是精神恍惚的關係,孟奇看到的只有自身熟悉的武功。

    被這一個個數字刺激到之後,孟奇慢慢清醒過來,苦笑自嘲道:「我怎麼直接看起了外景級的武功?善功壓根兒不夠啊!」

    同時,他又前後翻了翻,看到《吸星大法》在開竅期武功裡,價值五百個善功,又看到了不少熟悉的武學,於是暗自揣摩道:「金系絕學大部分在開竅級裡,只有逍遙派的神功和《六脈神劍》等寥寥幾種被列入外景級,且屬於最便宜的部分,而黃系之中,大凡頂尖奇功,皆在這個行列,看來外景境應是以溝通天地為標誌……」

    金系的少林絕學標有(普通)字樣,這個世界的則沒有,但註明可由「普通」昇華進階而來。

    「我該兌換什麼呢?」孟奇再次嘀咕起這句話,受剛才看這些武功看得熱血沸騰的影響,腦海裡慢慢具現出了一幅自己「將來」的模樣。

    嗯,一定要白衣勝雪,長劍如光,跨騎寶馬,身被月光,踏水如平地,一劍制強敵,要多瀟灑有多瀟灑!要多帥氣有多帥氣!

    孟奇幻想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暗自決定要往這個方向發展,忽然,他耳畔響起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小和尚,選好兌換什麼沒?」

    「沒有。」孟奇立刻坐直,一本正經地看著江芷微,「江姑娘,你呢?」

    「我也沒有。」江芷微搖了搖頭,「目前能兌換的,我不大用得上,而我想兌換的,還差了二十個善功。」

    啊,她是來找我借錢,不對,借善功的?孟奇內心一下劇烈掙紮了起來,借,還是不皆呢?如果借,自己還剩六十個善功,兌換有限,如果不借,自己和江芷微也算患難與共,交情不淺,且頗受她照拂,良心實在過意不去,而若交好了她,下個任務亦能多點保障,要是惱了她,下個任務隨便動點手腳,自己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果然,借錢這事是千古一大疑難啊!孟奇輕輕嘆了口氣,原本他決定先「裝死」,看情形再說,但又想到了接觸以來江芷微表現出的人品、武功,及門派背景,最終脫口而出:

    「九出十三歸!」

    噗,江芷微忍俊不住:「你小小年紀,哪學來的這些渾話?」

    然後,她笑逐顏開,俏皮地拱了拱手:「你這份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哪好意思找你這個窮和尚化緣,我是來指點一下你,免得你選錯了武功。」

    「還請江姑娘指點。」不用借「錢」,孟奇內心大定,欣喜地拱手道。

    「小和尚,你應該這樣,真沒有出家人的自覺。」江芷微比了比雙手合十的動作,「老實說,你需要兌換很多才能勉強獨擋一面,即使集齊我們的善功,怕亦是不夠,只能一步一步地來。」

    「你沒學過提縱之術,日後遇到敵人,連躲都無法躲,而要是有趕路、登山、穿林等情況,你絕對跟不上我們,到時,若事情緊迫,我們不可能等你,所以,你必須學一門輕功。」

    「其次,你得兌換一門橫練外功,比如鐵布衫,如此一來,能極大提升你的保命能力。」

    「這兩件是首要之事,若善功還剩,就兌換一門基礎刀法,這比劍法容易入門,方便你短時間內提高實戰之力,畢竟我們誰也不知下一次輪迴任務何時開始。」

    鐵布衫,刀法……孟奇腦海裡忽地冒出一個虎背熊腰,提著長刀,皮膚成鐵黑色的粗豪漢子模樣,這,這難道是將來的自己?這與我的「理想」不一樣啊!畫風不對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41 AM

第十七章 兌換

    孟奇內心頗為抗拒,但理智讓他不得不承認,江芷微說的很有道理,輕功、橫練外功、刀法,這三樣一兌換下來,再加上一些時日的磨練,自己絕對能脫胎換骨,不至於像這次一樣,只能撿便宜殺掉程永,而且還弄得驚險萬分。

    「江師妹說得很對。」不知什麼時候,張遠山走了過來,戚夏和齊正言跟在他身後。

    「張師兄,你兌換好了?」江芷微有點詫異地問道,她沒看見張遠山去中間的光柱處啊。

    張遠山微微笑道:「尚未。我想著『六道輪迴之主』最初特意提到過同伴和同陣營者兩個不同的詞語,猜測也許我們下一次任務還是一起,所以,自作主張將戚師妹和正言師弟請了過來,希望大家在兌換前合計一下,集思廣益,讓每一位同伴的實力都能得到最好的增強,使得下次任務成功完成的希望增加,不至於再出現清景師弟、言香主之事。」

    說到後來,他有些黯然。

    孟奇輕輕頷首,不得不承認,張遠山確實有著領導一個小團隊的天賦,將各方面的事情都考慮得很周詳,又能照顧到別人的情緒。

    張遠山看著孟奇道:「輕功、橫練外功,這是真定師弟你當前之重,尤其鐵布衫不僅是橫練外功,還有著基礎的內功心法,能讓你初步凝練丹田,而且,它也能為你日後習練『金剛不壞神功』、『金鐘罩』等少林絕學打好根基。」

    「嗯,多謝張師兄、江姑娘指點,就照你們說得辦。」孟奇咬牙回答,雖然瀟灑帥氣風度翩翩地戰勝對手很有范很讓自己嚮往,但當前還是得以性命為重。

    張遠山點了點頭,又看向江芷微:「江師妹,你還差二十個善功?你是準備兌換天聰丸?」

    聽到「天聰丸」,戚夏一臉果然如此的樣子,齊正言則神情激動,似乎對這丹藥嚮往已久。

    「嗯,天聰丸,一百一十個善功。」江芷微沒有驚訝張遠山的猜測如此之準,因為她知道,張遠山也會首選這個,「我與耳竅有關的九處竅穴皆已凝練完畢,只差半步就能開雙耳之竅了,原本我是想著自行磨礪而開竅,但現在時不待我,只能盡快提升了,希望將來任務之間的間隔能有一段較長時日讓我彌補。」

    這時,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突然響起:「任務間隔短則一月,長則三五年。」

    「那我們下次任務呢?」張遠山高聲問道。

    「五百個善功兌換這個消息。」六道輪迴之主一如既往地冷酷。

    江芷微吐了口氣,見孟奇一臉懵懂的樣子,好心地為他解釋道:「開竅時,可以借特定靈丹妙藥相助,但一種丹藥只有一次能發揮作用,下一次就需要換更好的丹藥了,比如,我若用『天聰丸』開耳竅,那開鼻竅時,就不能再用『天聰丸』了,至少得『天視地聽丸』這個級數的丹藥,價值最少六百個善功。」

    「而類似的丹藥,哪怕我洗劍閣也不富裕,我若想得到,亦需做出相應貢獻,或師尊用自身私藏給予。」

    「不過,若非緊迫,你最好不要靠丹藥突破,這或多或少會遺留點問題,必須花費苦功彌補,否則將來大境界的跨越時,會艱難許多,當然,境界越低,彌補起來相對越容易。」

    齊正言忽然嘆息了一聲:「對我這等資質普通之輩而言,開竅希望或許只能寄託在這些丹藥之上了,若非入了這輪迴世界,我又何德何能得到一粒天聰丸……」

    當然,不少類似他的江湖人士靠著時間的洗禮,亦有機會開竅,只不過到時候或許都三四十歲了,留給將來更進一步的時間不多了。

    聽到齊正言的話,孟奇頓生知己之感,看來他與自己一樣都處於門派底層,上進無望,這輪迴世界既是危險,又是機遇!

    「呵呵,雜物榜上可清楚地寫著,能直接由『六道輪迴之主』幫你提升內力,幫你凝練竅穴,幫你開竅,幫你突破境界,只不過價格比相應丹藥還貴。」戚夏笑吟吟地說道,「你需要他一手包辦嗎?」

    江芷微正色道:「別人直接給的,總是容易拿走,只有屬於自身的,才能依仗到最後。」

    齊正言點了點頭,表情波瀾不驚,也不知他聽沒聽進去。

    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道:「江師妹,不如由我借你二十善功,讓你兌換天聰丸。」

    他右手下壓,止住了江芷微開口,繼續說道:「我耳竅相關的九大竅穴還有兩處未凝,連續依靠丹藥或六道輪迴之主提升,將來或許會有無法彌補的隱患,所以,我打算穩一穩,而且你實力強於我,你若得到提升,比我提升對我們幫助更大,呵呵,想不到你竟然學會了『劍出無我』,當初蘇師伯亦是開了四竅才能使出啊!」

    「『劍出無我』乃《太上劍經》九大殺招之一,屬法身級絕學,是我師父成名招式,我只是略得皮毛,即使我師父,也不敢說掌握。」江芷微知道孟奇「見識淺薄」,故意解釋得比較詳細。

    孟奇目光下移,玉冊隨話語翻動,停在了「劍出無我」之上:

    「劍出無我,《太上劍經》九大殺招之一,兌換價格,一萬八千七百善功。」

    這看得孟奇暗暗翹舌,沒有總綱,單純只是招式,竟然就值這麼多!大派傳人果然得天獨厚!

    「不管如何,等開了耳竅,江師妹你也不至於一招之後,徹底脫力。」張遠山坦蕩大方地說道。

    江芷微皺了皺眉:「張師兄你呢?你準備兌換什麼?」

    孟奇見張遠山如此行事,除了暗暗敬佩之外,亦有點慶幸之情:「還好我剛才沒有拒絕借善功,否則在眾人眼裡,就完全被張遠山的光輝形象掩蓋了,小氣而摳門的和尚……」

    忽然,孟奇聽到江芷微的聲音傳入耳朵,細若蚊蠅:「我等宗門傳承弟子,各種資源不會太缺,因此才能對善功如此瀟灑,就彷彿受難之人,有千兩銀子之富友救濟一兩,與有一兩銀子之窮友救濟五錢,好心雖別無二致,但後者之品格和情誼顯然更值得我敬佩。」

    哈哈,孟奇頓時樂了,不知不覺,自己居然混了個人品高尚!

    剛高興起來,孟奇忽然一驚,江芷微說話,其他人怎麼沒有反應?

    江芷微輕笑了一聲:「傳音入密的功夫,哪怕我還未開嘴竅,亦能靠內力強行使用,只不過之前受傷,運氣多有阻礙,只能專心用劍。」

    張遠山自然聽不到江芷微對孟奇說的話,微笑回答:「正如江師妹先前所言,我長於大極守勢,無法發揮其攻擊的能力,《真武七截經》入門又高深莫測,短時間內我無法突破,所以另尋了一門強於進攻的劍法,當然,目前只能兌換其中一式來參詳一二。」

    「唔,哪派劍法?」聽到劍法,江芷微整張臉似乎都在放光,美得不可逼視。

    「藏劍樓『天殘地缺一百零八劍』之『昏天黑地』,呵呵,其實若論進攻,你們洗劍閣的劍法當算翹楚,可江師妹在此,我實在厚不起臉皮兌換參詳。」張遠山笑著說道。

    藏劍樓是北周門派,持劍六派之一,向來與洗劍閣並稱。

    江芷微目光流轉:「『天殘地缺一百零八劍』自藏劍樓根本劍法《無生十三劍》中化出,端得上搏命之劍,以後有機會,還得向張師兄討教,對了,善功之事,多謝張師兄了。」

    孟奇悄悄看了看玉冊,發現這套「天殘地缺一百零八劍」屬於外景級劍法,價值六千善功,但若拆成總綱、不同招式兌換,則總綱是一千善功,其他招式在四十到六十善功不等,張遠山挑得這招需要五十個善功,剛好將善功用盡。

    「江師妹願意要我的善功,我榮幸至極。」張遠山笑呵呵地說道,「所以,肯定不會『九出十三歸』,下個任務之後,原樣還我便是。」

    噗,江芷微和戚夏都失笑出聲,孟奇則尷尬地抬起頭,老臉微紅地看著天上流動的白雲。

    「若我下個任務死掉了呢?」江芷微笑吟吟地問道。

    張遠山搖了搖頭,微笑道:「就當我識人不清。」

    江芷微沒再多說什麼,側過頭問起孟奇:「小和尚,挑好需要兌換的武功了嗎?」

    孟奇剛才一邊聽,一邊就在挑選,點了點頭,指著玉冊道:「按照張師兄、江姑娘你們的意見,我決定兌換《少林鐵布衫》秘籍,《神行八步》秘籍,《五虎斷門刀》秘籍,分別是三十善功,二十善功和三十善功,其實,我想直接兌換『金鐘罩』前三關的,可總共需要一百二十善功,只能等下次了。」

    他指的是本寺的絕技「金鐘罩」,前四關屬於蓄氣期,分別需要二十、四十、六十和一百善功,其他類型的「金鐘罩」雖然更便宜,但每一關的效果都不如這個,畢竟這個金鐘罩十二關圓滿的話,能證就「金剛法身」,萬法難傷!

    而這門來自主世界的鐵布衫正是自「金鐘罩」中化出的速成功法,略等於前三關練成的效果——少林武功基礎醇厚,循序漸進,前三關練成,才能像這門鐵布衫小成一樣普通兵刃難入。

    所以,需要短時間內提高自己的孟奇,最終選擇了鐵布衫,而不是只兌換金鐘罩第一關,不過這門鐵布衫可以向金鐘罩進化,孟奇打算將來重練「金鐘罩」,彌補速成的缺陷。

    精挑細選之下,孟奇剛好將善功用盡,其實,他原本是想兌換韋小寶學得那門「神行百變」的,但能夠讓一個武功低微的傢伙屢次脫險,這門輕功自然不凡,哪怕屬於武學末世的武功,也被歸入了蓄氣期最強的幾種之一,價值一百個善功,所以,只能黯然放棄。

    好在孟奇後來又發現了「神行八步」,看詳細描述是「神行百變」的簡化版,若武學天賦驚人,從中直接悟出「神行百變」也不是不可能。

    「兌換秘籍?有時間修煉嗎?」戚夏忽然發言道。

    孟奇皺眉搖了搖頭:「若有一年時間,不成問題,不過,『神行八步』若悟性夠,很容易上手,也許一個月就能初步掌握了,基礎刀法我只求入門,一個月時間應該也夠。」

    韋小寶就是例子。

    江芷微想了想道:「那直接兌換『鐵布衫』修煉,掌握了這門橫練功夫,你也算個不入流的高手了,至於刀法,我回門內找找,看有沒有同門隨手撿回來的普通刀法秘籍。」

    隨手撿回來的……孟奇有點發窘。

    直接修煉「鐵布衫」需要翻倍的善功,剩下的剛好兌換「神行八步」。

    「芷微妹妹,回了洗劍閣,你還有機會到少林嗎?而且一來一回,空耗時日。」戚夏笑吟吟地說道,「正好我這人頗愛讀書,記心也好,大江幫內亦蒐集了不少普通秘籍與雜學,不如我默寫一份刀法給真定師弟吧。」

    說到這裡,她嘿嘿笑道:「我知道張師兄、芷微妹妹你們只一心一意在自身門派武功上下苦功,對普通秘籍與雜學不過略有瞭解,難以複述。」

    「對,僅是實戰對練時聽師父講解過別的武學。」張遠山坦誠地點頭。

    「所以,記得很多無用秘籍和雜學的小妹很佔便宜啊。」她含笑對張遠山說道,「剛才小妹就整理了一部分秘籍和雜學,兌換給了『六道輪迴之主』,多出來五十善功,呃,只要凝神回憶,自有秘籍形成。」

    「呵呵,幸好秘籍還剩部分,裡面就有《五虎斷門刀法》,根據『六道輪迴之主』的說法,兌換給他的武功,不能再教授他人,而未兌換給他的秘籍,若教導出去,每教導一人,可以兌換的善功減半,非自己教導的不入此列。」

    江芷微、張遠山兩人輕輕頷首,沒有多說什麼,目前他們不可能違背本心將宗門武功兌換給「六道輪迴之主」,哪怕已經標明這裡也有,齊正言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中長劍。

    「有戚姐姐提供刀法秘籍,小和尚的兌換就這麼定了。」江芷微沉吟了一下,「不如先旁觀小和尚兌換,我等也多點經驗。」

    「好。」其他人自無意見,孟奇更是有點小激動。

    白玉廣場中央,一道光柱從天而降,氤氳朦朧,仙氣盎然。

    孟奇站了進去,在裡面浮現的兌換譜上先點選了「直接修煉鐵布衫」。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42 AM

第十八章 回歸

    光柱之內立刻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光點,如同成群結隊的螢火蟲,將孟奇身體完全覆蓋,不斷地鑽入鑽出。

    孟奇只覺肌肉皮膚撕裂一般疼痛,丹田尤勝,可身體卻被莫名之力控制,難以動彈,連說話亦不行,只能硬生生承受著這種痛苦,宛如去十八層地獄受了一遍又一遍的酷刑。

    正當孟奇快承受不住,眼前發黑之時,下腹處一暖,填入各大竅穴的真氣自然湧出,百川歸流,投入了剛凝練完畢的丹田,然後又按照不同線路歸於自身竅穴,只在丹田內留下淺淺一層暖意。

    這層暖意順著固定的經脈運轉了幾圈,連通著部分竅穴,不斷地發展壯大,並淬煉著這些竅穴,為將來的凝練做著準備。

    於是,內功運行路線深深地印刻在了孟奇腦海裡。

    光點消散,劇痛亦是,但那感覺依然殘留在孟奇心中,讓他久久無法「忘懷」。

    「兌換完畢。」「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沒有波動地響起。

    孟奇顧不得還在光柱之內,動了動手腳,只覺力氣大了許多,然後,他拍了拍身體,有一種拍在了厚厚布料之上的感覺,沒有一點疼痛。

    「呼。」孟奇鬆了口氣,橫練外功看來並無問題了,接著,他嘗試驅動丹田真氣,按照那簡單的運行路線走了兩圈,力圖盡快將這些化為自身真正所有。

    「有無問題?」江芷微在光柱外關心又好奇地問道。

    孟奇搖了搖頭:「比較成功。」

    說話間,他翻到了「蓄氣期武功」,點選了「神行八步」。

    光芒一重,孟奇手中莫名多了一本類似楷書所寫的灰撲撲秘籍,上書「神行八步」。

    隨意翻看了一下後,孟奇確認這是一門輕功秘籍,來不及細看,先揣入懷中,走出了光柱。

    「這『六道輪迴之主』倒是童叟無欺。」孟奇對江芷微、張遠山等人笑道。

    江芷微點了點頭,接著似笑非笑地道:「小和尚,萬萬大意不得,要不我來試試你的鐵布衫?」

    「好。」孟奇當然不願意在這種性命攸關的問題上馬虎。

    雖然鐵布衫屬於外功,已經融入了皮膚肌肉,不存在必須運氣才會有效的問題,但他還是提起內力,力圖將鐵布衫的效果發揮到最大。

    剛一提氣,孟奇眼前一花,只看到一點劍光似流星般投懷,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刺中了自己的左肩。

    噗,長劍發出如中敗革的聲音,僅劍尖深入一點,孟奇略有刺痛。

    長劍拔起,只一滴鮮血溢出。

    江芷微收回長劍,抹了一下劍尖,輕輕頷首道:「這鐵布衫果然童叟無欺,剛才這一劍,我已用上了四分力,且我這把『白虹貫日劍』還屬於利器級,嗯,恐怕我得使上五分力,才能真正破掉你這鐵布衫。」

    「不錯不錯!」雖然只能擋住江芷微五成功力以下的攻擊,孟奇已經很滿足了,就在剛才,自己連江芷微一成實力都不如!

    張遠山在旁邊同樣很滿意,微笑道:「尚在蓄氣小成階段的普通江湖人士,若不全力而為,且有一把好兵器,怕是無法真正傷到真定師弟你了,不過,真定師弟你面對蓄氣大成之輩時,亦得小心,儘量以傷換傷,快速解決戰鬥。」

    「嗯,多謝張師兄指點。」孟奇明白張遠山的意思,自己現在初成的「鐵布衫」怕是擋不住蓄氣大成者的全力進攻,但依然有減傷效果,所以戰鬥時就要發揮這方面的優勢,以輕傷換重傷。

    這時,戚夏呵呵笑了一聲:「可不要讓小和尚驕傲。」

    她目光轉向孟奇:「鐵布衫還有不少罩門,你自己很清楚,戰鬥之時需得小心這些地方,而且,不同類型兵器對鐵布衫的效果不一,你亦得好生鑽研。」

    不知什麼時候,她跟著江芷微叫起了小和尚。

    孟奇鄭重地應了聲是,知道戚夏所言非虛,自身雙眼、太陽穴、下陰等地方目前都屬於罩門,而鐵布衫本身是由捶打練成的橫練外功,對棍棒等防禦效果極佳,而面對刀劈劍刺等攻擊時,則要弱上不少。

    「吶,《五虎斷門刀》刀法。」戚夏遞給孟奇一本秘籍,同樣是灰撲撲的外表,但紙張顯得很新。

    孟奇誠摯地道過謝,隨意翻了一下後就收了起來,江芷微則走到了光柱旁,調出了「兌換譜」。

    她沒有直接讓兌換譜顯示到「天聰丸」的位置,而是從頭翻起,目光掠過名錄,只在《截天七劍》《太上劍經》《無生十三劍》《仙授長生劍》《止戈劍法》《勘虛劍法》《獨孤九劍》等劍法之上略作停留,雙眸專注,稍顯灼熱。

    「哎。」她發出了一聲含義豐富的嘆息,兌換譜上呈現出了「天聰丸」這一列。

    「好了。」她將手伸入光柱,拿出了一枚蠟封的丹藥,指尖輕輕一劃,破開蠟皮,清香瀰漫,然後,她仔細聞了聞味道,微微點頭:「確實是天聰丸。」

    張遠山笑了笑,走到她身邊,兌換起「天殘地缺一百零八劍」之「昏天黑地」,接著收起那薄薄的幾頁紙,轉頭看著齊正言:「現在該正言師弟兌換了,你有想好兌換什麼嗎?」

    齊正言拱了拱手,真摯地道:「齊某武功稀鬆,見識淺薄,還請張師兄,江姑娘,戚姑娘指點。」

    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道:「正言師弟,我觀你主修劍法應是『長河劍法』?」

    「對,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齊正言刻板的臉上泛出了一絲苦笑。

    這聽得孟奇一愣一愣,他們是在對切口嗎?

    玄心雖在為新晉弟子介紹各派情況,但他更愛講「自己」的江湖軼事,人又懶惰,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因此,有的門派他只是略略提了一句,有的更是還未講到,浣花劍派就屬於這種。

    江芷微看到孟奇呆愣的表情,笑了笑,隨口解釋道:「浣花劍派開派祖師飽讀詩書,於朝代更迭時隱入深山,偶遇仙人,得傳絕世神功,創下『浣花劍派』,因著他的喜好,浣花劍派內每一門嫡傳武功都是以一兩句古詩來命名,比如『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這門劍法,而普通江湖朋友不耐煩背誦詩文,給這些武功取了簡略的稱呼,就像『長河劍法』。」

    齊正言輕咳了一聲,沒有反駁,他自家知自家事,本門祖師不過一窮酸文人,才會以這種方式命名,哪算的飽讀詩書之輩,而這種誹謗祖師的話語,他自然說不出口,暗自感激江芷微給自己和門派留了幾分臉面。

    「是啊。」張遠山也笑呵呵地說道,「我們稱為『仙授長生劍』的浣花劍派鎮派劍經,全稱是『仙人扶我頂,結髮授長生』。」

    「還有『明月潮生劍』,小和尚你知道是哪句詩嗎?」戚夏笑吟吟地補充道。

    古詩……孟奇微微皺眉,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

    他隨口答道:「海上明月共潮生。」

    「不錯,看你之前那一身細皮嫩肉,果然非普通人家出身。」戚夏乃江上兒女,說話頗為大膽,而孟奇的回答證實了她之前的猜測。

    孟奇撇了撇嘴,一不小心就被試探了,小小年紀,心眼怎麼就這麼多!

    對於古詩之事,他很快拋諸腦後,反正暫時沒辦法探究,同時,他心裡略感欣喜地想道:「日後我白衣翩翩,腰懸長劍,手搖摺扇,口拽詩文時,不會因為詩文沒有來歷而被質疑了……」

    一陣對話後,張遠山繼續著之前的話題:「正言師弟,『長河劍法』以嚴謹著稱,亦藏有殺招,依我之見,很合你的脾性,但終究靈動不足,應敵之時少了變化,守有餘而攻不足,我建議你先挑選一門以變化莫測見長的劍法輔助練習,等凝練好眼竅相關的九大竅穴之後,再於下次任務積攢善功,兌換『天聰丸』。」

    「以你現在的境界,即使有『天聰丸』,怕也無法突破。」江芷微毫不客氣地指出這點。

    齊正言老實地點了點頭:「眼竅相關的九大竅穴,我確實只凝練了六個,還有待水磨工夫,就照張師兄你的建議兌換吧。」

    他首肯之後,眾人紛紛拿出自己的玉冊,幫他篩選類似的價格合適的劍法,最終「見多識廣」的孟奇找到了一門讓齊正言很滿意的武功。

    齊正言對孟奇拱了拱手:「多謝真定師弟,我原本想著兌換一式『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但它終究屬於門內秘傳劍法,我若貿然習練,日後被發現,恐被處以偷學之罪,而這『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不僅靈動莫測,以變化見長,還能推到奇遇之上。」

    「『落霞秋水劍』……」江芷微小聲地告訴孟奇「通用名」。

    這逼格太高了!孟奇暗諷著浣花劍派祖師,臉上卻笑眯眯地道:「在下,呃,小僧亦是偶然看到,無需道謝。」

    這「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是《笑傲江湖》中衡山派秘傳,孟奇曾經想過兌換,可惜瀟灑的劍俠暫時與他無緣。

    這門劍法總價一百五十善功,若拆開兌換,總綱需要二十善功,每一式十個善功,因此,齊正言兌換了總綱和其中四式,剩餘十個善功則兌換了一枚「靈芝補氣丸」,用以提升內力,盡快凝練完竅穴。

    「現在只剩戚師妹了。」張遠山溫和笑著看向戚夏,「你將普通秘籍、雜學兌換給『六道輪迴之主』,以換取善功,怕是已經看中了什麼吧?」

    戚夏笑吟吟拱了拱手:「張師兄目光如炬,小妹這點心思卻瞞不過你,我看中了那『唐花』的製作與使用之法。」

    「唐花?」

    「唐花?」

    同樣的話語從眾人口中說出,感覺卻完全不一,張遠山等人是好奇和疑惑,孟奇則是震驚,《神州奇俠》系列裡,蜀中唐門三大絕門暗器之一的「唐花」?不是獨門,不是奇門,而是絕門!

    戚夏看了孟奇一眼:「小和尚,你剛才看到了這暗器製造之法?」

    「嗯,我最初唸著自己武功不行,想要找點厲害的暗器和**防身。」孟奇只能這麼解釋。

    戚夏沒多說什麼,微笑對張遠山和江芷微道:「我從小被爹爹罵學武不專心,沉迷於雜學,所以,到今日也未能開眼竅,而雜學之中,我偏愛機關術和暗器,可惜,大江幫內,這兩方面的雜學都不算出眾,叔叔伯伯們雖有類似的獨門之學,卻不可能毫無藏私地教導我,今日看到這『唐花』製作之法,我是見獵心喜。」

    「多位機關大師和暗器高手,對我們來說是好事,能應對更多的情況。」張遠山和江芷微都認同了戚夏的選擇。

    「唐花」乃蜀中唐門絕門暗器,兌換價格極貴,一朵製成的「唐花」和相應暗器手法,哪怕用過就失效,亦要三百善功,若由「六道輪迴之主」灌頂,掌握怎麼製作和使用,初通是三百善功,完全掌握是六百善功,而如果直接兌換載有製作和使用之法的圖紙,自行蒐集材料,冒著種種危險鑽研,則是一百五十個善功。

    戚夏又換了一些秘籍和雜學,最終湊足了一百五十善功,得到了「唐花」製作和使用之法。

    「兌換完成,選擇好需要存放的物品,然後回歸自身世界,等待下一次輪迴開啟。其間無法進出此處,若想在此修煉,需得現在就兌換時間。」六道輪迴之主的宏大聲音響起。

    因為無法隨意進出,孟奇自然將秘籍隨身攜帶,並大概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地盤」。

    那白玉門之後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屋子,要想有床椅等事物,需得兌換。

    一片光芒灑下,籠罩了回到廣場的孟奇等人,然後,孟奇徹底失去了知覺。

    黑暗沉重,孟奇努力掙扎,猛地翻身坐起,恰好看到一片月光如水,安寧靜謐。

    接著,真慧、真觀等人熟悉的沉睡呼吸聲也傳入了他的耳朵。

    「回到禪房了……」這個念頭剛起,孟奇就下意識提氣,丹田一片溫暖,一道暖流徐徐上升。

    「咦,小玉佛……」欣喜地發現兌換的一切依然存在後,孟奇突然發現隨身戴帶的小玉佛裂成了兩截,再沒有那種通透溫潤的安寧之感了。

    他又驚又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鐘聲響起,可卻沒有了平時的悠遠寧靜,一聲緊過一聲,彷彿寺內有什麼大事發生!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46 AM

第十九章 勇氣

    孟奇騰得一下坐起,側耳聽著鐘聲,雙拳在被子裡悄然緊握:「是清景之死被發現了?還是直接失蹤?」

    這不同尋常的鐘聲裡,真應、真觀等對其他事情漠不關心的雜役僧都翻身而起,莫名驚慌,掩蓋了孟奇的反常。

    大雄寶殿內,金身佛像雙手結印,寶相莊嚴,慈悲憐憫地看著殿中眾人。

    佛像正下方站著一位白眉長出臉龐垂下的老僧,他容貌清臒,著黃色僧衣,披大紅袈裟,手持九環錫杖,臉藏淡金之色。

    「南無阿彌陀佛,眾位施主稍安勿躁。」這老僧單手豎起,宣了一聲佛號。

    他兩旁分別站著近二十位披紅色袈裟的僧人,有皺紋深重,蒼老不堪者,有瘦削乾癟,宛如枯木者,亦有氣質憂鬱,儒雅成熟者。

    「哼,稍安勿躁,我派弟子在你少林遇害,你卻讓貧道稍安勿躁?」頭戴七星冠,身著陰陽道袍的老道士雙眸精光如電,直視著說話之老僧,「空聞大師,我玄天宗受邀而來,卻遭逢此事,你得給我們一個公道!否則,哼!」

    他頭髮雪白,臉龐卻異常紅潤,不見一絲皺紋,正是鶴髮童顏之相。

    這老僧正是少林方丈,證得了「降龍羅漢金身」的空聞,威壓江湖已有百餘載。

    「阿彌陀佛,守拙施主,寺中發生此等慘事,勿論兇手何人,我少林都難辭其咎。」空聞平和地說道,絲毫不見硬撐面子的表現,「可我想貴派守靜施主與在場眾位施主一樣,更想知道兇手為誰,目的何在,還請給老衲些許時間,檢查屍體,找出兇手。」

    守靜道人是玄天宗掌門,據說已經觸摸到了法身門檻,地榜第二。

    「空聞大師言之有理,守拙道友萬勿急躁,你之悲慟,我等皆感同身受。」身著玄武道袍的中年道士手握一柄玉如意,出來勸誡了一句。

    他背後的弟子之中,張遠山正眼含悲慼,雙拳緊握地看著白布之上躺著的清景,其頭顱與身體分開,眉毛怒張,雙目圓瞪,顯然死前驚怒異常。

    「居然真是如此死法……」張遠山悲慟之中是又驚又愕,輪迴世界中怎麼死掉的,在現實裡竟然也是同樣死法!

    不管確實是因為自己等人之真身被投入了「輪迴」,還是幻術幻境之後的傷勢投影,「六道輪迴之主」都足以稱得上神通廣大了!

    這可是在「降龍羅漢」眼皮底下完成的!

    他悄悄窺向洗劍閣弟子之中的江芷微和大江幫眾人內的戚夏,只見她們臉現悲切之餘,亦是難掩震驚和凝重,而齊正言只是普通弟子,沒有資格隨浣花劍派長輩進入大雄寶殿。

    不過玄天宗弟子在少林寺內神秘被殺之事,足以稱得上驚悚了,其他年輕弟子的表情都相差彷彿,無人發現他們的異常。

    守拙道人冷冷地看了真武派道士一眼:「玄元子,死的不是你家弟子,莫要裝什麼好人!」

    「常聞玄天宗守拙道友脾氣暴烈剛直,今日所見,果然如此。」玄元子涵養不錯,且知道類似清景的弟子,玄天宗雖仍有不少,損失得起,但被人如此暗殺,簡直是在往他們臉上狠狠搧耳光,守拙道人豈會不暴跳如雷,所以他只是微笑回了一句,然後看向另外一邊,「蘇道友,你之所見呢?」

    江芷微身前站著一位模樣年輕俊秀的青衣男子,看似普通,但若仔細觀他,會有一種他所在空空蕩蕩,無我無物之感。

    這青衣男子半闔著眼睛,右手輕輕摩挲著腰間古樸長劍,聲音厚重滄桑地道:「空聞大師言之有理。」

    他的聲音與他的外表很不相襯,就像一位歷經了世事滄桑,看破了紅塵紛亂的老者。

    青衣男子說完,大雄寶殿內頓時一片安靜,脾氣暴烈的守拙道人竟也沒有反駁,彷彿被那男子氣勢所奪。

    守拙道人沉默了一下,打了個稽首:「還請空聞大師查看清景之傷。」

    這並不是青衣男子比空聞方丈威名更甚,實力更強,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或許將來會有這麼一天,但至少現在,青衣男子與空聞神僧依然有著天淵之別,真正的原因在於,空聞方丈慈悲為懷,虛懷若谷,從不恃強凌弱,與他可以爭論一下道理之曲直,而青衣男子向來不耐煩口舌,惹惱了他,從來都是一劍直來直去。

    空聞將九環錫杖交給旁邊那位豐神俊朗,氣質憂鬱的中年和尚,緩步向前,停於清景屍體旁邊,雙目之中隱有點點金色佛光閃耀。

    「清景施主致命之傷在背心一掌,兇手實力為初入開竅,擅長鐵掌,而脖子之傷,乃死後所為,凶器為長刀,用刀者實力在出掌者之上少許,故兇手有兩人,皆是開了眼竅但深淺不一的好手。」空聞緩緩道出清景的死因,聽得張遠山、江芷微等人一愣一愣,他竟然還原的如此清晰真實!不愧是法身高人!

    守拙道人臉色依然鐵青:「這樣的結論,貧道亦能得出,可真正的兇手呢?能讓兩個開竅小輩潛入院落不被貧道發現的兇手呢?能在少林之中逞兇而不被大師你天眼通、天耳通發現的兇手呢?」

    「老衲昨日禪定,以觀諸淨土,怕是被真兇窺見了空子。」空聞不急不徐地說道,表情隱含歉意。

    守拙道人毫不退讓:「空聞大師,你深入定中之事,怕無幾人知曉,事情豈能如此湊巧?還請大師你展現金身之能,追溯真兇!」

    他這番話佔著道理,玄元子等人都輕輕點頭,將目光投向了空聞。

    空聞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老衲剛才已經試過,真兇實力不在老衲之下,已是斷了『線索』。」

    「這麼說,你少林找不出兇手了?那貧道得稟報掌門師兄,請出光陰刀,自行尋覓真兇!」守拙道人又氣又怒地道。

    「阿彌陀佛,老衲愧對玄天宗各位施主,願上玉皇山向守靜施主謝罪,與貴派一起尋覓真兇。」空聞面露悲憫地道。

    空聞後面的首座、長老之中有幾位露出了不滿神色,守拙實在太咄咄逼人了,方丈又實在太軟弱了!不過他們也知道,此事發生的實在太蹊蹺,在找不到真兇的情況下,若不如此處理,少林清譽恐將毀於一旦。

    聽到空聞願親上玉皇山謝罪,眾人都徹底愣住,守拙道人也第一次露出了尷尬表情:「空聞大師無需如此,你之誠意,貧道能感受得到,希望少林能謹守這份承諾,與鄙派一起尋覓真兇。」

    天榜第三,威壓天下百餘載的金身羅漢親自上門謝罪,實在太考驗他的道心了,這種事情,若沒有確切證據,玄天宗也不願意逼人太甚。

    耳中聽著眾位長輩議論真兇,張遠山心裡卻思緒翻滾,老實說,雖然真武派強調弟子外出歷練之事,以打磨自身,「輪迴世界任務」亦算是一種另類的磨礪,但自身才開竅沒多久,遠遠沒到可以深入這等事情的地步。

    所以,他非常想擺脫「六道輪迴之主」,擺脫「輪迴任務」,那些神功絕學、仙兵利器、靈丹妙藥,自己雖頗為眼熱,可至少目前境界而言,自身並不缺乏秘籍、兵器、丹藥等,而且也沒到修為增長停滯或緩慢,漸漸被同門甩下的惡劣地步。

    現在,「降龍羅漢」當面,這是一個擺脫「六道輪迴之主」的機會!

    法身級高人,已是神仙一流,神通廣大,哪怕還不如「六道輪迴之主」,應該亦能抗衡一二,保全自己等人,若非如此,「六道輪迴之主」何須神秘詭異地「拉人」去完成輪迴任務,直接將整個世界的高手抓進去便可。

    當然,「六道輪迴之主」顧忌的可能是別的因素。

    「要不要將『輪迴世界』之事當眾揭穿了,『六道輪迴之主』難道還能當著『降龍羅漢』之面抹殺我不成?」

    「即使『六道輪迴之主』就是空聞方丈,當著各派前輩之面,他也會隱藏殺心,盡力維護我們。天下之大,法身高人可不止他一位,光是我道門的沖和前輩,在天榜之上,排名就高於他!」

    「但如果空聞方丈是與別的法身高人合作,在我洩露此事時,完全可以由另外那位高人出手抹殺,而他只需裝作猝不及防,晚了一步……」

    「也許『六道輪迴之主』遠遠強於空聞方丈,達到了神話傳說裡道尊佛祖之能,可以不留痕跡地當面抹殺洩露輪迴世界秘密之人……」

    「若我已開九竅,倒是可以借『輪迴世界』磨礪一番……」

    張遠山思來想去,眾多想法浮現,可卻始終下不定決心。

    哎,他暗自嘆息了一聲,自己果然有著不敢行險搏命的缺陷。

    他自家知自家事,在沉穩幹練之上,自己一向算是翹楚,被眾多長輩稱讚,遇事很少慌亂無措,但也正因為如此,想得太多,顧慮太多,在需要行險一搏時,缺乏必要的勇氣,這才是自己《真武七截經》所載劍法未能入門的真正原因所在。

    想到這裡,他看向江芷微,這方面,她遠遠勝過自己。

    目光所及,只見蘇無名背後的江芷微眼觀鼻,鼻觀心,除了帶著少許悲傷外,一副置之事外的專心模樣,沒有一點站出來揭露輪迴世界秘密的跡象。

    張遠山心中一動,想到了江芷微看著那些劍法名錄時的灼熱目光,於是內心苦笑了一聲,暗自搖了搖頭。

    「方丈大師,晚輩有一事稟報,關係清景之死。」突然,戚夏的聲音傳入了張遠山的耳朵。

    他愕然看去,看到了一張隱含決絕神色的俏臉。

    彷彿在數著地上螞蟻的江芷微也驚愕抬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49 AM

第二十章 秘聞

    張遠山腦海裡亂糟糟的一片,浮現的全是「輪迴廣場」之上,戚夏笑吟吟介紹著唐花,說著機關暗器等雜學時的樣子,他原本以為,若有誰能冒險揭穿「輪迴世界」之事,那必然是自己或江芷微之一,而非看起來在「輪迴世界」裡接觸到夢寐以求事物,心願有望達成的戚夏!

    誰知道,自己還在猶豫的時候,她居然就下定了決心,不,她似乎很早就下定了決心!

    難道兌換前後,她的欣喜只是在裝樣子?

    不對,不像是假的,也許只是欣喜無法壓下她擺脫危險的決心!

    戚夏話一出口,空聞就看向了她,阿彌陀佛了一聲:「戚施主請講。」

    「你知道什麼?」守拙道人飽含著對真兇的憤怒,看向戚夏,等待著她提供線索。

    一時之間,蘇無名、玄元子以及戚夏之父戚元同等人都將目光投射到戚夏身上,不明白與玄天宗院子相隔好幾重的她為什麼能發現與清景之死有關的事情,她起夜時能碰到的,他們這等高手睡夢之中亦會自生感應,或者可以這麼說,能瞞過自己等人感官的,絕對不會被戚夏這還未開竅的小姑娘偶然撞上。

    張遠山下意識往師伯玄元子身後躲了躲,左手不自覺握緊,右手則觸摸到了自身劍柄,那冰冷的觸感稍微緩解了他內心的緊張擔憂,可口乾舌燥的感覺卻毫無消褪,他悄悄望了江芷微一眼,只見她的右手亦是按在了劍柄之上。

    戚夏脫口而出那句話後,再沒有後退的餘地,,看了看眾位前輩和「降龍羅漢」空聞,暗自希冀法身級高手能夠震懾和阻止「六道輪迴之主」,哪怕空聞方丈就是幕後黑手,眾目睽睽之下,為了不暴露,他亦會保護自己,甚至會親自護送自己回大江幫,而回到大江幫後,因為自己提醒有了戒備的父親等長輩必然會請出鎮派神兵「蹈海翻江棍」,自己的安全就得到保障了。

    「回稟方丈大師,清景與我都被六……」戚夏組織著語言,試圖最快時間內引起眾位長輩的警惕。

    「六」字剛一出口,戚夏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臟咚咚咚,咚咚咚,跳得異常劇烈,大量鮮血上湧,腦袋發脹,喉嚨澀阻,喘不過氣來。

    砰!

    戚夏彷彿聽到了冥冥中的一道清脆破裂聲,視線內一片鮮紅,隱約看見一隻閃爍著莊嚴佛光的大手帶著柔和安定的氣息伸向自己,試圖挽救自己,而一道劍光,宛如天外青冥,驚鴻而現,點往自己身後三寸處的虛空。

    「『六道輪迴之主』竟然真的敢在法身級高人面前動手……」

    「可惜他們遲了一點……」

    戚夏帶著苦澀、遺憾、震驚、不甘的情緒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身體軟軟倒地。

    「夏兒!」彷彿詩詞中白髮漁樵的戚元同悲切地喊了一聲,身法極快,接住了戚夏,掌心真氣吐露,不要錢般傾瀉入戚夏體內,可卻毫無反應。

    江芷微略顯茫然震驚的表情之中,蘇無名長劍收回,左手摩挲著劍身,半闔的雙眼睜開,說不盡的銳利鋒芒,可表情卻異常凝重,帶著濃濃的思索之意。

    「阿彌陀佛,老衲晚了一步。」空聞雙手合十,再無莊嚴神聖之佛光閃現,他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和愕然。

    裝作猝不及防,晚了一步……裝作猝不及防,晚了一步……張遠山腦海裡彷彿有一道道雷霆炸響,又驚又懼,慶幸後怕之意和懊惱自責之情交纏在一起,難以理出頭緒。

    忽然,他靈光一閃:「不對,剛才空聞方丈根本沒有展露出羅漢金身,若他真是按我之所想,裝作猝不及防,晚了一步,最後更應該全力而為,以示清白,哪像現在這樣,敷衍了事!或許,他真是猝不及防?連知道內情的我也沒想到『六道輪迴之主』出手會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如此之神秘莫測……」

    他看著戚元同懷中失去了生氣的戚夏,只覺心臟彷彿被一隻大手捏住,沉重悲慟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救援不及的還有守拙道人,他先是怒視著空聞,似乎要呵斥他出手敷衍,未盡全力,恐怕與真兇有關,可他的表情忽地變幻了幾下,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事情,竟漸漸平靜了下來,玄元子、戚元同等人亦是沒有出頭。

    「各位施主,剛才戚施主之遭遇,讓老衲想到了幾件類似之事。」空聞緩緩開口,「也是老衲一時疏忽,未能將清景施主之事與這幾件事情聯繫起來,否則當能救下戚施主的。」

    幾件類似的事情?張遠山覺得今晚實在是太多事情衝擊,自己有點承受不住,他緊張震驚地看著空聞,不出意外地發現江芷微與自己表情、舉動甚為一致。

    好在其他人也是相似的反應,兩人並不算出格。

    「願聞其詳。」玄元子打了個稽首,戚元同略有點血紅的眼睛也望向了空聞。

    空聞嘆了口氣:「不知各位施主聽過『仙跡』這個神秘組織嗎?他們之中的成員,若是想洩露內部的秘密,都會像戚施主一樣莫名死亡,老衲懷疑,他們體內或許有著某種詛咒,一旦觸發,就能引來冥冥之中的力量。」

    「『仙跡』?貧道與他們之中的『斗姆元君』交過一次手,嘿,差點丟了性命。」玄元子自嘲地說了一句,「但貧道未曾抓到過他們的成員,沒見過類似的神秘死亡。」

    「什麼?你差點送了性命?還有什麼『斗姆元君』?」守拙道人脾氣急躁,不敢置信地問道。

    玄元子是真武派庶務首座,雖不算門內最頂尖層次的高手,但也是地榜上有名的人物,與守拙道人實力相近,他居然會被一不出名「組織」之中的高手打敗,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據老衲所知,『仙跡』的正式成員很少,不超過二十之數,每一位都以上古神話時代有名的道人或仙神為號,無真名外露,『斗姆元君』就是其中之一。」空聞為在場未聽過「仙跡」組織的人解釋道。

    玄元子苦笑搖頭:「方丈大師確比貧道瞭解更多,貧道稀里糊塗與那『斗姆元君』碰上,大戰了一場,狼狽逃竄,除了仙跡和對方名號外,什麼也不知道,嗯,十年之前,『斗姆元君』就應有外景巔峰的實力了。」

    「以仙神為號,無真名外露?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的無名高手!說不得便是各家各派之中某些野心勃勃的人暗中聯合成立的組織!玄元子,你看得出『斗姆元君』的武功來歷嗎?」守拙道人哼了一聲,不相信有那麼多高手能默默無聞,除了「仙跡」的代號外,他們必然在江湖上有著另外的顯赫身份!

    所以,他依然懷疑少林寺有內奸!

    玄元子嘿了一聲:「我要看得出來,早順藤摸瓜找到本人了,我『真武派』乃真武大帝道統,亦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斗姆元君』施展的武功似是神話時代那位『眾星之母』的絕學『星神降世決』,但『星神降世決』與『混元返虛功』失傳已有幾萬年,我哪知誰偶然得到了傳承。」

    「『混元返虛功』……『星神降世決』……」張遠山臉色略微發白,因為他記得「六道輪迴之主」的兌換譜上就有這兩門神功,前者價值五十萬善功,後者八萬,「這『仙跡』組織莫非真與『輪迴世界』有點關係?」

    守拙道人圍著戚元同轉了一圈,輕輕點頭:「有神秘力量從體內爆發,外接冥冥之力,果然非常人所能為,但既然體內有詛咒或類似的痕跡,我們自可以先清查一下彼此。」

    就在張遠山毛髮緊縮之時,江芷微身前的蘇無名開口了:「類似的痕跡隱藏很深,若不弄清由來,採用針對之法,恐無法發現端倪。」

    「蘇無名,猜測不能代替行動。」守拙道人彪悍起來,亦是不怕蘇無名的。

    「蘇施主所言極是,老衲在有所瞭解和準備的情況下,於那位『仙跡』成員『太乙天尊』身上探尋,亦是沒有發現隱藏痕跡……」空聞將自己與仙跡組織遭遇的幾件事情大概講了一遍,然後看向蘇無名,「蘇施主似是有類似經歷?」

    蘇無名淡淡地道:「我遇到的是一個叫做『神話』的組織,與『仙跡』類似,卻是『仙跡』死敵,稱號用的是上古神靈之名。」

    「蘇施主,可有收穫?」眾人震驚於還有另外一個神秘組織時,空聞關切地詢問道。

    蘇無名依然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我遇到的『東王公』實力不錯,我收不住手。」

    所以,他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不少年輕弟子皆是一汗。

    「而屍體神秘自毀。」蘇無名繼續說道。

    空聞嘆息一聲:「有老衲看著,『太乙天尊』的屍體倒是沒有毀掉,他真實身份卻是不凡,稍後會與各位交流。」

    這裡人多口雜,卻是不方便再深入討論了。

    「不管『仙跡』,還是『神話』,都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必有不可靠人之陰謀,我提議各大門派聯手徹查此事!」守拙道人聲音洪亮地說道。

    空聞點了點頭,重新接過九環錫杖:「日後若有收穫,少林願與各派分享。」

    「玄天宗亦同。」守拙道人直接答應了下來,並看向戚元同,「還請戚道友搜一搜令愛遺物,看有無發現。」

    戚元同陰沉著一張臉,點了點頭,不出意外找到了那「唐花」的製造之法,然後,他咬牙切齒地道:「我大江幫內並無這種暗器,哼!必殺『仙跡』、『神話』之鼠輩祭奠夏兒!」

    未曾在江湖上見過的暗器製造之法,讓他聯想到了玄元子提到的失傳多年的「星神降世決」,愈發相信幼女之死與這兩個神秘組織有關。

    玄元子看了看各派高手身後的弟子:「事關重大,還請各位約束門人,莫要外洩了此事。」

    能進大雄寶殿的都是各派未來的精英,有一定的資格知曉此事,因此他只是讓他們不要隨意外洩。

    「是,師伯。」張遠山當即回答,其餘弟子亦一一應承了下來。

    幾位話事人去殿後隱秘討論了一陣後,各自返回,張遠山跟著玄元子離開了大雄寶殿,走向身客居院落。

    一路之上,他始終在糾結苦惱著剛才之事。

    走著走著,他聽到玄元子師伯輕輕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就像引子,讓張遠山內心潛藏的疑惑爆發,快步上前,低聲問道:「師伯,為何你們不質疑空聞方丈?他未曾出全力救戚師妹,根本就沒展露羅漢金身。」

    至少沒有展露他從各種典籍中看到的「金身」!

    玄元子微笑了起來,讚許地道:「觀察敏銳,細緻入微。」

    接著,他望向天空,半是悵然半是感嘆地道:「傳聞非虛啊。」

    啊?張遠山不解地看著玄元子,可玄元子卻沒有解釋這件事情的意思,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問。

    夜涼如水,細雪紛飛,天空濛濛亮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52 AM

第二十一章 禍福相依

    挑完水,用過早膳之後,孟奇迫不及待地提著掃帚往禪心院走去,打算從江芷微、張遠山等人口中弄清楚今晨鐘聲如此緊迫的原因。

    是因為清景之死被發現了嗎?

    法身級高人有沒有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大晉各門派的應對又是怎樣?

    帶著這些疑問,孟奇跨入了禪心院,裝模作樣地掃起昨晚又堆積的薄雪。

    打掃之中,他悄悄觀察著幾重院落裡來來往往的各派弟子,發現雖大部分人臉上都帶著震動和不解,但只有極少數人表情凝重,似乎心事重重。

    「那邊那位打掃的師弟。」張遠山熟悉的聲音突地傳入了孟奇的耳朵。

    孟奇扭頭看去,只見張遠山站在一間客房前,對自己招著手:「煩請師弟進來打掃一下,我心緒不寧,弄髒了地面。」

    「好的。」孟奇自然知道張遠山是找個藉口讓自己進屋,當即提著掃帚簸箕等物走向那間客房。

    張遠山很有風度地等在那裡,讓開房門,先孟奇進去,自己則假裝隨意地環視了四週一圈。

    孟奇剛入屋,那抹亮麗的鵝黃之色就映入了眼簾,江芷微原來也在這裡。

    他謹慎為重,埋下頭,揮舞起掃帚,清掃著地面的茶水污跡和殘渣。

    江芷微笑了一聲:「小和尚,又是你啊?」

    「回江施主,這兩日都是小僧打掃禪心院。」孟奇聽出江芷微在裝兩人僅僅昨日見過一面,於是很配合地回答。

    聽到「江施主」這個稱呼,江芷微右手抬起,摀住嘴巴,然後沉下臉,一本正經地對重新進屋的張遠山道:「張師兄,我和戚姐姐昨日不打不相識,算是有了份交情,誰知她今日卻遭此厄難,我實在心緒難平,你和她交情匪淺,可曾記起什麼線索?我必以手中之劍,為戚姐姐討還一個公道!」

    昨日戚夏就是被她淘汰的。

    什麼?戚夏死了?孟奇心中的驚駭宛如狂風巨浪,怎麼也無法克制,戚夏怎麼會死?那個心眼很多,嬌俏柔美,喜愛機關暗器之術的江南水鄉少女竟然死了?

    啪,震驚之中,雖然他努力克制自己,但還是未能拿穩掃帚,這完全超出了他之前預料的種種情形!

    掃帚倒地的聲音讓孟奇略微回神,趕緊彎腰撿起,裝作惶恐的樣子道:「小,小僧,失禮了。」

    結結巴巴並非孟奇刻意裝出,實在太過驚訝而致。

    「無妨,當時我不比你少一分震驚,此事實在太過駭人聽聞。」張遠山同樣以對「陌生少林弟子」的態度寬慰了孟奇一句,接著,轉頭對江芷微道:「年前在茂陵,我與戚師妹見過一面,雖交淺而言深,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看來真如空聞大師之言,她是因為試圖揭露那個秘密而被體內詛咒害死的,哎,戚師妹風華正茂,誰知竟此夭折,實在讓人扼腕嘆息。」

    他語氣裡的悲痛惋惜是貨真價實的。

    雖然不能公開討論「仙跡」等組織,但戚夏、清景之死卻是紙包不住火,很快就會人盡皆知,所以張遠山和江芷微借這個機會,預先告訴孟奇,免得他初次聽聞時,在別的僧人面前露了馬腳。

    原來戚夏是想洩露「輪迴世界」之事而被抹殺的……她當時肯定法身高人當面,這樣也會被抹殺?「六道輪迴之主」神通廣大到如此地步?孟奇明白了戚夏的死因,可內心的驚濤駭浪卻沒有一點平息,但凡有一點機會,誰願意被人控制?誰願意被威逼去完成各種危險任務以換取「神功仙丹」?

    法身高人「降龍羅漢」也無力阻止「六道輪迴之主」嗎?

    江芷微喟嘆一聲:「清景也死得不明不白,幕後真兇實在可惡!」

    「昨日我有一疑惑,不知江師妹你注意到沒?」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戚師妹詛咒發作時,空聞大師雖言自身晚了一步,但始終未展露金身之力,這實在不合常理,我私下問過玄元子師伯,他只說傳聞非虛。」

    江芷微抿了抿嘴唇:「我亦發現了這點,回禪心院後問過師父,他老人家只讓我自己蒐集各種資料推測。」

    沒有展露羅漢金身?也就是說還不能證明「六道輪迴之主」就遠遠超過了法身,達到了傳說裡道尊佛祖之境,孟奇稍微鬆了口氣,更加好奇起空聞為什麼不展露金身的原因。

    「終究還是我們實力太差,無法接觸更高層次的事情。」張遠山情真意切地感嘆了一句,再沒有了之前隱藏的自傲心理——目前年齡而言,自己武功夠用。

    只有變強變強再變強,才能一步步擺脫「六道輪迴之主」,才能不在殘酷的任務之中死掉,而想要迅速變強,似乎又得依賴「六道輪迴之主」……

    江芷微右手五根指頭彷彿在撥弄文武七絃琴一樣,於劍鞘之上輕輕滑動,目光望著窗外微藍天空,語氣沉凝堅決地道:「或許有一日,我們也會遇上類似事情,到時候,只能憑手中長劍,斬出一線生機,謹以此話與張師兄共勉。」

    兩人「當孟奇透明」般將今晨大雄寶殿上發生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語地回味了一遍,除了「仙跡」與「神話」組織之事。

    這只能等到下次輪迴任務,於白玉廣場之上再做交流,否則被院內各派前輩聽到,絕對會被懷疑上。

    孟奇緩慢清掃完地面,在江芷微當先離去後,亦回到院中,繼續著自己的「掃地生涯」,心中思緒翻滾,種種念頭此起彼伏,難以平靜。

    午膳之後,孟奇按照「鐵布衫心法」做起了真氣搬運之事,努力將別人灌輸的東西變成屬於自己的事物。

    可這時,玄心卻敲響了院內小鐘,招眾人集合。

    「立刻去清掃正門附近的廣場,恭送各派施主離開。」玄心一副熟睡之中被吵醒的樣子,氣洶洶地吩咐道,末了,低聲嘀咕了一句:「首座的腦子被妖怪吃掉了嗎?我少林什麼時候需要對其他門派如此恭敬了?」

    孟奇心中一動,大概猜到了原因,玄天宗和大江幫兩派傳人都慘死寺中,少林理虧,總得做點表示。

    眾人很快提著掃帚水桶等物到了正門附近的廣場,分派好區域,幹得熱火朝天。

    因著「練成」了鐵布衫,有了粗淺內功的關係,孟奇打掃起來更見輕鬆,好幾次忍不住想趁機練一練「神行八步」,不過他也知道各派客人和送客僧人高手如雲,若被人發現自己所練輕功非少林路數,在當前情勢下,少不得被拷問一番。

    叮叮噹噹的風鈴聲之中,真言忽然指著遠處道:「真定師弟,那就是這次演武第一的江芷微施主,洗劍閣傳人。」

    他與孟奇、真慧走得較近,打掃完後自然聚在了一起。

    此時,各派高手與弟子正在幾位身披紅色袈裟的首座、長老陪同下,往正門走去,真言所指正是走在一位青衣男子身後的江芷微。

    切,需要你介紹?我們很熟好不好!孟奇內心用現代語言腹誹了一句,表面上卻裝作興致勃勃的樣子,「咦,是那位姑娘!我打掃禪心院時,蒙她相助了一次。」

    「師兄,這不太對啊。」真慧呆呆地看著孟奇。

    而真言則好奇地問道:「真定師弟,江芷微施主是不是那種很高傲很冷漠的女子?據說劍法好武功高的女子大多這樣。」

    孟奇本來想炫耀一下,但最終還是強行忍住:「我亦不知,從助我之事看,應是極好相處的姑娘。對了,小師弟,哪裡不對了?」

    真慧皺眉看著孟奇:「師兄,一般不都英雄救美女嗎?」

    滾!孟奇只想對傻乎乎的師弟喝上這麼一句。

    真言忍俊不住,他亦知道真慧太過沉迷孟奇編的各種江湖故事。

    周圍的雜役僧們小聲議論了起來。

    「那是真武派的張遠山?我聽其他師兄講,他是這一代赫赫有名的年輕高手,將來有望進入人榜。」

    「是他,但聽說昨日半招之差,敗在了洗劍閣江芷微手上。」

    「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別看不起小姑娘,我娘告訴我,長得越漂亮的姑娘,越是厲害!」

    雜役僧們之所以到雜役院,或多或少都有點問題,難免有人言談粗鄙。

    「哎,小姑娘怎麼了,十年之後,她多半能踏入外景,成為真正高手,以她的容貌和身份,肯定會被大批江湖俊傑追逐,捧為仙子。」真言突地感嘆道,「張遠山亦是如此,真武派嫡傳弟子,又受長輩看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哪像我們,只是掃地打雜之僧,連與他們站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

    「是啊,別說站在一起,能被他們正眼看一看,我也心滿意足了,日後還俗,總能對鄉鄰們吹噓一番,我曾經與江湖上某位大俠某位仙子有過一番交情。」別的雜役僧也發出了類似的感嘆。

    一時之間,雜役僧這邊滿滿的都是羨慕嫉妒恨。

    突然,行走之中的江芷微和張遠山幾乎同時側頭,望向了這邊,對孟奇微不可及地點了點頭。

    「哈哈,他們在看我?」

    「這下你滿足了吧?」

    「誰?他們在看誰?」

    雜役僧們頓時興奮了,議論紛紛。

    孟奇吐了口氣,舒緩內心突然略顯微妙的情緒,目送江芷微等人離開。

    「日後的江湖之中,他們怕是叱吒風雲之人物!」……

    類似的感嘆裡,孟奇、真慧、真言收拾工具,往雜役院返回。

    走著走著,真言有點悲涼地道:「他們走的是通天之梯,而我們卻連脫離雜役院這小小的一步都無法邁出,哎,真定師弟,真慧師弟,你們不難過,不絕望嗎?」

    孟奇暗道,我得找機會離開少林了,有輪迴世界在,自己也許會出現武功突然飆升的情況,留在這裡少不得受懷疑,不過這不急於一時,自己目前急需高手對練,離開了少林,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很難找到合適又不傷自己性命的對手——自己的鐵布衫不過蓄氣小成,又是普通武功,倒是不怕被發現,多的是藉口解釋。

    而且,如果能在這個過程中,拜師學到一門七十二絕技,日後在輪迴世界裡活下來的可能就會大很多,反正將來一定得下山。

    這時,真慧傻呼呼地回答:「為什麼要難過?掃地的時候專心掃地,吃飯的時候專心吃飯,聽故事的時候專心聽故事,睡覺的時候專心睡覺,為什麼會難過?」

    「咦?」真言愣住,沒有回答,而旁邊卻響起了一聲輕咦。

    孟奇無需轉頭,因開闢丹田、積蓄內力有了大幅度進步的感官早就發現那讓人生畏的玄苦師叔與另外一位黃衣僧人靠近。

    「玄苦師叔,玄痴師叔。」真言順著咦聲望了過去,趕緊雙手合十。

    等孟奇和真慧亦行過禮,玄苦點了點頭:「真慧,明日去武僧院。」

    啊?除了真慧自己依然搞不清楚狀況之外,孟奇和真言皆是震動。

    皮膚隱現金色,顯得精幹凌厲的玄痴打量了孟奇一眼:「你是真定?」

    「是弟子。」孟奇只覺莫名其妙。

    玄痴微微頷首:「你明日也去武僧院。」

    啊?孟奇也呆住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54 AM

第二十二章 反應

    孟奇原本正煩惱於找不到機會脫離雜役院,誰知卻猛地被人告知自己明日就能去武僧院報到了,簡直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暈頭轉向,又驚又喜,而其中驚訝的成分遠遠高於喜悅,因此一時之間,他表情呆愣,忘了該怎麼回答。

    玄痴對孟奇的反應並不意外,聲音渾厚卻低沉地說道:「真武派張遠山,洗劍閣江芷微,都對知客師兄讚你懂禮節,明進退,談吐不俗,善能克制。難得有別派施主如此讚我少林之雜役僧,故讓你進入武僧院,錘煉武技,日後以充知客僧。」

    作為武道大宗的知客僧,武功怎麼也得有點水準,以防失了體面。

    「我,弟子只是儘量克制了自己。」孟奇總算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一邊暗自感激張遠山和江芷微相助,一邊將自己心中的喜悅完全表現了出來。

    「作為知客,克制自身,不妄動無名怒火,又不失門派顏面,是重中之重。」玄痴不甚在意地回了孟奇一句,接著轉身離開,行走之間顧盼自豪,龍行虎步,不似僧人,倒像縱橫江湖多年的豪雄。

    玄苦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淡淡地道:「入了武僧院,所有機心都是無用,唯有悟得禪理,心靜神定,不急不餒,刻苦修煉,方為正道,這方面,真慧比你好。」

    他言下之意,孟奇聽得出來,懷疑自己曲意討好張遠山、江芷微等客人,藉此擺脫雜役院,歸根結底,依然是機心太重。

    「事不耳聞目睹而臆斷其有無,可乎?玄苦師叔,執念一起,便如墜無邊地獄。」孟奇向來不是任人冤枉之輩,若沒有其他需要顧慮的事情,有理便會爭上一爭。

    他原本是想引用佛經來回答,可這大半年時間中,他還處於學習文字梵語,背誦早課小咒的階段,尚未習得經文,一時之間,只能用最熟悉的方式反駁。

    末了,孟奇還特意寶相莊嚴地雙手合十:「南無阿彌陀佛。」

    「你!」玄苦雙目圓瞪,顯然沒想到孟奇會反諷自己,而且句句在理,讓他不知從何駁斥。

    「若無禪心,圖逞口舌之利,日後必被逐出少林。」他冷臉回答,扭頭便走,若非你花言巧語,費盡心思地討好了各大宗門的客人,他們為何要幫你這小小雜役僧說話?這世間哪有無因之果?

    哎,玄苦師叔方正近迂,日後難免墮入魔道……孟奇暗自逞了一下口舌之利,而玄苦速度極快,此時已經消失在了廣場之上。

    這時,真慧雙手緊握住掃帚,疑惑地看著孟奇:「師兄,我們要去武僧院了?」

    「當然,你才反應過來?」孟奇愕然看著真慧,自己都和玄痴、玄苦說了好一陣子的話了,這種反應速度未免太駭人聽聞了吧?

    真慧露出一抹天真稚氣的笑容:「距離『如來神掌』更進一步了。」

    噗,孟奇口水噴出,不得不承認,自己跟不上傻瓜的思路。

    不過,他很快就振奮起來,興高采烈地對真慧道:「『如來神掌』太過遙遠,等在武僧院蓄氣大成,我們就能接觸七十二絕技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學『拈花指』、『無相劫指』、『一葦渡江』等絕學!」

    「為什麼啊?」真慧不解地看著孟奇,不明白他為何一定要挑選這幾門武功。

    孟奇神采飛揚地道:「因為這幾門武功夠瀟灑夠飄逸!將來……」

    他原本想說白衣飄飄,長劍如電之類的話語,但旋即想起這是少林寺中,於是將自己「幻想的未來」稍作改動:

    「小師弟啊,我不是給你講過無花和尚的故事嗎?做僧人一定要做到這種程度,想一想,將來一葉扁舟漂浮,白色僧衣似雪,微笑拈花而立,多麼的有高人范!多麼的瀟灑帥氣!嘿嘿,遇到不喜之人,還能對他來一句:『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他越說越來勁,可忽然之間想到「鐵布衫」、「五虎斷門刀」,表情頓時為之一黯,興頭略減。

    「無妨,這只是權宜之計,將來肯定不會如此發展……」孟奇悄悄安慰了自己一句,興致再起,可正當他打算繼續分說之時,旁邊的真言卻突然插嘴:

    「恭喜真定師弟、真慧師弟擺脫雜役院這無邊苦海,但師兄得提醒你們一句,武僧院亦非極樂淨土,蓄氣大成後,唯有被各師叔伯挑中的弟子方能習得七十二絕技,其餘僧人,則留在武僧院,繼續苦練『降龍棍法』,作為羅漢大陣的一員,所以,你們萬萬大意不得。」

    他臉上掛著笑容,可孟奇卻感覺他笑得很勉強,言語之中不無潑冷水的酸味。

    「謝過師兄提醒。」孟奇很能理解真言此時的心情,換做自己,歷經三年多雜役生活,日夜苦盼進武僧院而不得,身邊的新晉師弟們卻忽然擺脫了苦海,恐怕會笑得比哭還難看。

    一路無話,在真慧不時的傻笑中,三人回到了雜役院。

    孟奇知道身邊都是類似真言、真應的可憐人,亦不再炫耀,以免刺激到他們。

    到了晚膳時,孟奇還特意叮囑了真慧莫要亂說話。

    啪啪啪,正當孟奇吃肉吃得正香時,一陣鼓掌聲從門口傳來。

    孟奇轉頭看去,恰好見到玄心和尚走了進來,他笑容燦爛地鼓著掌:「不容易啊,咱們雜役院不容易啊!今日總算有兩位弟子被挑入了武僧院!」

    啪啪啪啪,木筷落在長桌或地面的聲音不斷響起,除了孟奇、真慧和真言之外的所有雜役僧,都像時光被凝固了般僵硬於原狀,膳堂之內,出現了詭異的沉默。

    「真定,真慧,你們不說點什麼?」

    隨著玄心這句話,變成了雕像的雜役僧們全部活了過來,紛紛轉頭看向孟奇和真慧,那一雙雙眼睛幽黯難明,看得孟奇頗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多虧玄心師叔您安排弟子打掃禪心院。」孟奇知道原因瞞不過玄心,故意這麼說道。

    玄心呵呵笑道:「亦是你為人機警,長於口才,我知你愛聽江湖典故,日後不要忘了這裡,誒,你們看著真定、真慧做什麼?還不恭賀他們?」

    一位雜役僧緩緩站起,笑得比哭還難看地道:「恭喜真定師弟、真慧師弟成為武僧。」

    「恭喜真定師弟、真慧師弟成為武僧。」其餘雜役僧亦跟隨站起,不同的聲音迴蕩在善堂內,有的自憐,有的苦澀,有的憤恨,有的痛苦,有的羨慕,有的嫉妒,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孟奇輕嘆了一聲:「師弟只是得了佛祖保佑,各位師兄誠心禮佛,日後亦有此報。」

    「各位師兄只要專心打掃,專心吃飯,專心睡覺,肯定也能進武僧院的。」真慧傻乎乎地說道。

    孟奇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方法,但觀那些雜役僧的表情,冷笑有之,痛恨有之,卻全然沒有相信的樣子,若非他們知道真慧為人惇厚近呆,恐怕還會以為真慧在嘲笑他們。

    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孟奇拉著真慧坐下,埋頭苦吃,晚膳就於這樣讓人難言的沉默氣氛之中結束了,玄心的「說書」亦在這樣的氛圍裡開始了。

    「真定師弟,真慧師弟,師兄就知道你們非池中之物,到了武僧院,記得互相照料一二。」照例過來旁聽的真永笑嘻嘻地說道。

    孟奇與他也算熟識了,老實不客氣地道:「真永師兄,還得多關照師弟啊。」

    真永笑道:「武僧院的師兄弟們其實都愛聽江湖典故,但他們不像我如此拉得下臉面,只是等我回去轉述,所以,師兄我在武僧院也算有三分薄面,呵呵,只要你們經常講些類似事情,他們亦不會為難你們。」

    「這倒是我的強項。」孟奇輕輕頷首,真慧也用力點頭,「我也知道很多故事!」

    玄心咳嗽了一聲,止住了下方的竊竊私語:「今日恭送各大門派之事,你等切不可放在心上,這僅是我少林注重禮節,而非我們真的畏懼他們,想想大晉不過三位法身高人,我少林就佔其一,其餘宗門,誰能與我們抗衡?」

    「你們知道最近十年來,江湖中最轟動的一件事情是什麼嗎?」

    這和尚倒是頗有少林自豪感,那麼看不起別的門派……孟奇暗自搖頭,高聲回答:「我等不知,還請玄心師叔告知。」

    其餘雜役僧們也有氣無力地跟著回答不知。

    玄心並不在意他們的狀態,得意地說了下去:「幾十年前,邪魔九道中的滅天門出了一位絕世天才,不到五十就凝結了魔身,幾於神話時代之邪魔之皇媲美。他姓韓名廣,自號『魔師』,威震江湖,左道莫敢不從,但也算魔師為惡太多,遭了果報,剛凝成魔身不到一年,就走露了行藏,被方丈截住。」

    「九年前那一戰,嘖嘖,地裂山崩,昏天黑地,太岳山脈中央亦多了一汪大湖,只有方丈大師活著走了出來,傳聞魔師已被他擊殺或鎮壓。」

    「這一戰之後,我少林威名徹底蓋過了其他各派!」

    玄心不斷地吹噓著各位高僧的威風史,聽得孟奇等人頗為熱血沸騰,恨不能以身代之。

    不知何時何日,自己等人才有如此移山蹈海之能!

    聽完玄心「說書」,回到禪房,真觀和真應直接蒙頭大睡,絲毫不理孟奇和真慧,而真慧打坐了一陣後,亦迅速入眠。

    孟奇練了一遍「鐵布衫心法」,輾轉反側許久,才壓下了興奮之情,進入夢鄉,有點羨慕真慧思緒簡單,雜念甚少。

    黑暗沉重,孟奇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艱難,身體也彷彿被厚厚泥土壓住。

    「鬼壓床嗎?」孟奇夢中稍有點知覺,掙紮著醒轉,卻看到了一張扭曲的猙獰臉龐。

    真觀雙手掐住孟奇的脖子,身體壓著他,讓他動彈不得,目光兇殘,聲音卻宛如夢囈:

    「殺了你,殺了你!」

    「搶我進武僧院的機會!」

    「我進不去,誰也不能進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55 AM

第二十三章 「善心」

    孟奇又驚又怒,用力掙紮了一下,可真觀力氣也不小,雖然被掀得動了動,還是牢牢地壓住孟奇,雙手之力不見減弱。

    一開始的慌亂掙扎過後,孟奇忽地發現自己的呼吸雖然艱難,卻遠遠沒到窒息的程度,真觀的雙手彷彿被自己的肌肉皮膚「陷」住,難以有效地卡斷呼吸。

    對啊,我會「鐵布衫」的!孟奇略微暈沉的腦袋裡,猛地閃過了這個念頭。

    由於並非本身習練而成,剛才危急之下,他居然忘記了自身會「鐵布衫」!

    而「鐵布衫」本身對力氣的增幅並不大。

    明確自己並不處在危險之中後,孟奇漸漸穩住了慌亂的情緒,凝神驅動丹田,一股暖流徐徐升起。

    內力運轉,孟奇腰腹雙手齊齊用力,直接將真觀掀飛出去,砰一下撞到了牆壁之上。

    真觀撞得搖搖晃晃,但還是掙紮著爬了起來,雙目赤紅,口中不斷低吼著「殺了你」「搶我進武僧院的機會」等話語,瘋狂地向著孟奇撲去。

    「瘋了!」孟奇此時已經翻身站在了通鋪上,驚怒交加,不閃不避,一記上步衝拳,習慣性的「黑虎掏心」狠狠擊在了真觀的胸口。

    而真觀揮舞的雙手打在孟奇身上,卻宛如給他撓癢癢。

    砰,真觀再次倒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右手摀住胸口,掙紮著想要站起,可孟奇這一拳幾乎用出了全力,無論他如何努力,身體都疼痛難當,虛浮無力,哪還能站得起來!

    「殺,殺了你!」

    「你們這幫畜牲,騙人的禿驢!」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他狀若瘋癲地喃喃自語著,涕淚橫流。

    這時,真觀和真慧都已經被吵醒,一個茫然一個呆傻地看著這一幕。

    孟奇看見真觀恨不得跳過來生噬自己血肉的失心瘋模樣,想到若非自己在「輪迴世界」裡兌換了「鐵布衫」,剛才怕就已死於非命,頓時怒火上湧,跳下通鋪,揮舞著拳頭就要打向真觀。

    噗,孟奇的拳頭未能擊中真觀,而是打在了一面突然出現的黃布之上,虛不受力,發出輕飄的聲音。

    「住手!」玄心收起袖子,低喝了一聲。

    孟奇並未失去理智,見到玄心出現,當即喊道:「玄心師叔,真觀瘋了!想殺我!」

    而真觀也頗為「配合」地惡狠狠盯著孟奇和玄心,不斷地念叨著「殺了你」等話語。

    玄心惱怒地看著真觀,撇了撇嘴道:「你這個樣子殺得了誰?」

    他快走幾步,飛起一腳,踢得真觀一時岔氣,說不出話來。

    「看什麼看?還不滾回去睡覺!難道你們明天想改用鐵桶挑水?」玄心吼著門口出現的雜役僧,將驚醒看熱鬧的他們轟了回去。

    「這幫廢物!」玄心轉頭自語了一句,通鋪之上的真應神色愈發陰鬱。

    說完,玄心看向孟奇,神蹟般地在一秒鐘內由怒氣勃勃變成了笑容滿面:「真定師侄啊,這件事情,你看該怎麼辦?」

    孟奇也算頗有社會經驗之人,而且怒火已經發洩得差不多了,自身又未受實質性傷害,於是看了一眼真觀道:「一切聽憑師叔處理,但他已經失心瘋了,換了別人,怕是已經鬧出命案。」

    玄心咳嗽了一聲,示意真慧去把禪房的門關上。

    真慧之前目不轉睛地看著玄心踢真觀,彷彿江湖故事一下在他眼前上演,頗有點興奮,此時應了一聲,跳下通鋪,蹬蹬瞪跑到門邊,將房門關上,然後繼續圓瞪著一雙眼睛看向玄心和孟奇。

    「這事終歸是咱們雜役院的事情,弄得人盡皆知殊為不美,不如這樣,師叔我明日另找個由頭,將真觀逐出少林。」玄心滿面笑容地說道。

    孟奇算是明白了過來,若是事情鬧大,被戒律院接手,他這負責雜役院的執事僧少不得擔點責任。

    正當孟奇想著要不要借這個機會與玄心打好交情,方便日後行事時,房門一下被推開,一個黃衣僧走了進來,他的右手戴著一串棕紅色的佛珠。

    「玄心師弟,若非師兄我恰好巡邏到附近,聽到了動靜,這事你怕就瞞下來了。」這個戒律僧大概三十出頭,雙眼細長,頗有幾分陰狠之色,此時正皮笑肉不笑地對玄心說話。

    玄心臉色變幻了幾下,快步迎了上去,笑容可掬地道:「我這不是不想給玄空師兄您添麻煩嗎?這等小事,何須您親自出馬?」

    他從懷裡掏出件東西,隱蔽地塞到了玄空的手裡。

    玄空掂量了一下,笑容多了幾分暖意:「未鬧出人命,亦無人受傷,確是小事,但這瘋子可留不得啊。」

    「放心,不會讓師兄您難做的。」玄心拍著胸脯保證。

    孟奇看得目瞪口呆,原來這和尚廟亦不是什麼清淨之地,至少雜役院不是,一樣有「人情世故」。

    玄空看了看掙紮著想要站起的真觀,又轉頭看向孟奇:「這位師侄,好一身橫練功夫。」

    孟奇下意識摸了摸脖子,摸到了幾個深深的指痕,腦海裡思緒飛轉,斟酌著語氣道:「回稟玄空師叔,弟子出家前曾接觸過不少家傳武學,平日裡做完雜物,閒著無事,會練上一練。」

    「嘿嘿,不用緊張,我等皆知。」玄空略帶嘲諷地說道,「若非有這層關係,洗劍閣和真武派的傳人哪會為你說話?他們豈是牙尖嘴利能打動的?」

    原來他們是這樣想的……孟奇倒是悄然鬆了口氣,雖說不排除自己會說話,讓兩位傳人實在滿意的可能,但還是這種解釋更讓人接受,更能掩蓋自己和張遠山、江芷微的真正關係。

    玄空嘴角翹起,似笑非笑地道:「但我少林收徒從不看弟子的出身來歷,你若犯了錯,撞到我戒律院手上,我等必不容情。呵呵,我和玄苦師兄交好,他的態度就是我的態度。」

    說完,他轉身往屋外走去,輕飄飄留下一句話:「玄心師弟,記得處理好。」

    「操,戒律院這幫龜孫子最見不得別人在他們面前硬氣了!」等到玄空離去,很有幾分粗俗氣質的玄心痛心疾首地咒罵道,一點也沒有犯了口戒的自覺,「真定,你是不是和他們頂嘴了?」

    孟奇撇了撇嘴:「我若行得正坐得直,還會怕了他們?」

    「嘖嘖,就是這種態度,他們最討厭這種態度了。」玄心上下打量了孟奇一眼,「也只有你這種出身顯貴不怕沒有後路的人才能這麼硬氣了,我說,你到底是哪家的?」

    我怎麼知道!孟奇裝作高深莫測地道:「煩惱落盡,紅塵遠離,無論哪家,都與小僧我無關了。」

    玄心吐了口唾沫,完全不信孟奇的說辭,這段時間以來,他也發現真定頗為早熟,言談舉止皆不像小孩,於是不再多問,看著真觀嘆了口氣:

    「說來真觀也是可憐,出身商賈之家,也算吃穿不愁了,哪知家人行商途中,遇上了赫連山心狠手辣的七十二匪,無人生還,從此由少爺變成了孤兒,後來,他為報仇,投身了我少林,可滿腔恨意哪裡瞞得過玄苦,被送到了我們雜役院。」

    「既然因為這個緣由不收真觀師兄為徒,為何還給他一線希望?」孟奇皺眉道。

    「嘿嘿,玄苦就是這樣的人,他留下真觀,是想藉著寺裡的經聲佛號化解真觀內心的仇恨,消一段殺業,阿彌陀佛,佛法無邊。」玄心唸佛號念的諷刺意味十足。

    「呵呵,他為何不親自去勸那七十二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孟奇略感憤怒地說道。

    玄心嘖嘖有聲:「這也要他打得過啊。」

    他轉頭看向慢慢平靜下來的真觀:「哎,真觀師侄,明日你就下山吧,趕緊另尋別派,或許還有練成高深武功的機會。」

    「下山?」聽到這個詞語,真觀猛地清醒過來,雙手掩面,痛苦地低語,「爹啊,娘親啊,孩兒不孝!孩兒不孝!五年過去,還未能手刃一賊……」

    孟奇嘆息了一聲,沒有阻止玄心讓真觀下山,他留在這裡已毫無希望。

    而這更堅定了孟奇學好武功的決心,莫要日後連為人報仇的能力都沒有。

    …………

    「你們?」站在新晉武僧隊伍裡的真德等人驚愕非常地看著孟奇和真慧出現在隊伍前方。

    不是說雜役院很久很久沒有人成為武僧了嗎?

    滑頭小子和傻蛋竟然也能成為武僧?

    這讓以武僧院自豪的他們下意識有點排斥孟奇兩人。

    孟奇看到他們的表情,肚裡暗笑不已,很想大聲來句,俺胡漢三又回來了。

    玄痴負手看著最近一年入寺的武僧們,對孟奇和真慧道:「今日起,你們跟著他們學武,授業僧是真妙。」

    真妙?孟奇側頭看著旁邊斯斯文文的年輕和尚,是他?同是真字輩,自己等人還在蓄氣鍛體的武僧階段,他竟然就成為授業僧了!

    真妙穿著一襲黃色僧衣,看似斯文,可站在那裡,卻頗有幾分嶽峙淵渟之感。

    他沒有笑容地點了點頭:「你們到隊伍最後。」

    孟奇和真慧自無意見,趕緊找位置站好。

    「今日依然是習練羅漢拳,我同樣會演示,務必看清楚。」真妙目送玄痴離開後,右手揮開僧袍下襟,紮好馬步,先示範了「朝山拜佛」這一式。

    「先練這一式。習武之道,得紮穩根基,勿貪多冒進。」真妙吩咐眾僧練拳。

    孟奇和真慧都學過好幾個月的羅漢拳,還算跟得上進度,於是一遍又一遍打著拳,從第一式直到第十八式,漸漸的,汗如雨下。

    「停!」突然,真妙走到孟奇旁邊,嚴厲地看著他,「你的羅漢拳多有不規整之處,平時是怎麼練的?現在你還沒到招式隨心所欲信手拈來的階段,若失了規整,會埋下隱患!」

    孟奇知道自家的羅漢拳靠得是看拳譜,以及真永偶爾的指點,肯定存在很多問題,因此誠懇地道:「小僧是照著拳譜練的,還請師兄指點。」

    「你這樣練,還不如不練,需得花更多功夫才能改回來。」真妙皺了皺眉,側頭看向旁邊,「真德,你出來和他對練一下,讓他知道不規整的招式會有什麼壞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57 AM

第二十四章 對練

    聽到真妙的吩咐,真德先是一愣,接著嘴巴咧開,笑容泛起,大踏步走了出來:「是,真妙師兄。」

    這大半年的武道錘煉和充足食物讓他躥高了一大截,嘴上多了不少青黑色的胡根,變得三大五粗,看著年齡比他小兩歲的孟奇,眼睛裡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歡喜神采。

    孟奇呲了呲牙,沒想到真妙如此認真,不過他並不排斥對練,現在的他正瘋狂地尋求著任何戰鬥的機會,以便將「鐵布衫」、「神行八步」、「羅漢拳」、「五虎斷門刀法」等於實戰中一點點掌握並融會貫通。

    「還請真德師兄賜教。」孟奇按照少林的規矩,稱呼年齡比自己「大」的真德為師兄,同時雙腳分立,按照羅漢拳起手式的要求站穩。

    真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但興奮之中的他一時半會兒忘記了說辭,連雙手合十宣一聲佛號也忘了,只是像往常練習般嘿哈了一聲後就直接出手,標準的「羅漢禮佛」。

    孟奇在真德出手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彷彿浸入了水中,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看不到別的事物,根據與程永交手的經驗,他半側身讓開正面,一手架向真德的雙拳,一手虎虎生威地擊向真德小腹。

    他不僅沒有初次對練的生疏膽怯,而且分外的主動積極。

    真德出手之後,正要接下一式,卻突然感覺勁風襲身,彷彿孟奇整個人都撲了上來。

    面對這凌厲的攻勢,看到孟奇毫無退縮滿是戰意的臉孔,真德沒來由地內心一寒,似乎在「真定」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可怕的殺氣,那是真正與人生死相搏之後才會有的氣勢。

    他的身法頓時一緩,啪一聲被孟奇擊中小腹,疼痛難耐,不得不蜷縮著身體倒地,發出痛苦的**。

    太弱了吧?孟奇一招得手,有些發愣,自己剛展開進攻,他就招架不住了?未免太弱了吧?

    不僅孟奇自己這麼訝異,周圍的真永等武僧也愕然看著地上蜷成一團的真德,不敢相信平時對練也算佼佼者的真德會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慘。

    真妙臉沉如水地看著這一幕,快步走到真德面前,蹲下用內力給他梳理著小腹血脈,緩解著他的疼痛。

    直到此時,真永等人才回過神來,紛紛拿詫異的目光看向孟奇,內心暗道,原本是真永師兄讓真德給真定一個教訓,讓他知道不規整的招式有什麼壞處,可現在看來,倒像是中規中矩的招式敗給了不規整的招式,這……

    孟奇回味著剛才短暫的交手,敏銳地發現真德在自己凌厲的進攻下彷彿呆了剎那:「難道氣勢壓制也是交手的重要一環?」

    真妙扶著真德起身,面無表情地道:「真和,你來與真定對練。」

    「是,真妙師兄。」武僧隊伍裡走出來一位魁梧的少年,站在那裡宛如一截黑鐵塔。

    孟奇隱約觸摸到了剛才交手的關鍵,正待有人讓自己驗證,於是興奮地雙手合十:「請真和師兄賜教。」

    等真和還禮,孟奇主動出擊,宛如猛虎出洞。

    天生大力的真和沒料到孟奇會如此瘋狂地進攻,預想好的套路難以失效施展,不斷地退後,不斷地硬抗,顯得手忙腳亂。

    哈!

    孟奇得勢不饒人,吐氣開聲,搏命般當胸一擊。

    面對這樣兇猛的孟奇,真和忽地有點腿軟,成閉門姿勢的雙手被直接打開。

    孟奇順勢收拳轉圈,靠入真和懷中,背身一記手肘打在真和右胸。

    咳咳,咳咳,孟奇這一擊因為穩操勝券,所以收了力,但也打得真和氣息一岔,劇烈地咳嗽起來。

    「承讓。」孟奇腳下用力,轉身退開,雙手合十,微笑致意。

    這樣的交手才算酣暢淋漓嘛!

    旁觀的真永、真德等武僧已經合不攏嘴了,平日裡像頭牛的真和是他們對練的噩夢,不管再精妙的應對都會被他打得手麻腿軟,難以招架,可剛才,還是小孩子身材的真定竟然瘋虎一樣將真和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這,這反過來才對啊!眾僧看著孟奇俊秀的臉龐,不敢相信剛才所見。

    真和緩過氣來,憨憨地撓了撓光頭:「真定師弟,你好厲害!」

    真妙輕哼了一聲,臉色愈見難看,沉默了好久才道:「真定師弟看來家學淵源,蓄氣已大有進益,在場諸位師弟怕都不是你的對手,還是師兄我來和你對練一場吧。」

    他開了眼竅,自能看得出孟奇動靜之間有內力相助的跡象。

    哦!

    這樣啊!

    真永等武僧恍然大悟,原來「真定」師弟已是丹田開闢,蓄氣小成,難怪真德、真和都打不過他!

    可是,真妙師兄作為授業僧,開竅期的高手,直接與真定對練,會不會太以大欺小了?

    「放心,我會把實力控制在蓄氣小成階段的。」真妙目光如電地看著孟奇。

    孟奇輕吸了口氣,雖知差距很大,心裡還是戰意昂揚,連對練都不敢,那實戰又怎麼辦?

    老實說,經歷過生死搏鬥的他並不怕真妙,輸也無妨,只要能找到差距,找到自身弱處,那輸也輸得有價值。

    而且,自己並不是全無取勝機會!

    「還請真妙師兄賜教。」孟奇雙手合十,戰意濃厚。

    眾位武僧倒吸一口涼氣,他還真敢與真妙師兄對練?雙方的差距怕是有山峰這麼高!哪怕真妙師兄將實力壓制在蓄氣小成階段,但眼力、經驗和見識等是無法改變的!

    「好。」見孟奇並不膽小,真妙臉色緩和了很多,「你先出招。」

    孟奇也不謙讓,右腿前落成弓,雙拳如沖錘擊向真妙。

    真妙亦是用的「羅漢拳」,面對孟奇凌厲的攻勢,穩穩架住,並不像真德、真和一樣氣勢被奪,甚至在錯開孟奇的雙拳後,直接發動了反擊,樸實無華的黑虎偷心恰到好處地打向孟奇右胸。

    孟奇雙目圓睜,突地往前一撲,任由真妙的拳頭擊中自己,與此同時,給了真妙一記雙峰貫耳。

    實戰經驗不少的真妙忽地察覺到一絲不對,但這是孟奇主動撲來,他已是收勢不住,只好拳上加力,試圖擊退孟奇。

    噗,他的右拳彷彿打在了厚厚的布匹之上,勁力向著四方分散,而這時,孟奇的雙拳幾乎要接觸到他的兩邊太陽穴了。

    哈!

    真妙猛地大喝一聲,雙耳發紅,太陽穴鼓脹起來,並微微向後一仰。

    啪!

    孟奇雙拳擦過太陽穴,正中真妙兩頰,可那裡卻彷彿有一層氣墊,消去了大半力氣。

    猶是如此,真妙也步伐凌亂地不斷退後,兩頰紅腫,頭腦發暈。

    「你練成了『鐵布衫』!」真妙又驚又怒地喝道。

    孟奇微微一笑:「家傳之學。師兄剛才用出了開竅期的實力?」

    昨晚「鐵布衫」已經曝光,他自然不用隱瞞,盡數推到了自己還不知道的身世之上。

    剛才的交手,孟奇完全是按照張遠山、江芷微等人指點的策略來打,在武功差真妙很多的情況下,仗著對方不知道自己會鐵布衫並壓制了實力,以快打慢,以小傷換大傷,成功將真妙逼入絕境,不得不用出所有實力自保。

    真妙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幻了幾下,冷著聲音道:「回列,繼續練羅漢拳。」

    孟奇知道真妙並無針對自己之心,僅僅是看不過眼自己不規整的羅漢拳,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拳法是錯誤的,需要一一改進,真妙所言並無錯誤,但成功戰勝真妙,看到他吃癟的樣子,孟奇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異常開心。

    「我就是這麼一個狹隘的人!」孟奇暗暗「評價」著自己。

    重新練拳後,孟奇跟著真德、真和等人,努力地改正著自身的拳法,看到這一幕,真妙的臉色再次緩和了一些。

    等到羅漢拳和少林棍法都練完,真妙臉色嚴肅地一一作了點評,末了,他邊轉身邊道:「明日真定繼續與我對練,我依然會把實力壓制到蓄氣小成。」

    這好勝心不是一般的強啊……孟奇暗自感嘆,同時覺得自身微微顫慄,戰意上湧。

    今晚得抓緊時間練一練「神行八步」了。

    他也不想輸!

    「真妙師兄一貫順風順水,目前已在習練七十二絕技中的『摩柯指』,自然心高氣傲,結果今日卻被你這才蓄氣小成的師弟打敗,讓他怎麼噎得下這口氣?」真永笑嘻嘻地靠了過來,「真定師弟,看不出你這麼厲害啊!深藏不露啊!日後還得多關照關照師兄我。」

    孟奇笑了笑:「我也只是出奇方才致勝,明日怕是艱難。」

    除非自己能一夜之間貫通「神行八步」,再來一次出奇制勝,不過這不太可能。

    但孟奇也不畏懼,與高手對練的機會哪是那麼容易有的?這可是寶貴的財富,說不定下次輪迴世界,自己能夠保命,根子就在這裡!

    孟奇、真慧、真永三人往著武僧院返回,到了門口,直接遇上了玄痴。

    玄痴身邊跟著一個雙目無神的木訥和尚,他正喃喃自語:「這一式如此使來該怎麼破?」

    玄痴沒有介紹旁邊這神遊物外的年輕僧人,直接對孟奇和真慧道:「晚膳之後到演武殿,我教你們『少林心法』。」

    孟奇聽玄心說過,「少林心法」乃少林寺的基礎內功,醇厚陽剛,因運行路線簡單,與絕大部分絕技神功兼容,將來可以直接轉練別的內功,在類似的基礎功法裡能排進前十。

    因此,孟奇暗自決定,日後以「少林心法」為主,「鐵布衫」自帶的粗淺路線只在使用「鐵布衫」時運行。

    目送玄痴離去後,真永低聲笑道:「看見玄痴師叔身邊那位師兄沒?他是另外一位授業僧真本師兄,是個武痴,很多趣事……」

    談笑之中,三人用過晚膳,孟奇和真慧趕往了演武殿,真永無所事事,也跟了過去,打算找人對練一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57 AM

第二十五章 演武殿一霸

    隨著悠長的呼吸節奏,孟奇的內力由丹田而發,轉三關,通命門,入泥丸,最後匯於羶中,雪雪而下,百川歸海。

    如此幾個周天下來,孟奇慢慢掌握了「少林心法」的行功秘要,於是納氣下沉,睜開了雙眼。

    此時,剛才教授心法的玄痴已經不見蹤影,靜室外傳來拳拳到肉的聲音。

    孟奇心中一動,站起身來,就待走出靜室,進入演武大殿。

    這並不是他不注重內功的修煉,而是除了被安排巡邏或值守任務外,目前的自己只有在演武大殿才能觸碰到戒刀,習練刀法,至於搬運周天,增強內力,大可以等到演武大殿關閉,回到禪房後再做。

    「小師弟,一起出去?」孟奇看到真慧也睜開了眼睛,因此隨口一問。

    真慧臉蛋紅潤,眼神迷迷茫茫,像是剛睡醒,被孟奇一問,不太好意思地道:「師兄,那熱熱的老鼠很好玩,我想再練一會兒心法。」

    「嗯,你正是打基礎之時,爭取儘早開闢丹田。」孟奇笑了笑,推開靜室之門,回到殿中。

    演武大殿的左側一角擺放著兵器架,以長棍與戒刀為主,夾雜著少量的長劍等物,四邊各自站著兩位黃衣的執事僧,以防僧人對練時出現誤傷。

    孟奇打量了一圈,看見真永正與人對練羅漢拳到酣處,於是也不上去打招呼,徑直走到兵器架前,挑了一把未曾開刃的戒刀,掂了掂重量,擺開姿勢,按照戚夏給的《五虎斷門刀法》緩慢而笨拙地從頭到尾習練。

    旁邊有位執事僧見孟奇練刀,下意識眯起了眼睛,目光如電,等看了一會兒,發現孟奇練的是最基礎最普通的刀法後,搖了搖頭,轉過腦袋,繼續關注起其他僧人的對練。

    孟奇一招一式使開,漸漸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沉浸入了自己的刀法世界裡,揮刀如風,瀟灑自如,並不斷對照秘籍,修正著自己的錯誤。

    不知過了多久,孟奇額頭沁出了一層薄汗,收刀歸身,細細品味著剛才的收穫。

    「呼,若每天練刀都有這種程度的效果,一個月左右就差不多能掌握這門刀法了。」孟奇吐了口氣,暗自欣喜,然後再次擺開架勢,揮舞起戒刀。

    這一次,孟奇的「五虎斷門刀」顯得頗為凌亂,因為他的關注點已經放在了自身的腳步之上,刀法僅僅是為了掩蓋他在習練「神行八步」,免得被執事僧發現。

    半個時辰之後,記心不錯的孟奇將「神行八步」的步法大致記住了,加上身負內力,運氣提縱並不顯艱難,可是,不說掌握,距離入門,孟奇自我感覺都還很遙遠,彷彿隔了一層什麼東西,朦朦朧朧,怎麼也無法戳破,目前僅僅是能記住複雜的步伐,根本沒有一點用處。

    「看來得結合實戰練一練,才能找到這步伐的訣竅。」練了一晚,孟奇也神困體乏,將戒刀重新插在兵器架上後,向著真永走去。

    「呼,真定師弟,你掌握『少林心法』了?」真永半弓著身體,雙手按在自身膝蓋之上,大口地喘著氣,之前幾場對練讓他體力消耗很大。

    孟奇微笑道:「真永師兄,你忘了我早已開闢丹田了?」

    「對,瞧我這腦子!」真永拍了拍光頭,慢慢直起腰,「現在就回禪房?」

    武僧院的禪房是兩人一間,孟奇和真慧就住在真永隔壁。

    孟奇點了點頭,剛想說去喊真慧,忽地看到前方一魁梧結實的和尚兇殘地撞向了另外一位僧人。

    啪一聲,那較為瘦弱的武僧被撞得連退幾步,又驚又怒地看著對面,可他還未來得及說話,那撞人的高大和尚就惡狠狠地開口了:「你竟然撞我?莫非想和我對練一場,那好,咱們練練!」

    較瘦弱的武僧臉色發白,神情之間流露出明顯的畏懼,但他居然沒有拒絕,擺開架勢,與那高大兇殘的和尚戰成一團。

    結果沒有意外,這武僧被魁梧和尚兩三拳之間就打破了防禦,胖揍了一頓,鼻青臉腫,腳步踉蹌地走向演武殿大門。

    而那惡霸般的和尚得意洋洋地揮舞起拳頭,向周圍的同伴炫耀。

    孟奇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對旁邊的真永道:「這樣也行?」

    附近有八位執事僧看著,他居然敢犯下惡意挑釁,毆打同門等罪行!而被揍的武僧竟然也沒有求救!少林戒律何在?

    雖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欺負和被欺負,但孟奇想著少林怎麼也有得成正果的高僧,算是佛門清淨之地,即使少不了骯髒之事,亦不會如此表現在外。

    真永小聲地道:「他法號真量,三年前入寺,目前剛蓄氣小成,最是喜歡在演武大殿利用規定欺負弱小。」

    「規定?」孟奇疑惑地問道。

    真永笑呵呵地道:「這是我們武僧院自己的規定,凡是身處演武大殿者,不得拒絕在場任何武僧的對練要求,畢竟若你行走江湖,有人要出手殺你,你總不能說『我不想和你交手』吧?這也算讓我們提前熟悉下強迫性的戰鬥。不過院內也做了區分,凡是接近蓄氣大成的武僧,都不被允許進入這裡,另外還有一個專屬於他們的演武廳。」

    「真量就是抓住這點,挑選平日裡與他有矛盾的武僧對練,至於撞人,這屬於演武大殿內合理的挑釁之舉,以幫助武僧們習慣類似的狀況,有效克制住情緒波動。」

    孟奇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緣由:「可對練屬於惡意還是善意,執事師叔師兄們應該看得出來啊?」

    「聽說真量有個哥哥在戒律院……」真永小聲地說道,「所以只要不違背戒律,執事師叔師兄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呵呵,真量算是演武大殿一霸了。」

    孟奇想起雜役院內苦苦掙扎的僧人們,嘿了一聲:「這種人都能被收入武僧院,我還以為玄苦師叔是真正方正之人呢!」

    「據說那次玄苦師叔只負責了前面幾批,後面是別的執事師叔挑選的,哎,反正日後師叔師伯們來挑嫡傳弟子的時候,會考量平日表現的。」真永對玄苦倒是沒有成見。

    孟奇檢討了一下自己的武斷,眯起眼睛看向與人大聲談笑的真量。

    「嘿嘿,我最需要的就是實戰對練,正愁沒有合適人選!」突然,他邁步走了過去。

    輪迴世界的死亡壓力讓他沒辦法顧忌太多,而且如果因此被逐出少林,也算遂了心願。

    見孟奇走向真量,真永一時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只是略微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

    「哼,居然不肯幫我打掃院子。」真量望著大殿門口。

    旁邊一僧人低笑道:「他是不知道真量師兄你的厲害,整個演武大殿,誰打得過你?」

    「哈哈,平日裡看我和善,就以為我好打發?」真量大笑起來。

    這時,孟奇走到了他身邊,肩膀一送,啪一聲將他撞開。

    真量連退幾步,不敢置信地看著孟奇,日常都是自己撞別人挑釁,今日還真人敢撞自己?

    孟奇似笑非笑地左右手互換,捏了捏拳頭,看著真量道:「你竟然撞我?莫非想和我對練一場,那好,咱們練練!」

    啊?

    反轉的處境讓真量呆住了,他旁邊的幾位同伴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孟奇,這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和尚,看起來俊俊俏俏,怎麼就沒腦子呢?

    這未免太膽大了吧?

    真永臉色一變,就要上前阻止,但猛地想起下午連授業僧真妙都敗給了真定,於是放緩了腳步,含笑看著兩人。

    「可惡!混蛋!」真量回過神來,怒氣勃發,只有自己欺負別人的,哪輪得上別人挑釁自己!

    他也學著孟奇左右手互相捏了捏拳頭,發出咯咯的骨節彈響,猙獰地道:「好,咱們練一練!不讓你哭著求饒,我就算你師弟!」

    周圍的執事僧們目光不變,彷彿根本沒有衝突發生。

    話音剛落,真量就衝向了孟奇,出手勢大力沉。

    半柱香之後,啪啪啪,孟奇給了躺在地上的真量幾拳,在周圍武僧驚恐茫然宛如做夢的神情裡,一邊站起,一邊悠然拍了拍僧袍:「承讓了,哎,師弟,你的武功還得多練練啊。」

    剛才的交手裡,孟奇最先是在熟悉「神行八步」和「羅漢拳」,一度很吃力,讓真量興奮異常,似乎已經看到孟奇被自己揍得哀嚎不已的樣子,但隨著孟奇漸漸熟練,急於停下來思考收穫的他發起了凌厲的攻勢,在鐵布衫和生死搏鬥過的氣勢相助下,迅速將真量打翻在地,狠揍了一頓。

    「師……弟……」真量咬牙切齒地低吼道,完全不相信自己會輸,明明幾個呼吸前自己還大佔上風的,怎麼一瞬間這小和尚就變成了洪水猛獸,自己的拳頭打在他身上就像在給他撓癢癢!

    孟奇目光下移,看著真量:「咦,師弟好像還不服氣?咱們繼續?」

    面對這比自己還像惡霸的傢伙,真量只好咬緊了牙,不再說話,慢慢爬起。

    孟奇熟練了羅漢拳,也隱約把握到一點「神行八步」的精髓,正是身心舒暢之際,看了看四周,一副躍躍欲試再找人練一練的樣子。

    呼啦一下,周圍的武僧們就作鳥獸散了。

    「真不給面子……」孟奇搖了搖頭,再次看向鼻青臉腫的真量。

    真量莫名打了個冷顫,想也沒想,拔腿就跑。

    「真定師弟,你這一身橫練功夫真是不凡。」真永上來恭維了一句,而此時,真慧也出了靜室。

    於是,孟奇收斂住戰意,與他們結伴回禪房修煉「少林心法」。

    第二日,依然是挑水、識字、練功,臨近結束時,真妙背著手站到了孟奇身前:「真定師弟,做好準備了嗎?」

    「好了。」孟奇沉聲回答,站出了隊伍,與強者的交手,既讓他有壓力,也讓他感覺興奮。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58 AM

第二十六章 惡人小孟

    噗噗噗,一記記如中敗革的響聲迴蕩在乾燥寒冷的空氣裡。

    孟奇知道自己與真妙有很大差距,早就做好了輸的心理準備,但真正交起手來,才發現差距竟然大到了這種程度,即使他將實力壓制在蓄氣小成,即使他只用羅漢拳。

    知道孟奇「鐵布衫」初成的真妙,拳法嚴謹剛猛,招招不離孟奇的太陽穴、眼睛等罩門,面對孟奇故意露出的破綻卻毫不急躁,完全不給他以小傷換大傷的機會,哪怕是絕對的良機,只要不面對罩門,也至少留了一半力在防守之上。

    而孟奇雖然經過連續的實戰,對羅漢拳已經大體掌握,可面對真正的高手時,面對真妙快速卻準確的招式變化時,還是感覺心到眼未到,或者眼到手未到,若非仗著鐵布衫硬抗了好幾拳,早就敗下陣來,那噗噗噗的響聲就是真妙打中他的聲音。

    這些雖都未擊中要害,可連續打擊下,孟奇還是覺得隱隱生痛。

    當然,這樣的戰鬥也讓孟奇收穫匪淺,有種羅漢拳的招式變化快成為自身肉體本能的感覺。

    他不禁暗暗感激江芷微的指點,若非她讓自己兌換了「鐵布衫」這門橫練功夫,在自己弱小沒有實戰經驗時,不知要經過多少次的對練失敗才能掌握一門拳法,而現在,有鐵布衫做後盾,一次對練就相當於經歷了很多次失敗,可以慢慢沉下氣來,化拳法於本能。

    真妙雙拳生風,法度嚴謹,一步步將孟奇逼到了絕境,讓他連靠鐵布衫搏命的機會都沒有!

    「不行,必須想辦法,再有幾招,我就招架不住了……」孟奇仗著有鐵布衫,又非生死之戰,並未慌張,努力地尋求著反擊機會。

    突然,他發現真妙這輪進攻之中,左側明顯地出現了空隙,讓自己能暫時擺脫正面,緩一口氣的空隙!

    這一次,孟奇心到腳到,虛晃一招,就往著左側閃去。

    身體剛動,一條纏著白色綁腿的腳不知從何處伸來,直接踢向孟奇的小腹。

    糟糕!孟奇暗道一聲不好,趕緊側身避腿,而這時,耳旁風聲乍起,一隻拳頭停在了孟奇太陽穴邊,拳風壓得他腦袋生痛。

    「承讓。」真妙收回右拳,雙手合十,臉上隱約浮出一絲笑意,似乎對洗刷昨日的恥辱很是上心。

    孟奇一邊檢討得失,總結收穫,一邊還禮道:「多謝師兄指點。」

    不管真妙是出於何種心理,這樣的對練對自己確實幫助極大。

    忽然,他靈光一閃,想到剛才真妙故意賣的破綻,自己若是用上神行八步中那一步,完全可以避開他的彈腿,反而引他露出真正破綻。

    這樣的念頭剛起,孟奇脫口而出:「真妙師兄,明日還請繼續指點。」哎,還是對神行八步不熟練啊,直到現在才想起!

    啊?眾位武僧彷彿沒聽清楚,紛紛看向孟奇,他還敢向真妙師兄挑戰?

    「明日你若接不下我十招,日後就休提指點。」真妙愣了一下,緩緩點頭。

    前往膳堂的路上。

    「嘖,你是挨打挨上癮了嗎?」真永就像不認識孟奇一樣,上下左右地打量他。

    真慧不解地看著真永:「真永師兄,大俠英雄不都這樣?永不言敗!」

    真永古怪地看了孟奇一眼,你到底又給小師弟講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故事。

    孟奇知道自己的舉動太古怪,也不隱瞞:「真永師兄,我剛才是想到了一式絕招可以用在那種時候,所以脫口而出。」

    「那絕招你不熟練?對練完才想起……」真永聽出了孟奇話語中隱藏的意思。

    孟奇點了點頭,沉吟道:「等一等得去演武大殿找人對練。」

    晚膳之後,孟奇打坐修煉了「少林心法」一陣,迫不及待地踏入了演武大殿。

    他目光四下一望,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意,因為看到真量正在與一位武僧對練,表情猙獰,出招兇猛,似乎想將昨日的憋屈憤怒統統發洩出來。

    孟奇放慢腳步,繞著圈子走了過去,那武僧實力不濟,又被真量氣勢壓制,很快被一拳接一拳打中,變得眼黑臉腫。

    「哈哈。」真量目送那武僧跌跌撞撞出門後,發出歡暢的笑意,可就在這時,他感覺背後大力撞來,整個人收勢不住,將對面一武僧撞倒。

    「好哇,師弟你今日愈發囂張了,竟然敢用背撞我,來,咱們練練。」

    那讓人痛恨的可惡聲音!真量身體一繃,緩緩轉身,想要硬氣幾句,嘴裡卻不由自主地道:「師兄,我有對手了。」

    「是嗎?我看他剛出去了,這樣吧,我給師弟你一炷香的時間喘氣。」孟奇笑眯眯地說道,他現在的樣子粉雕玉砌,笑起來很是俊俏好看,可看在真量眼裡,卻如同惡鬼。

    真量打量四周,發現除了與自己交好的幾個武僧外,其他人都站得遠遠的,他也算有幾分義氣,不願拖朋友下水,咬了咬牙道:「師兄,現在開始吧!」

    看到真量一副早死早超生的模樣,孟奇笑了笑,臉色一肅,大喝一聲,當先進攻。

    一炷香之後。

    「師兄,我認輸!我認輸還不成嗎?」真量死狗一般倒在地上,不願意再站起。

    孟奇摸了摸自己隱約有點的鬍渣子,笑容滿面地點了點頭:「可以了。」

    至少神行八步中的那一步,自己算真正熟練了,只要真永不用羅漢拳之外的武功,自己完全能給他一個「驚喜」!

    聽到孟奇這句話,真量如蒙大赦,趕緊爬起,逃向門外。

    跑了幾步,他忽地站住,故作鎮定地道:「我兄長可是戒律院的戒律僧。」

    「咦,知道找家長了?」孟奇似笑非笑地說道。

    他用詞頗為古怪的回答完全出乎真量的預料,一時有些發愣,不知該怎麼回答。

    孟奇有輪迴世界的生死壓力和豐厚資源在,對戒律僧並無太大在意,嘿嘿一笑:「師兄我法號真永,行得正做得直,若違背戒律,自願接受處罰,師弟,你還不走,想繼續練一練?」

    真量一聽,嚇得連滾帶爬逃走,他「稱霸」演武大殿一年多,從未見過這種一點也不怕戒律僧的傢伙!

    「真,真永?師弟,你病了?」旁邊的真永表情茫然地問道,為什麼他會自稱真永?

    孟奇看了他一眼:「逗個樂子嘛,咱們身材容貌差距不小,沒人會認錯的。」

    哎,幽默無人捧場真沒勁。

    …………

    翌日,又是練功結束,孟奇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行禮道:「還請師兄指點。」

    真德等武僧從開始就在等待這件事情,可真正發生時,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真定的腦子被狗啃了嗎?居然敢連續挑戰真妙師兄!

    難道前日裡仗著真妙師兄不知他底細,僥倖勝了一次,他就以為自己和壓制實力的真妙師兄平起平坐了?

    不知天高地厚!

    昨日才是真正差距的體現!

    真妙扳著張臉,點了點頭,擺好架勢,等待孟奇出手。

    這一次的對練很像昨日,雖然孟奇對羅漢拳掌握更深了,但與真妙的差距還是很大,僅僅能少挨那麼幾拳,漸漸的,他又落入了昨天的處境,被不慌不忙的真妙一點點逼到了絕境。

    「我就說嘛,他哪來那個信心挑戰真妙師兄!」這樣的戰況讓真德很高興。

    「是啊,簡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另外的武僧也附和道,對於行為出格的同伴,他們總是有著下意識的排斥,「等一下真妙師兄肯定又能像昨日那樣取勝了!」

    「取勝是肯定的,但真妙師兄慣來謹慎,必不會再用昨日那一招了。」真德胸有成竹地說道。

    孟奇沒有等待真妙賣那個破綻,而是尋得他左肩微沉之時,突地用肩膀硬抗拳頭,強襲真妙右身。

    真妙留有餘力,招式沒有使老,順勢一錯,讓開猛撲的孟奇,來了一個雙峰貫耳,直襲太陽穴。

    突然,他眼前一花,竟然失去了孟奇的蹤影!

    這不是孟奇太快,而是他身體一矮一轉之中,選擇的方向和位置完全出發了真妙的預料,異常詭異,使得他的注意力未能跟上,造成了孟奇消失的幻覺。

    糟糕!真妙念頭剛起,滑步轉身的孟奇已與他錯開,背心相對。

    與此同時,孟奇右手鐵肘倒擊,狠狠打向他的背心。

    噗!孟奇的手肘打中真妙背心,卻感覺虛不受力,半轉頭,眼角餘光看去,卻見真妙的僧衣鼓脹了起來,卸掉了自己絕大部分的力量。

    這不是蓄氣期能夠完成的!孟奇心中一動,順勢收手,微笑致意:「承讓了,師兄真是厲害。」

    真妙臉色鐵青,對再次輸掉非常惱怒:

    「明日再戰。」

    言語之中,似乎有把孟奇當成真正對手的不服輸感覺。

    兩人剛才的交手兔起鶻落,讓人眼花繚亂,真德等武僧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分出了勝負,一時之間,他們都呆呆愣愣地看著真妙和孟奇,只覺一切如夢,好不真實。

    過了一會兒,他們看向孟奇的目光真真切切地變成了重視和警惕。

    不管用什麼手段,能第二次戰勝真妙師兄,真定必有過人之處!

    「厲害啊!我簡直不相信你才學羅漢拳沒多久。」練武結束,真永趕上孟奇和真慧,一副重新認識他的樣子。

    孟奇隱有點得意,大言不慚地道:「師弟我小有幾分練武天賦。」

    這總不能說輪迴世界吧。

    「等一下還去演武大殿嗎?」真永問道。

    孟奇用力點頭:「當然,還得準備明日與真妙師兄的對練。」

    晚膳後,練過內功,孟奇作息很規律地踏入了演武大殿。

    他剛剛踏入,就看到真量神情一緊,拉過旁邊的武僧對練起來,出手輕緩,似乎想打到天荒地老。

    而其他與真量走得近的武僧,也紛紛找人對練起來,不給孟奇「挑釁」的機會。

    「我怎麼感覺自己像個欺男霸女的惡人……」孟奇默然一陣後道,嘿嘿,這感覺還不賴!

    真永這次倒是頗為配合,呵呵笑道:「惡僧真定!」

    之後一個月,孟奇就在與真妙的一次次挑戰與反挑戰之中度過,輸多勝少,晚上則於演武大殿練功,到了下半月,他已感覺這裡的武僧沒有挑戰性,於是進入了演武廳,被揍得灰頭土臉,但卻樂此不疲,因為內功、拳腳、刀法的進步異常明顯!

    「今晚你們看守後山要道。」這天午時,玄痴過來宣佈了一個任務。

    真妙見眾人茫然,解釋了一句:「後山鎮壓著我少林歷年來降服的妖魔鬼怪,需要隨時有人看守,放心,自有達摩院、菩提院的師叔師伯們在內層,你們只是巡視外圍,做基本的警戒。」

    妖魔鬼怪?孟奇輕吸了口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9:59 AM

第二十七章 獎勵與「處罰」

    颼颼寒風穿崖而過,宛如刮骨鋼刀,縱使換了厚的僧袍和中衣,孟奇也冷得瑟瑟發抖,不得不運轉少林心法,讓內力在體內緩緩流淌,驅散嚴寒。

    通往後山的道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哪怕那些看起來無人可以通過的懸崖邊緣,也有武僧看守,而孟奇和真慧、真定被安排在一條直通後山的狹路前方,兩側是崖壁,前方左右為黑壓壓的茂密森林。

    「師兄,後山有白骨精、蜘蛛精嗎?」真慧還未能開闢丹田,內功修為增長緩慢,冷得原地輕跳,正目光炯炯地看著狹路盡頭的黑暗,那裡就屬於後山了。

    「白骨精?蜘蛛精?」真永愣了一下,接著將目光投向孟奇,又是那副你到底給小師弟講了什麼奇怪故事的模樣。

    孟奇哈哈笑了笑,苦練武功應對輪迴世界的生死壓力之餘,這也算是自己僅有的一些樂趣了:「既然真妙師兄說是妖魔鬼怪,那肯定是有妖精的。」

    這方面,他還不太瞭解,因此故意提出,看真永能不能解答一二。

    真永也是有些出神地望著狹路盡頭,自語般道:「真正的妖魔鬼怪……有幾人見過?自『妖亂大地』的時代過去,妖族就銷聲匿跡,至少我們這些普通人很少很少見到了,只是偶爾有什麼書生遇狐妖,高人鎮蛇精的傳聞故事,呵呵,反正我是沒見過。」

    孟奇點了點頭,也不多問,因為真永看起來知道的確實不多。

    長夜漫漫,朔風愈發寒冷,真慧已經找了塊石頭盤膝打坐,真永也來回走動,以消解酷寒。

    因為一直安靜無聲,背後又有達摩、菩提兩院高僧看守,孟奇漸漸將心思放在了揣摩神行八步最後一步之上,忽地,一道刺骨寒風吹過,孟奇打了個冷顫,頭腦為之一清,靈光一閃,種種關隘盡數想通。

    想明白神行八步最後一步的關鍵後,孟奇心熱難耐,迫不及待地想要練習。

    雖說真永「知道」自己有家傳武功,孟奇還是不太習慣直接演練步法,除非用刀法掩飾,可那樣動靜又太大,容易被四處巡邏的真妙等人發現,遭受責罵。

    看了看四周,孟奇捂著肚子對真永道:「師兄,我肚子難受,得方便一下,這裡麻煩你了。」

    在藏經閣時,真永有好幾次這樣的經歷,也不見怪,笑呵呵地道:「快去吧,若真妙師兄他們過來,我會幫你解釋的。」

    孟奇提著戒刀,三兩步竄入前方的森林內,不敢走得太遠,就在靠著崖壁的這方,開始繞著一株株巨樹練習步法。

    「神行八步」精妙詭異,此時又夜深天黑,讓孟奇宛如鬼魅,時隱時現。

    「不錯,果然是這樣!」孟奇練習幾圈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決定返回。

    他剛要邁步,忽然聽到輕微的紮紮聲從崖壁處傳來,頓時精神一緊,心到腳到,悄然無聲地滑步躲到了一顆大樹背後。

    「運氣不會這麼背吧!內層不是有師叔師兄們看守嗎?而且還隔著厚厚的山崖!」孟奇第一直覺是妖魔鬼怪。

    他偷眼望去,只見一塊略顯赤色的巨石旁邊,崖壁無聲無息間裂開了一個大洞,一道人影警惕地竄了出來。

    這道人影在巨石後某個位置摸索了一下,紮紮聲再起,石壁緩緩合攏。

    「妖魔鬼怪們秘密挖出來的逃命通道?」孟奇苦澀地猜測著,有點後悔自己為何要進入森林!

    他原本認為這裡頂多有些野獸,而且冬日酷寒,野獸們也不會出來活動,乃萬無一失的安全之地,誰知卻遇到了這種破事!

    那道人影轉過身,就要往森林另外一邊跑去。

    而這時,藉著昏暗的月光,孟奇看清楚了這道人影的面容。

    他?孟奇又驚又愕,差點失聲喊出,好不容易才緊咬嘴唇忍住。

    從後山出來的人竟然是真觀!

    那個襲擊自己,痛苦於報仇無望的真觀!

    「他不是早就被逐出山門了嗎?」孟奇疑惑地想道,這一點,他相信玄心沒有騙自己,因為雜役院中交好的真言說那日之後就未見過真觀了。

    孟奇沒有出手,看著真觀遠去,因為他自忖本身實力還遠遠不夠摻合妖魔鬼怪之事。

    「人得有點自知之明,並非誰都是主角……」孟奇腹誹了一句。

    自己若貿然開啟那密道,進去之後怕不是得到妖獸內丹、妖族神功等奇遇,而是直接被殺掉滅口,吞食血肉,或變成傀儡,畢竟前者是「主角」才有的待遇,而自己目前看來並沒有這種「氣運光環」。

    他悄悄退出了森林,決定找有能力處理此事的人來查看,雖說自己早就打定主意還俗,但至少現在還身處少林寺內,若少林亂起來,說不得自己就遭了池魚之禍。

    「真定師弟,你吃壞肚子了?」真永見孟奇遲遲方才歸來,好笑地打趣了一句。

    孟奇臉色嚴肅地道:「真定師兄,我拉肚子的時候碰到了一件怪事,怕是要稟報內層的師叔師伯們了!」

    「啊?那你快放出煙花!」真永嚇了一跳,眼珠子轉了轉,也不問是什麼事情,直接讓孟奇發出緊急信號。

    孟奇嘴角抽動了一下,這真永師兄,平日裡熱情爽朗,大方義氣,關鍵時刻還是蠻滑頭的嘛,居然什麼也不問,試圖置身事外。

    他沒有管真永的小心思,只是決定暗暗提防他,這時,真慧搶在他前面,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竹筒,對準天際,拉開了蓋子。

    嗖一下,一道紅光衝天而起,在半空炸成一團燦爛景象。

    「小師弟果然是行動派,什麼也沒問就發出信號了……」孟奇抹了抹冷汗,提刀站在真慧前方,戒備著可能到來的襲擊。

    兩三個呼吸後,孟奇眼前一花,已是看到一位相貌俊朗卻憂鬱異常的中年僧人,他穿著黃色僧袍,披著紅色袈裟,右手握著一串雕刻有佛像的黑色珠子。

    「黃色僧袍,紅色袈裟……這是哪院首座或長老?」孟奇張嘴就要稱呼,可話到嘴邊卻一下愣住,該稱呼師叔,還是師叔祖,太師叔祖呢?自己都不認識對方,這輩分好傷腦筋。

    不過,看到這種級數的高僧過來,孟奇的內心算是安穩了一些。

    中年僧人到來時是一臉的凝重,不過看到這裡風平浪靜後,他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見孟奇猶豫,猜到他在糾結什麼,微微一笑:「老衲法號玄悲,剛才為何發出緊急煙花?」

    玄字輩就已經是首座或長老了?孟奇大吃一驚,但還是按捺住內心的浮動,將剛才反覆思量過的說辭道了出來:「玄悲師叔,剛才弟子去那邊森林小解,看到崖壁之上出現一道密門……」

    玄悲表情波瀾不驚地聽著孟奇講述完,微微頷首道:「你做得很好,不冒失不隱瞞。那道人影你確定是之前被逐出山門的真觀?」

    「弟子認得他的相貌,但不知是不是妖物變化而成。」孟奇老老實實地回答。

    玄悲問清楚密門地點和附近特徵後,吩咐了一聲:「等一下你們跟隨玄痴返回武僧院,這裡的事情交給老衲即可。」

    「是,玄悲師叔。」孟奇巴不得離開這裡,現在的他總擔心附近黑暗裡會有妖魔鬼怪竄出來。

    玄悲腳不動身不晃,忽地消失在原地,閃現於森林邊緣,他身周隱隱有禪唱經聲響起,有點點佛光閃爍,莊嚴神聖,超脫凡俗,宛如羅漢菩薩降臨。

    「這就是接近外景巔峰的實力嗎……」看著玄悲消失的方向,真永喃喃自語。

    孟奇愕然看去:「真永師兄,你認識這位師叔?」

    真永回過神來,滿是感概地道:「除了日常見到的玄痴玄苦等師叔,別的師叔,我都認不得,但這位『玄悲』師叔名聲很響,我聽真常師兄提過。」

    真常,真字輩三大弟子之首?孟奇知道真常,據說他比真妙和真本還要厲害那麼一點。

    真永繼續說道:「玄悲師叔本是縱橫天下的絕頂高手,外號叫做『七絕手』,但後來遭了橫禍,被人滅了滿門,雖說最終也報了仇,但對方背景深厚,有宗師級人物前來拿他。他本就心灰意冷,再加上此事推動,遂遁入我少林,投身佛門,了斷塵緣,青燈古佛。」

    「因他天資出眾,又一心向佛,被方丈大師看重,代徒收徒,破例讓他成為嫡傳,習得《摩柯伏魔拳》,他亦非同凡響,短短時日內就有突破,跨入了宗師行列,後來更成為玄字輩第一個踏入外景八重天的高僧,距離巔峰只差一步。」

    「這種人物總是充滿傳奇性……」孟奇悄然想道,真慧則聽得津津有味。

    之後,真妙等人趕了過來,還有許多孟奇不認識的黃衣僧,三人則被玄痴領回了武僧院。

    隔日清晨,正當孟奇要出門習字並打探這件事情結果時(因前日看守後山,不用早起挑水),房門一下被推開,那個看起來頗為陰鷙的戒律僧玄空走了進來,背後跟著垂頭喪氣的真永。

    「昨日你的發現讓後山妖魔的某個陰謀失敗,菩提院自會有獎賞給你,但估摸得幾天之後了。」玄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過真定你看守要道時,擅離職守,戒律院不得不罰你,結合這次的功勞,就罰你在禪房內面壁三日吧。」

    只是面壁三日?孟奇哦了一聲,對這個處罰並不上心,因為實在太輕了,正好可以靜下心打磨下內力。

    他滿心期待著菩提院的獎勵,會是七十二絕技之一嗎?

    三日之後,孟奇用過送來的晚膳,完成了面壁,輕鬆歡喜地推開了房門。

    「額,小師弟,你怎麼不太高興?」孟奇出門就遇到了回來的真慧。

    真慧生氣地道:「今日師伯師叔們來挑弟子,師兄你卻被罰面壁,出不來。」

    孟奇的臉一下就陰沉了,原來目的是這個!

    是因為之前的不敬,還是真量在戒律院的兄長?

    他眯了眯眼睛,語氣平靜如水地對真慧道:「咱們去演武大殿。」

    雖說孟奇不是太想拜師,那樣離開少林就艱難了,但面對這種情況,還是不會開心。

    話音剛落,孟奇突地看到院內薄雪上多了兩行字:

    「第二次輪迴開啟!」

    「請做好心理準備,日後再次開啟時不再告知,直接拉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10:01 AM

第二十八章 新的任務

    「這六道輪迴之主還有點冷幽默嘛……」孟奇悄然撇了撇嘴。

    發現隨身佩戴的那尊小玉佛在第一次輪迴世界結束時神秘斷為兩截之後,孟奇就懷疑它是觸發媒介,於是故意將它埋在了雜役院角落裡,希望以此中斷「六道輪迴之主」的「召喚」,可現在看來,幾乎沒有效果。

    不過,孟奇發現,再一次面對「輪迴世界」時,自己竟隱隱有了幾分期待,想要通過「輪迴世界」進一步變強,擺脫當前的束縛。

    「算了,小師弟,此事自有菩提院關注,我想他們絕不會虧待了我等,我先回房靜一靜。」孟奇假作沉吟,對真慧說道。

    真慧本來已經欲欲躍試地望著演武大殿方向,此時忍不住回頭看了孟奇一眼:「師兄,這不像你啊!」

    你對我還是很瞭解嘛……孟奇腹誹了一句,平時蠢兮兮的小師弟,這個時候怎麼變得這麼聰明,「小師弟,無妨,先得弄清緣由。」

    真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搶在孟奇前面回到禪房打坐練功,他最近正是開闢丹田的關鍵時刻,分外地用心。

    孟奇已經充分相信「六道輪迴之主」的大能,也不避開真慧,合上房門,盤腿調息。

    呼吸愈來愈悠長平和,孟奇漸漸降服了內心的害怕和畏懼,眼前突地一黑,又是一亮,已然出現於白玉廣場。

    這裡毫無變化,天空白雲如織,四周迷霧氤氳,仙禽神獸的雕像若隱若現。

    「小和尚,接刀!」江芷微清脆如黃鸝的聲音響起,一把戒刀劃著美妙的弧線飛向孟奇。

    孟奇右手一揮,輕鬆將戒刀接住,然後看到江芷微俏生生地立在不遠處,緗黃長裙隨著微風輕輕晃動,張遠山和齊正言亦衣襟飄飄地走了過來。

    「武功進展不小嘛。」江芷微笑吟吟地說道,沒有再一次經受輪迴任務的沮喪和惱怒。

    從孟奇接刀的動作,她大概能看出孟奇現在的水準。

    孟奇見到這些熟人,反而比在少林寺中自在,呵呵笑道:「小僧可不想風華正茂之時去見佛祖。」

    一邊說,他一邊撫摸著那把精鋼戒刀。

    「嘿,難得你說話這麼像和尚。」江芷微看見孟奇的動作,微微點頭道:「我知你在少林難以得到開刃的戒刀,因此幫你準備了一把。」

    「如此還得多謝江姑娘了。」孟奇故意這麼稱呼。

    然後,在江芷微反駁前,他臉色一肅:「江姑娘,張師兄,齊師兄,上次任務回歸之後,你們可曾發現身上或周圍有什麼不對之處?我發現隨身的小玉佛裂開了。」

    這件事情,他決定示之以誠,而不是繞來繞去打聽,畢竟事關重大,若說的不清不楚,反而會讓張遠山等人遺漏線索,再說,現在小玉佛斷成兩截,似乎已經沒有了作用,要是因此失了張遠山、江芷微的信任,殊為不智。

    江芷微皺起黛眉,仔細想了想,緩緩搖頭:「我沒有發現類似的情形。」

    「我亦沒有。」張遠山思索之後,肯定地回答,齊正言也同樣搖頭否定。

    「看來我的小玉佛破裂只是一個意外。」孟奇輕輕頷首道,心中卻隱約覺得,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只是一時沒有頭緒。

    「對了,大雄寶殿內發生的事情,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未告訴你們。」張遠山同樣想不明白孟奇小玉佛的事情,開口向孟奇和齊正言講述「仙跡」和「神話」兩大神秘組織之事,江芷微則不時地做著補充。

    唏,孟奇吸了口氣:「這輪迴世界的根子會不會就在咱們的世界?」

    張遠山已經很能接受「世界」這個詞語了,若有所思地道:「我們的世界,有過道尊佛祖,有過魔皇妖聖,有過神話時代,也有過眾多強極一時,隻手遮天的大人物,哪怕當前,法身級的陸地神仙,亦不比當初的神佛仙聖差多少,都能移山填海,出入青冥,若『六道輪迴之主』出身於此,也不足為奇。」

    「當初那些大人物呢?」孟奇一直很好奇這個,如此大能,怎會泯滅於時光長河?

    江芷微知道孟奇是江湖菜鳥,笑了笑,露出淺淺梨渦:「據傳聞,他們有的死於別的大能之手,有的亡於壽元枯竭。」

    「壽元枯竭?」孟奇驚訝地問道,在他的想法裡,能稱為神佛仙聖的大人物,怎麼也得長生久視了。

    江芷微喟然一嘆:「天地定數,縱是神佛仙聖,亦有壽元之憂,他們雖得幾千上萬,甚至更長久的壽元,最終也難逃一抔黃土之命。」

    「古今不知多少驚才絕豔的大人物,殫精竭智,想出種種妙法,比如續命、復活、奪舍,比如神道、鬼道,可惜都只是一時之用,未能擺脫天地定數,所以,這部分大人物,或修建陵墓,尋死後長存之路,或默默消失於時光長河之中。恐怕只有傳說裡的道尊佛祖才能超脫天地,萬劫不朽。」

    「傳說裡?」孟奇敏銳地問道,不是萬劫不朽嗎?

    「在神話時代之前,道尊佛祖就已經少見於世,若非幾萬年前魔佛欲滅佛門道統時,佛祖出手鎮壓,恐怕世人都以為他們也相繼坐化了,而這種猜測的破滅,亦讓所有強者看到了希望。」張遠山滿臉地感慨,「傳聞佛門有一門與世同存的另類修煉之路,可惜僅僅是傳聞。」

    孟奇輕輕吐了口氣:「原來神佛仙聖亦會老死。」

    他現在年紀輕輕,說到壽元枯竭,倒是沒什麼太大感觸。

    「不能算老,能證得道體法身的大能,都是死前方朽。」齊正言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嚮往。

    「死前方朽?不知證得了羅漢金身的大人物,壽元是多少?」孟奇好奇地詢問道。

    張遠山搖頭笑道:「真定師弟,你關心這個,為時尚早吧,嗯,當前法身級陸地神仙,正常而言,壽能兩三百載,不過傳聞在神話時代,類似大人物的壽元幾十倍於此,許是天地有了變動。」

    神話時代遺留的典籍極其稀少,只有種種不太靠譜的故事流傳,所以後人只能以猜測為主。

    「這次任務,將有新人進入。」這時,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威嚴磅礡地響起。

    話音剛落,似有大日降臨,光芒燦爛奪目,張遠山和江芷微兩個開了眼竅的高手都被刺得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等到一切恢復正常,孟奇看見白玉地磚上躺了足足四個人,兩男兩女。

    「直娘賊,竟真敢來!」最先醒轉的是一個彪形大漢,他穿著帶有油污的褐色勁裝,罵罵咧咧地跳起,提著手中長刀就向最近的孟奇砍去。

    他似乎正等待仇家,也不觀察環境,直接動手了。

    而另外兩女一男,此時剛好醒轉,聽到了喝罵聲,看到了揮刀砍出的那一幕。

    「啊!」其中著藕色長裙的秀氣少女,失聲尖叫,雙手環胸,瑟瑟發抖。

    她旁邊是位嫵媚少婦,猛地從頭上摘下釵子,神情緊張,彷彿擔心那惡漢會砍向自己。

    寬袍大袖的中年男子眉頭皺了皺,眼角餘光打量起附近,表情愈發凝重。

    孟奇一見那大漢揮刀,心中大概有了判斷,身子一滑,鬼魅般閃到了他的背後,戒刀刀背一抽,直接將他打得踉踉蹌蹌。

    「停!」等大漢勉強穩住身形,孟奇搖頭喝了一聲,他的實力當有蓄氣小成,相當於真量,但又多了幾份彪悍搏命的氣勢,算是身手不凡,換做一個月前的自己,遇到他時,肯定手忙腳亂,但現在,經過與真妙的長期對練,經過演武大殿內各種類型的交手,對付他只是小菜一碟。

    大漢也注意到了周圍環境的異常,又驚又疑,橫刀看著孟奇:「敢問尊駕,這是怎麼回事?」

    他被孟奇實力和莫名變化鎮住,趕緊放下了身段。

    孟奇想著或許引導新人有善功,於是目光在四位新人臉上一一掃過:「你們應該已經發現這裡的不同尋常了吧,貧僧真定,與你們並無太大區別,只是早一段時間來到這個『輪迴世界』。」

    「輪迴世界?」寬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低聲重複了一遍,並緩緩站起。

    孟奇指著中間那道光柱,將「六道輪迴之主」的事情大概介紹了一遍:「所以,你們能夠在這裡用善功兌換到絕世武功、神兵利器、仙丹妙藥,以及任何你們能夠想到的事物。」

    「『如來神掌』?『驚世書』?『天帝玉冊』?」彪形大漢呼吸急促地問道。

    孟奇性質缺缺地指了指光柱:「你們可以自己去看。」

    都介紹完了,居然沒有善功獎勵,再也不做這種事情了!

    「大師,神僧,小女子,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可否與那『六道輪迴之主』分說,放小女子回去,我必守口如瓶。」藕色衣裙的少女慌慌張張地站起,望著孟奇哀求。

    孟奇嘆了口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你覺得可能嗎?」

    那少女本就眼淚汪汪,此時淚水直接滑落,低聲哀泣道:「娘親,娘親,救救小紫……」

    孟奇對類似的情況頗有感觸,轉頭看向江芷微,示意同為女性的她去安慰一下,至於之後的輪迴任務中她能不能保命,就得看當時的情況了,沒有餘力時,自己和江芷微等人恐怕都沒有為陌生人犧牲自己的想法。

    江芷微嘴巴翕動,傳音入密:「小和尚,『六道輪迴之主』到底什麼意思,怎麼拉了一個普通姑娘?對了,那位大叔怕是有開竅期的實力。」

    她一直以為輪迴世界類似選蠱,目標是年輕一代的江湖人士。

    孟奇搖了搖頭,示意猜不出來,忽然,他想起一事,對走到哭泣少女身邊的江芷微道:「江姑娘,你突破了嗎?」

    有陌生人在,他問的很含糊。

    「突破了。」江芷微拍了拍少女小紫的肩膀,低聲安慰起她。

    「神僧,小的叫做向輝,還請您慈悲為懷,多多照拂。」彪形大漢看完中央光柱的兌換列表,悄悄靠到了孟奇旁邊,點頭哈腰,異常討好。

    剛才孟奇的出手,讓他覺得這小和尚實力高深莫測,應該比另外三個更強。

    孟奇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光不准的向輝,剛要說話,周圍場景突地變化,山水重疊,光暗交替。

    「北蠻入主中原,倒行逆施,屠戮百姓,少林僧眾紛紛加入各地義軍反抗。」

    「北蠻大將軍朵兒察為徹底消除這股禍患,準備率眾多高手和大軍前往少華山,滅掉少林。」

    「朵兒察預先收買了少林內部諸多僧人,此行十拿九穩,幸有義士犧牲性命,傳出了此消息。

    「主線任務一:兵分兩路,突破朵兒察所派高手攔截,將內奸名單送至少林,限時三日,逾期未至者,扣除五十善功,到輪迴任務結束,善功不夠者,抹殺!若成功抵達,入寺者每人獎勵五十善功。」

    「主線任務二:主線任務一完成之後發布。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10:02 AM

第二十九章 圍殺

    眼前景象漸漸清晰,一株株樹木遮蔽著陽光,留下金色斑塊。

    有所準備的孟奇警惕地四下觀望,未曾發現敵人來襲的跡象。

    「咦?」等觀察清楚環境後,孟奇皺起了眉頭,略有詫異。

    因為他發現周圍站著的只有三個人,總是板著臉,一副苦大仇深模樣的齊正言,幫派大漢向輝,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氣少女小紫。

    「江姑娘,張師兄都不在……」孟奇對此頗感無奈,他已經記起了主線任務的提示——「兵分兩路」!

    不過孟奇也沒有徬徨,若是上次,倒是會惶恐害怕,而現在,自己已經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若還畏畏縮縮,畏懼無措,那還像什麼男人!

    「齊師兄,我們先得打聽清楚如何去少林。」孟奇沒管抽泣顫抖的小紫和惴惴不安的向輝,與齊正言交換了一個眼神,言簡意賅地說道。

    他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目前身在何處,也不知道少林在哪個方向。

    齊正言抬頭望天,又看了看附近的樹木,沉吟了一下道:「我觀林木並不茂密,又能聽到遠處車馬之聲,應距大道不遠,先走出去,找行人問路。」

    他知道孟奇江湖經驗很少,所以竭力回憶自身所學,以領導眾人。

    孟奇側頭對小紫和向輝道:「你們兩人是自己去少林,還是跟著我們?」

    內心的小小惡念告訴孟奇,若沒有這兩個拖油瓶,自己和齊正言會輕鬆不少。

    「大師,大師,我跟著你們!」小紫像是被雷劈了般顫抖了一下,兩三步奔到孟奇身邊,雙手緊緊地拉住孟奇的衣袖。

    向輝堆滿笑容,點頭哈腰:「神僧,小的唯你馬首是瞻。」

    孟奇見他們都討好自己,大概能猜到他們的心態,一則自己是出家人,天然給人慈悲之感,二則自己常常帶笑,沒有齊正言那樣難以接近的沉悶和凝重,三則自己展現過武功,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向施主,想不到你倒是讀過書的人?」孟奇笑眯眯地說道。

    向輝趕緊陪笑道:「神僧謬讚,小的都是跟著幫裡白紙扇學的。」

    這傢伙,最初還以為他是魯智深型的莽撞粗豪之人,誰知卻是曲意討巧的狗腿子類型,孟奇暗自感慨,轉頭對拉著自己衣袖的小紫道,「小紫姑娘,若要跟著我們,就別這樣,會妨礙我們出手的。」

    他心裡原本有一點惡念,可從向輝和小紫身上,他想到了上次輪迴任務,若江芷微等人嫌棄自己武功低微,不願帶著自己,那自己早就慘死於黑衣人之手了,所以,他起了同病相憐之意,動了惻隱之心。

    「既然我這條命是江姑娘發善心撿回來的,那在不危險的時候,也發發善心吧。」孟奇內心自嘆了一句,當然,再發善心,孟奇也不會為了陌生人把自己的命賠進去。

    小紫鬆開手,退開幾步,與齊輝並肩而站,然後收斂住悲泣,老老實實地跟著孟奇與齊正言往林外走去。

    林中地面不平,凸出的根系與腐泥落葉交織,小紫走得磕磕盼盼,但卻沒有叫一聲苦,咬著牙,努力不被眾人甩下。

    「倒是外柔內剛。」暗中觀察的孟奇輕輕頷首,若她還是哭哭淒淒,不願吃苦,嬌生慣養,自己說不得真要丟下她了。

    拖油瓶可以帶一帶,累贅就完全是在害自己了。

    回過頭,孟奇看到了側前方齊正言死板著的臉龐,心中忽地一動。

    這次兵分兩路,自己這邊實力最強的是齊正言,雖說自己不怕他,但精誠合作,總好過單打獨鬥。

    嗯,得套套交情,拉近下關係,孟奇略一思索,就有了主意,微笑道:「齊師兄,那門劍法你練得如何了?」

    「一個月時間太短,算是入門了吧。」齊正言微微點頭,仍然不苟言笑的模樣。

    孟奇笑呵呵地道:「入門就好,配合長河劍法,齊師兄你的實力當有大的進步。」

    「尚未實戰,不敢大言。」齊正言回答得言簡意賅。

    孟奇嘴角抽動了一下:「齊師兄,其實吧,為什麼要始終這麼沉重這麼不愛說話呢?既然暫時無法擺脫這個輪迴任務,那為什麼不微笑面對呢?放鬆心情,更有利於實力的發揮。」

    這一瞬間,孟奇又有自己在做心理輔導的感覺。

    「神僧所言極是。」向輝努力擠出笑容附和,而齊正言沒有說話。

    「一切所惑所懼皆自心起……」孟奇略感得意,開始長篇大論「微笑面對輪迴任務的好處」。

    聽著聽著,齊正言突地停步,沒有回頭,「幽幽」地說了一句:「我天生這樣……」

    「額,莫非齊師兄你小時候受過什麼傷害?或者當時環境壓抑?」孟奇順嘴就問道。

    「我,小,時候,很好!」齊正言依然沒有回頭,咬牙切齒般說道,接著聲音變高,「真定師弟!我們身處圍追堵截之中,耳朵是用來聽動靜的,不是聽廢話的!」

    「哈哈。」孟奇乾笑了兩聲,化解了羞惱和尷尬,真心誠意地道:「小僧江湖經驗淺薄,多謝齊師兄指點。」

    見孟奇沒有惱羞成怒,齊正言略微愣了一下,緩緩點頭:「一切須得當心。」

    兩人的對話讓向輝驚疑不定,那個像是全天下人都欠他五兩銀子的傢伙似乎比神僧更厲害?

    前行一陣,孟奇等人看到了一條夯土大道,車馬經過,揚起不少塵土。

    在道旁,有一家茶鋪,支著涼棚,兼賣些飯食,時未正午,歇腳客人不多。

    孟奇眺望而去,看到茶鋪主人是位老頭,裡面坐著四桌人,一桌是風塵僕僕的夫婦,一桌是挑擔貨郎,一桌是拉胡琴的老人,一桌是懷抱著俏美丫鬟的富家少爺和他的護衛。

    「齊師兄,我過去打聽消息,順便買些干糧,你幫我看著附近。」孟奇看了看齊正言那張苦大仇深的臉,決定還是自己前往,而且有齊正言躲在後面,若遇到圍攻什麼的,還能有警示和救援。

    齊正言仔細地觀察著茶鋪眾人和附近環境,良久沉著一張臉道:「我觀貨郎太過清爽,不似常年走鄉串戶之人,你須得小心。」

    他其實也沒多少江湖經驗,有點沒自信。

    聽他這麼一說,孟奇凝目一望,發現那貨郎確實少了勞碌煩苦之感,尤其握著茶杯的手,沒有一點常年曬太陽的開裂。

    「我省的。」孟奇慢步走了過去。

    靠近茶鋪時,孟奇忽地聽到一聲馬嘶,下意識轉頭,看見四匹棕色之馬,旁邊停了一輛華麗馬車。

    「額,若是騎馬,當比我們靠輕功快。」孟奇心中一動,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輕功,短距倒是能與駿馬相比,距離一長,就得被拉下,而且騎馬比自己趕路省力,遇到危險時,還能有充足的反擊餘力。

    「嗯,等下需向馬匹主人購買。」他摸了摸懷裡的玉珮,暫時沒有變成強盜的想法——這次進輪迴世界前,他擔心任務裡有需要用到銀子的地方,所以將那塊玉珮帶上了。

    至於馬主是誰,孟奇用腳趾頭也能想到,肯定是那披錦戴玉的富家少爺,以他丫鬟那嬌滴滴的樣子,沒有馬車,肯定走不到這裡。

    於是,孟奇下意識就從富家少爺附近走入茶鋪,目光一掃,上下打量著他們。

    「兀那和尚,看什麼看!」兩位護衛之一,環抱雙臂走了上來。

    孟奇見他步伐沉重,態度凶蠻,一時有趣,學著印象裡的無賴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觀諸位施主與我佛有緣。」

    「哈哈,你這禿驢,什麼有緣無緣,不就想化點財物嗎?」富家少爺大笑起來,一邊撫摸著丫鬟臉龐,一邊沉下顏色,「快滾!少爺我生平最恨你們這些妖僧妖道!」

    「上次夫人就被一妖僧化去了三百兩銀子……」丫鬟笑嘻嘻地說道。

    「哼,以後哪個妖僧妖道敢靠近咱們家大門,統統打斷腿!」少爺示意兩位護衛將孟奇攆開。

    孟奇也不著急,準備等下再與這富家少爺「分說」,繞過幾張桌子,走向了茶鋪主人。

    「店家,貧僧有一事相問。」孟奇雙手合十道。

    弓腰塌背,白髮寥落的老頭堆滿笑意地還禮:「老朽一向信佛,師父但憑發問。」

    孟奇壓低聲音,免得貨郎聽到:「貧僧欲往少華山,不知該走哪條道?」

    與此同時,孟奇的注意力泰半都放在了貨郎身上。

    老頭笑呵呵地道:「順著這條官道一直往前,三日的路……」

    話未說完,他表情一變,驚愕地望著孟奇身後。

    貨郎已經從扁擔裡抽出了一把長劍,腳下一蹬,直撲孟奇身後。

    他居然直接動手?難道他耳力遠超常人?孟奇驚訝歸驚訝,但注意力很集中,並不覺得手忙腳亂,轉過身,長刀一揮,攔向貨郎。

    突然,孟奇腰間一痛,不知什麼時候,背後那老頭手中多了兩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腰部。

    孟奇往前走了一步,欲躲開匕首,但這時,那對風塵僕僕的夫婦,也提著刀劍撲出,一個直點孟奇喉嚨,一個以地趟刀掃向孟奇雙腿。

    唉,拉胡琴的老人輕輕嘆息了一聲,從胡琴中抽出一把薄薄的短劍,一個閃身,到了孟奇背後,刺向他的後心。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10:02 AM

第三十章 「化緣」

    前後左右皆是受敵,孟奇卻不慌不忙,長刀一格,帶開了貨郎的長劍,接著,身體一矮,任由老頭的匕首刺中自己背部,也讓胡琴老者的薄劍未能命中背心要害,刺在上方少許。

    夫婦之中的女子因此失了喉嚨,點中孟奇下巴,地趟刀倒是沒有問題,直接斬中孟奇雙腿。

    正面的貨郎雖未得手,臉上卻不由自主浮現出一絲得意冷笑,之前他故意暴露裝扮破綻,謀劃成了此次圍殺之事!

    噗噗噗,一連串如中敗革的聲音響起,貨郎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他看見同伴們的兵器皆像刺中了鐵塊,僅能深入少許,冒出點點血液,而那小和尚的長刀一收,順勢一招「橫掃天下」。

    一顆頭顱飛起,鮮血直衝如瀑,貨郎眼前一片血紅,只見夫婦中那位女子的無頭身體晃了晃,軟軟倒地。

    「他竟有這樣一身橫練功夫!」貨郎悔之莫及,根本沒想過年紀這麼小的和尚能練出如此精深的橫練功夫!

    孟奇管也沒管身後的胡琴老者和茶鋪老頭,忽地斜向前踏出一步,恰好擋在了地趟刀男子退開的地方,長刀往下一揮,又是鮮血噴出,沾滿了他的白色綁腿。

    接著,他腳步一滑,詭異地倒撞回去,與茶鋪老頭擦身而過。

    頭顱橫飛,鮮血噴出,而孟奇只有胸口一道淺淺傷痕。

    看到這一幕,貨郎嚇得心膽俱裂,失去了往常冷靜,慌忙轉身,如避惡鬼般倉皇而逃。

    忽然,他眼前一花,卻是看到俊俏小和尚攔在了自己面前。

    「去死!」他慌亂地往孟奇眉心一刺,不敢與他糾纏。

    下巴帶傷的孟奇咬牙一笑,分外猙獰,左手一抬,直接握住貨郎的長劍,也不管劍刃割得手掌鮮血直流,用力往後一拉,長刀一揮。

    「不……」貨郎的慘叫戛然而止,喉嚨鮮血噴了孟奇滿頭滿臉。

    另外一邊的胡琴老者,渾身顫抖,怪叫一聲,飛奔逃走,讓孟奇追之不及。

    這就是以小傷換大傷嗎?結束戰鬥後,孟奇吐出一口濁氣,抹了抹臉上污血,走向茶鋪內殘存的活人。

    富家少爺和他的丫鬟、護衛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一股股鮮血噴出,一個個頭顱落地,那彷彿從阿鼻血獄裡走出來的和尚到了面前,他們才回過神來,嚇得瑟瑟發抖,跪地求饒。

    「大師,大師,我一向虔誠禮佛,還請您饒過這條賤命。」富家少爺涕淚橫流地道。

    「貧僧只是想問個路,不知少華山如何去?」孟奇露出一絲微笑道,可滿臉滿身血污的襯托下,富家少爺等人只覺這笑容異常的可怕和猙獰。

    一位護衛勉強克制住顫抖,老老實實地把消息告訴了孟奇。

    孟奇微微點頭,惡趣味上湧:「貧僧觀諸位施主與我佛有緣……」

    「不要啊,大師!我還不想去見佛祖,我上有八十祖母,下有三歲幼兒,你要什麼我都給您!」富家少爺嚇得哭了起來。

    「貧僧只是想借施主之馬匹,不知施主可願結這段善緣?」他們嚇得越厲害,孟奇越是興致勃勃地扮演著「高僧」。

    富家少爺看了看孟奇臉上的血污,哪敢說不願:「大師欲結善緣,在下求之不得,馬匹儘管取走。」

    「貧僧非是盜匪,這塊玉珮給你,算作借馬之抵押。」孟奇見時候不早,不再嚇他們。

    富家少爺頓時又淚臉滿面:「大師,我心甘情願獻出!這是禮佛之資,豈能拿你的抵押!」

    他拚命擺手,死也不願意接過玉珮,懷疑這是和尚的考驗,若真要了玉珮,恐怕腦袋不保。

    孟奇怔了怔:「阿彌陀佛,貧僧謝過施主好意。」

    富家少爺長舒了一口氣:「該在下謝過大師度化。」

    孟奇忽然想到一句著名台詞,於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富家少爺的行李:「貧僧觀施主之財物也與我佛有緣。」

    富家少爺哭喪著臉,努力做出虔誠的模樣,將銀袋遞給孟奇:「還請大師以此粉塑金身,度化世人。「

    竟然真給了……這就是化緣的感覺?孟奇撇了撇嘴,也不再說,招呼齊正言等人過來,分頭檢查屍體,尋找乾糧和清水。

    片刻之後,向輝牽過四匹馬,將尋找到的乾糧和清水先綁在馬鞍兩側,接著堆滿笑容地看著剛包好傷口的孟奇:「神僧,什麼時候出發?只有三日期限,事不宜遲……」

    孟奇輕輕頷首:「現在就出發。」

    老實說,孟奇一直以為目睹了剛才的戰鬥後,向輝對自己的態度會有較大變化,畢竟這次戰鬥,自己的實力完整地體現了出來,不過是有一身橫練功夫的蓄氣小成者,與向輝在同一境界,誰知道,他依然這樣討好諂媚。

    或許是他覺得沒把握戰勝自己?

    聽到孟奇的回答,向輝立刻翻身上馬,熟練地勒著韁繩,等待出發。

    孟奇看著面前的馬匹,略有點忐忑,畢竟他之前從未騎過馬,但他現在也是一身武功,身手矯捷,純粹趕路而不騎戰的話,倒是不怕。

    「大,大師……」忽然,少女小紫怯生生地開口。

    孟奇和齊正言轉頭看去,皆未說話。

    小紫懊惱欲哭地道:「大師,我,我不會騎馬。」

    這倒是個問題,孟奇微微皺眉,打量著小紫,她只是普通少女,急切之間怕是學不會騎馬。

    這個時候,孟奇忽地想到了當初江芷微建議自己先學輕功時的話語,分外覺得有理,如果連跟都跟不上別人,在緊急狀態下,別人怎麼保護你?哪怕對方真有幾分菩薩心腸!

    見孟奇和齊正言都皺眉不語,小紫猛然緊張了起來,聲音顫抖地道:「大師,我,我可以學騎馬,別丟下我!」

    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只能緊緊抓住看起來還算和善有仁慈之心的孟奇,哪怕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否則若被丟在這裡,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人強虜而去,賣入**等地,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孟奇上下打量著她,發現她衣襟之上有不少血跡,明白這是她剛才按照吩咐檢查屍體時沾上的。

    想起小紫當時雖然很害怕屍體,但還是咬著牙,努力完成了任務,孟奇內心輕嘆一聲,天助自助者……

    「臨時學馬,怕是來不及了,小紫姑娘,若不嫌棄,就與小僧共乘一騎吧。」孟奇故意宣了一句佛號,以昭示自己出家人的身份,免得小紫還猶豫男女之防。

    雖說這樣一來,孟奇自覺可以沒有負擔地丟下她,可既然要做好人,一開始還是儘量考慮到細節。

    小紫愣了一下,接著一雙黑如點漆的雙眸就蒙上了一層薄霧,雙手合十道:「大師菩薩心腸,小女子先行謝過。」

    孟奇背後的向輝下意識撇了撇嘴,按照他的想法,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根本不應該帶上,找個地方快活一下,丟在那裡便是。

    齊正言沒有阻止孟奇的決定,還是保持著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只是看著孟奇時,會有微不可及地點頭。

    「小紫姑娘,你坐後方,記得拉緊我的僧袍。」孟奇搭了把手,讓小紫上了馬匹。

    話音未落,他心中忽地一動,讓一個不太熟悉的人位於自己背後,好像有點託大了,於是改口道:「小紫姑娘,你還是坐前方吧,小僧擔心你被甩下去。」

    小紫自無異議,挪到了馬鞍前方,孟奇翻身上馬,雙手環了過去,握住韁繩。

    小紫臉色緋紅,可並沒有太過害羞,畢竟孟奇現在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

    齊正言騎著一匹馬,牽著一匹馬,微微頷首:「真定師弟,我還擔心你江湖經驗太少。」

    孟奇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讓小紫坐身前而不是身後的決定,訕訕道:「確實太少了,之前居然被那貨郎欺騙,不過最錯誤的不是這個,而是根本不應該去茶鋪裡問路,若我們在路上隨意攔下行人相問,基本不會遇到追殺者……」

    戰鬥之後,他仔細回想了一遍過程,檢討著得失,發現了自身行事的諸多幼稚之處。

    孟奇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天賦肯定比不上江芷微、張遠山等人,若還不一日三省,彌補提高,那將來前景堪憂。

    靜靜聽完孟奇的話,齊正言扭過頭,看著前方,低聲道了一句:「我也疏忽了。」

    噗,孟奇暗笑一聲,也不多言,摘下身上玉珮,一把往身後丟去,直接丟到了富家子的懷裡。

    接著,他策馬前行,於噠噠蹄聲裡朗聲笑道:「此乃馬資銀錢。」

    富家子愣愣接住玉珮,看著灰色僧袍的孟奇在瀰漫的塵土之中消失在道路遠處,好一會兒才喃喃自語道:「他竟然真給錢了……」

    這塊玉珮通透溫潤,一看就價值不菲。

    他壓根兒就沒想過這種情況下,殺人如草芥的小和尚居然會童叟無欺銀貨兩訖地給錢!

    不說常常化緣的僧人,換做普通人,也肯定會起貪婪強取之心!

    「少爺,他似乎比平日裡來的主持高僧們還像和尚……」美貌丫鬟一樣的茫然。

    …………

    「不是化緣?」齊正言看著孟奇將玉珮丟出,略有點驚訝,「這裡是輪迴世界,可以事急從權。」

    反正這裡沒誰認識自己等人,做完任務就會離開。

    孟奇收起一貫的笑容,很是正經地道:「如果在沒人的時候,在陌生的地方,就放縱自己的慾望,做出違背原則的事情,那和沒有原則有什麼區別?在輪迴世界裡,我覺得更應該堅持自身,否則一次次任務下來,遲早會性情大變,化身修羅,永墜苦海。」

    他並沒有太完整太深入骨髓的想法,只是覺得該堅持一下自身,不要最後變成自己都恨不得殺死的傢伙。

    再說,因著小玉佛,那塊玉珮他也不想帶在身上。

    齊正言抬起頭,望著前方道路,語氣略顯悵然:「可能夠堅持嗎?若『六道輪迴之主』頒佈的任務與你的底線相背,不完成就抹殺,你願意殺身成仁?立地成佛?」

    「這……」齊正言設想的極端狀況讓孟奇難以回答,只能嘆了口氣道,「現在也無法設想,只有到時知曉……不過我們也需要多存留善功,預防任務失敗的扣除。」

    馬蹄聲動,塵埃飛揚,孟奇和齊正言重新沉默下來,專心趕路。

    兩日之後,四人距離少林已然不遠,由於並不體恤馬力,似乎甩掉了追殺者,沒有遭遇戰鬥。

    「前面路口,我們棄馬入山,只要翻過這片山林就到了。」孟奇對向輝和小紫說著自己和齊正言的決定。

    目前的跡象看,追殺者似乎沒料到自己等人跑得如此快,一時未能追上,可孟奇和齊正言都相信,對方不會缺乏信鴿等遠程聯絡手段,完全可以提前通知附近高手在要道攔截,所以不能再走大道了。

    而若翻山越嶺,處處都是「道路」,哪怕朵兒察手下高手再多,也無法完全封鎖,即使他的大軍趕到,也同樣如此!

    對於他們的決定,小紫和向輝自無異議。

    此時,天近傍晚,大雨磅礡,前方都快看不見道路了,孟奇突然感覺身下駿馬絆到了什麼事物,直接騰空飛起,將自己和小紫甩了出去。

    接著,幾十支白羽長箭發出奇怪嗚聲,穿過雨幕,從道旁樹林裡直奔孟奇和齊正言等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8 07:14 PM

第三十一章 血戰

    大雨如注,疑似銀河倒掛,瀑布天降,帶來隔絕四周,襯托安靜的喧囂,引起昏昏沉沉,難以視物的黑暗。

    就在這樣的雨夜裡,白羽長箭穿過重重水幕,彷彿自九幽而來,寒光照人,直透心底。

    小紫在半空宛如騰云駕霧,毫無受力之處,面對索魂惡鬼般的白羽長箭,只能瞪大一雙驚恐的眼睛,沒有一點辦法。

    突然,絕望之中的她只覺身子一重,整個人被推向下方,恰好避開了長箭。

    她愕然回望,透過厚重雨幕和昏沉黑暗,依稀看到了一張「寶相莊嚴」的臉龐。

    被甩飛的孟奇難以變化身形,牙齒一咬,左手將小紫推開,右手拔出戒刀,往面前擋去。

    噹一聲脆響,直奔孟奇咽喉而來的那支長箭被戒刀格開,可另外一支,孟奇卻再無辦法,只能沉肩縮腹,以避開要害。

    噗,長箭射中孟奇右肩,發出穿透層層厚布的聲音,力道極大。

    幸好雨夜之中,不止孟奇等人視物艱難,未能發現道路之上隱蔽的絆馬索,伏擊之人也同樣如此,所射之箭大部分偏離,否則孟奇就算鐵布衫在身,也無法避開眾多罩門。

    撲通,孟奇摔在地面,然後一個懶驢打滾避開後續箭雨,同時,左手伸出,將右肩長箭拔下。

    鮮血噴出,所幸孟奇鐵布衫小成,傷口不深,不影響揮刀。

    這時,黑沉沉的雨幕裡,一道道人影奔了過來,或持長刀,或握厚劍,將孟奇、齊正言等人團團圍住。

    伏擊之人也發現環境惡劣,遠程攻擊難以有效命中目標。

    孟奇鯉魚打挺站起,揮刀向敵,只見周圍人影綽綽,根本分不清究竟有多少敵人,感覺隨時隨地會有攻擊從雨幕裡突然襲來。

    黑暗之中,每一個地方都像藏著一個敵人!

    亂戰啊!孟奇咬著牙,疾步前行,居然搶先攻擊,而不是試圖逃跑。

    這一刻,他內心一個念頭無比清晰,既然自己無法看清楚敵人所在,對方也應如此!

    只有搶入對方之中,將局面弄得更混,發揮「神行八步」和「鐵布衫」的作用,自己才能活下去!

    若是逃跑,以「神行八步」的效果,倒是不難脫離目前的包圍,可孟奇擔心暗中還有高手等待,要是自己離開了混亂的地方,他就能找準目標出手了,到時前有猛虎,後有群狼,性命堪憂。

    幾步之間,孟奇搶入了面前的敵人之中,腳步不停,神出鬼沒,刀光一閃,總有鮮血噴濺,人影倒地。

    這個過程中,因為太過混亂,孟奇也無法靠「神行八步」

    完全閃過攻擊,但他懂得避開要害,用鐵布衫硬抗,半柱香下來,身上刀傷劍創雖是不少,可卻始終未曾重傷,失去戰力。

    圍攻的敵人們越打越是心驚,面前的孟奇在黑夜裡就如同鬼魅,每一次出現,都伴隨有同伴的身亡或重傷,而自己等人的攻擊,大部分都招呼到了自己人身上,不得不縮手縮腳,好不容易傷到他一次,又覺得刀劍受阻,難以深入。

    這根本是怪物嘛!

    他們都知曉橫練功夫,可在這樣的環境下,在「神行八步」的配合下,鐵布衫給了他們強烈的非人之感!

    不過,即使如此,孟奇自身也並不好受,彷彿永遠殺不完的敵人和似乎能從四面八方來襲的兵器讓他壓力極大,稍不留神,或許就會被命中罩門。

    大雨紛飛,鮮血四濺,腥咸入鼻,孟奇夜戰八方,勉力支撐,周圍倒下了一具又一具屍體,可似乎有更多的人影圍了上來。

    小紫倒在泥濘之中,腰腹用力,想要站起,可身體虛軟,未能成功,只能眼睜睜看著埋伏的敵人圍了上來。

    「小桑,小桑……」她害怕絕望地不知在喃喃自語著什麼。

    惶恐之中,她突然愣住,因為圍上來的敵人並沒有靠近她,而是加入了前方激烈的戰團。

    大雨傾盆,閃電奔騰,小紫隱約看到一道人影四處遊走,刀光如織,將附近敵人牢牢吸引在了那裡。

    這道身影個頭矮小,可這一刻卻顯得如此高大可靠。

    他屢次受創,卻沉默著沒有發出一聲痛呼,與周圍陣陣慘叫形成鮮明對比。

    小紫停止了自語,臉上驚懼恐慌漸漸收住。

    酣戰之中,孟奇不知過了多久,正當他覺得快支撐不住時,對面敵人忽地大叫一聲,轉頭便逃。

    他們雖是勇武之人,也知曉對手很少,可面對將近五成的傷亡,還是未能克制住內心的恐懼,終於崩潰。

    畢竟他們並非真正不怕死之人!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有第二個,很快,孟奇壓力驟減,

    變得遊刃有餘,面前的敵人一個接一個倒地或逃跑。

    正當他準備眺望四周,相助齊正言時,突然看見道旁林子內竄出一道高大身影,快如奔馬,手持長刀。

    「蓄氣大成的高手!」孟奇知道是自己周圍敵人減少,變得空空蕩蕩,才被隱藏的高手鎖定了身影,但他並不畏懼,這不是慌亂逃跑之時,自己無暇觀察,只能被動挨打,遭受突襲。

    既然已經提前發現,那……孟奇腦海裡閃過了張遠山的建議:若遇到蓄氣大成的敵人,那一定要以快打慢,以小傷換大傷。

    想法閃過,孟奇略微膽怯之後,悍勇上浮,閃過一個敵人,提刀迎向了對方。

    雙方越來越近,孟奇模糊看到是一個冷峻的大漢。

    戒刀揮出,即將與長刀碰到時,孟奇腳踩神行八步,一滑一轉,鬼魅般到了那高手的身後,直劈後腦。

    高手並不慌張,身手矯健,側身避開,同時長刀後撩,指向孟奇胸腹,試圖逼得他放棄攻擊。

    此乃老成持重之舉。

    孟奇牙關一咬,居然合身上撲,面對長刀,不閃不避!

    長刀在孟奇胸腹之間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噴湧而出,在高手眼前製造出了一片血紅。

    糟糕!長刀真正斬中實物時,高手就有了不好預感,想要往旁邊滾開躲避,可刀身傳來的反震之力卻讓他遲緩了一下。

    刀光一閃,高手驚愕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腦袋飛起,看著自身無頭屍體緩緩倒下。

    孟奇來不及檢查戰果,用背部硬抗了殘餘敵人一刀,只覺胸腹之間劇痛,雙腿發軟,腦袋眩暈。

    「不是小傷……」孟奇內心自嘲了一句,對方的實力確實不凡,這一刀差點將自己胸腹剖開,已然受創不輕。

    不過他並不後悔,若讓對方摸清楚自己的虛實,採用針對打法,自己怕是性命堪憂。

    而這一次的戰鬥,也讓孟奇明白了一個道理,武功的高低只是決定最後結果的關鍵因素,並非全部,就像對方實力勝過自己不少,可倒在地上的屍體是他,而非自己。

    還殘餘的幾個敵人都是悍不畏死之輩,見主持此次行動的首領死亡,竟不思逃走,反而靠了過來,想要趁孟奇受傷乏力,取他性命!

    戰鬥以來,孟奇消耗極大,此時確實有手足無力之感,不過他並不慌亂,一刀殺死蓄氣大成的高手後,對剩餘這幾個敵人,他有一種奇怪的自信。

    這時,劍光亮起,空靈飄渺,如煙似霧。

    幾點寒星於霧中乍現,孟奇面前的幾個敵人紛紛倒地。

    「你沒事吧?」齊正言渾身浴血出現,也不知是他自己還是別人的。

    孟奇搖了搖頭,撕下僧袍,簡單地包紮著胸腹之間的傷口:「沒有大礙,但失血略多,精力消耗極大,你呢?」

    「差不多,剛才遇到一個蓄氣大成的用劍高手,中了一劍。」齊正言還是不苟言笑的樣子,不過臉色蒼白了不少,雖說他實力高於孟奇,但這種混戰的局面,卻不如孟奇的武功適應,很是受了些傷,若非掌握了靈動莫測的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能不能活下來還得兩說。

    「我們得盡快入山,逃了不少敵人,怕有援手到來。」孟奇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也找找他們,把他們的屍體就地掩埋。」

    他覺得這種情況下,向輝和小紫很難活下來。

    「大師,你沒事吧?」話音剛來,小紫就晃晃悠悠地站起,走了過來,打量著孟奇身上的傷口。

    孟奇愣了一下:「小紫姑娘,你沒事?」

    小紫抿嘴一笑,隱見幾分嫵媚,似乎比平時漂亮了不少:「他們都來圍攻大師你們了,我躺在地上,沒人管我。」

    這時,向輝也捂著面門,踉踉蹌蹌過來:「神僧,齊大俠,你們安好?」

    「你也沒事?」孟奇愈發驚訝了。

    向輝鬆開手,現出臉上一道深深的傷口,從左額而下,直至右頰,分外猙獰:「小的受了一刀,昏厥在地,他們竟也沒有管我,或許是將我當成死人了吧,不過也多虧神僧你們吸引了敵人。」

    孟奇撇了撇嘴,低聲嘀咕道:「早知道我也跟著裝死。」

    不過他很清楚,若沒有自己和齊正言吸引住敵人,怎麼裝死都是無效。

    小紫在旁邊屍體上尋找著幹淨一點的布條,全部撕下,抱在懷中,想要給孟奇包紮。

    向輝則恨恨地翻動屍體,尋找財物,可對方出門殺人,身上自不會帶秘籍和財物,只找到了一些暗器。

    …………

    半日之後,天剛濛濛亮起,孟奇就緩緩醒轉。

    他們四人連夜趕路,已是翻過了山嶺,下山之後,就是少林山門。

    不過孟奇和齊正言之前都受傷不輕,到了半夜,有點扛不住,於是尋覓了一個山洞,短暫休整恢復,等待天明。

    打坐小憩之後,孟奇傷口都已收攏,精力恢復了不少,起來動了動拳腳,發現齊正言在洞外守著,向輝捂著臉孔,低低**,小紫蜷成一團,還未醒來。

    「小桑,別過來……小桑,不要靠近我……」小紫昏昏沉沉地說著夢話,忽地翻身坐起,已然驚醒。

    「大師……」她有點茫然地看著孟奇,似乎睡醒之後搞不清楚狀況了。

    孟奇笑了笑:「我們得準備下山了,少林就在隔壁山腳。」

    小紫懵懂的表情消失,輕輕點頭,接著有些不安地道:「大師,我,我有說什麼夢話嗎?」

    「你在叫小桑?」孟奇故意挑明。

    小紫「啊」了一聲,臉色變幻連連,低聲道:「大師,日後千萬得小心一個叫做顧小桑的女孩子,她是全天下最壞最壞的壞蛋。」

    「為什麼啊?」孟奇笑容不變,內心卻覺得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少女恐怕有點秘密,不過誰沒有秘密呢,也不知她能不能活到這次任務結束。

    「……額……總之很壞很壞!殺人不眨眼!」小紫努力地強調著。

    這時,齊正言走了進來,身上鮮血已經暗紅:「我們出發吧,爭取午時前進入少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9 09:53 AM

第三十二章 重逢

    炎陽昭昭,流水潺潺,上山要道入口把守著一群黃衣武僧,附近有著簡陋的客棧、集市等事物,形成了一片嘈雜之所。

    「這裡和你們山門很像……」齊正言微微皺眉,對孟奇說道。

    孟奇還沒有下過山,並不清楚自身門派的山腳是怎樣,只能搖頭道:「我半途昏迷,被老僕抱上山的,從未見過山門。」

    這倒是實話,正是因為身體主人的昏迷,自己才能穿越而來。

    「我隨門中長輩到少林時見過,地形佈置基本一致。」齊正言雖未多說什麼,臉上卻有了幾分疑惑,既然是兩個世界,為何會如此相像?而且自身世界的少林寺在蓮台山,這裡卻是少華山,根本不是同樣的山脈。

    孟奇想了想道:「等上了山,我就清楚了,不過若只是建築佈置一致,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按照『六道輪迴之主』的說法,輪迴世界多如滿天星斗,偶有巧合,不足為奇,畢竟都是佛門禪林。」

    兩人身後的小紫精神略顯萎靡地聽著他們說話,向輝則由於臉龐中了一刀,傷了鼻樑和肌肉,一開口就會扯得生痛,不復前幾日的阿諛討好,半捂著臉,不時發出呻吟。

    想不明白為什麼的齊正言點了點,與孟奇一起走到了守山僧人面前,沉穩開口道:「幾位大師,我等有重要消息稟報貴派方丈。」

    「不知是何消息?如今兵荒馬亂,不敢隨意放人上山。」領頭的僧人雙手合十,不卑不亢地問道。

    孟奇鄭重地道:「不知法師上下?」

    「貧僧法號德光。」領頭僧人露出一絲微笑,「敢問師弟法號?」

    他算是拉了近乎。

    孟奇報了法號後,言簡意賅地道:「大將軍朵兒察欲率手下高手和大軍前來剿滅貴派,我等得義士相助,探知了此事,獲得了貴派內奸名單,事關重大,不便明言,還請師兄稟報貴派方丈大師。」

    德光眉頭一皺:「真定師弟,你們可是兵分兩路?」

    「正是,師兄,另外一路已至?」孟奇驚喜地問道。

    「是的,兩位女施主,兩位男施主。」德光並無隱瞞,「此事已經傳了出去,附近門派的居士施主都趕來相助,正聚集在旁邊客棧。」

    孟奇臉含笑容地點了點頭,心情異常舒暢,張遠山和江芷微沒出事就好,輪迴世界裡最難碰上的就是這種有底線的名門正派弟子,要是他們遇害,日後有很大幾率碰上心狠手辣或面慈肚黑之輩,更別提自己和他們有了不淺的交情,已經算是朋友了。

    德光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此時正值鄙派生死存亡之秋,萬不敢隨意放人入山,怕混入了奸細,還請師弟你們去旁邊客棧暫住,等我請示過方丈大師,再來延請你們。」

    聽他說的如此誠懇如此坦白,孟奇和齊正言自無反對,還禮之後,就往著旁邊客棧走去——少林僧人眾多,來往客人和販菜農夫不少,山腳下自發地形成了一個落腳之地,這一點,不少門派都類似。

    「江姑娘和張師兄已至,我們的重要性是大大降低,難怪他們不重視我們。」孟奇隨口抱怨道。

    齊正言沒有附和孟奇,抬頭看了看天色:「還有半日到時限,應該來得及入寺。」

    「不會再出什麼么蛾子了吧……」孟奇話未說完,就閉上了嘴巴,免得烏鴉嘴。

    「哈哈,幾位也是來援助少林的?」這時,客棧附近走來一位外表粗豪的大漢,笑聲爽朗地問著孟奇等人。

    孟奇微笑道:「正是。」

    「我等也是,自昨日聽聞蠻族食人惡魔要圍剿少林之後,各方義士紛紛趕來。」這大漢指了指自己,「我是河洛魏無忌,還未請教過幾位朋友姓名。」

    提到自身姓名時,魏無忌腰背一挺,似乎在準備接受驚訝久仰的目光,顯然名聲不小。

    孟奇悄悄撇了撇嘴,我怎麼知道你是誰,別這樣一幅我很出名,快來膜拜我的樣子。

    除了朵兒察,孟奇真不知道誰是誰,於是故意忽視了魏無忌的目光,笑著將幾人介紹了一遍。

    魏無忌臉色略顯尷尬,但旋即正常,笑呵呵地道:「幾位朋友,你們似是經過血戰才突圍而來?這位姑娘,好像,好像並不會武藝?」

    他的疑惑很正常,孟奇並不見怪,換做自己,同樣也會有類似疑問,只不過未必當面說出。

    沉吟了一下,他點了點頭:「我等趕來途中,遇到了幾名蠻族高手,好不容易才突圍。」

    說完,他指了指小紫:「這位是齊師兄未婚妻,雖無縛雞之力,卻有患難之情,捨棄家中安穩,自願隨我等前來,與齊師兄生死與共。」

    當,齊正言手中長劍一下墜地,然後目光複雜地看了孟奇一眼,似譴責似惱怒,而小紫還沒弄清楚狀況,一臉的懵懂。

    孟奇悄悄攤了攤手,總不能說是我這個和尚的未婚妻吧?

    嘿嘿,論起編造狗血故事的能力,這個世界誰能與我抗衡?

    魏無忌讚許地點了點頭:「齊兄弟能得如此有情有義的佳人傾心,實在讓我羨慕,我與幾位一見如故,不如由在下做東,請大家飲水酒一杯,換一套乾淨衣裳?」

    這就是江湖上豪爽的大俠?孟奇默默腹誹道,不過此地臨近少林,應無太大危險,於是將手一指:「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哈哈,真定法師你倒是個豪爽之人。」魏無忌朗聲笑道,做出邀請的手勢。

    走向客棧的途中,孟奇自然抓住機會向魏無忌打探附近消息,以便尋找江芷微等人。

    「消息剛剛傳出,整個河洛武林就沸騰了,在一位位德高望重的大俠號召下,不少朋友皆趕來少林相助,計有洛河門少掌門林別雪……」魏無忌神采飛揚地說道,似乎朵兒察的高手和大軍即將灰飛煙滅。

    孟奇隨口笑道:「這些德高望重的大俠之中怕就有魏大俠你了?」

    魏無忌自矜地笑了笑:「當不得,當不得,只是附前輩驥尾,唉,我學武三十載,不過堪堪摸到先天之門,比起林少掌門這種年未三十就已突破到先天的天才,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先天?孟奇和齊正言對視一眼,這裡的境界劃分與自身世界有區別?

    「不過這次……」魏無忌的表情忽然變得有點茫然,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可置信之事。

    孟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與他一起踏入了簡陋客棧之門。

    客棧內,人頭攢動,不僅桌位全滿,不少地方還站滿了人。

    「真的如此熱鬧?」魏無忌拉過一位青春嬌美的少女,疑惑地問道。

    這俠女指著角落,又敬畏又崇慕地道:「張公子下來了,正在與林少掌門品茶論酒。」

    「張公子?」魏無忌表情一變,同樣又敬又畏。

    順著少女的手指,孟奇望了過去,看到了客棧內難得一見的清淨之處。

    角落裡,擺放著一張方桌,兩位男子相對而坐,面前有著酒杯茶壺等物。

    其中一個男子成熟儒雅,臉含微笑,另外一個則身著真武道袍,鼻樑挺拔,朝氣蓬勃,英俊陽剛,儼然便是孟奇的熟人張遠山。

    兩人周圍,來往客人都下意識留出了一片空地,顯得異常清淨。

    「張公子?」孟奇重複著魏無忌的疑問,但含義截然不同。

    魏無忌轉頭看著孟奇,輕輕頷首道:「張公子是隱士高人之徒,初次行走江湖,你們不知曉很正常。」

    「哦?」孟奇正好趁機會打探張遠山等人的遭遇,免得出了問題也不知道,於是做出好奇模樣。

    魏無忌再次敬畏地看了張遠山一眼道:「張公子俠肝義膽,義薄雲天,不同於我等流俗,不僅未滿二十就已突破至先天,而且為了少林之事,披星戴月,闖過重重截殺,前來報信。」

    這裡的先天指的是開竅?孟奇微微點頭,這倒有可能,按照江芷微他們偶爾的說法,蓄氣大成之後,吐一口濁氣,返赤子嬰兒,以修內景天地,開天生神竅。

    「而截殺他們的高手裡,就有『鎮河洛』關浩然,他入先天已二十載,乃天下絕頂之一,可惜年老糊塗,叛族離國,成為蠻族走狗,最終遭張公子誅殺。」

    旁邊那位女俠重重點頭,臉頰泛紅地道:「此事發生在關河鎮口,不少江湖同道目睹,皆震驚於張公子的實力,他之威名已經遍傳河洛。」

    「關浩然雖年老體衰,但也是先天高手,足見張公子之恐怖,更為恐怖的是,他才十九歲,唉,我感覺前半生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魏無忌自嘲了一句,頗有幾分沮喪。

    「是啊,恐怕只有林少掌門這種俊傑才能與張公子論交,世外高人之徒,果然非同凡響。」旁邊經過的江湖人士也跟著感慨道。

    魏無忌摸了摸下巴,收斂起其他情緒,敬重畏懼地道:「我等還是去另外一邊擠擠吧,免得打擾到張公子和林少掌門,你,你……」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面前的小和尚直愣愣地走向了張公子和林少掌門所在,怎麼也喚不回來。

    他未免太莽撞了吧!就算想結識高人,這樣也會遭致反感的。

    方桌旁,林別雪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三十年的洛河酒,醇厚濃香。」

    張遠山回敬一口,點了點頭:「確實不凡。」

    「唉,我等能安心品茶論酒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天下紛亂,連少林也要過一場刀火,不知何時何日,才能得享安寧。」林別雪輕輕嘆了口氣。

    張遠山微笑品了口茶:「天下之道,盛極而衰,死中蘊生,蠻族雖強,終有衰敗之日,我等須得保持有用之身,以作光復之種。」

    林別雪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不愧是隱世道門高足……」

    突然,他的笑容消失,不怒自威,因為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小和尚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

    「你是?」他慢條斯理地問道,氣場十足,讓普通江湖人士根本不敢靠近,也讓魏無忌隱隱有些忐忑,這畢竟是自己帶進來的人。

    然而,他卻看到那個小和尚毫不在意地坐下,一點也不客氣地從張遠山面前拿過一個杯子,倒了一杯烈酒,隨意地道:「先乾為敬。」

    張遠山笑了笑,也不阻止,而是拿起另外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清茶。

    啊?看到張遠山的表現,魏無忌和旁邊的俠女等人都凝固了表情,這看似狼狽的小和尚與張公子是舊識?他也是隱世門派的高徒?

    本待發怒的林別雪怔了怔,重新浮現笑意,拿起酒杯,與孟奇相碰。

    周圍不明所以的江湖人士表情都變得異常精彩,紛紛猜測這是哪位成名高手。

    咳咳咳,孟奇喝下烈酒之後,只覺一道火線從喉嚨燒到了胃袋,忍不住咳嗽起來。

    糟糕,忘記這不是酒精考驗的原本身體了!

    這時,孟奇眼前出現了一杯清茶,於是,他想也沒想就端起喝下,終於止住了胃袋翻滾的難受。

    「真定師弟,不說戒律之事,初次飲酒也不該如此莽撞。」張遠山溫和地說道,顯然之前就猜到孟奇這具身體並無飲酒經驗——這並不難猜,一般大族出身都家教嚴格,兼年紀幼小就被送至少林,哪有喝酒的機會?

    孟奇止住咳嗽後,微笑把玩著酒杯道:「不知烈酒滋味,小僧又怎能明白戒律之可貴和必然。」

    「嗯,不破不立。」張遠山不太在意地附和了一句。

    「江姑娘呢?」孟奇一派寶相莊嚴。

    張遠山苦笑道:「江師妹不耐煩應酬,還在樓上休息。」

    「這位是?」林別雪忍不住開口相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29 09:03 PM

第三十三章 心寂大師

    張遠山沉吟了一下,略帶笑意地道:「真定師弟乃家師好友之徒,綽號『斬業佛刀』。」

    「斬業佛刀……」林別雪低聲重複了一遍,接著呵呵笑道,「真定法師原來也是世外高人之徒。」

    斬業佛刀……孟奇嘴角抽了抽,對張遠山給自己起的外號不太滿意,我樂意用刀嗎?

    他微笑拿起茶杯,品了口清茶,打了個機鋒:「皆淪苦海,何言世外?」

    這個時候,孟奇分外遺憾,自己為什麼穿得是破破爛爛沾滿血污的灰色僧衣,未能展現出得道高僧的出塵風采啊!

    「有趣,有趣!」林別雪笑了一聲,舉杯仰頭,幹了手中烈酒。

    「斬業佛刀?」客棧內的魏無忌等人都喃喃自語,品味著這個從未聽過的外號,不過既然是張公子所言,這真定法師看來確實不凡,自己等人還是見識淺薄了一點,對河洛武林之外的事情瞭解不多。

    張遠山回頭看了看並未靠攏的齊正言等人,對林別雪致意道:「在下有客來訪,還請林兄見諒。」

    林別雪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林某也得回房打坐調息了,朵兒察的高手隨時會偷襲此處,不能不防,須得養好精神。」

    與林別雪告辭後,張遠山領著孟奇等人往客棧三層走去,隨口笑道:「真定師弟,齊師弟,看你們滿身血污,衣衫破爛,此行當是艱難,不過能無一人身亡,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並未遇到開竅期的敵人。」齊正言簡單地說明了原因。

    「嗯,許是來不及追上你們。我打聽過了,朵兒察手下有四大先天高手,『鎮河洛』關浩然,『百變書生』鄺承望,『白眉惡狼』博爾罕,以及『掌上乾坤』湯順,你們須得小心剩下三個。」張遠山停在一扇門前,輕輕敲了敲。

    「進來。」江芷微如黃鸝出谷的聲音從房內傳出。

    推開房門,孟奇看見江芷微正盤膝打坐,「白虹貫日」劍脫鞘橫放於膝上,映照著陽光,恰似一汪碧泉。

    而那妖嬈少婦無所事事地坐於桌邊,玩弄著面前茶杯。

    「小和尚,你們倒是過得精彩。」江芷微還劍入鞘,微笑打著招呼,「我就無趣了,好不容易有個對手,卻被張師兄搶去。」

    因著無人身亡,她心情甚好,開起了玩笑。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貧僧也不願殺生,然斬業不斬業,殺生既護生,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孟奇胡謅著以前聽過的一些比較有范的話語。

    「哈哈,你倒是個嘴上高僧,扯得蠻有道理嘛,我差點就被唬弄過去。」江芷微毫不掩飾笑意地說道,張遠山更是失笑搖頭,顯然沒聽過這種歪理邪說。

    然後,江芷微指了指那妖嬈少婦,「這位夫人叫做柯碧君,蓄氣小成,突破攔截時,她也出了不少力。」

    孟奇點了點頭,打過招呼,回身介紹了小紫和向輝,末了問道:「那位呢?亡於追殺了嗎?」

    「王晉王大俠本身是開了眼竅的高手,到了少林,完成了第一個主線任務後,不大樂意和我們這些小輩混在一起了,正四處走動,聯絡外援。」張遠山不怒不惱非常平和地回答。

    孟奇對主線任務之事頗為關切:「你們完成主線任務一了?主線任務二是什麼?」

    「我們昨晚就入寺見了方丈大師,完成了第一個主線任務,得到了善功獎勵,不過我們來歷不清,他們不敢讓我們居於寺內,依然打發我們下山,說拷問內奸之後,再做商議。」江芷微言簡意賅地說了說昨日之事,「主線任務二是堅守少林至最後一刻,完成獎勵一百善功,否則扣除。」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他們肯定會找你們入寺核實,免得被我們矇蔽。」

    聽了江芷微的話語,孟奇內心安穩了下來,笑嘻嘻地道:「張師兄,有沒有多餘衣服借我?這一身穿著實在難受。」

    張遠山呵呵笑道:「早就給你們準備好衣物了,真定師弟,齊師弟,向輝兄弟,隨我去隔壁洗個澡,換身衣服。」

    …………

    洗完澡,換好衣物,正覺一身清爽時,孟奇等來了德光,得知方丈心寂大師將親自見自己等人,詢問突圍和內奸之事。

    山路彎彎,綠林蔥蔥,孟奇越走越是眼熟。

    這不是我平時挑水的山路嗎?孟奇忽然醒悟,轉頭看向江芷微、張遠山和齊正言,得到了他們肯定的點頭。

    莫非這裡真與自家少林一模一樣,除了裡面之人?

    「心寂大師乃先天頂峰之高人,只差一步就能邁入內外天地交匯的『仙真』之境,你們莫要失了禮數。」張遠山不知為什麼,忽地給孟奇等人介紹起方丈大師。

    「張施主謬讚了,不過在我佛門,不叫『仙真』之境,而是謂之『禪境』。」德光神情舒緩地解釋道。

    這時,江芷微熟悉的聲音在孟奇耳中響起:「寺內佈置也與少林一致,你莫要驚訝,輪迴世界的謎團太多太多了。」

    有了江芷微的提醒,孟奇踏入寺門,穿過廣場、大殿和院落時,並未表現出任何訝異,但精神卻有點恍惚,似乎自己不是在完成輪迴任務,而是正與真慧師弟等人一起行走於寺內,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挑水、識字、練武、打坐、誦經的生活。

    當!

    悠揚深遠的鐘聲響起,將孟奇從恍惚裡驚醒,安撫著他心中種種忐忑疑惑。

    踏入大雄寶殿,孟奇看到了十幾個著黃色僧衣,被紅色袈裟的僧人,為首那位,白眉稀疏,皮膚鬆弛,滿是皺紋,但雙眼慈和,不見一點渾濁。

    「幾位施主冒死來報,老衲感激不盡。」心寂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

    「蠻族兇殘,乃天下公敵,貧僧等人不過略盡綿力,保我佛門淨土。」孟奇說場面話還是有很深造詣的,然後從懷裡拿出了「六道輪迴之主」給的內奸名單。

    心寂微微點頭,將手一招,那一頁薄紙頓時如隨風柳絮,落入了他之手中。

    突然,孟奇眼前一花,看到大殿中央的金身佛像正拈花微笑,下方燭火竄起,交織成一個個文字。

    「內奸名單送至少林,主線任務一完成,入寺者每人獎勵五十善功。」

    「主線任務二開啟:堅守少林至最後一刻,不得提前逃走,成功獎勵一百善功,失敗則扣除一百善功。」

    火花寥落,文字消失,孟奇消除了心中一塊大石,垂下眼簾,靜靜等待著心寂詢問。

    心寂邊看邊頷首,末了嘆息一聲:「面對紅塵**,縱是出家僧人,也未能盡免,這次多虧諸位施主冒死送來這份名單,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方丈大師神功蓋世,縱是朵兒察率眾多高手突襲,也無法攻破少林,我等只是錦上添花罷了。」張遠山很是客氣地回答。

    心寂搖了搖頭:「出家人不打誑語,若內奸發難,山道關隘將無法守住,這就難以阻止朵兒察的大軍了,而且,老衲乃行將圓寂之人,武功早就不復當年,朵兒察又號稱蠻族第一高手,出手之間風起云動,老衲實無信心擋住,只能捨去殘軀,尋覓鎮壓他之機會。」

    「方丈,萬萬不可!留住有用之身,以圖來日!」

    「師父,您威震江湖幾十載,乃我少林象徵,你若在,即使山門被毀,少林依然無恙!」

    一位位首座長老紛紛出言勸阻。

    心寂豎起右掌,止住嘈雜:「阿彌陀佛,你們身為出家之人,為何看不透這具臭皮囊?」

    說完,他微笑看著孟奇:「老衲對幾位遭遇的追殺頗有幾分興趣,不知能否相告?」

    孟奇知道這是取得信任的關鍵,微微點頭:「但憑方丈大師發問。」

    心寂挨個挨個地問著孟奇、齊正言、小紫和向輝,主要是一些細節問題。

    只要不涉及出身來歷,孟奇等人問心無愧,並沒有根據彼此的回答而更改自身的所見所聞,全是有什麼說什麼。

    心寂的表情不見任何變化,耐心地聽完了眾人回答。

    「年紀大了,總是有些怪癖,感謝幾位滿足老衲的好奇。」心寂笑眯眯地說道,然後轉頭吩咐旁邊的僧侶,「安排幾位施主……」

    話音未落,他面前站著的孟奇等人之中,一道人影快如鬼魅地竄了出來,一掌按在了他的胸腹之間。

    袈裟鼓漲,一下將這道人影彈飛,心寂口中噴出一股鮮血,鐵砂般打在了這人身上,將他打得踉踉蹌蹌。

    「向輝?」這個時候,孟奇才反應過來,出手襲擊方丈之人竟然是自己的同伴向輝!

    「哈哈,大將軍托我向方丈問好!」「向輝」朗聲大笑,快如輕煙地溜向殿外。

    他所選道路是武功較低的柯碧君方向。

    啪,他一掌打飛柯碧君,看到了前方空空蕩蕩的大門。

    成功了!他興奮地想道。

    突然,一道劍光亮起,寒意直透他的眉心,逼得他腳步一頓,轉換了方向。

    可這道劍光如附骨之疽,不管「向輝」怎麼閃避,始終能感受到眉心一點刺痛!

    「這是什麼劍法?」他又驚又恐。

    這時,心寂旁邊的某位首座愕然開口:

    「百變書生!」

    孟奇忽然有所明悟,原來向輝在第二次襲擊之中就已經身亡,被「百變書生」代替!

    想到自己和這麼可怕的敵人待了整整一日,孟奇頓時不寒而慄。

    還好他的目標不是自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30 09:38 AM

第三十四章 支線

    「百變書生」以易容、偽裝和輕功聞名,短短一個呼吸內,他就在極小空間內閃轉騰挪,努力地想要擺脫那道死死指著眉心的劍光。

    可是,他驚恐地發現,無論自己做出什麼變化,對方都像能提前看到聽到,毫釐不差地跟上,眉心刺骨寒意越來越濃,越來越深!

    怎麼會有如此厲害的劍客?

    他到了客棧後,悄悄打聽過「鎮河洛」關浩然的事情,知道張遠山的武功出神入化,已入先天,勝過自己一籌,所以偷襲重創心寂大師後,選擇的逃跑方向避開了張遠山,沒有試圖從毫無武功的小紫那裡突圍。

    誰知道,那常常帶笑,明豔不可方物的少女居然是如此可怕的一名劍客!

    絕對比那眾人敬仰的張公子強!

    強很多!

    後悔侵蝕了百變書生的心靈,但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不說自己能不能躲開這一劍,等到少林眾首座長老趕至,自己就絕無脫身機會了,於是一咬牙,臉上閃過一陣赤紅,往前一晃,然後突地詭異倒退,直入孟奇和齊正言中央。

    他這是要借助「人盾」擺脫江芷微這一劍!

    孟奇見百變書生身法矯捷靈動,如鬼如狐,突然心有所感,想到了自身的「神行八步」,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彷彿什麼也沒明白。

    百變書生左腳虛踏,右腳為軸,詭異轉身,就要閃到孟奇身後,以此避開江芷微跗骨之劍。

    這一步……孟奇忽然覺得有點眼熟,和神行八步中的一步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於是,他本能地滑步轉身,同樣往百變書生身後閃去。

    身前空空蕩蕩,百變書生又驚又愕,眉心寒意愈發濃郁。

    他不得不再次變換步伐,而孟奇在他的牽引之下,發揮出了「神行八步」有成以來最好的一步。

    兩人如同舞伴,翩翩起舞,不斷變化方向,卻始終相對而立,優雅莫測。

    這死和尚!百變書生腹中怒罵,若再給他一個呼吸的時間,他保證能將這小和尚玩死,可是,這短短的阻攔之後,他已看到了那截鋒利的劍尖。

    旁邊的齊正言長劍一抽,點點寒星飄渺落下,罩住了百變書生。

    等到張遠山及少林眾僧趕到,百變書生已是陷入死地。

    孟奇武功差了不止一籌,怕被百變書生當成人質,於是施展神行八步,見機溜出了重圍,提著戒刀,準備打打太平拳,抽冷子給百變書生一刀。

    一想到自己居然全無戒心地和這個敵人相處了一日,被他矇騙,在死亡邊緣遊走,孟奇內心就暗自惱怒,當然不會放過報復的機會。

    百變書生窮極變化,可依然無用,受了戒律院首座一掌,挨了江芷微、張遠山和齊正言各一劍,頭髮披散,鮮血橫流,踉蹌竄出,可身形遲緩,已無逃跑之能。

    孟奇見狀,邁步上前,一刀劈在了他的背部,砍出了好深一道傷口。

    哼,我就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百變書生再也無力支撐,直接倒地,被紅色袈裟拂過,封閉了穴道。

    「南無阿彌陀佛,鄺施主別來無恙?十年未見,老衲卻是走了眼,未能認出施主。」心寂臉色枯黃,但無人攙扶地走了上來。

    百變書生被擒之後,知道求饒無效,於是昂著頭,高聲笑道:「哈哈,方丈大師老眼昏花,不復當年盛況了。不過將軍大人卻分外看重大師,若您能率少林投誠,他必求肯皇上,敕封你為國師,讓少林成為佛門首寺,香火不斷,良田萬傾!」

    「率獸食人,修羅之為,老衲羞於為伍。」心寂這話頗有幾分豪情。

    「哼,將軍大人所慮,只方丈大師一人耳,如今大師被我所傷,又有何人能擋將軍大人?險隘山道?那只能阻普通高手和兵卒,於將軍大人而言,如履平地,到時候,關隘形同虛設!」百變書生收買不成,頓時恐嚇起來,「方丈大師,莫要讓少林千年基業毀於你手!」

    孟奇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非是贊同百變書生所言,而是有一點,他說的很對,有「超越層次」的高手存在時,若己方無人可以抗衡,一般的山道關隘根本毫無作用,這高手完全可以迂迴過去,殺掉守衛,打開通道,供同夥進入。

    「阿彌陀佛,施主無需多言,少林基業只在佛理禪意。」心寂揚起袖袍,一隻枯瘦手掌就往百變書生頭頂拂去,「大戰在即,老衲無法留手了。」

    「你,你竟然要殺人!」百變書生又驚又懼,他還幻想著江芷微張遠山要殺自己而少林僧人阻止,只是廢掉武功的,「你的戒律呢?你的佛祖呢?將軍大人即將趕來,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阿彌陀佛,佛有慈悲心腸,亦有金剛怒目。」心寂語氣平淡不驚地說道,手掌在百變書生頭頂輕輕一拂。

    頓時,百變書生瞪大了一雙不甘心的眼睛,軟軟倒地。

    孟奇忽然覺得這老和尚頗合自己胃口,正要開口說話,突地看到那金身佛像再次拈花微笑,火苗竄起,重新織成文字,並不斷變化。

    「支線任務一:殺死敵對陣營四大先天高手之中的『百變書生』,江芷微獎勵三十善功,張遠山、真定各獎勵二十善功,齊正言、王晉各獎勵十個善功。」

    「支線任務描述:殺死敵對陣營四大先天高手之一,參與者既根據任務難度、實力對比、出力程度獲得相應善功獎勵。」

    「支線任務二開啟:殺死大將軍朵兒察,參與者根據貢獻,獎勵五十到兩百善功不等!」

    「這,這是支線任務?」孟奇有點不敢置信。

    這時,張遠山用傳音入密分別對他和齊正言道:「之前來不及細說,我誅殺關浩然時,就開啟了這個支線任務,因為只有我出手,根據實力對比,獲得了五十善功,我想若是真定師弟你獨立完成這個任務,恐怕獎勵會超過一百。」

    嗯,孟奇點了點頭,這種環境下,沒法多問,於是等待心寂發話。

    心寂看著百變書生的屍體,剛要說話,身後忽然站出一白眉老僧,義憤填膺地指著孟奇等人道:「你們這群奸細,竟然將百變書生帶入寺中,害了方丈!還有何圖謀?」

    一位位首座長老紛紛上前,似乎打算將孟奇等人擒下。

    在張遠山開口辯解前,心寂揮了揮衣袖道:「不用如此激動,幾位施主非是奸細,應只是被百變書生矇騙,若他們是奸細,剛才百變書生偷襲老衲時,若江施主、張施主同時出手,以他們的實力,老衲怕是已經圓寂。」

    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群情激奮的狀況平息了下來,不過白眉老僧還是沉著一張臉道:「幾位施主來歷不清,或許大部分確實是義士,可誰敢說未混有百變書生這樣的人了?剛才不暴露,也許只是圖謀深遠。在鑑別清楚前,不應讓他們在寺內久待。」

    「這樣會讓前來相助的義士寒心的。」有位中年僧人遲疑地說道。

    白眉老僧堅決地道:「方丈被偷襲受創,我們不能再冒險了,而且人多眼雜,那群義士之中怕是混有不少蠻族奸細,還不如讓他們各自還家。」

    心寂嘆了口氣,對張遠山道:「寺中有些爭執和討論,不便幾位施主聽聞,還請幾位施主先下山,等我們商議出結果,再通知幾位。」

    雖然被冤枉有些憋屈,但張遠山、江芷微等人都是大派出身,年紀也小,還做不出來翻臉之事,於是背起柯碧君屍體,告辭離寺,返回山腳。

    「要是不能入寺,那怎麼堅守至最後一刻?」行走於山路時,一直沒與孟奇等人有什麼交流的王晉突然說道。

    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道:「希望商議出來的是好結果,而且在山下堅守,也是堅守少林,只不過這樣太危險了,嗯,真定師弟,你知道進入少林的密道嗎?」

    他也不想太墨守成規,想從密道潛入少林,而這裡與主世界少林分外相像,問孟奇似乎沒錯。

    「我入寺不足一年,哪知道如此秘辛。」孟奇無奈回答。

    齊正言突然悶聲開口:「那可以趁蠻族大軍攻破關隘時混入少林,之前就得小心為上了。」

    張遠山嘆了口氣:「心寂大師重傷,我懷疑少林堅守的決心,也許他們會安排有希望的弟子帶著秘籍、舍利子等物秘密離開,那樣一來,我們是不是奸細都無關重要,肯定會被放入寺中的。」

    「希望如張師兄所言。」齊正言點了點頭。

    一直沉默的江芷微忽地開口:「若是無法入寺,完成主線任務,那我們就努力殺掉朵兒察,這樣每人至少有五十善功了,加上之前的積累,足夠扣除。」

    這,這還真是典型的江芷微想法……孟奇腹誹了一句。

    這時,張遠山凝重地道:「向輝被百變書生替換而我們不知,在他面前很是談了不少輪迴世界之事,可為何我們沒有被抹殺?」

    「也許是這種情況下,六道輪迴之主會篡改百變書生的聽覺,畢竟它不可能提醒我們小心『內奸』,而我們則屬於無心之過。」孟奇猜測道。

    事到如今,百變書生已死,自己等人還未被抹殺,只能這麼解釋了。

    商量之中,幾人回到了客棧,卻發現一片愁云慘淡,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隱現恐懼。

    「魏大俠,出了什麼事?」孟奇招呼著不遠處的魏無忌。

    魏無忌快步走了過來,看了看張遠山,又驚又怕地道:「張公子,林少掌門遇害了!」

    「什麼?」張遠山再沉穩,也忍不出驚訝出聲,剛剛才與自己品茶論酒的林別雪竟然就遇害了?

    「是啊,林少掌門的書僮見他打坐調息的時間已過,於是進去收拾,卻發現他躺在床上,死狀詭異。」魏無忌後怕地說道。

    「帶我們過去看看。」張遠山沉聲吩咐。

    孟奇也覺得此事詭異非常,沒有反對,跟著他們一起上了二層,進了林別雪的房間。

    房間內,林別雪無聲地躺在床上,臉含微笑,安寧靜謐,像是得到瞭解脫,獲得了新生,沒有一點痛苦,而他脖子以下的皮膚和肌肉發黃收縮,彷彿多年乾屍,死狀極其詭異!

    「這種死法,有些眼熟,又不太相同……」張遠山疑惑地看向江芷微。

    江芷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是類似感受。

    砰,門板處發出一道響聲。

    孟奇等人回首望去,看到小紫臉色發白地連連退後,撞到對面牆上也沒有任何感覺。

    「小桑,小桑也來了……」她夢囈似地搖著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30 08:53 PM

第三十五章 風聲雨聲

    少林寺,大雄寶殿內。

    「方丈,您傷勢如何?」到孟奇等人離去,白眉老僧關切地詢問了一句。

    心寂枯黃的臉上忽地泛起一抹潮紅,張嘴一噴,一口鮮血如雨落下,染紅了胸前袈裟。

    「方丈!」

    「師父!」

    ……眾僧紛紛驚呼,瞬間明白方丈之前只是強壓住了傷勢,沒在來歷不清的那群人面前暴露虛弱。

    心寂擺了擺手,緩了口氣道:「無妨,老衲暫時無礙,只是一身功力發揮不出五成。」

    眾僧皆是沉默,方丈本就年老體衰,多半不是大將軍朵兒察的對手,目前只剩下五成功力,那更是希望渺茫,至於別的先天高手,闔寺上下也不過兩位,都還只是初入先天,不說大將軍朵兒察,就連他手下的「白眉惡狼」和「掌上乾坤」都未必比得過。

    白眉老僧長嘆一聲:「方丈,事已至此,我們還是以保全本寺香火為上。」

    「心禪師弟,你的意思,老衲明白。」心寂微微頷首,略顯滄桑地回首看著金身佛像,「蠻族得了天時,正是鮮花似錦之日,不提所謂國師、狼主,光大將軍朵兒察就是天下有數的高手,縱橫一生,罕遇失敗,手下更是有三百鐵狼兵,所向披靡。」

    「我少林若是玉石俱焚,還是有望擋住朵兒察,可也只能擋住一時,而且現在看來,連一時怕也無法擋住了。」

    「老衲之前所言,非是不想保全香火,而是願以這具老弱之身,拖住朵兒察,給闔寺僧人創造逃走的機會,畢竟若老衲不死,朵兒察必銜尾追殺,決不放棄,平白拖累你等,誤了經書秘籍和舍利子的轉移。」

    朵兒察手下有三百鐵狼兵,據說是以秘法訓練而成,個個都力大無窮,毫無痛覺,悍不畏死。

    白眉老僧等再次沉默,都知道朵兒察視方丈如眼中釘肉中刺,此番圍剿,多半是以消滅絕頂高手為目的。若目標不達成,本門就算舍了祖業,殘酷追殺也不會停,而要是方丈圓寂,那自己等人面對的追殺將鬆懈不少,至少大將軍朵兒察這絕頂高手不會親自出馬了,到時候化整為零,分頭躲避,香火當能延續。

    「師父,弟子與你一起留守少林。」一位臉含悲色的中年僧人跪倒於心寂面前。

    心寂嘆息道:「何必如此執著。」

    他沒有答應弟子的求肯,而是環視了一圈道:「本寺有一條密道,歷代只有方丈知曉,各位盡快安排弟子,收拾秘籍,等待深夜。其餘普通弟子,你們離開時,留下字條,讓他們自行下山吧。」

    「那山下的施主呢?要告知他們嗎?」另外一位笑呵呵像是彌勒佛的僧侶問道。

    白眉老僧心禪沉著臉道:「告知他們?他們之中不知潛藏了多少蠻族奸細,就像剛才的百變書生,到時朵兒察聞訊提前,我少林就危在旦夕了!」

    「等普通弟子下山,他們自會得知散去。」心寂不願意冒消息走漏的危險。

    「師父,既然朵兒察安排百變書生偷襲,我想他應該就在附近,事不宜遲,不能拖到深夜了。」跪倒的中年僧人站了起來,「山下的施主,若看到朵兒察鐵狼兵來襲,而山門不開,亦不會拚命,自會離去。」

    心寂鄭重地點了點頭:「言之有理。」

    …………

    山腳客棧。

    「小桑,小桑來了……」小紫彷彿遇到惡鬼般的夢囈讓魏無忌等旁觀俠客沒來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汗毛立起。

    小桑是誰啊?聽起來怪恐怖的!

    江芷微和張遠山愕然抬頭,看向小紫,異口同聲道:「小桑?顧小桑?」

    她誰啊……孟奇之前就聽小紫提過顧小桑,可沒想到這個名字會如此出名?連江芷微和張遠山也是一副聞名已久的模樣。

    「嗯,顧小桑,她來了,她要殺我,嗚嗚嗚……」小紫感覺快崩潰地哭道。

    孟奇見江芷微和張遠山表情都變得慎重,暗自猜測道,顧小桑是主世界的成名人物?否則他們沒道理聽過?

    可這次的輪迴者不是只有我們幾個嗎?

    難道是敵對陣營的輪迴者?

    可也不像啊,六道輪迴之主沒有提示!

    幾人對視一眼,正當江芷微要傳音入密,告訴孟奇顧小桑是誰時,外面忽地有號角聲響,震得眾人皆是一驚。

    嗚!

    長長的號角聲蒼涼深遠又隱含激烈,接著,馬蹄聲響,如驚濤拍岸,迅速地由遠及近。

    「鐵狼兵!鐵狼兵!」魏無忌表情大變,雙手竟忍不住微微顫抖,因為鐵狼兵的到來,意味著大將軍朵兒察就在附近!

    他朗聲喊道:「各位好漢俠士,鐵狼兵來襲,我們快退入少林,依山路關隘據守。」

    山腳地勢開闊,他自問擋不住那麼多鐵狼兵。

    「魏大俠言之有理!」

    「我們快去山門!」

    那些俠客義士們看見遠處煙塵揚起,茫茫一片,記起了鐵狼兵的凶名,沒來由感到些許恐懼,紛紛往著山門湧去。

    孟奇和江芷微等人也從客棧窗戶望向遠方,只見鐵騎拖著滿天塵土,浩浩蕩蕩而來,馬上騎士皆著深黑色全身盔甲,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跪地不殺!」鐵騎之中,忽地有一道威嚴渾厚卻冰冷似鐵的聲音響起,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也讓山腳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朵兒察,大將軍朵兒察!」魏無忌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失聲喊出,慌張地對守衛山門的德光道,「快開門,大將軍朵兒察來了!」

    德光同樣臉色慘白:「魏施主,沒有方丈之命,貧僧不得開門。」

    「忘恩負義,忘恩負義!我們冒著性命危險前來相助,你們去視我們生死於無睹!」魏無忌憤怒地漲紅了臉。

    周圍俠士頓時鼓噪,場面混亂不堪。

    「哼,勇於內訌,怯於外戰,中原之人,天生低賤。」朵兒察的聲音彷彿一道道響起的雷聲。

    他的身影出現在了鐵騎前方,魁梧雄壯,手提獨腳銅人,雖未騎馬,卻有別的鐵狼兵高。

    他邁步向前,縮地成寸,幾個呼吸間就越過了長長的距離。

    隨著他的靠近,天色忽地一暗,狂風颳起,烏云匯聚,隱有悶雷炸響。

    而孟奇更是聞到了一股屍山血海的味道,似有無邊無際的恐懼壓在心頭。

    「半步外景,半步外景。」張遠山拔出自身長劍,屈指一彈,聲如龍鳴,驚醒了精神被影響的孟奇和齊正言,他們眼前的屍山血海當即消失。

    江芷微隱有幾分躍躍欲試地道:「朵兒察看來確實比心寂大師強,不僅九竅皆開,而且已經初步觸摸到了外天地,只差內外交匯這一步了,我就算施展『劍出無我』,怕也無法奈何他。」

    「半步外景?」孟奇這孤陋寡聞的傢伙下意識問道。

    江芷微螓首微揚:「內外天地交匯,舉手投足之間皆能引動天地變化,是為外景。外景之境,一招一式都威力無窮,隱含玄機,毀峰滅城,不在話下,朵兒察能初步改變天象,說明他只差半步了。」

    「這一次的敵人好強……」光是聽江芷微的描述,孟奇就知道朵兒察比上次的隱皇堡堡主強了不知道多少倍,更別提眼前還有風起云湧,雷鳴雨落的異象,「他完全超出了我們實力能對付的範圍啊!」

    孟奇猜測已經開了四竅(眼耳各為兩竅)的江芷微,若用「劍出無我」拚命,七八竅的高手也能斬殺,九竅亦有機會傷到,但這種已經初步觸摸到天地玄機的強人,不是光靠絕招就能克敵制勝的,顯然這次的任務難度超乎想像!

    「也不盡然,若心寂大師安好,江師妹配合他,當有機會斬殺朵兒察。」張遠山無奈說道。

    他只開了眼竅,面對朵兒察,怕是只能擋住幾招,連並肩作戰的可能都幾乎沒有——雖然他亦有絕招,可境界差距實在太大。

    孟奇想了想道:「反正我們這次的任務是堅守少林至最後一刻,未必需要正面迎戰朵兒察。」

    轟!

    巨雷在眾人耳畔炸響,屍山血海、無邊惡鬼似乎愈發清晰。

    這些江湖人士被朵兒察造成的天地變化和精神壓力影響,一下崩潰,有的往著兩側逃竄,有的大聲喊道:「這幫禿驢心腸歹毒,大家殺進去!」

    轟隆!

    守衛著山門的德光等人被雷聲一震,竟似麻痺,想要仗著地形優勢抵擋那群發瘋的傢伙,卻無力出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破掉山門,衝了進來,為魔前驅。

    「魏施……」德光看到魏無忌猙獰著一張臉龐,一掌劈在了自己頭上。

    嘩啦啦,大雨終於落下,地面一片血水。

    朵兒察停在山門前,側過頭,冷冷地看向附近客棧,語氣平淡地吩咐著後面趕來的鐵狼兵:「五十人在此,雞犬不留,其餘隨我上山。」

    他臉上是縱橫交錯的傷口,根本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樣了。

    鐵狼兵分出五十人,分別奔向兩側。他們全身都被鐵甲覆蓋,只有一雙赤紅如血的眼睛裸露在外。

    「一盞茶內進入山門,否則主線任務二失敗。」開始泥濘的地面出現了這樣的文字。

    「跟著他們入寺,否則主線任務就失敗了。」孟奇看到「六道輪迴之主」的提示,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種時候,自己等人居然還要尾隨入寺,簡直是「義薄雲天俠肝義膽」的典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31 10:58 AM

第三十六章 朵兒察

    五十名鐵狼兵手中都有一把半人高的長刀,隨著馬匹的衝刺,一刀揮下,就能看到人體像紙糊一樣的脆弱,直接斷成兩半,鮮血噴濺。

    那群江湖義士各有輕功在身,可平地衝刺還是比不過奔馬,又被朵兒察氣勢和異象壓制,毫無戰心,一時之間,慘叫連連,死傷慘重。

    若非他們人數太多,五十名鐵狼兵來不及殺,全軍覆沒亦有可能。

    殺戮讓江湖義士們徹底膽寒,也喚醒了他們,紛紛往山腳崎嶇的地方奔逃,試圖依仗地形遁走。

    鐵狼兵一面倒的屠殺得到了遏制,開始了正常的追殺。

    分頭殺向客棧的鐵狼兵大概有十來位,恰好與打算尾隨入寺的孟奇等人碰個正著。

    寒光閃閃,孟奇迎面就遇到了橫斬而來的長刀,人借馬力,異常兇猛,讓他生出了不可靠鐵布衫硬抗的感覺。

    哪怕不會像別人一樣被斬成兩截,開膛破肚怕是少不了!

    奔出客棧的過程中,孟奇一直在觀察鐵狼兵追殺別人的細節,不斷揣摩著如何躲避,如何還擊,此時來不及細想,心中成算已經反映到了身上。

    一矮一滾,孟奇就像施展地趟刀般躲過了長刀,滾到了馬前,戒刀一展,直向馬蹄。

    俊馬嘶吼,將馬背上的鐵狼兵甩了下來,孟奇合身上撲,獨劈華山。

    當!

    長刀正中頭盔,發出清脆響聲,可鐵狼兵的全身盔甲似是百煉精鋼所鑄,孟奇的戒刀又非利器,全力一擊,僅僅是斬出了一道裂口。

    那鐵狼兵晃了晃頭,好像有點眩暈,但赤紅的眼睛沒有一點情緒波動,踏步上前,機械般揮刀下斬。

    孟奇施展神行八步,閃到右側,鐵狼兵行動遲緩,未能躲開,被孟奇斬中胸口,可依然只能聽聞清脆的金屬交擊之聲。

    而一招未能得手的孟奇,被鐵狼兵回敬的長刀劃過左肩,拖出了一道不深的傷口。

    「感覺他比我還像練鐵布衫的!」孟奇念頭閃過,迅速分析清楚了雙方的狀況,腦海裡油然浮現當初真妙與自己對練時選擇的戰略,於是穩紮穩打,充分發揮神行八步的優勢,想要創造機會,攻擊鐵狼兵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

    如此一來,鐵狼兵幾乎無法再碰到孟奇了,口中發出怒吼,召喚附近同伴來組成戰陣。

    他們經過秘法錘煉,力大無窮,能撐起沉重的百煉精鋼盔甲,又沒有了痛覺和害怕的情緒,自然成為殺人利器,但身形遲緩乃致命缺陷,所以,朵兒察發明了三五人組成的戰陣,以相互之力,彌補這一點,效果非常不錯,不少成名的輕功高手就是被戰陣圍住,亂刀分屍。

    不過這一次,鐵狼兵的同伴未能靠過來,因為江芷微正身姿優美地行走於鐵狼兵戰陣裡,掌中長劍每一次瀟灑揮出,都會伴隨著一個鐵狼兵捂眼倒地的身影,而張遠山守得如同磐石,偶爾還擊,也必然有鐵狼兵無聲倒下。

    齊正言充分發揮了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的特點,長劍如霧似幻,寒星點點,不時有鐵狼兵捂著雙眼翻下馬匹,原地翻滾。

    鐵狼兵另外一個弱點就在眼睛!

    孟奇對此心知肚明,可自己的戒刀與別人的長劍相比,刺眼這一項「技能」實在有所欠缺。

    忽地,他靈光一閃,轉過戒刀,用刀背斬擊,噹噹噹,不斷地斬中面前鐵狼兵的頭盔。

    十幾刀之後,那鐵狼兵一下呆愣站住,手中長刀無力脫手,眼睛以及頭盔其他縫隙處,有一縷縷鮮血溢出,然後軟軟倒地。

    刺字決不會,但咱會震字決啊!孟奇暗自得意了一番。

    「四人小隊」如猛虎下山,很快將奔向客棧的鐵狼兵斬殺一空。

    「咦,小紫呢?王大俠呢?」剛才兵荒馬亂,孟奇未能發現王晉和小紫不見。

    江芷微腳步不停地道:「王晉趁我們吸引鐵狼兵注意,已經進了山門,小紫出了客棧之後,不知跑去了哪裡。」

    「不管了。」齊正言面無表情地說道。

    孟奇沒有反對,自身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去尋找小紫,必須立刻跟入山門。

    對於保護別人之事,孟奇目前秉承著一個理念,那就是盡力安心,而現在主要原因是小紫亂跑。

    對此,大家很是默契,誰也沒再開口,趁著別的鐵狼兵追殺江湖義士的時候,閃入了山門,順著山道往寺內而去。

    「進入少林範圍,堅守至最後一刻,不得離開少林實際範圍,躲入深山,並盡快入寺。」道路旁邊,落葉飄舞,匯成了一個個文字。

    見狀,孟奇悄悄鬆了口氣,剛才為了趕時間,真有生死時速的幻覺。

    沿著山路往上,一具具屍體橫陳,有江湖俠士的,有少林僧眾的,而鐵狼兵的極少。

    四人沒有拖延,很快發現對面山坡處,烏云籠罩,狂風呼嘯,鐵狼兵圍在朵兒察身邊,屠戮著駐守此處的少林僧眾,而之前混亂的江湖義士們已經少之又少,並且與鐵狼兵混在了一起,其中就有魏無忌。

    「他們感覺像是奸細……」孟奇凝目一望,低聲說道。

    江芷微還未回答,朵兒察忽然轉頭,看向這邊山路,黑色眼眸冰冷沒有情緒。

    「還有先天。」他沉聲說道,狂風呼嘯而至,清晰可聞。

    江芷微握緊長劍,有點畏懼有點戒備又有點掩飾不在的興奮。

    正當朵兒察轉身邁步之際,忽有一道身影從天而降,一隻枯瘦的手掌握著一串佛珠,打向朵兒察。

    手掌不大,隱成金色,可在孟奇看來,卻有充塞視線之感。

    佛珠之上,一層層金光泛起,隱有禪音響在心底。

    烏云散開,狂風變弱,朵兒察面前的十來名鐵狼兵忽地發出痛苦慘叫,軟倒在地。

    沒有了痛覺的他們竟然能發出痛苦慘叫!

    朵兒察冷哼一聲,右手提著的獨腳銅人帶著颶風揮出。

    啪!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一隅,讓孟奇看到了那隻枯瘦手掌正正拍中銅人。

    沉悶的響聲之後,一朵朵烏云再次匯聚,風聲呼嘯,雨點凌落。

    這就是開竅巔峰的對決嗎……孟奇暗自感嘆。

    「你的大力金剛掌果然不凡。」朵兒察的聲音在風起云湧的中央響起,「可惜,你老了……」

    「阿彌陀佛,施主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寂的聲音蒼老低沉。

    兩人交手之處,勁風四溢,讓周圍鐵甲兵搖搖欲墜,根本不敢靠近,而離得最近的鐵甲兵已經全部倒地,盔甲之內,全是爛成淤泥的血肉。

    江芷微咬了咬貝齒,突然開口:「我去相助心寂大師!若能殺了朵兒察,主線任務肯定能完成。」

    這是一個機會,不能放過!

    若是任由朵兒察殺掉心寂,那自己等人很可能被他盯上,到時候,就連一分勝算也沒有了!

    這個道理,眾人都懂,所以誰也沒有阻止江芷微,反而跟隨著她奔去,幫她攔截路上的鐵甲兵。

    孟奇熟能生巧,不斷地用震字決對付鐵甲兵,即使累積的力度不夠,也會讓他們眩暈難戰,齊正言則施展開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遊走於人群裡,飄渺莫測。

    張遠山見到江芷微加入戰團,聯手心寂對抗朵兒察,猶豫了一下,靠了過去,雖在掠陣,卻在等待著出手的良機。

    「咦,王晉。」酣戰之中,孟奇看到了王晉,他正對付著鐵甲兵,試圖尋找機會,溜入寺中。

    叮叮叮叮,江芷微劍化白虹,招式精妙,鋒芒畢露,可朵兒察以拙勝巧,巨大的獨腳銅人將江芷微的劍路完全封死,而且每次長劍擊中銅人,江芷微的身形都會忍不住晃動一下,顯然功力差了不止一籌,若非心寂擋住了朵兒察的絕大部分進攻,她早就被蠻不講理的銅人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壓垮了。

    最為重要的是,伴隨著朵兒察的每一次進攻,都有狂風吹拂,嚴重地干擾了江芷微和心寂的視線和聽覺,以二對一,依然處在絕對下風。

    心寂臉上忽地泛起潮紅,似乎有點無法壓制內傷了,他輕嘆一聲,掌中佛珠突然崩散,一粒粒炸開,化成一尊尊如虛似幻的佛陀。

    「一切諸相,即是非相,一切眾生,即非眾生。」

    這一尊尊虛幻佛像齊聲誦經,壓住了轟鳴雷聲,蓋過了呼嘯狂風,似有一片清淨之地生成。

    心寂的右掌完全變成金黃,如同黃金如鑄,輕輕一掌拍出,就將獨腳銅人打穿。

    朵兒察首次凝重了神色,棄掉銅人,單拳打出。

    啪!

    一道閃電從天而降,纏繞在他的拳邊。

    外景果然已經超過了普通武功的層次,近乎仙人了……孟奇被這樣的情況嚇了一跳,然後想到自己將來也有這麼一天,內心又有點火熱。

    烏云崩散,狂風平息,雨水停止,兩人拳掌相交,就像時間停止,只有電光跳躍。

    然後,一道道勁風如龍四溢,心寂口噴鮮血,手掌焦黑,倒飛了出去,朵兒察則臉色發白,連退兩步。

    這時,一道劍光乍亮,宛如天外青冥,來無影去無蹤,美妙得難以描述。

    「劍出無我……」孟奇略有些恍惚,而包括鐵甲兵在內,所有人都略微怔住。

    這是法身級的劍招,涉及了天地之間的規律,哪怕江芷微只是略得皮毛,根本發揮不出萬一,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天地樞機變化之感。

    這個層次的招數,身法步伐都是無用,悟的是道,斬的是理!

    也正因為如此,悟性極高之人才能在境界低時略得皮毛。

    「啊!」朵兒察的慘叫響起,宛如悶雷。

    隨著這聲慘叫,狂風平地而起,環繞著朵兒察,而他的左手,牢牢握住了江芷微的「白虹貫日劍」,鮮血橫流,卻宛如鐵石,不動如山,因為劍尖已經插入了他的眼睛,不能再退。

    「該死!」他右掌一揮,打在白虹貫日劍側方,劍身頓時彎起,佈滿了裂痕,彈出了眼眶。

    江芷微虎口崩裂,卻緊握住長劍,沒有脫手,但嘴角有鮮血溢出,臉色亦是雪白,顯然受傷不輕。

    朵兒察眼眶暗紅血液夾雜奇怪液體緩緩流出,整個人裝似瘋魔,一個跨步,就要將江芷微斃於掌下。

    「劍出無我」雖然層次極高,但江芷微只是略得皮毛,還無法擊敗強過自身很多的朵兒察。

    忽然,又是一道劍光亮起,像是黑夜裡朦朧的星光,飄渺無蹤,卻殺氣凜然,正是等待良機的張遠山。

    朵兒察再次怪叫一聲,已被「昏天黑地」刺入肋下,他奮起神勇,袖袍一揮,將張遠山擊飛出去。

    張遠山口吐鮮血,胸口凹陷,好不容易才掙扎站起,似乎已經沒有了戰力。

    朵兒察最恨江芷微,誓要將她碎屍萬段,可正要進攻,卻看到心寂歸來,雙掌金黃似佛。

    「哼!」他自忖傷勢,竟然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鐵甲兵潮水般退去。

    「他的傷勢不算太重,穩住之後必然再來,各位不如就此散去。」心寂沉聲說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8-31 08:53 PM

第三十七章 義薄雲天屬小孟

    就此散去?開什麼玩笑!孟奇暗自腹誹,正氣凜然地站了出來:「方丈大師,可當我等是貪生怕死之徒?」

    「阿彌陀佛,老衲不是這個意思,幾位施主都有傷在身……」心寂依然要勸眾人離開,但他不可能明說少林已經決定放棄這片基業,再是守衛也無用。那樣很容易被朵兒察知道,強撐住傷勢進攻,讓僧眾們來不及撤離。

    「方丈大師,莫非你嫌棄我等受傷無用?」孟奇一臉義憤,熟練地扭曲了心寂的意思。

    此時,少林寺的首座長老們都趕到了心寂身後,防止孟奇等人突然偷襲。

    聽到孟奇的話語,自承武林正道的眾僧自然不會光明正大地說確實無用,支支吾吾,竟無人回答。

    「老衲重傷,江施主和張施主亦是如此,而朵兒察根本未損,此戰實在希望渺茫,諸位施主非我少林弟子,為何要揮霍性命,留守少林,做這玉石共焚之事?哪怕少林之中,有這等決心之僧人,也是少之又少,因為實在毫無意義,恐怕只有老衲等行將圓寂之輩,才會捨得這具臭皮囊。」

    「諸位施主何不留住有用之身,以待來時?」

    心寂就差直說只有老衲要死守少林,別人都可能逃離,你們這群毫不相關的陌生人逞什麼英雄,發什麼瘋?

    孟奇上前一步,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地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死有輕於鴻毛,亦有重於泰山,我等捨生取義,正在今日!」

    包括心寂在內,所有僧人都聽得目瞪口呆,他們還從未見過這種一門心思要為了救人而犧牲自身的人!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我們根本不想讓你救啊!

    孟奇說完之後,忽然覺得「阿彌陀佛」配後面熱血慷慨的話有點違和,但他馬上就自我安慰道,反正這年頭流行畫風不對!

    見眾僧愣住,孟奇昂起腦袋,做俠肝義膽義薄雲天狀:「今日之事,不是少林要不要救的問題,而是我等要向天下蒼生昭示,這世上還有慷慨赴死之人!」

    江芷微抬起手,摀住嘴巴,強忍著笑意,蒼白的臉上憋出了一抹潮紅,齊正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暗自慶幸自己與孟奇說話不多……

    心寂沉默半響,看了看倉促服食丹藥後打坐穩定傷勢的張遠山和煢煢孑立衣衫飄舞的江芷微,嘆了口氣道:「張施主與江施主傷勢沉重,此時下山怕也難以突破鐵甲兵的封鎖,還是入寺以待時機吧,德空,速去取小還丹給幾位施主。」

    「幾位施主,入寺之後,煩請你們鎮守後山,以防蠻族高手攀崖而入。」

    他將孟奇等人安排在了基本不會有誰來進攻的清淨後山,也避開了寺內撤離的密道。

    「多謝方丈大師。」孟奇悄然吐氣,這是最理想的發展了!

    …………

    「方丈,那小沙彌是不是腦袋有恙?」回到大雄寶殿,心禪略有點氣惱地開口,「你為何要留下他們?」

    心寂本待說話,忽然臉如金紙,繼而雪白,連續變化了幾次後,才勉強穩定,可看起來卻像一下老了二十歲。

    「師父,您沒事吧?」他的弟子關切地問道。

    「還死不了。」心寂平淡地說道,「好在剛才嚇退了朵兒察,有了緩氣之機。」他的傷勢似乎愈發地重了。

    他側頭看著心禪:「江施主、張施主與朵兒察交手時確實在拚命,非是奸細,而老衲觀他們心意甚堅,若不讓他們入寺,怕是會死守山道,故而讓他們去看守後山,以答此番恩情,了卻因果。」

    「後山除了舍利塔,並無要緊之處,不用擔心朵兒察之人偷襲,等弟子們通過密道撤完,再告知他們真相,讓他們也從密道離開,若朵兒察來襲的早,以後山的狀況,他們當能守到最後,到時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應該不會再死守了吧……」

    心寂說得不太有把握的樣子,剛才孟奇的「慷慨激昂」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心禪沉著臉道:「榆木腦袋,怕是無解。方丈,秘籍、丹藥等已經挑出重要的裝好,現在就安排弟子撤離?」

    「嗯。」心寂點了點頭,回首望向金身佛像,神情變得安寧淡然。

    …………

    「總算入寺了。」走向後山的道路上,孟奇長吁短嘆,還好自己「演技」不錯。

    江芷微行走的很緩慢,但臉上不見一點迷茫憂傷,輕笑道:「不知心寂大師等高僧會如何看待你這個小和尚?」

    腦殘兒童歡樂多……孟奇默默腹誹了自己一句,要不是任務壓迫,我樂意這樣嗎?

    然後,他「正色」道:「一定是被我的俠肝義膽義薄雲天震動了,只差納頭便拜了。」

    「反正剛才看到小和尚你特正經特嚴肅特激昂地說著那些扭曲的話,我就,我就想笑,哈哈……」江芷微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可笑著笑著,聲音就戛然而止,臉上浮現出少許痛苦。

    「江姑娘,你傷勢如何?」孟奇擔憂地問道。

    江芷微吐納了幾下道:「即使開了四竅,以我的境界,用『劍出無我』還是艱難,一劍之後,雖未脫力,但也只剩下三成功力不到,之後又被朵兒察勁力所傷,十停裡剩不下一停,半日之內,估計也就只能仗著劍法對付對付鐵甲兵了。」

    她描述的很詳細,因為若是讓同伴誤判了自己的實力,有敵人來襲時,很容易出現策略上的問題。

    「張師兄呢?」齊正言看著胸口有點凹陷的張遠山。

    張遠山苦笑道:「還好這次帶來了傷藥,又有少林小還丹相助,否則怕是行走都艱難,呵呵,現在連對付鐵甲兵都吃力了。」

    王晉跟著眾人,但一直沒有說話,目光游移,打量著寺內佛殿和經過的道路。

    走著走著,孟奇忽然愣住了,因為眼前的後山與自身少林的後山一模一樣!連那座舍利塔也一樣!

    不會吧,像到這種程度……孟奇沒來由感到一陣膽顫心驚。

    「一樣?」江芷微察覺到孟奇的異常。

    孟奇點了點頭,語氣鄭重地道:「雖然我只去過後山一次,但與這裡確實一模一樣。」

    不會這裡也有鎮壓的妖魔鬼怪吧?

    額,應該不會,以這個世界的力量層次,若有妖魔鬼怪,早就統治天下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壓得極低,以防前面引路的小沙彌聽到。

    走了一會兒,小沙彌停住,一本正經地雙手合十:「諸位施主就在這裡守衛吧,過了前面道路就是後山舍利塔,不便外人進入。」

    孟奇一下有了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因為停留的地方正是前幾日自己看守的地方!

    兩座崖壁對立,夾出一條狹窄道路,前方左右各是茂密森林。

    「這是巧合,還是有某種聯繫暗藏在內……」到了這個時候,孟奇不用看也知道,左右側樹林看似漫無邊際,其實多走幾步,就能看到懸崖了。

    他又驚又疑地想著心事,其他人則聽著小沙彌介紹附近的地形,方便最後撤離。

    而小沙彌似乎得到了上層授意,將地形講的異常詳細。

    「咦,沒說崖壁那條密道?不對,想太多了,這個世界沒有妖魔鬼怪,誰來開闢那條密道?兩個世界的少林終究還是有所不同吧,畢竟這裡是少華山,不是蓮台山……」孟奇聽著聽著,腦海裡猛地冒出了「真觀」鑽出來的那條密道。

    「齊師兄,小和尚,這段時間就拜託你們了。」等到小沙彌離去,江芷微拿出拇指大小的羊脂白玉瓶,倒出一粒紅彤彤的丹藥,和著小還丹一起服下,開始打坐調息,恢復傷勢。

    張遠山傷勢更重,顧不得王晉在旁,同樣直接坐下,調理氣血。

    王晉沉默著看了他們好一會兒,又看了看一臉戒備的孟奇,踱步到旁邊,閉眼打坐,似乎在恢復精神。

    孟奇和齊正言輪流著警戒,過了大概半個時辰,遠方突地傳來陣陣微弱喧囂。

    「朵兒察又來了?」孟奇抬頭望向寺廟方向,果然看到那裡烏云密佈,銀蛇亂舞,部分地方火焰騰起,濃煙滾滾。

    他下意識握緊了刀,等待著最後之戰的開始。

    這時,王晉猛地站起,也不與孟奇等人打招呼,直接就向著少林方向奔去。

    「他想做什麼?」孟奇愕然開口。

    齊正言沒什麼表情地道:「不用管他,留下來反而芒刺在背。」

    王晉快如奔馬,內心隱隱有點激動,他出身草莽,所得武功皆是平凡,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開竅這一步,算是入流高手了,可是,再想走下去,他又缺了這個境界的秘籍,所以,對他而言,輪迴世界是機遇,現在也是機遇!

    這個少林雖比真正少林差很多,但從心寂方丈身上可以看出,他們的武功直指外景,不缺乏凝練穴道,開天生九竅的步驟!

    現在正是少林混亂之際,抓一個首座或長老拷問秘籍,根本無人發現,只會以為死於朵兒察他們之手。

    反正任務只是堅守少林,沒說不能傷害少林僧眾!

    「可能想趁混亂得點好處……」孟奇看著王晉背影,隨意猜測道。

    突然,旁邊森林內有一道道銀芒射出,快得難以想像,直接命中了王晉。

    雨打芭蕉葉的嘈雜響聲傳來,王晉渾身皆有小股鮮血噴出,像是被戳破了的水囊,然後,他表情殘留著少許喜悅地仰面倒地。

    「浪費了我的暴雨梨花針……不過,誰叫大將軍讓我不放走一個呢,嘿,你們竟然敢刺瞎大將軍一隻眼睛!」森林內走出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他面帶微笑,將手中黑筒直接扔到了地上,很有禮貌地拱手道,「在下湯順,外號『掌上乾坤』,來送你們去見西天佛祖,南無阿彌陀佛。」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 12:21 AM

第三十八章 掌上乾坤

    話音剛落,湯順步伐陡然加快,像是一頭瘋牛衝向目前還能站著的齊正言和孟奇。

    雖說他武功在四大高手裡墊底,但怎麼也是開竅期的強者,齊正言不敢大意,長劍一圈,抖出一個圓弧,宛如落日蕭蕭而下,防守的水洩不漏,意圖先行穩住,在孟奇配合下拖到江芷微和張遠山結束療傷,起身聯手。

    他並非沒有與開竅強者交手的經歷,無論是門中對練,還是隱皇堡任務,都不乏只開了眼竅的對手,因此對自身嚴謹沉穩的長河劍法頗有信心,哪怕戰勝無望,拖延片刻還是能辦到的,更別提現在又學會了部分「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暗藏於本門劍法之中,靈動莫測,或許還能傷到湯順,削弱他的實力。

    到時候,江芷微和張遠山即使只能發揮出兩三成的的水準,依仗劍法精妙和人多勢眾,還是有望擊退湯順或支撐到主線任務完成的。

    孟奇大概能猜到齊正言的心思,神行八步展開,閃到側面,當頭就是一刀,配合得頗為默契。

    就在齊正言和孟奇招式將盡未盡之時,湯順突然前撲,主動撞向劍尖,如同自殺!

    糟糕!

    這反常變化激起了齊正言的警惕,可湯順眼力極準,時機把握得異常精確,讓他來不及收劍回防,改變招式,只能身子一側,塌胸縮肚。

    噗,長劍如中敗革,發出沉悶響聲,孟奇當頭一刀則由於湯順突然前撲,只能斬到他的背部,劃破了衣裳,露出了黝黑肌膚,留下了白色劃痕。

    掌風凌厲,齊正言長劍脫身,整個人橫飛了出去,口中不斷有鮮血噴出,重重摔落在地。

    橫練功夫?

    圓滿的鐵布衫?

    孟奇向後一躲,又詭異地往左一撲,避開了湯順打飛齊正言之後的隨意一擊,內心震驚異常。

    這麼多天來,都是自己仗著鐵布衫搶攻,以快打慢,以小傷換大傷地擊敗敵人,端得上順風順水,可現在,卻要面對一個鐵布衫比自己還強,武功比自己還高的恐怖對手了!

    江芷微和張遠山臉上都閃現出一抹潮紅,強行中斷了療傷,提起各自長劍,準備加入戰團。

    齊正言落地之後,掙紮了幾下才勉強站起,剛才那一掌,他雖及時避開了要害,但湯順實力強橫,終究讓他受創不輕。

    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面對湯順這可怕敵人,孟奇只能四下遊走,仗著神行八步勉力支撐。

    雙方實在差距太大,否則孟奇肯定會選擇真妙對付自己時的策略。

    而現在,孟奇雖步伐詭異,活動空間卻一點點被湯順壓縮,要不了多久,就會避無可避了。

    「江姑娘、張師兄馬上就到了……」孟奇咬著牙,全神貫注於躲避,這樣的壓力和危險之下,他對「神行八步」的精髓似乎又有了更進一步的掌握。

    「哈!」就在這時,湯順突然吐氣開聲,如同鐘鼓齊鳴。

    嗡!孟奇頓時感覺耳朵嗡隆,心浮氣躁,頭暈眼花,四肢發軟,腳步為之一緩。

    啪!湯順趁機趕了上來,右掌一揮,正正印在孟奇背部。

    孟奇眼前一黑,背部麻痺,騰空而起,身體發出啪啪啪的炒豆子響聲,口中鮮血止不住地噴出。

    劇烈的疼痛讓落地的孟奇醒轉,恰好看到江芷微和張遠山一攻一守,接住了湯順。

    強忍住暈厥過去的衝動,孟奇勉力調息了幾下,醇厚的少林內力緩緩流轉,如同一股清泉,消除了眾多不適,穩定住了孟奇的傷勢。

    「傷勢並不重……」孟奇審視著自身狀況,「但鐵布衫完全破功了……」

    由於湯順這一掌受到江芷微和張遠山的側擊,未能發揮全力,孟奇又有小成的鐵布衫護身,因此只是輕傷和鐵布衫破功,尚存蓄氣小成的實力。

    但沒有了鐵布衫,孟奇實力下降起碼七成!

    …………

    大雄寶殿內,篤篤篤的木魚聲沒有間隙地迴蕩著,營造出一種奇妙的莊嚴肅靜。

    心寂盤腿坐於金身佛像前,神情平和淡然地敲著面前的老舊木魚,不似大敵將至,反而像在進行每日的功課。

    「心寂和尚,你倒是得了幾分禪意。」外面天空昏暗,鉛云低垂,銀蛇閃現,大雨磅礡,一道人影緩步走過屋簷滴水形成的「簾幕」,踏入了大雄寶殿,正是大將軍朵兒察!

    他身著蠻族黑袍,被江芷微刺瞎的左眼並未閉著,而是怒目圓睜,露出讓人心悸的黑暗和空洞。

    「可惜未能勸得施主放下屠刀。」心寂停了木魚,施施然說道。

    朵兒察嘿了一聲:「屠盡眾生既為佛!」

    隨著他這句話,大雄寶殿內狂風呼嘯而起,吹滅了一根根蠟燭。

    心寂不慌不忙,再次敲響木魚,口中莊嚴念道: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

    他左掌之中,忽然冒起一陣琉璃佛光,傳來禪音陣陣:

    「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佛光匯於心寂身上,讓他宛如一尊莊嚴佛像,與背後金身雕塑,一小一大,一虛一實,一動一靜,形成難以描述的勝景。

    朵兒察表情凝重下來:「你居然捨得這麼多舍利子。」

    他右拳揮出,身前狂風凝成巨龍,天空閃電劈於殿頂。

    「……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心寂左掌拍出,佛光大盛,金剛怒目。

    …………

    孟奇鯉魚打鋌而起,尋覓著自己脫手飛出的戒刀,並全力觀察著江芷微和張遠山之戰,同時,他眼角餘光看到,齊正言撿起了自身長劍,略有點猶豫地站在那裡。

    張遠山長於大極守勢,江芷微劍法凌厲無匹,一守一攻,居然暫時攔下了湯順。

    本來以他們當前的狀況,湯順搶攻幾招,就能強行打破張遠山的防守,但每到關鍵時刻,江芷微的「白虹貫日劍」就如出洞毒蛇,靈動又可怕地刺向他的幾處罩門,逼得他不得不放棄進攻,轉為防禦,給了張遠山喘息之機。

    而若想先擊敗江芷微,他又無法突破張遠山的劍勢。

    看到這樣的狀況,孟奇內心暗喜,齊正言應該不會猶豫了,有自己和他相助,江芷微和張遠山當能死死拖住湯順,等待任務結束。

    正當孟奇找到自己的戒刀,準備加入戰團時,張遠山的身體突地顫抖起來,劍勢猛然變緩。

    糟糕,他的傷勢無法壓制了!

    這句話剛剛閃現在孟奇腦海,他就看到湯順抓住機會,一掌拍飛了張遠山的長劍,左腳踢在他的側肋,直接將他踢得橫飛出去。

    張遠山肋骨斷裂的響聲清晰可聞,落地之後,更是鮮血狂噴,想要站起卻力有未逮,處在了重傷瀕死的狀態。

    沒有了他的防禦,江芷微立刻直面了湯順,兩三下之間就因為傷勢不穩,力氣不濟,動作比不上全盛時靈敏迅捷,被湯順覓得良機,用左掌硬挨了一劍,欺近身前,右肩發力,將她撞飛。

    江芷微衣衫飄舞,牙關緊咬,可嘴角的鮮血卻像不要錢般溢出,縱使如此,她依然緊握住了長劍,落地之後,勉強用劍身杵地,支撐著不倒。

    「很巧妙的卸勁功夫……」湯順怔了一下,讚歎了一聲,他原本以為這一擊能直接殺死江芷微,誰知只能重創,「可惜,可惜,你現在連孩童都打不過了……」

    他環視四周,見傷的傷,弱的弱,暗自得意起來,朗聲大笑:「你們的武功都精妙異常,顯然傳承不凡,不如教導於我,我也讓你們死得輕鬆一點,可好?」

    說著,他看向江芷微:「你這小姑娘長得好生俊俏,實乃湯某生平僅見,若非大將軍死令,我說不得會憐香惜玉,嘿嘿,我最喜歡你們這種武功高強,看似剛烈的俠女了,若是抱到床上,看你求不求饒……」

    江芷微神情異常惱怒,可她現在的傷勢,連說話都甚是艱難,只能大口地喘著氣。

    湯順一邊說,一邊走近江芷微和張遠山,側對著孟奇和齊正言,打算靠語言和氣勢給他們死亡的壓力,逼問出神功秘訣。

    其實,他有逼問的獨門手法,歹毒異常,但江芷微和張遠山傷勢極重,離死不遠,如果用上這手法,很可能什麼都還沒問就「結束」了。

    「你這小和尚看什麼看?武功平凡,實力又低,嗯,不如先殺你。」湯順決定殺雞儆猴,挑上了最沒有逼問價值的孟奇。

    孟奇嘴上穢言不斷地怒罵著,內心卻奇異的平靜,不斷地思考著應對的辦法。

    雖然他知道以雙方的實力和狀況對比,希望極其渺茫,但並沒有崩潰,試圖把握那一線生機。

    「用神行八步閃到那裡……斬他要害……」孟奇看著湯順一步步靠近,準備做拚死一搏。

    「如果不搏,注定死亡,那還不如豁出去!」

    湯順笑眯眯地走向孟奇,目光卻看著江芷微和張遠山,等待他們屈服。

    「小和尚,你說我是先卸你的左手,還是右腿呢?或者你想先做閹人?」湯順呵呵笑道。

    話音剛落,他的表情突然僵住,一道白色的光芒在齊正言手中綻放,越來越亮,越來越熾,照耀了每一個人,打在了猝不及防的湯順身上。

    湯順的怒吼聲裡,一道道厚布被撕裂的聲音響起,而這時齊正言手中又是一道白芒飛出,耀眼奪目,更為凜烈,「颼」的一聲打在了湯順勉強抬起阻攔的右掌之上,直接洞穿,正中胸口。

    「子母離魂鏢?」孟奇依稀覺得眼熟,那是以前看小說時,給自己留下過深刻印象的唐門暗器。

    不過他來不及細想,剛才謀劃的進攻盡數變成了本能,一閃一矮一滾,鑽到了湯順身前,長刀上戳,從下陰罩門貫入了湯順小腹。

    孟奇用力一轉,鮮血當頭淋下,熱氣翻滾。

    他顧不得繼續用力,棄刀滾開,以避湯順臨死反撲。

    湯順慘烈的叫聲迴蕩在後山,如孤狼泣月,似惡鬼哭墳。

    慘叫漸漸變低,湯順雙目圓睜地軟倒,胸口紮著一隻奇形飛鏢,下身血肉模糊。

    發出「子母離魂鏢」後,齊正言彷彿站都站不穩了,跪倒在地,大口喘氣。

    「他什麼時候兌換的『子母離魂鏢』?哪來的善功?」孟奇抹了把臉上污血,「難道他把自身的浣花劍派武功統統兌換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 07:57 PM

第三十九章 意外之財

    地上污血蠕動,書就斗大血字:

    「支線任務一:殺死敵對陣營四大先天高手之中的『掌上乾坤』,齊正言獎勵八十善功,真定獎勵五十善功,江芷微、張遠山各獎勵二十善功。」

    有了任務完成的提示,孟奇徹底放下心來,但依舊習慣性地拿著刀走到湯順的屍體前,戳了幾下,以防詐屍。

    「看來這個支線任務的獎勵主要是根據雙方實力對比來算的……」孟奇隨口對齊正言說道,然後快步走到江芷微面前,關切地詢問「江姑娘,還有療傷的丹藥嗎?」

    上一次在大雄寶殿圍殺「百變書生」,因為江芷微和張遠山實力無損,強於敵人不少,所以最後的獎勵相對較低,而這次,江芷微和張遠山不僅實力不足三成,還強行中斷了調息,傷勢不穩,自己和齊正言與湯順的實力又差距甚大,善功方才如此豐厚。

    江芷微說話艱難,輕輕點頭,左手指了指腰間。

    孟奇伸手過去,摸到了瓶裝事物。這是拇指大小的羊脂白玉瓶,打開之後,清香撲鼻,一枚暗紅色丹藥靜靜躺在裡面。

    孟奇倒出丹藥,喂入江芷微口中,看著她艱難吞嚥,盤腿坐下,閉目打坐。

    然後,孟奇沒有耽擱,又跑到了張遠山身前,詢問起他有無療傷丹藥。

    張遠山比江芷微傷勢更重,雙目無神,呼吸微弱,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才沙啞開口,擠出了兩個字:「胸……口……」

    孟奇伸出手去,在他懷裡一陣摸索,果然找到了一個白玉瓷瓶,裡面裝著五六丸青碧丹藥,香氣怡人,宛如雨後清竹。

    這時,齊正言服食自家帶的丹藥後,恢復了一點精神,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看著孟奇給張遠山喂食丹藥。

    「若是沒有『子母離魂鏢』而殺掉湯順,我們的獎勵會更高。」齊正言一邊回答孟奇之前的問題,一邊蹲了下來,熟練地處理著張遠山斷掉的肋骨,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幫助他擺出五心向天,打坐調息的姿勢。

    孟奇看得頗為羨慕,自己剛剛武道入門,還沒機會學習處理各種傷勢的知識。

    齊正言喘了口氣,自顧自地說道:「你一定很驚訝我為什麼有『子母離魂鏢』,呵呵,你未必知道什麼是『子母離魂鏢』。」

    「戚姑娘兌換秘籍雜學的舉動給了我提示,悄悄將長河劍法、落日心法等武功換給了『六道輪迴之主』,攢到了一百五十善功。我原本想著兌換『天聰丸』,但這一個月之中,最後的竅穴未能凝練完成,即使有『天聰丸』,也無法突破,所以,第二次進入時,我想到了你之前說的『兌換暗器和毒*藥自保』,於是決定暗藏一個撒手鐧。」

    「戚姑娘兌換過的『唐花』很符合我的要求,可成品的善功價格太高,我又沒時間鑽研,後來,我看中了『悲酥清風』,可施展環境和手法太有限制,價格也貴,小小一瓶配解藥就得兩百善功。」

    「幾經挑選,我選中了『子母離魂鏢』,價值一百三十善功,能殺開竅高手,可想不到的是,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真定師弟,是不是很驚訝?」

    孟奇看著絮絮叨叨的齊正言,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齊師兄,其實我驚訝的不是這個。」

    「啊?你驚訝什麼?這『子母離魂鏢』施展並不是看上去那麼容易,原本只有開竅高手才能使用,但在特殊手法配合下,蓄氣大成者以自身重創為代價,還是能發出的……」齊正言愣了愣,詳細地解釋起子母離魂鏢的事情。

    被反噬重創的事情,他沒有隱瞞,因為他現在的狀況,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孟奇忽地笑了一聲:「齊師兄,我驚訝的是你重傷之後,彷彿變了個人,不再那麼沉默寡言,嘮叨得像個老婆子。」

    子母離魂鏢的事情,我早就猜到了好不好!

    齊正言默默地轉過頭,看著張遠山療傷,然後自身也盤腿坐下,試圖恢復點功力。

    過了片刻,張遠山的呼吸由微弱變得清晰,孟奇頓時放下心來,他總算保住了性命,而另外一邊的江芷微,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也恢復了一點光澤。

    張遠山初步穩定傷勢後,緩緩睜開眼睛,指了指白玉瓷瓶:「草木生生丸,你也服一粒。」

    他怕牽動傷勢,儘量言簡意賅地說道。

    孟奇只是輕傷,這丹藥又無法恢復鐵布衫,所以之前不甚在意,但既然張遠山提及,他也老實不客氣,倒出一枚丹藥,吞了下去。

    清涼之氣瀰漫胸腹,孟奇內力隨之運轉。

    忽然,他腦袋一清,記起一事,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王晉屍體附近,將那圓滾滾的黑筒拾了起來。

    「這可是暴雨梨花針啊!比『唐花』還貴的暗器!」孟奇心喜難耐,翻來覆去地觀看著暴雨梨花針的針筒,摩挲著上面的機括。

    哪怕已經發射了銀針,暫時無用,這東西也價值連城,大不了回去後,向六道輪迴之主兌換相應銀針補齊。

    在「兌換譜」上,光是使用過一次就報廢的「暴雨梨花針」就價值四百個善功,自己手中這件應該可以使用兩三次!

    而兌換銀針裝填,孟奇之前雖未細看,但猜測也不超過一百善功。

    一直處在「貧困艱難」狀態的孟奇,忽然覺得自己要「發達」了。

    …………

    大雄寶殿處處斷壁殘垣,坍塌堆積的梁木正燃著烈火,磅礡大雨澆在其上,不時發出一陣白煙。

    天色漆黑,閃電停止,這一片宛如鬼蜮。

    兩道人影一追一逃,向著後山而去,快得如同飛鳥。

    前者佝僂著身體,佛光點點消散,後者颶風纏繞,勢如天魔。

    後山最高的懸崖之上,一座通體琉璃覆蓋的小塔聳立於此,在星光照耀下,流轉著清淨莊嚴的意味。

    烏云聚集,星光被遮,琉璃黯淡,心寂逃到此處後,忽地停住身形,盤腿坐於塔前,臉上浮現淡然微笑。

    「明白自己逃不掉了嗎?」朵兒察左胸衣衫破裂,有一個清晰手印,彷彿黃金所鑄。

    而心寂相應位置,一道拳傷貫通了身體。

    …………

    孟奇將小巧的「暴雨梨花針」針筒塞入懷裡,走到王晉屍體旁邊,打算將一根根泛著幽藍色澤的細針拔起,看能不能節省點善功。

    就在這時,他眼前忽然一暗,已有烏云遮蔽了此處星空。

    一朵朵烏云匯聚,風聲漸漸猛烈。

    「朵兒察來後山了?」孟奇嚇了一跳,顧不得拔毒針,跑回了江芷微三人打坐調息的地方。

    剛要開口,他又看見遠處琉璃佛塔冉冉生輝,於是有所瞭然地道:「朵兒察應是追心寂大師到此,我們不如先躲避一下,免得他擊殺心寂大師後隨手幹掉我們。」

    畢竟他的左眼瞎掉全拜江芷微所賜,對此恨之入骨,而到時他肯定不介意順手把自己等幫兇一起殺死。

    江芷微、張遠山正是調息傷勢的關鍵時刻,勉強點了點頭,認同孟奇的意見,讓他做主。

    他們此時若中斷療傷,將毫無行動能力,所以,中不中斷沒有區別。

    齊正言主要是遭了反噬,尚保留著基本的體力,臉泛潮紅地中斷調息後,直截了當地問道:「躲去哪裡?」

    孟奇看了看左右森林,下意識指著熟悉的右邊:「先躲去林裡。」

    「以朵兒察的境界,這種程度的林木對他感官的阻擋並不大。」齊正言有點猶豫。

    孟奇堅決地道:「心寂大師若死,少林很快就會淪陷,我們的主線任務也將完成,只需要躲開朵兒察片刻,就能返回輪迴空間了。」

    他現在有些懊惱自身對暗器知識瞭解不多,否則將毒針拔起,重新裝填入暴雨梨花針針筒內,還能多一點反擊的手段。

    不過毒針用過一次,毒性大減,也很難威脅到朵兒察了。

    事情緊急,齊正言不敢多說,只能選擇相信「少林和尚」真定,轉身背起張遠山,與背著江芷微的孟奇並肩跑入林內。

    跑了一段距離,孟奇突地停住腳步,表情愕然地愣在了那裡,因為那塊赤色巨石正聳立於熟悉的地方。

    真有這塊石頭?

    難道這裡也有密道?

    孟奇又驚又愕,情緒起伏難以平復。

    轟隆!

    閃電劈下,雷聲炸開,雨水驟降。

    「朵兒察……」孟奇沉默了一下,忽然想到,若自己等人躲入密道,當能避開朵兒察的搜索,而這個世界應該沒有妖魔鬼怪,密道內的危險並不會高。

    「就躲在這裡?」齊正言望向孟奇,「唉,早知道多準備一點暗器毒*藥的,實力弱小時,它們的效果真的不錯……」

    孟奇沒有理睬又變得嘮叨的齊正言,背著江芷微上前幾步,走到赤色巨石之後,學著真觀的樣子摸索了起來。

    真有機關?!孟奇忽地摸到一塊能活動的凸起。

    他深吸口氣,輕輕一扳,紮紮扎的聲音微弱響起,入口出現在了崖壁之上!

    還真有?!孟奇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齊正言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黑暗無光的入口,想不通他什麼時候把這個少林的密道打聽出來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 09:26 AM

第四十章 石室

    琉璃塔下,心寂的笑容寧靜安閒,看著狀似天魔的朵兒察,平和開口:「施主,你的傷勢並不輕。」

    「那又怎樣?殺你綽綽有餘!」朵兒察冷冷說道,然後合身上撲,拳繞颶風,電照長空,凶蠻不可一世!

    心寂笑得愈發淡然,聲音空靈而祥和: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聲音不大,迴蕩在四周,心寂右手抬起,做拈花之狀。

    他的背後,琉璃佛塔冉冉生輝,一道道佛光灑出,一聲聲禪音飄渺: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佛光點點,彷彿一個個羅漢金剛,菩薩佛陀,共同發出莊嚴又空靈的禪聲。

    朵兒察目光一凝,臉上首次出現驚愕的神情:「你竟能『捨身』?」

    「老衲只是近年略有領悟。」心寂的身影漸漸變淡,一點點融入佛光之中,消散於天地之間。

    「該死!」朵兒察黑袍鼓起,一道道狂風捲來,將他襯托得彷彿人形風暴,並有絲絲電光環繞。

    心寂的肉體徹底崩解,所在只餘淡淡身影,呈拈花狀的右手輕輕拂出,笑得純淨坦然,不著一點塵埃。

    滿天佛陀菩薩消失,佛光盡數融於這一指,周圍變得安寧祥和,只有禪音依舊迴蕩: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

    紮紮扎,孟奇和齊正言入了密道,在內壁摸索了一陣,終於找到了合攏的機關。

    「這下朵兒察應該發現不了我們了……」孟奇用廢話掩蓋著內心的狂風巨浪。

    齊正言從懷裡掏出火石和火摺子,驅散了黑暗,照亮了附近。

    這是一條兩人寬的甬道,頭頂石塊參差不齊,左右石壁粗糙起伏,青苔覆蓋。

    「不像純粹人工開鑿的,應是天然通道改造而來。」齊正言仔細打量了一遍,快走幾步,在前方平緩寬敞處將張遠山放下。

    孟奇按捺住內心情緒,學著齊正言,挑了一塊緩和的地面,放下了江芷微,然後「鄭重」地道:「齊師兄,我去前方探探路,免得裡面藏有敵人而不知。」

    連個普通小沙彌都能出入後山,孟奇相信這裡只有舍利塔,並沒有妖魔鬼怪,於是壯著膽子,打算探索一下這條密道,既然兩個世界少林寺的地形如此相像,那這條密道的盡頭也許能昭示出自身少林密道的秘辛,或許自己會因此得到不菲的好處。

    而且,對「無限流」比較「瞭解」的孟奇,在上次輪迴結束知道有「任務評價」後,就對這方面有所猜想,探索隱秘也許是任務評價的重要參考標準。

    齊正言面無表情地看了孟奇一眼,從懷裡拿出另外一個火摺子,點燃後遞給孟奇:「真定師弟,麻煩你了,我得在這裡守著張師兄他們,免得有毒蟲長蛇侵擾。」

    啊?孟奇準備了滿肚子的說辭,想讓齊正言不要跟著自己探索,畢竟裡面到底有什麼,還很難說,要是他因此而起了貪心,事情就麻煩了,可想不到的是,齊正言居然如此知情識趣,自己一句話都還沒說,他就自告奮勇地留下來看守了!

    「那有勞齊師兄你了。」孟奇沒有糾結此事,點燃火摺子之後就往著密道深處行去,一邊戒備著前方黑暗裡可能存在的敵人,一邊警惕著背後也許會出現的偷襲。

    等到孟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腳步聲越來越遠,張遠山突然睜開眼睛,虛弱但平穩地道:「齊師弟,想不到你會直接選擇留下。」

    「我身受反噬,實力大降,非是真定師弟對手。」齊正言靠著牆壁,盤腿坐下,語氣平淡地回答,「若貿然跟去,遇到那種只能一個人知道的秘密或寶物時,你讓真定師弟殺我,還是不殺呢?人皆有貪慾,我不會冒險去『考驗』真定師弟的佛心,所以乾脆留下。」

    張遠山輕輕頷首,忽地笑道:「你重傷之後,果然話變多了。」

    齊正言一張臉頓時黑了下來,扭頭看向旁邊。

    張遠山笑了笑,再次閉上雙目,繼續療傷,江芷微一直全神貫注,彷彿對身外之事毫無所覺。

    沿著密道,孟奇前行了一陣,自覺已經深入後山。

    火光閃爍,昏黃的色澤將道路染得沉悶黯淡,讓孟奇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似乎火摺子隨時會熄滅,世界隨時會復歸黑暗,而妖魔鬼怪亦將從黑暗裡湧出,將自己生吞活剝。

    又前行一段,孟奇疑惑地停住了腳步,因為好像已經走到了密道盡處,山壁成半圓形,環出了疑似開放石室的地方。

    那裡有一個腐爛的蒲團,有石床石桌。

    「難道是哪個高人隱居之地?」孟奇暗自猜測,再次戒備地觀察了四週一遍,然後邁步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火光映射到山壁之上,孟奇隱約看到了幾排文字。

    「咦,是梵文。」孟奇好歹也是講經堂的「尖子生」,對梵文並不陌生,眯起眼睛,努力地辨識。

    「若不入紅塵,不歷苦海,不背戒律,如何知曉清規真意,如何勘破世事虛幻,照見自身佛性,證得真空妙有?」

    孟奇的梵文造詣並不精深,非常艱難才把話語貫通,還不保證沒有錯誤和疏漏,當然,大體意思,他已經領會。

    「這話倒是頗有幾分玄奧……」孟奇低聲自語,火把下移,照向署名處。

    「阿……難……阿難?」孟奇驚訝地嘴巴都合不攏了,這不是佛祖坐前的尊者嗎?

    等等,好像有他破戒而去的佛經故事!

    「阿難」名字的梵文筆走龍蛇,刀削斧刻,隱有幾分鋒銳蘊含其中,又藏有淡淡安寧禪意,孟奇目光被吸引,右手前伸,試圖撫摸一下。

    手掌剛剛接觸其上,孟奇突然感覺到透骨寒意,眼前迸發出一記刀光,如真龍入海,似虎歸山林,種種阻礙,一刀之下,皆是斬斷。

    刀光懾人,孟奇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刀光臨身,演變出諸般變化,幻化成紅塵萬丈。

    生者苦,老者苦,病者苦,死者苦,刀光衍化出無窮奧妙,最後歸於一刀,斬破周身枷鎖!

    光芒之中,孟奇隱約看到了一位僧人,不知老幼,不辨美醜,只能依稀感受到他滿臉的苦色和沉重決絕。

    火光昏暗,山壁梵文歸於塵埃,瑟瑟飄落。

    孟奇這才回過神來,略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場景,剛才是怎麼回事?那刀光變化、紅塵悲苦的意味似乎還深深地印刻在自己腦海內。

    塵埃落地,結成文字:

    「獲得『阿難破戒刀法』真意傳承,悟得『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刀『斷清淨』殘式。」

    孟奇的嘴巴好半天才合攏,總算明白自己遇到了什麼,按照江芷微之前所言,法身和部分外景巔峰級的神功與招式,都不立文字,真意傳承,只不過寄託真意的事物,有的只能承載一次,有的可以傳承多年,而從真意之中,悟多悟少,能不能悟,就是個人自身的問題了,而等到徹底掌握這些神功和招式,本身又能留下真意傳承。

    所以,江芷微才能悟得「劍出無我」的皮毛,而她悟出的內容若變成秘籍,頂多價值八九百善功,不足原本十分之一。

    「我記得寺裡的『阿難破戒刀法』不是真意傳承啊……」孟奇疑惑地想道,因為金剛寺擅長刀法的緣故,玄心特意提過少林有一門可以媲美他們的「阿難破戒刀法」,屬於外景巔峰級,圓滿之時,能觸摸到天地法則,同時,他還提到前代有高僧借出秘籍,掌握了這門刀法,成為刀道大家。

    因此,孟奇知道這門刀法在少林寺內屬於秘籍傳承。

    由於對寺內典故瞭解甚少,孟奇一時沒有猜測的方向,而且他顧不得猜想,趕緊閉上眼睛,專心致志地回想剛才所得,將「斷清淨」殘式的變化翻來覆去的琢磨。

    要知道,「阿難破戒刀法」的兌換價格可是九千善功,總綱三千,每一式一千二百,忘了就虧大了!

    而自己得到真意傳承,就相當於得到總綱,只不過是需要慢慢琢磨,慢慢領悟的總綱,並且,比起總綱,真意傳承還能直接悟出五式刀法。

    當然,這對悟性的要求極高,比如孟奇,剛才直接得到傳承,也只悟出了第一刀的殘式。

    「怎麼是殘式……」孟奇略有失望地睜開了眼睛,殘式就意味著還無法習練。

    雖然真正發揮「阿難破戒刀法」的威力,需要踏入外景,引動外天地變化,但當前若能掌握皮毛,自身也算有了撒手鐧,哪怕沒有江芷微「劍出無我」的強橫,也肯定少不了精妙恐怖的評語。

    輕吸口氣,孟奇暫時放下此事,繼續搜索著石室,看有無別的事物。

    繞著石室走了半圈,孟奇在火光照耀之下,看到了一個疑似石門的東西。

    它只有淡淡的痕跡殘留於山壁,周圍刻著的是平時熟悉的文字。

    「情義善仁,莫入此門。」

    孟奇唸著這句話,習慣成自然地將右手輕輕按在石門之上,打算感受一下,並無推開意圖。

    手剛觸及,一陣陣無法言喻的寒意和恐怖就侵襲了孟奇的心靈,殘屍腐肢,惡鬼天魔,一一呈現於眼前。

    然後,一道火光於滿天黑氣裡燃起,焚盡一切,直指孟奇。

    孟奇臉色發白,往後急退,脫離了石門,眼前所見,緩緩消失。

    喘息了片刻,孟奇發現自己背後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全身痠軟,如同重傷。

    「真詭異……」孟奇調息恢復,再也不敢觸及石門。

    這時,他看到石門下方有一個深不可及的小孔,裡面彷彿有無可名狀的火焰在燃燒,旁邊書寫著幾個蠅頭小字。

    「負心薄倖者,殺!」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孟奇無奈地想道。

    …………

    森林邊緣,朵兒察靜立於此,望著殘留痕跡。

    他左肩左手徹底消失,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但依然站的筆直。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 07:03 PM

第四十一章 黃雀在後

    拿著火摺子仔細搜尋了石室一遍,孟奇再無別的發現,不過他也心滿意足了,能得到一門外景級刀法的真意傳承,並悟出第一刀的殘式,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沿路返回之中,孟奇一直在猶豫是否要將此次的發現與江芷微、張遠山等人分享,按理來說,類似的情況下,誰都會選擇保守秘密,將刀法作為最後的保命手段,這無可厚非,江芷微等人肯定也能理解,但將來大家還得聯手完成輪迴任務,這種做法無助於加深彼此之間的情誼,而且自己獲得的是真意傳承,他們想搶也搶不去,畢竟自己現在也僅能複述第一刀的殘式。

    不過如此一來,若日後他們之中有人背叛,那自己的一切武功就清清楚楚地被敵人知道了,根本沒有底牌可言。

    「真定師弟,可有發現敵人?」見孟奇歸來,沉默了許久的齊正言開口問道,張遠山與江芷微依然閉目調息,似乎對此毫無興趣。

    孟奇沉吟了一下,有了決斷:「沒有敵人,但山壁上有『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刀的殘式。」

    他決定隱瞞真意傳承,坦誠所得刀法,以這種信任的態度換取江芷微、張遠山、齊正言的信任,為將來的輪迴任務打好攜手基礎。

    「阿難破戒刀法?」江芷微睜開眼睛,愕然開口,顯然之前的漠不關心全是假裝,只是按照自身習慣和江湖規矩,不問別人單獨行動之中獲得了什麼,以免引發衝突,結果孟奇的坦誠讓她大為震驚。

    同樣的,張遠山和齊正言也無法保持鎮定的態度,頗感訝異地看向孟奇。

    「是的,不過只是第一刀的殘式。」孟奇看到他們吃驚的樣子,暗自點了點頭,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殘式沒關係,我記得兌換譜上有『補全殘式』的條目,殘缺越少,需要的善功越低,最低恐怕不足原本的一成。」江芷微輕笑道,「小和尚,這種奇遇其實沒必要告訴我們,每個人都有自身的秘密,我有,張師兄、齊師兄也肯定有。」

    能補全殘式?孟奇頓時興奮了起來,自己悟出的「斷清淨」殘缺很少,估計花費不了多少善功!

    這讓他的心情變得非常好,笑呵呵地道:「我們幾個也算共歷過生死,日後也少不得聯手,若我隱瞞刀法之事,將來事前謀劃時很容易誤算實力,反正也僅僅是一招殘式。」

    他從情誼和實際需要兩方面解釋,重點是喚起大家對「情誼」的認可。

    「小和尚,真沒必要,事前謀劃時,你只需要說我的實力大概能對付什麼程度的敵人就行了,沒必要將具體的壓箱底招式都說出來。」江芷微笑靨如花地說道,雖然她認為沒有必要,可孟奇的坦誠還是讓她很開心,至少證明他確實拿自己等人當患難之交看待。

    孟奇愣了一下:「我沒想到還能這樣……」

    哈哈,江芷微笑得花枝亂顫,張遠山也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真定師弟,幸虧是我們,若有心懷鬼胎之輩,你的阿難破戒刀法就發揮不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了,你還是年紀太小,江湖經驗太淺了。」

    他目光溫和,笑容真摯,顯然對孟奇又多了幾分認同。

    齊正言剛才絮絮叨叨地講述過自己的心路歷程,對坦誠相告的孟奇點了點頭:「有的時候,若同伴知道你有撒手鐧,就會少了驚慌,多了鎮定,從而讓敵人產生戒備,失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只要目的是好的,我們不會介意你適當隱瞞。」

    他也算是為之前隱瞞「子母離魂鏢」解釋了一下。

    開誠布公之後,大家的關係似乎真的拉近了不少。

    「齊師兄,你受傷之後,真的變嘮叨了。」孟奇調侃了一句,然後搶在齊正言臉色發黑前轉移了話題,「除此之外,還有一扇鑲嵌於山壁的石門,左右寫著『情義善仁,莫入此門』……」

    他將其他發現原原本本講出,看張遠山、江芷微等人是否有線索。

    …………

    朵兒察目光下移,看著森林裡匆忙離開造成的痕跡,輕哼了一聲:「果然是初出茅廬的小鬼。」

    沿著孟奇等人來不及抹去的殘痕,朵兒察緩步前行,很快走到了赤色巨石附近。

    「咦?」他發現痕跡到此消失,於是戒備地左右看了看。

    他身體的顫抖依然沒有停息,額頭隱有汗珠滴落,顯得並不輕鬆。

    確認無人後,朵兒察疑惑地皺起了眉頭,他們不可能有飛天遁地之能,怎麼可能憑空消失?

    難道是發現有痕跡殘留後,特意抹去了線索。

    朵兒察來回踱了幾步,再次沿著附近痕跡觀察,發現一道痕跡消失於赤色巨石之後,一道痕跡停於崖壁之前。

    他靜靜思索了片刻,面無表情地走到巨石之後,伸出右手,尋找機關。

    類似的情況,瞞得過別人,哪瞞得過縱橫江湖多年的自己?

    不就是密道嗎?

    你們殘留的痕跡實在太明顯了,根本不像名門正派被允許下山的弟子,反而像是江湖菜鳥!

    不過這些菜鳥的實力也未免太強了……

    …………

    「『情義善仁,莫入此門』……沒有聽說過。」張遠山皺眉思索了一陣,搖了搖頭。

    話音剛落,紮紮扎的聲音突然響起,四人愕然看去,看到滿臉疤痕縱橫交錯的朵兒察靜靜立於外面,等待著密道入口的完全開啟。

    「他怎麼可能發現!」孟奇大驚失色。

    齊正言震驚之餘,充滿懊惱自責地開口:「我們忘了處理痕跡……」

    當時電閃雷鳴,風起云湧,自己和孟奇慌亂於躲避,過去又沒有類似經驗,一時竟忘了抹掉痕跡。

    聽到齊正言的話語,孟奇一顆心緩緩往下沉,這算是自己害死自己?

    不行,不能放棄!

    孟奇趁入口還未完全開啟,一邊撲了上去,試圖扭動裡面合攏的機關,再次關上入口,據險自守,一邊仔細觀察著朵兒察,思考著若阻止不了他,該怎麼應對。

    「他失去了左手左臂左肩,白骨露出,渾身顫抖,受傷恐怕非常重,實力所剩無幾……」孟奇右手觸及機關,內心對朵兒察有了初步的判斷。

    朵兒察右手輕輕一揮,狂風捲起,竟直接將慌亂前撲立足未穩的孟奇吹得倒退幾步,未能合攏入口。

    孟奇胸腹疼痛,呼吸為之一窒,心裡念頭急轉:

    「就算他實力所剩無幾,也不是我和齊師兄能抗衡的,該怎麼辦?」

    「我最強的武功就是阿難破戒刀法了,可卻是殘式!」

    「額,殘式只是後面殘缺,前面完整,可以構成出招前的完整刀意……」

    「裝腔作勢嚇退他?」

    「對!他身負重傷,遇到沒有把握的對手和招式時,肯定會選擇暫避,到時主線任務就完成了!」

    短短瞬間,孟奇腦海裡就閃過了一個個想法,很快有了決斷,腳下不丁不八地站穩,右手緊握住戒刀。

    入口大開,朵兒察卻沒有直接進攻,沉默著走向山壁。

    他這樣不發一言,不出一招的行為,讓孟奇等人壓力極大,江芷微和張遠山都停止了療傷,勉強站起,打算做拚死之搏。

    「爾等受死吧。」朵兒察威嚴開口,右拳抬起,

    孟奇腦海裡回想了一遍殘式,戒刀緩慢伸出,刀意即將勃發。

    可就在這時,朵兒察突然倒飛了出去,右拳打向一棵巨樹。

    狂風之中,銀鈴般的笑聲陡然響起,一道白色人影從樹後竄了出來,身形飄渺,如仙如歌,躲開了這一拳。

    喀嚓,巨樹斷成兩截,向後仰倒,發出沉重聲音。

    而那白色人影停於不遠處,卻是一位身著簡單白裙的絕色少女。

    「只是看到密道時的輕輕訝異,居然就被你發現了。」這少女笑吟吟地說道,「我還打算等你殺了他們才動手的。」

    看到這少女,孟奇驚訝地脫口而出:「小紫?」

    這少女的樣貌儼然便是小紫!

    誠然,之前的小紫頂多能算清秀,可現在似乎長開了眉眼,多了靈動飄渺讓人捉摸不定的氣質,頓時就變成了絕色之姿,不比江芷微稍差。

    「小紫?別提那個笨蛋。」少女美目流轉,似笑非笑地道,「我是顧小桑。」

    顧小桑?這個名字,孟奇聽小紫提過,此時看著幾乎一樣的容貌再提,分外覺得詭異。

    說話之中,朵兒察的進攻不斷,卻少了烏云大雨,雷鳴電閃,只有狂風呼嘯。

    而顧小桑卻不慌不忙,衣衫飄飄,如在風中起舞,還能抽空與孟奇說話。

    「顧小桑,果然是她。」張遠山表情鄭重地低語,江芷微亦抿了抿嘴唇,齊正言更是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顧小桑看來名頭極大!

    躲了一會兒,顧小桑笑吟吟地道:「大將軍,你若再進攻我,我就不客氣了,不如等你殺了他們,我再殺你,可好?」

    「憑你?」朵兒察冷哼一聲,進攻愈發兇猛。

    「若你完好之時,兩個我都未必是你對手,現在嘛,左眼瞎掉,腦袋被劍氣侵擾,又挨了心寂和尚拚死的大力金剛掌和拈花指各一記,你還剩下多少實力?三成,兩成,或者一成?」顧小桑輕笑著平地倒飛,躲過了朵兒察的致命一擊。

    「縱使如此,殺你也如殺雞。」朵兒察依然威嚴,可他的身影卻一下改變了方向,往著林外奔去。

    竟然說逃就逃!

    不愧是蠻族梟雄!

    顧小桑的身影如鬼魅,似仙子,不知怎麼就攔在了朵兒察身前,纖手伸出,食指中指駢成短劍,悠然點向朵兒察眉心。

    同時,她嘴巴微張,唸唸有詞,周圍忽有飄渺之聲降臨:

    「紅塵如獄,眾生皆苦,輪迴不止,憂患不休,憐我世人,有神天降,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3 09:31 AM

第四十二章 無生指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耳畔是飄渺之音迴蕩,眼前是芊芊玉手輕點,朵兒察頓時有一種靈魂出竅恍然物外之感。

    他心知不好,急速變化著身形,試圖避開這一指,可周圍空氣突然變得沉重,一層層往對方塌縮,似乎那裡藏著一個巨大的漩渦,於是,他身不由己「湧」向漩渦,彷彿在迎接那一指。

    顧小桑一指點出後,孟奇等人只看到朵兒察就像失了魂一般,放棄了抵抗和閃避,主動迎了上去,如同迫不及待歸家的遊子。

    「這是妖術嗎……」孟奇頗為驚愕地看著這詭異一幕。

    手指拂在朵兒察眉心,顧小桑寶相莊嚴地開口了,聲如銀鈴,清脆空靈: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讓人寒毛聳立的事情發生了,朵兒察居然露出了安寧喜悅的笑容,低聲跟隨: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他腦袋之下的身體忽地膨脹,接著急速收縮,皮膚乾枯,肌肉癟陷,一道道血光凝聚,匯於眉心,湧入了顧小桑的食指和中指。

    顧小桑白玉般的臉龐愈發光潔,彷彿能滴下水來。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朵兒察軟軟倒地,平和喜樂地唸著這咒語般的經文,聲音越來越低。

    顧小桑收回右手,望向孟奇等人,比起剛才,更加的精神煥發,光彩照人,美得讓人自慚形穢。

    「若非上次出了岔子,浪費了善功,我又何必顧忌自己動手?不過殺一個人的善功,還是夠的。」顧小桑隨手折了一根樹枝,笑吟吟走向入口,「大將軍中了無生指,得一會兒才能回歸『真空家鄉』,雖然短暫,殺人的話,還是綽綽有餘。」

    她看著滿臉戒備的孟奇等人,笑著輕搖樹枝:「呵呵,說來也是緣分,要不是出了岔子,我怎麼會使用那件東西,被當做新人丟給你們。該殺誰呢?我好生為難,不如你們選一個出來吧,我殺掉之後,各奔前程,反正回去也碰不上了。」

    她左手食指抵著下巴,柳眉深鎖,似乎這個問題太過煩人,這樣的美景,若有**之徒在此,恐怕會自告奮勇,解美人憂愁。

    孟奇等人剛開誠布公,情誼加深,又都頭腦清晰,故而沒中這挑撥離間之計,各自戒備甚深地守著入口,腦海裡念頭急轉,思索著對策。

    顧小桑眼波流轉,巧笑倩兮:「你們也很為難啊?那我仔細想想,嗯,浣花劍派的普通弟子,殺了毫無價值,平白污了我的手,浪費我的善功。」

    齊正言臉沉如水,雖然知道這是顧小桑的挑撥之言,依然有被侮辱和不甘心的感覺,憑什麼自己比不上別人?

    她目光轉到張遠山臉上,微微點頭:「真武派俗家弟子裡,張氏乃三大支柱之一,若將你殺於此處,再偽造一下真武派的手法,不難引起內訌。」

    張遠山目光一凝,沉穩開口:「妖女,我派長輩豈是魯莽無知之人?」

    「也是。」顧小桑居然快活地點頭認同,「我不懂卜算,沒猜到這次會出現這種狀況,所以沒有兌換真武派秘訣,嫁禍之事,有點艱難。」

    「而若引不起內訌,單純殺你,我又有點捨不得善功,真武派內,這一代中不管陽泰、陽和,還是姚家兄弟,都比你更有武道天賦,實力也遠遠勝於你,哪像你無論是觀《真武七截經》還是《太極神功》的蓄氣篇真意傳承,都沒有領悟,只不過他們比不得你沉穩幹練,能得長輩歡心。」

    她笑靨如花,說著暗藏挑撥的諷刺話語。

    張遠山忽地笑道:「我武道天賦不如同門,乃天生之事,有何氣餒?天道平衡,勤能補拙,我又絕望什麼?」

    既然顧小桑要挑撥離間,言語殺人,張遠山也樂得和她瞎扯,只要拖到朵兒察身亡,那就萬事大吉了。

    顧小桑怔了一下,貝齒咬了咬下唇,似笑非笑地道:「聽到你這句話,我真有點想殺你了。」

    她「強迫」自己轉過頭,微笑看著江芷微:「之前我聽到傳聞,說江姑娘乃年輕一代中最有前途的人物,將來必是蘇前輩那樣的一代劍神,鎮壓左道九派,這讓我心癢難耐,恨不得見上一面,除之而後快,現在看來有這個機會了。」

    江芷微不見惱怒和畏懼,淡然開口:「有沒有這個機會,先得問過我掌中之劍。」

    顧小桑看著江芷微波瀾不驚宛如蘇無名附體的態度,輕輕皺眉道:「難道你還有一搏之力?還能使得出『劍出無我』?你傷勢這麼重,沒道理啊,難道你兌換過天魔解體大法之類的搏命法門?」

    她居然將心中的疑惑坦然問出。

    「試試就知道了。」江芷微淡然笑道,明豔之餘,雪白的臉色給她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顧小桑沉吟了一下,笑嘻嘻看向孟奇:「『大師』,其實我最想殺的是你。」

    「啊?」孟奇只覺莫名其妙,自己和齊正言應是一個檔次,甚至還不如他,至少現在是這樣。

    顧小桑微垂腦袋,臉泛薄紅:「因為小紫似乎對你有點好感。」

    「這是什麼理由?」孟奇也樂得和她胡扯,儘量拖延時間。

    顧小桑抬起頭,笑得像隻狐狸:「這是最好的理由,凡是她喜歡的、想要的,我都要毀掉。」

    **!孟奇只有這麼一個想法。

    「所以,『大師』你安息吧,阿彌陀佛。」顧小桑丟掉樹枝,嬌俏地雙手合十。

    孟奇深吸一口氣,周圍喧囂漸漸褪去,眼中只有顧小桑,內裡一片澄淨,然後戒刀上揚,指向那冥冥之處。

    顧小桑臉含微笑,腳步輕快地靠近孟奇,視江芷微等人於無物。

    忽然,她感覺周圍的聲音全部被抽去,再也沒有風聲雨聲,再也聽不到蛇蟲爬動,安寧祥和,清淨無憂。

    她笑容僵住,看見孟奇戒刀一揚,刀光一閃,虛幻的破裂聲陡現。

    清淨破損,喧囂再來,顧小桑耳畔忽地響起「娘親娘親」的稚嫩孩童之聲,腦海裡不由自主回想起過去種種往事,或悲或喜,心緒難平。

    她臉色突變,猛地倒退幾步,擺脫了刀意侵襲。

    這和尚什麼時候有如此高明的刀法了?

    看到顧小桑急退,孟奇顧不得體力耗盡,雙腿發軟,直接撲到機括處,將它扳動。

    紮紮扎,趕在顧小桑回過神來前,孟奇擲出了戒刀,關閉了入口。

    當!戒刀斬中了附近赤色巨石後的隱蔽凸起,而密道內的孟奇咬著牙,揮出右拳,將裡面的機關也破壞了。

    「你做什麼?」齊正言愕然問道。

    「毀掉機關,我們出不去,她也別想進來!」孟奇靠著旁邊石壁軟軟坐下,只覺手足顫抖。

    江芷微點了點頭:「只要朵兒察身亡,我們就能直接回歸,困死於此,並無大礙。」

    「這倒是好辦法。」張遠山露出了一絲微笑。

    齊正言提著劍,站到了入口附近,始終擔心外面的機關沒有徹底破壞。

    江芷微笑吟吟看向孟奇:「想不到你已經領悟了『斷清淨』的刀意。」

    她看出孟奇只是虛張聲勢,光靠部分刀意嚇退了顧小桑,爭取來了關閉入口的寶貴時間。

    「這一式前面並不殘缺,只要心有領悟,按照心法變化等準備,刀意自然勃發。」孟奇大概恢復了點體力。

    齊正言對這種層次的招式瞭解不多,沒有多問,張遠山也因為「觀看」《真武七截經》和《太極神功》入門部分的真意傳承時未有所悟,只能按照門中前輩根據自身經驗複寫的秘籍習練,不太瞭然刀意之事。

    只有江芷微似笑非笑地看了孟奇一眼,趁另外兩人不注意,悄悄張了張嘴,比出口型。

    與她有過密切聯手的孟奇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切磋!」

    …………

    山壁前,顧小桑怔怔看著合攏的入口,忽地揚起一抹慧黠的笑容。

    然後她轉過身,往著林外走去,經過朵兒察時,袖袍一揮,讓他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

    「不知顧小桑是誰?」孟奇趕緊轉移了話題,對顧小桑的身份,他也非常好奇。

    張遠山鄭重地道:「你知曉邪魔九道嗎?」

    「知道。」孟奇聽玄心提過。

    張遠山點了點頭:「顧小桑是邪魔九道中『羅教』的聖女,這是一個尊神話時代強橫一時的『無生老母』為主的教派,蠱惑世人歸於『真空家鄉』,而根據羅教放出的風聲,顧小桑乃『無生老母』這一代的轉世。」

    「我們知曉她,是因為她出手過三次,都越階殺敵,又開了八竅,被列為人榜第四,名頭響亮。」江芷微也跟著說道。

    「什麼是人榜?好像還有地榜,天榜?」孟奇一直想瞭解這個而沒有機會。

    張遠山輕笑道:「這是大晉皇室立的榜單,給天下高手排定座次,試圖挑起眾人好勝競爭之心,互相殘殺,彼此削弱,嗯,原榜在神都六扇門總部之中。」

    「雖然大家都知道趙氏的用意,但行走江湖者,有人或許不**,有人或許不好財,有人或許不好權,不好酒,不好賭,但除了得道高人,虛懷若谷,誰不好名?於是眾人默認了榜單,暗中多了不少紛爭。」

    江芷微頷首道:「天榜乃法身高人的排名,反正自有天榜以來,最多的時候不過十四五位,少的時候,更是只有七八人,當前共十位,你家方丈大師名列第三;地榜則是陸地神仙之外的成名高手榜單,只列前兩百,基本是外景七重天以上的絕頂人物,我師父目前是地榜第一。」

    說到這個,她頗有點自豪。

    「人榜乃年輕高手之榜,因著開竅階段,越階戰勝之事很多,故而哪怕開了九竅,也未必能排在前列。這個榜單,目前只排五十位。」張遠山補充道。

    孟奇正想問江芷微當前入了人榜沒有,牆上突然出現一行行灰字:

    「大將軍朵兒察身亡,支線任務二完成,獎勵顧小桑兩百善功,獎勵江芷微一百善功,獎勵張遠山五十善功。」

    「朵兒察身亡,少林淪陷,主線任務二提前完成,各獎勵一百善功。」

    「即刻回歸。」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3 08:26 PM

第四十三章 籤筒

    「即刻回歸。」

    隨著這行灰字出現,密道裡亮著的火摺子無風自滅,濃郁的黑暗重新籠罩了這裡,以孟奇現在的感官,也無法聽到一點聲音,看到自身手掌。

    光芒亮起,仙家福地般的白玉廣場出現於眾人面前。

    「主線任務完成,免費治療開始。」

    六道輪迴之主莊嚴淡漠的聲音響起,一道道乳白的光芒將孟奇等人分別包裹。

    傷口蠕動,肺腑清涼,孟奇一次次以傷換傷積累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被湯順一掌打得破功的鐵布衫也迅速恢復,皮膚肌肉重新有了厚實嚴密的感覺。

    治療光芒消失,孟奇活動了下四肢,只覺渾身清爽,有用不完的力氣,心中暗自讚嘆:「若沒有六道輪迴之主的治療,我始終以傷換傷的話,終究會積少成多,留下無可彌補的隱患。」

    這段時間以來,孟奇在藏經閣最下面兩層翻看著關於鐵布衫等外門橫練功夫的典故傳聞,發現練成它們的江湖人士,到了晚年,大部分是在渾身疼痛中去世,只有少部分人能仗之突破到開竅。

    究其原因,就在於外門橫練功夫無高深心法調養,戰鬥時又絕對會選擇以小傷換大傷的策略,雖然在鐵布衫等功夫削弱之下,小傷並不重,很快就能養好,不僅不威脅性命,連降低實力都辦不到,但人體寶貴,某些時候,分外脆弱,若不等到徹底痊癒又再次戰鬥,一次次小傷累積,最終會在體內留下暗傷,長年累月下來,就成為無可逆轉的隱患和後遺症了。

    所以,孟奇對當前的打法頗為擔心,幸好有六道輪迴之主比法身高人還恐怖的治療能力作為後盾。

    四人之中,孟奇傷的最輕,活動完拳腳後,發現江芷微、張遠山等人還被乳白光芒籠罩著,於是思緒飄飛,想到了密道盡頭的那扇奇怪石門。

    「『情義善仁,莫入此門』……聽起來不像是好地方……主世界那條密道應該是通向鎮壓妖魔鬼怪的地方,這裡呢?這個世界應該沒有妖魔鬼怪吧……」孟奇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實力,絕對不該嘗試推開那扇石門,畢竟光是右手觸及,就讓自己有深陷魔獄,無可自拔之感。

    「只有將來踏入外景,再去石門背後『看看』……」孟奇有了這個想法後,翻開面前的玉冊,果不其然發現,若付出一百善功和一塊叫做『輪迴符』的物品為代價,就能選擇回到經歷過的某個輪迴世界,時間為一月,付出的善功越多,能待的時間越久。

    而「輪迴符」,兌換譜上並沒有,只能在輪迴任務之中獲得,或任務評價達到「優等」時,直接獎勵。

    「任務評價,張遠山、江芷微、齊正言『中等』,各自獎勵二十善功,真定『良好』,除獎勵三十善功外,還獲得搖簽的機會。搖簽範圍,外景以下所有事物。」

    這時,江芷微等人也治療完畢,六道輪迴之主給出了任務評價。

    孟奇挑了挑眉,果然如此,探索隱秘是任務評價的重要標準之一。

    「搖簽?」聽到孟奇可以參與這項新鮮的事情,江芷微興致勃勃地走了過來。

    孟奇略有點小激動,故意搓了搓雙手:「外景以下所有事物?這個範圍太廣了,若搖中羅漢拳、普通鐵劍這等東西,那就白高興一場了。」

    江芷微見孟奇面前白煙蒸騰,托起了一個灰撲撲的籤筒,輕笑道:「怕什麼?反正是意外之財。」

    籤筒內部幽暗深邃,什麼也看不到。

    張遠山、齊正言也靠攏過來,饒有興致地觀看孟奇「搖簽」,尤其張遠山還笑呵呵地鼓勵道:「真定師弟,你是僧人,搖籤筒是你的擅長,應該能搖出好東西。」

    孟奇臉皮抽動了一下,你太高看我了,從小到大,我就沒有中過一次獎,連安慰都沒有,除了刮發票刮出過幾個五塊。

    他拿起籤筒,用力搖動,筒口蒙上了一層光幕,各種事物的幻影不斷變化閃現,可以孟奇目前的眼力,很難看清楚有什麼。

    搖了一會兒,孟奇見江芷微也搖頭表示看不分明,於是狠狠甩了兩下,將籤筒放置於面前如同實物的白煙之上。

    光影幻轉,越來越慢,孟奇先是看到了一把寒光照人的長劍,心中頓時一喜,這怕是利器級的兵器,但它終究慢慢轉了過去,緩緩轉來一本灰撲撲的秘籍,上書「奪命十三劍」。

    「這是好東西啊!」孟奇大喜,可《奪命十三劍》秘籍最終還是以蝸牛般的速度消失在了瓶口,轉來了三個青白瓷瓶。

    「靈芝補氣丸……」齊正言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兌換過的丹藥。

    孟奇吐了口氣,說不上失望,也談不上高興,這個結果算是中規中矩吧,雖然比不上《奪命十三劍》和利器級的長劍,但如果不是搖簽搖中,自己也會選擇兌換這種丹藥的,因為這一次,自己不想再靠六道輪迴之主來提升功力了,畢竟開闢丹田已經假於它手,基礎不穩,再來一次,或許有嚴重隱患。

    所以,在重新凝練丹田前,孟奇退而求其次地選擇用丹藥來輔助自己盡快踏入蓄氣大成。

    而「靈芝補氣丸」是蓄氣期最好的幾種丹藥之一,能代替肉食蔬果化生真氣,且少了幾分後天沾染,非常便於吸收和吐納,能最快速度增長內力。

    籤筒消失,白霧消失,原地留下了三個青白瓷瓶,孟奇彎腰拾起,打開其中一瓶,看到了十二粒素蓮般的丹藥,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聞之精神抖擻,身體輕健。

    「真是好丹藥。」孟奇讚嘆了一聲,將瓶口塞好,揣入懷中,決定以後五日一粒,早些大成。

    見狀,江芷微笑吟吟地道:「小和尚,你省了三十善功,愈發的富裕了啊。」

    她猜得到孟奇原本打算兌換「靈芝補氣丸」。

    「當然,你再借善功,就不用九出十三歸了,嗯,十出十二歸。」孟奇也開起了玩笑。

    他這次輪迴任務,主線任務一獲得五十善功,參與殺死「百變書生」獲得二十善功,參與殺死「掌上乾坤」獲得五十善功,主線任務二完成,獲得一百善功,任務評價獎勵三十善功,總計兩百五十善功。

    江芷微噗嗤一笑:「我可比你獲得的善功多,要借也是你向我借啊。」

    她主線任務一獲得五十善功,參與殺死「百變書生」三十善功,參與殺死「掌上乾坤」二十善功,參與殺死大將軍朵兒察一百善功,主線任務二獎勵一百善功,任務評價獎勵二十善功,總計三百二十善功。

    孟奇暗道,「真意傳承」可價值不菲,雖然自己現在沒辦法複述出來,兌換給六道輪迴之主。

    他看了看張遠山和齊正言,笑呵呵地道:「張師兄,齊師兄,你們獲得的善功,應該也比我多吧。」

    齊正言傷勢恢復後,不苟言笑的狀態也恢復了,微微頷首道:「我得了二百六十個善功,加上之前剩餘,共計二百八十個。」

    他兌換「子母離魂鏢」後,還剩餘了二十個善功,而這次的任務,他主線任務一得到五十善功,參與殺死「百變書生」十個善功,參與殺死「掌上乾坤」八十個善功,主線任務二獲得一百善功,任務評價獎勵二十個善功。

    「我恐怕是善功最多的,畢竟江師妹那裡,還有二十善功是我的。」張遠山幽默地說道,「我目前是三百一十善功。」

    他在主線任務上共獲得一百五十善功,殺死「鎮河洛」關浩然得五十善功,參與殺死大將軍朵兒察又獲得五十,參與殺死「百變書生」二十,參與殺死「掌上乾坤」二十,任務評價獎勵同樣也是二十。

    大家坦誠地交流了彼此的善功數量後,張遠山收住笑容,很是鄭重地道:「咱們得合計一下兌換什麼了,下一次的任務未必有心寂大師這樣的幫手,也多半沒有顧小桑這種莫名進入的傢伙,所以儘量得靠自身。」

    「我首先得修復『白虹貫日劍』,否則沒辦法交代。」江芷微撫摸著掌中愛劍道。

    它被大將軍朵兒察一掌拍出了諸多細小裂痕。

    孟奇等人都點了點頭,絲毫沒有干涉江芷微決定的意思,說是大家合計,也只是彼此交流意見,不具備強迫性,而且江芷微乃天生的劍俠,一柄好的寶劍能讓她如虎添翼,優先選擇修復寶劍,沒有任何問題。

    「我的長劍也被湯順拍得無法使用了,不過這只是普通的百煉精鋼劍,回山之後換一把便是。」張遠山微笑看著江芷微,「江師妹,除此之外,你還看中了什麼?」

    江芷微俏臉彷彿蒙上了一層光輝:「上次我就大概瀏覽過『兌換譜』上的劍法,除去很長時間內兌換不起的那些外,有一門劍法很有意思,它前面二十二劍只屬於開竅級,有情劍法部分僅值兩百善功,無情劍法部分不過六百。」

    「可到了劍廿三,卻一下提升到了外景級劍法裡也很不錯的程度,需要幾千善功才能兌換,根據六道輪迴之主的描述,我覺得我師父見到這式劍招也會讚不絕口,很難想像一門劍法的前後招式會有如此本質的飛躍。」

    談起劍法,她整個人美得不可逼視。

    「江姑娘,什麼劍法?」聽到劍廿三,孟奇頓時想到了什麼,震驚愕然地問道

    江芷微見孟奇的表情如此,明白他看過這門劍法的介紹,輕輕頷首,笑意盈盈:「如你所想,『聖靈劍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4 11:34 AM

第四十四章 各自選擇

    「可劍廿三太,太危險……」孟奇不知該怎麼描述劍廿三,畢竟自己上輩子看過的漫畫裡有這門劍法,而六道輪迴之主的介紹卻相對簡略,自己不能暴露出對它的深刻瞭解。

    劍廿三,出自《風雲》漫畫裡的《聖靈劍法》,只有燃燒生命,放棄生命,才能使出的一劍,是心之劍,魂之劍,精神之劍,劍意之劍,一劍之下,感官停滯,萬物凝固,無可躲避。

    這是非常厲害的劍招,唯一的問題在於,必須死亡才能發出,而這一點,是孟奇覺得不太妥當的。

    當然,孟奇看這部漫畫已經很多年了,記憶早就模糊,也許記得不太對,而且這又是從六道輪迴之主那裡兌換出來的,鬼知道它究竟給的是不是「原版」劍法。

    因為兌換譜上的事物浩如煙海,張遠山和齊正言都沒有注意到「聖靈劍法」,於是不明所以地看著孟奇和江芷微。

    江芷微笑吟吟地道:「想不到我們這麼巧看中同樣的劍法,小和尚,放心,我兌換劍譜,是琢磨劍招變化和劍意凝散,觀他山之石,攻自身劍道之玉,不會讓「聖靈劍法」牽著我的鼻子走的,有朝一日,我若習得劍廿三,只會去感悟其中的法與理,明白心之劍何來,魂之劍何來,感官停滯何來,時光異常何來,而非只是習練和模仿。」

    看來六道輪迴之主在介紹時特意提示過劍廿三的危險,江芷微明白孟奇意之所指,不過,若非有這樣的危險,劍廿三怎麼可能只值四千善功,當然,兌換之後,能不能練成,還得兩說。

    「江姑娘,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兌換吧。」江芷微的話非常在理,孟奇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反正兌換到劍廿三,還有很久很久。

    一個天生劍客做出的決斷,自然是無法勸阻的,張遠山拿出玉冊,看了看「聖靈劍法」的介紹後,微微皺眉,旋即舒展:「這倒是一門好劍法,能有劍廿三效果的神功招式可不多。」

    江芷微摩挲著「白虹貫日劍」,輕輕笑道:「但那些神功招式,都沒這麼苛刻的要求,嗯,我想先兌換『聖靈劍法』前十八式,琢磨一下有情劍法的要義,以後再繼續深悟。」

    她站起身,拿好玉冊,還了張遠山二十善功,然後走到中央光柱前,將「白虹貫日劍」放置進去。

    說也奇怪,「白虹貫日劍」放入光柱後,並未落地,而是就這麼漂浮於半空,被氤氳之氣包裹。

    光芒消失,裂痕消散,「白虹貫日劍」光彩如昔。

    「只用三十善功,倒是便宜。」江芷微眉開眼笑地拿回了自己的愛劍,轉頭對眾人說道,「兌換『聖靈劍法』有情部分需要兩百善功,我還剩下七十善功,打算再兌換一式『天地共恨』琢磨一下。」

    「聖靈劍法」只能按照有情部分、無情部分、劍廿三、六滅劍廿三等形式兌換,無法完全地拆成劍一、劍二、劍三等。

    而「天地共恨」是藏劍樓「天殘地缺一百零八劍」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劍,價值六十善功——江芷微對「並列門派」的劍法有興趣很久了。

    孟奇疑惑地道:「江姑娘,你只兌換劍法?」

    不需要兌換神功丹藥嗎?

    「我派的《太上劍經》修煉之法異於別家,就是要求觀百家之劍法,得而後忘,以壯心中劍意,劍意越盛,內力增長越快,凝練竅穴更是勢如破竹,所以我兌換劍法也是修煉,比服食丹藥輔助更快更沒有隱患。」江芷微坦然說道,這一點,大凡瞭解洗劍閣的人都知曉。

    說完,她將手伸入了光柱,拿出了一本灰色秘籍和幾頁薄紙。

    「下一個討論誰的兌換?」她眼眸晶晶亮地翻看著劍法秘籍,隨口問道。

    剩餘十個善功,她準備留作積累,防止意外,比如主線任務未完成而需要治療。

    「張師兄,你打算兌換什麼?」孟奇想兌換的主要事物已心中有數,所以並不急切。

    張遠山沉吟道:「老實說,我一貫信奉專心之道,若兌換的武功太雜,反而不美,畢竟我的劍法當前也算夠用,所以,除了天聰丸之外,一時真不知道兌換什麼。」

    他已經凝練完耳竅的相關竅穴,準備開雙耳之竅了。

    「專心之道?」孟奇心中一動,想到了顧小桑所言,「張師兄,那為何不加強你本身的基礎呢?」

    「何意?」張遠山疑惑地問道。

    顧小桑說過,張遠山觀真武派兩大鎮派神功入門篇的真意傳承時,都沒有領悟,孟奇從這裡得到了靈感:

    「張師兄,我記得大部分神功秘籍,都是可以分成蓄氣篇、開竅篇這樣來兌換的,你不如直接兌換『修煉』目前主修功法的蓄氣篇,由六道輪迴之主灌輸,然後,你再體悟它所灌輸的和你平時領悟修煉的有何區別,從而針對性地改變,加強基礎。」

    「如來神掌」和「截天七劍」等倒是沒有蓄氣篇、開竅篇的分化,因為這本身就包含在了每一掌每一式的領悟中,而且它們能由任何一門功法直接轉修,不存在阻礙,並且還能提升原本的基礎。

    張遠山愣了一下,接著雙掌一拍,發出一聲脆響,激動地來回踱步:「我怎麼沒想到,我怎麼沒想到……」

    他的激動讓江芷微都從「聖靈劍法」的秘籍裡抬起了頭。

    過了一會兒,他平復了心情,莊重地拱了拱手:「謝過真定師弟,你的建議讓我看到瞭解決心腹大患的曙光。」

    因為本身已經完成了這個階段,所以再兌換修煉就不會基礎不穩,反而能借此對照,互相印證,參悟出真意,摸索出存在的問題,彌補他無法從真意傳承裡悟出法門的隱患。

    「我只是偶有所感,隨口一提,當不得張師兄如此大禮。」孟奇微笑說道。

    「當得,當得!為兄雖然長於太極守勢,主練的卻是《真武七截經》入門,因著各種緣由,越練越是艱難,還好有輪迴世界。」張遠山難耐內心急切,快步走入了光柱,開始兌換。

    看起來,他對輪迴世界已經多了一分期待和熱衷。

    孟奇翻了翻小玉冊,發現《真武七截經》分成蓄氣篇、開竅篇、外景篇、法身篇——百日築基大同小異,沒有特殊篇章。

    其中,蓄氣篇需要一百個善功,開竅篇需要一千個善功,外景篇需要兩萬個善功,法身篇需要二十萬個善功。

    也就是說,直接兌換修煉的話,張遠山至少得花費兩百個善功。

    霞光披身,光芒萬丈,張遠山如登仙境,周圍光點似螢飛舞。

    過了片刻,霞光消失,張遠山走出了光柱,滿臉喜悅,精神煥發:「原來這幾年中,我越來越誤入歧途了,還是很難發現的歧途,兩百善功太值得了!」

    他手中還拿著一枚天聰丸,剩餘二十善功同樣做防備意外之用。

    「張師兄習《真武七截經》,長於太極守勢,江姑娘劍意逼人,劍法凌厲,彼此互為補充,而這次兌換也都是在這個方向上的強化,所以,我們兩人儘量不要重複。」孟奇對齊正言道。

    短時間內,自己的定位倒是明確,那就是以前網絡遊戲裡的「MT」,用橫練功夫吸引攻擊,幫別人找到機會,而齊正言的定位,就有點模糊了。

    這倒不是問題,問題在於,目前的隊伍,缺乏遠程攻擊手,缺乏暗器機關方面的人才,缺乏很多很多,不過這也沒有辦法,目前隊伍才四個人,還是太單薄了,大家也不可能分心它顧,畢竟武道之路,還是得專心為上。

    齊正言點了點頭:「真定師弟,你是要加強橫練功夫?」

    孟奇皺了皺眉:「我要兌換的太多,而且這次進輪迴世界前……」

    他將密道、真觀和菩提院獎勵的事情講了出來,現在不需要隱瞞了。

    「竟然兩個世界有一樣的密道……」張遠山難以想像地說道。

    「難怪你能找到那條密道……」齊正言也是驚愕莫名。

    江芷微黛眉微皺,思索道:「也許真有什麼聯繫,只是我們目前知道的太少,沒辦法窺破。」

    大家殫精竭智地想了會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轉移了話題,由張遠山笑道:「按照少林的習慣,菩提院的獎勵肯定是讓你挑選七十二絕技中非招式類的蓄氣篇,你可以直接選金鐘罩或金剛不壞神功了,所以無需再兌換別的橫練功夫的蓄氣篇。」

    「嗯,我得補全『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刀殘式,得將暴雨梨花針的毒針補齊。」孟奇說出自己的打算,「而且我感覺『神行八步』已經不夠用了,看能不能花費善功,昇華到『神行百變』,若還餘下善功,再挑一門不錯的刀法。」

    齊正言看著自己撿的針筒,這點無需隱瞞。

    「你想的很周全,都是最該兌換的,若是刀法善功不夠,我可以借你十個善功,九出十三歸哦。」江芷微打趣道。

    張遠山跟著輕輕頷首:「我也可以借你」

    反正剩下的善功是防備意外,大不了收羅一些不要緊的秘籍器物等隨身。

    齊正言沉吟了一下,面無表情地道:「十出十二歸。」

    「這件事情,你們到底要笑多久?」孟奇裝作「惱羞成怒」地走向中央光柱,踏了進去。

    「補全「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式『斷清淨』需要一百一十善功,補全之後等同於兌換出來的事物,無法再換取善功。「

    「補齊『暴雨梨花針』毒針需要五十善功。」

    「『神行八步』可昇華為『神行百變』,因有所領悟,只需四十善功。」

    「是否兌換?」

    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迴蕩在孟奇耳邊。

    孟奇自然沒有猶豫,反而欣喜於比自己預想的少,尤其「神行八步」的昇華居然因為有所領悟只需要四十善功!

    因此,他直截了當地選擇了兌換。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4 08:04 PM

第四十五章 刀法的挑選

    光影浮動,霞氣飄渺,一道光芒如手指般點在了孟奇眉心。

    那滿臉苦色的僧人再次呈現於孟奇腦海,步伐沉重,背部微彎,彷彿被重重鎖鏈束縛,可他身邊只有安寧祥和的清淨。

    刀光一閃,種種變化歷歷在目,貪嗔痴、愛憎恨、求不得等盡數幻化降臨,把那清淨之地化為十丈紅塵。

    喀嚓,無形鎖鏈斷裂,重重阻礙破損,無邊苦海湧來,整個人沉沉浮浮,經歷著煎熬,承受著鍛燒,但有苦亦有喜,一顆心重新變得活潑靈動,知天倫之樂,曉恩愛之歡,得朋友之義,逐聲名之悅,雖苦難不減,然難以自拔。

    幻景消失,「斷清淨」刀式完整地記憶在了孟奇的腦海,但記得刀法變化歸記得,要想真正地使用出來,身心合一地使用出來,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使用出來,那又得一番艱辛苦練了。

    要知道,武道大宗之內,秘籍的招式都務求詳盡,弟子仔細研讀之餘還有授業者演示,只比真意傳承稍差,可即使如此,能真正掌握招式精髓的弟子少之又少,知與行往往難以合一。

    孟奇就覺得,雖然自己通過領悟真意傳承,略得了「斷清淨」的皮毛,但起碼也得一年半載後,方能初步使得出這招刀法,而且這已經是黃天不負苦心人了!

    腦海裡重演了一遍刀法,再三記憶後,孟奇睜開了眼睛,果不其然地發現漂浮在眼前的暴雨梨花針已經裝填完畢,還有一頁寫著發射完後怎麼打開機括,裝填毒針的「使用說明」與變厚了很多的《神行八步》秘籍——現在是《神行百變》秘籍了。

    「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式『斷清淨』補全,消耗一百一十善功。」

    「暴雨梨花針之毒針補全,消耗五十善功,特別提醒,此暴雨梨花針已使用過一次,最多能再使用兩次,要想修復,需四百善功,當前兌換可獲得三百善功,修復完畢後兌換可獲得五百善功。」

    「『神行八步』昇華至『神行百變』,消耗四十善功。」

    六道輪迴之主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孟奇忍不住暗罵了一聲,修復暴雨梨花針也未免太貴了吧?我還不如兌換新的!六道輪迴之主簡直是奸商!

    能使用一次的暴雨梨花針需要四百善功,可以使用三次的價值八百善功,可以使用多次的則超過兩千,可是,暴雨梨花針對外景級強者效果有限,到時哪怕能反覆使用,也沒什麼價值了,所以,最划算的還是自己兌換圖紙資料,自行研究製造,比如,兩千級的暴雨梨花針圖紙只需要五百善功。

    孟奇罵歸罵,還是手腳極快地將面前的事物收好,雖然暴雨梨花針可以兌換不菲的善功,以換取別的神功,但現在卻是自己最重要的保命手段!

    兌換完畢之後,孟奇還剩五十善功,不得不走出來,翻看起玉冊,尋找著合適的刀法。

    可惜連「五虎斷門刀法」都價值三十個善功,五十善功水平的刀法可想而知,並沒有本質性的提高,兌換它們還不如靜下心來,仔細地琢磨「五虎斷門刀法」。

    「其實『五虎斷門刀法』並不差,招式簡單卻有效,大開大合之中自有刀法的豪邁之氣,若能精通它,也不比部分精妙刀法差多少。」

    張遠山說到這裡,開起了玩笑,「若真定師弟你有刀法天賦,能從基礎刀法之中悟出刀法本意,那未必不能靠這麼一門『五虎斷門刀』稱雄天下,就像畫眉山莊的陸大先生,一輩子只練了一套『六合劍法』,可卻硬生生掙得了『天下第一劍』的名頭。」

    「天賦或許有,但要悟出刀法本意需得多年磨礪,而我不得不優先考慮對付輪迴任務的事情,唉,時不待我,天意弄人,英雄氣短!」孟奇同樣用玩笑的態度回答,「惆悵」地望著遠方,一副落魄的絕代高手模樣,接著,他猛地回過神,「天下第一劍?」

    這可不是什麼好擔當的名頭!

    玄心雖在講江湖典故,但目前還處於介紹門派,炫耀「自我經歷」的階段,故而孟奇對各種江湖名人瞭解不多,只依稀記得確實聽過「畫眉山莊」和「陸大先生」這兩個名詞。

    說到「天下第一劍」,江芷微自然談性濃厚:「陸大先生乃北周不知名鏢師之後,家傳普普通通的

    『六合劍法』和『庚金心訣』,但他幾十年如一日,從不分心別的武功,歷經不知多少危難和境遇,最終悟出了劍道至理,將這兩門武功發祥成了蓋世神功,證得了『庚金不滅體』,開創了畫眉山莊一脈,因著這份經歷,他有個公認的綽號,是為『一心劍』。」

    「我師父生平從不服人,但對陸大先生卻時有贊語,讚他一心一意,盡得劍道真髓,只願早日得證法身,與他光明正大論劍。」

    變*態!妖孽!孟奇聽著江芷微的描述,腦海裡只閃過了這兩個詞,別的無法表達自己內心的震撼了。他的經歷,恐怕沒什麼人能夠模仿得了,自己也絕對沒那份決絕走這條道路。

    這無關輪迴任務的壓迫,孟奇清楚地知道,自己辦不到,至少現在的自己辦不到,心性還達不到這個程度,或許將來歷經磨礪後可以觸及。

    「陸大先生在天榜排名第幾?」剛被「普及」了天地人榜的知識,孟奇下意識就問起這個問題。

    江芷微目光生輝,略有嚮往地道:「第四,這並非他比空聞大師等差,而是他已十三年不履江湖,罕有戰績。」

    「十三年不履江湖?」孟奇疑惑地問道。

    張遠山輕輕頷首,滿臉敬佩地道:「陸大先生夫婦伉儷情深,自葉夫人意外過世後,他就於墳前結廬,沉迷於書畫,不問世事。」

    「所以傳聞陸大先生實力大降,排名恐怕還得變低,唉。」齊正言也是出身劍派,對這種劍道領袖人物,還是有幾分仰慕的。

    孟奇呲了呲牙:「可我怎麼能和陸大先生相比?我還是挑門不錯的刀法吧。」

    張遠山點了點頭:「五虎斷門刀豪邁大氣,算是以正合,你若要兌換,那就挑門招式詭異的刀法吧,以奇爭勝。」

    「張師兄言之有理。」江芷微也是這個意見。

    聽到詭異的刀法,孟奇心中一動,翻看玉冊,找到了一門「有印象」的刀法。

    《血刀刀法》!

    這是《連城訣》裡血刀門的刀法,血刀老祖仗之橫行,以怪異著稱,每一刀都從不可思議的位置斬出。

    「八十個善功……」孟奇念出了所需善功,開始考慮自己有什麼能夠兌換善功的。

    江芷微探頭看了看孟奇玉冊上的描述,笑呵呵地道:「這門刀法確實合適,小和尚,要借善功嗎?咱是好人,不九出十三歸,下次記得用阿難破戒刀法和我切磋便是。」

    「當然。」孟奇毫不猶豫地答應,因為他發現自己除非兌換暴雨梨花針,否則真沒辦法湊齊善功,而且借借還還,也能增強隊伍的凝聚力——只要不賴賬。

    「真定師弟,對我而言,剛才你的意見實在價值連城,我也不九出十三歸了,二十善功借給你,剛剛好,下次任務之後還。」張遠山微笑說道。

    齊正言面無表情地道:「十出十二歸,可以直接借你三十。」

    因為江芷微和張遠山加起來足夠,所以他才如此說。

    對他們三人的好意,孟奇心中頗為感動,表面上卻誇張地道:「齊師兄,你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下個任務,你若因為刀法不精而亡,暴雨梨花針說不定就被敵人撿去了,很危險。」齊正言「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這次應該能突破『開竅』難關吧?」張遠山忽然問道。

    齊正言點了點頭:「再兌換一瓶靈芝補氣丸,半個月後應該就能靠『天聰丸』嘗試突破了。到時我會找機會與派中長輩外出辦事,然後藉口途中有所奇遇。」

    他想得很周詳,畢竟作為浣花劍派內極其普通的一個弟子,平時從未有任何出眾方面的弟子,突然不「依靠外物」就突破到開竅,很容易被人懷疑(比如被敵人暗中收買,給了突破丹藥),因此打算「弄」個奇遇的藉口,反正這種大門大派,一粒天聰丸的奇遇簡直上不了檯面。

    「你若成功開竅,那應該會被傳授『落霞秋水劍』吧?這倒是不用兌換別的劍法了。」張遠山微微頷首。

    「是的,但我掌握落霞決、秋水劍後,會把它們兌換給六道輪迴之主。」齊正言這次沒有隱瞞。

    浣花劍派作為一大劍派,大部分劍法就是功法,比如「落霞秋水劍」就包含落霞決和秋水劍法兩樣,長河劍法也包括了落日心法。

    江芷微和張遠山自身有自身的堅持,但沒想過管到別人頭上,而且浣花劍派又非他們宗門,只要齊正言這人不出賣同伴就行。

    這時,孟奇已經拿著張遠山和江芷微借的善功,將《血刀刀法》兌換了回來,聞言驚訝地道:「齊師兄,你要兌換什麼神功秘訣嗎?」

    連「落霞秋水劍」都要換給六道輪迴之主,齊正言所圖不小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5 09:39 AM

第四十六章 離開少林的辦法

    聽到孟奇的疑問,齊正言坦然道:「我想趁早更換根本功法。」

    「齊師兄,你對長河劍法和落霞秋水劍都不滿意?」江芷微的問題就像她的劍法,直指要害。

    齊正言沉吟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以我的資質和派中長輩的印象,除非能一路突破到外景,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強者,否則絕對沒有一觀『仙授長生劍』的可能,而若真有那麼一天,再轉修『仙授長生劍』,也已經遲了,根基早已成型,自然沒有別人根深蒂固,所以,我得趁早更換一門直指法身的神功。」

    言下之意,開竅期的長河劍法和落霞秋水劍都層次太低了——長河劍法是浣花劍派給普通弟子從蓄氣期到開竅期修煉的,落霞秋水劍則是開竅期裡也算不錯的劍法,能夠鋪平通往外景的道路。

    而在各大宗門裡,恐怕只有那種很早就嶄露頭角,備受期待的天才弟子,才有望在開竅前觀根本大法的真意傳承,其餘弟子,只能等到將來奮起直追,表現出相應價值,才會獲得轉修根本大法的資格,可那時候,他們一身根基已然成型,轉修之後常常根本不穩,進益艱難,僅僅極少數人能夠克服這一點,再做突破。

    「若考慮長久,現在就更換不失為上上之策。」張遠山仔細想了想,居然認同了齊正言的決定,「你想兌換什麼?」

    齊正言嘴巴抿了抿,線條變得分明,似乎有點忐忑和激動:「我看中了一門神功,它共分十層,蓄氣兩層,開竅三層,外景三層,法身兩層,能分別兌換,而且,它與別家神功不同,一反常規地在蓄氣期就強調天人感應,強調自身與外天地的聯繫,將來突破到外景時,會容易不少。」

    既然要換根本功法,那當然要換前景遠大,威力無邊的!

    「我在兌換譜上看過這門神功,因為它可以衍化出一門很強很強的劍法。」江芷微輕拍了一下腰間寶劍,驚喜交加地思索道,「叫,叫『渾天寶鑑』!」

    噗,孟奇差點把口水噴了出來,咳嗽了兩聲後道:「齊師兄,真的是『渾天寶鑑』?」

    混蛋,若不是「誤入歧途」,暫時先得繼續橫練,我也想兌換它的!因為相對別的法身級絕學來說,它分的比較細,比較容易一層一層地兌換。

    「渾天寶鑑」是《天子傳奇》裡的絕世武學,為女媧大神所創,練到極致能吞噬萬物,毀天滅地。

    「你也關注過『渾天寶鑑』?」齊正言隨口問了一句,「它的第一層『白雲煙』和第二層『玫霞蕩』都算蓄氣期,分別需要四十和八十善功,不算昂貴,屬於開竅期的第三層『土崑崙』也不過兩百善功。」

    「我首先得兌換天聰丸和一瓶靈芝補氣丸,所以善功暫時只能兌換『白雲煙』和『玫霞蕩』,等我習得落霞秋水劍,下次進入就能將它換給六道輪迴之主了,再加剩餘善功,足以兌換『土崑崙』。」

    落霞秋水劍因為包含心法和劍法,價值三百八十個善功,換給六道輪迴之主減半,只能得到一百九十個善功,若齊正言教授給孟奇,兩人分別拿去換取善功,則各自只能獲得九十五個善功。

    「這樣一來,你最後還能剩下三十個善功防備意外。」張遠山沒有多說什麼。

    齊正言輕輕頷首:「嗯,本來實力弱小時,應該換一點**或暗器防身的,但既然真定師弟有暴雨梨花針,我也能放心兌換『渾天寶鑑』第三層了。」

    「齊師兄,你修煉別派神功,不怕被發現嗎?」孟奇見齊正言心意已決,轉問起自己有著同樣擔憂的問題。

    齊正言略有點黯淡地道:「若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我又怎麼會選擇冒險?不過我只是普通弟子一名,倒是容易矇混過關,等開竅以後,我就可以申請外出遊歷或鎮守派外產業了,到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怎麼修煉『渾天寶鑑』都不怕,若是遇到同門,只要不頻繁切磋,他們也看不出我的內功跟腳。」

    他本身就要學秋水劍法和落霞決裡的劍招運氣路線,又有落日心法的根子在,運劍之間並不會暴露出什麼。

    「你能下山遊歷,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唉,真想現在就退出少林,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膽了。」孟奇說完,暗暗加了一句,最好是學會金鐘罩或金剛不壞神功之後。

    但那樣一來,孟奇自覺離開少林會更加困難。

    江芷微失笑看著孟奇:「離開少林?你沒學過少林戒律?」

    「戒律書上沒有講怎麼離開少林啊,只有違反不同戒律後的各種處罰,最重的是廢除武功,逐出少林。」這個辦法,孟奇可不敢用。

    江芷微輕笑道:「沒有講怎麼離開少林,那是因為根本不可能離開。」

    「啊?」孟奇大驚。

    江芷微收斂起笑容:「拜入宗門,本身就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皇天后**鑑,若想離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嚴重違背戒律,被廢除武功,開革出派,我想你不可能願意付出這種代價吧?」

    在孟奇發問前,她繼續說道:「當然,我說的是正式離開少林,若只是下山,找藉口遠離,還是有別的辦法。一是在寺中高僧率領下,外出做事,沿途可以找機會逃跑,但一般而言,蓄氣大成的弟子才可能被挑中,並且有高僧看著,逃跑肯定艱難。」

    「二是你開竅之後,闖過銅人巷,獲得單獨下山遊歷與做事的資格,到時隨便失蹤或假死,就算脫離少林了,不過少林的銅人巷威名遠播,我現在也沒有六成以上的把握,你恐怕還得等好幾年的時光,畢竟眾目睽睽之下,你不可能依靠六道輪迴之主的灌體兌換,直接從初入開竅或更低的實力,飆升到可以闖過銅人巷。」

    「三嘛,做出貢獻,找機會轉為俗家弟子,學成之後,就可以『歸家』了。」

    聽著江芷微列出的三個辦法,孟奇皺了皺眉,短時間內,恐怕一個也辦不到,也就轉為俗家弟子看起來容易實現,唯一的問題在於,自己是被強制送入少林,又有玄藏看著,他會同意自己轉為俗家弟子「歸家」嗎?

    張遠山靜靜聽了一陣,忽地嘆氣道:「若真定師弟還是雜役僧,期滿就能直接出寺,我們卻是做錯了。」

    「無妨,別人能離開,我卻是不行。」孟奇對此心知肚明,玄藏不會讓自己期滿離寺的。

    所以,現在只能注意隱藏,走一步看一步,能學到七十二絕技就絕不放過!

    眾人沉默了一陣,齊正言走到光柱前,兌換了一枚天聰丸,一瓶靈芝補氣丸,以及兩枚蘊含有渾天寶鑑前兩層的天晶:一枚裡面白雲如煙,一枚之中霞光似血,讓人移不開眼眸。

    也不知是不是原本天晶……孟奇頗為懷疑,因為承載『渾天寶鑑』的天晶都是獨一無二的,六道輪迴之主不可能這麼大方就給齊正言。

    「承載真意傳承的晶石?果然是直指法身的絕世神功。」張遠山讚歎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孟奇忽然冒起一個搞笑念頭,或許這兩枚晶石是六道輪迴之主復刻的盜版。

    看著掌中天晶,齊正言深吸了幾口氣,身體微微顫慄,今日起,自己將迎來新的未來!

    大家兌換完畢後,孟奇想到之前的事情,開口問道:「江姑娘,你現在入了人榜沒有?」

    江芷微笑盈盈地道:「我還沒有正式下山行走江湖,不過因為之前那場論武和後來開了四竅的進步,叨陪末座。」

    說到人榜,她黛眉微皺:「如果我所料不差,小紫和顧小桑應是同一個人,可為何最初她全無武功,這一點,我不會看錯。」

    「啊,精神分裂?不,一體雙魂?」孟奇愕然道。

    江芷微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就算一體雙魂,肉身基礎也不會消失,我不可能看不出她會武功。」

    對自己的失察,她頗為懊惱。

    「羅教的《無生老母降世經》以詭秘著稱,或許是其中某種神功的效果。」張遠山猜測道。

    江芷微鼓了鼓腮幫子:「也許吧,也可能是她自己提到的之前出的岔子。」

    「不管如何,顧小桑心機深重,手段狠辣,武功又高到了這種程度,將來必然登上黑榜。」張遠山感嘆了一句。

    「黑榜?」孟奇覺得自己像個鄉下土包子。

    江芷微笑了笑道:「這是各大宗門聯合為邪魔左道立的榜單,只列前一百。呵呵,其實是告訴弟子,若沒有外景的實力,遇到榜上之人,立刻繞道走。」

    突然,六道輪迴之主宏大冰冷的聲音響起:

    「兌換完成,存放好物品,回歸自身世界。」

    孟奇想了想,將暴雨梨花針留在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

    一黑又一亮之後,孟奇睜開了眼睛,看到真慧正專心致志地打坐調息,頭頂隱有白氣蒸騰。

    他笑了笑,開始回想琢磨阿難破戒刀法的第一式。

    這時,有人拍響了房門,大聲喊道:「真定師弟,真慧師弟,無思首座請你們去菩提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5 08:16 PM

第四十七章 意外之「喜」

    一座普通的院落內,生長著一株株粗壯雄偉的菩提樹,樹冠亭亭如蓋,帶來一片蔭綠。

    這就是少林寺內以研修佛法,體悟禪心為旨的菩提院,向來與專心武事的達摩院並稱,而且院內長老,個個武功恐怖,超脫了凡俗層次,並不比達摩院眾僧稍差,幾可稱之為在世羅漢。

    究其原因,在於少林乃佛門一脈,大部分神功都要求一顆剔透禪心,越是佛法精深,勘破紅塵,越能悟道得真,突飛猛進。

    菩提院一間只有十來個蒲團的禪房內,一位形如枯木,眉須皆落的老僧敲了一下面前的木魚,聲音空寂地道:「玄悲師侄,為何硬要收那真定為徒?」

    豐神俊朗卻滿身憂鬱的玄悲尚未開口,旁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就悠然道:「玄悲師侄,老衲不反對你收真慧為徒,雜役院和武僧院的執事僧都言他專心一致,暗合佛法真意,顯是身居宿慧,可那真定,在雜役院時就性子跳脫,機心甚重,到了武僧院又恃強凌弱,不合慈悲之意,如此心性,安能得我少林嫡傳?」

    最先開口的無眉枯槁老僧跟著說道:「真定立有大功,可嫡傳之事,須得心性為上,不說聰慧淳樸,毫無機心,至少不能飛揚跋扈,恃強凌弱,按老衲之見,不如讓他挑選一門絕技的蓄氣篇,以作獎賞。」

    對雜役院和武僧院眾位僧人,菩提院、達摩院的長老們都會暗中觀察,再結合執事僧給的評語做判斷,以免嫡傳所托非人。

    當然,這也只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叛寺背佛之事,歷代以來,始終少不了紅塵遊歷後墮落**的僧人,也少不了長於表面功夫,實則心性極差的劣徒,就像達摩院之中,就有好幾位性格偏執的高僧,只不過對於已得嫡傳的弟子,少林都儘量以佛法感化糾正,以挽迷途之輩。

    因為常常皺眉,玄悲的眉心眼角都隱見皺紋,他望著前方虛空道:「諸位師伯師叔,真定在武僧院內並非恃強凌弱。真量慣來橫行演武大廳,時常欺凌他人,真定所為,乃路見不平之舉,雖手段有錯,然心性無過。」

    他是半途出家,習慣上的用詞偏近於武林豪俠。

    而在座僧人,都是「無」字輩的高僧,故而他稱呼師伯師叔——寺內「空」字輩還活著的僧人不到一掌之數。

    「以暴制暴,豈是我佛真意?」慈眉善目的老僧搖了搖頭。

    無眉枯槁的僧人則不喜不怒地道:「玄悲師侄,何不緩一緩,再讓真定於武僧院內磨礪一段時日,儘量將他的性子磨平。」

    玄悲轉頭看著這老僧,恭敬地雙手合十:「真定年紀幼小,易受沾染,又是跳脫的性子,不能一味打磨,阿彌陀佛,我佛慈悲,還請無思師伯允弟子之求。」

    枯槁無眉的老僧正是菩提院首座無思,乃方丈空聞首徒,玄悲正兒八經的師伯——他的師父乃空聞幼徒無空,在他入寺前就因妖物重創而坐化。

    慈眉善目的老僧沉下臉道:「不能經受打磨,談何研修佛法?玄悲師侄,你到底為何硬要收他為徒?」

    又是之前的老問題。

    玄悲眼觀鼻,鼻觀心,卻是不開口不回答。

    無思敲了一下木魚道:「無想師弟,收徒乃自身之事,我們無需多言,玄悲師侄,日後須得擔起這份責任。」

    言外之意就是,若你弟子犯下大錯,你這強行收徒的師父也得因此而受罰。

    玄悲緩緩點頭:「弟子知曉。」

    …………

    看著茂密清淨的菩提樹,孟奇有點激動又有點忐忑,因為仗著有菩提院獎勵,自己沒在輪迴世界兌換主修功法,若願望成空,那自己的發展預期就會大大停滯,難有飛躍性的進步,下次輪迴任務將非常危險。

    正常而言,不管是暴雨梨花針補齊、血刀刀法、靈芝補氣丸和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式補全,都應該排在主修功法之後的!

    若沒有菩提院的獎勵打底,孟奇大概會選擇主修功法加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式補全,大不了讓江芷微等朋友蒐集點普通毒針,自己琢磨著裝填。

    看了看菩提樹,又看了看旁邊專心致志走路的真慧,孟奇泛起一絲疑惑:「若說是來領取獎勵的,為何要讓小師弟一起?」

    這個疑惑正是他忐忑的源頭。

    「小師弟,你最近有做什麼?」孟奇忍不住開口詢問。

    真慧老實巴交地板著手指:「早課,挑水,早膳,識字,午膳,練武,晚膳,打坐,聽故事,睡覺,師兄,我做了這些事情,嗯,還有罵戒律院。」

    「不是問這個。」孟奇無語望天,「你知道為什麼讓你來菩提院嗎?」

    真慧目光炯炯地看著孟奇:「師兄,你知道?」

    他看起來也想知道答案。

    「好吧,我也不知道。」孟奇掩面道。

    推開院門,兩人在引路沙彌的率領下,進了一間禪房,裡面有著兩位僧人,皆是黃色僧袍紅色袈裟的高僧,一位外貌年近不惑,卻儒雅俊朗,只是渾身洋溢著憂鬱的氣質,正是孟奇見過的玄悲,一位形如枯木,滿臉皺紋,眉毛鬍鬚皆已寥落。

    「師祖,師叔,真定和真慧帶來了。」沙彌行禮之後就退了出去。

    「老衲乃菩提院首座無思。」聽到形貌枯槁的老僧如此說,孟奇趕緊帶著真慧莊重行禮。

    無思表情平淡地道:「真慧,玄悲欲收你為徒,你可願意?」

    啊?孟奇大吃一驚,旋即安心,原來找真慧來,是因為他被玄悲看中了,與自己的獎勵無關。

    唉,這傢伙看似傻呆,竟老是被高僧看中……孟奇略有點羨慕和嫉妒,不過這樣的情緒很快平復,一是與真慧關係極好,真心地為他高興,二是自己乃藏有大秘之人,根本不適合拜師,還是得一門絕技,混在武僧裡「泯然眾人」好,等找到機會,就離開少林。

    真慧呆呆的臉上先是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接著泛起喜悅和猶豫,跪拜在地道:「弟子願意,但有一個請求。」

    「別人拜師都是千恩萬謝,哪有提要求的?」對真慧這心性淳樸的孩子,無思並未著惱,反而笑罵了一句。

    玄悲也沒有生氣,輕輕頷首:「你亦是誠實率真,不知是何請求?」

    「求師父也收真定師兄為徒。」真慧沒有抬頭,聲音顯得有些沉悶。

    啊?孟奇再次震驚,接著感動油然而生,雖然自己對真慧很好,頗為關切,時常「教導」,但主要還是因為自身想排解莫名穿越,獨在異鄉的愁緒與輪迴世界帶來的壓力,要說完全真心實意,連自己也不信,可想不到,真慧這麼看重自己,回報的如此真誠!

    玄悲嘴角勾起,狀似微笑,憂鬱的氣質消散了幾分:「你倒是兄弟友愛。」

    聽到他的話,孟奇回過神來,「幽怨」地看著真慧,小師弟,我知道你一片好心,可是,可是師兄我一點也不想拜師啊!不要好心辦錯事!

    看了看真慧,他又滿眼懇切地望著玄悲,不要答應,千萬不要答應!

    「真定,你的渴求,我能感受到,既然真慧如此求肯,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吧。」玄悲順水推舟就答應了下來,臉上笑容雖淡,卻沒有一點陰霾。

    無思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玄悲的笑容輕輕嘆了口氣,入少林以來,玄悲師侄就少見笑容啊。

    不用勉為其難!孟奇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不過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可能拒絕,畢竟事有反常必為妖!

    一百個武僧裡面,最多有一個能抗拒長老收徒的「誘*惑」,而且還是因為有更好選擇。

    管他呢,反正自己會找機會離山,有師父教導,說不定還能縮短時日!孟奇破罐子破摔地想道,於是跪拜而下:「弟子拜見師父。」

    一番準備後,就在菩提院中,孟奇和真慧正式拜師,觀禮者有菩提、達摩兩院多位長老和僧人,也有戒律院、雜物院執事僧「登記」,以明確孟奇和真慧身份的變化。

    當玄空代表戒律院走進菩提院,看到跪拜於玄悲身前的孟奇和真慧時,整張臉都變色了,黑得彷彿能滴出水,聲音有點顫抖地問著別的僧人:「他們是要拜師?」

    得到肯定答覆後,他神情恍惚,懊惱充塞心頭,早知道玄悲師弟已經看中了真定和真慧,自己何必耍小手段讓真定錯開挑選弟子的日子!如此一來,平白被記恨!

    孟奇看到玄空這幅樣子,心情突地大好,對拜師之事不再那麼排斥。

    哼,咱就是這麼小氣的人!

    還算隆重的儀式後,孟奇和真慧正式成為了少林嫡傳弟子,而且還是方丈一脈。

    …………

    「既然成為我的弟子,那就可以挑選一門絕技作為主修功法,日後若是禪心通明,得佛法真意,未嘗不能轉修『摩柯伏魔拳』和『大夢真經』,同時,亦有機會修煉『易筋經』,觀『如來神掌』第三式之真意傳承。」拜師之後,按照慣例,玄悲先給孟奇和真慧「展望」了美好前景。

    當然,真有機會得觀神掌,修煉「易筋經」的,嫡傳弟子裡,百中無一。

    孟奇聽得略微激動,但好歹也是出生入死過幾次的人,明白後面的只是「畫餅」,真正重要的是從七十二絕技裡挑選出來的主修功法。

    嗯,像我這種根骨清奇的人,師父一看就會知道我適合無相劫指、拈花指等瀟灑飄逸的武功,唉,但我必須讓他失望了,我是如此專心一致在金鐘罩或金剛不壞神功上……孟奇苦中作樂,自我安慰地想著。

    「真定,你選擇金鐘罩。」玄悲輕聲說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6 09:58 AM

第四十八章 玄悲的理由

    孟奇臉皮抽搐了一下,這是擺脫不了的命運啊!

    當然,幻想歸幻想,苦中作樂歸苦中作樂,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暫時只能在這條「歧路」上狂奔,越奔越遠,誰叫自己進入輪迴世界時基本沒有自保之力,為了生存,不得不選擇這條道路呢。

    而既然選擇了,那就要拋棄抱怨,拋棄懈怠,認認真真地走好。

    再說,這條路走下去,也未必會背離自己的「理想」!

    孟奇這段時日以來,仗著對「兌換譜」上大部分非本世界神功的熟悉,已經規劃好了自己主修功法的提升。

    一路佛門到底,非孟奇所願,所以他將目標放到了能完美融合鐵布衫、金鐘罩等功夫的非佛門絕學之上。

    嘿嘿,齊師兄搶先兌換了「渾天寶鑑」沒關係,我真正的目標是「八九玄功」!

    見孟奇表情變幻連連,玄悲微笑著搖了搖頭:「你不比真慧,他心意如一,沉穩專注,暗合佛法真意,所以為師會讓他學習『拈花指』這門絕學。」

    旁邊的真慧完全沒有師父提到自己的自覺,依然懵懂地看著孟奇,師兄以前說過,他嚮往摩柯指、拈花指、無相劫指、一葦渡江等絕學,難怪有點不開心。

    「而你性子跳脫,將來行走江湖時,少不得遇到危險,加上你有鐵布衫的功底在,修煉『金鐘罩』和『金剛不壞神功』是最佳選擇。」玄悲沒有一點師父的嚴厲,慈父般解釋了起來,「這兩門絕學裡,自然以能證得『不動明王法身』的『金剛不壞神功』為上,可你心性未定,浮躁跳脫,對佛法沒有一點所得,貿然修煉『金剛不壞神功』,走『明王』之路,很容易忿火難平,墮入修羅苦海。」

    「因此,你先修煉『金鐘罩』,磨去性子中的浮躁飛揚,若是有成,再轉修『金剛不壞神功』亦不遲。」

    孟奇見玄悲完全是為自己著想,放下了些許戒備,好奇地問道:「師父,為何不會遲?」

    齊師兄就是怕到了外景才有機會轉修神功,根基不穩,進益艱難,故而現在就更換了主修功法。

    玄悲再次笑著搖頭:「你對佛法看來真沒用心,不動明王,又名不動金剛,是『金鐘罩』修成的『金剛法身』的昇華,一脈相承,自不會遲。」

    孟奇恍然大悟,有點小激動地道:「師父,我什麼時候可以修煉『金鐘罩』?」

    鬼知道下次輪迴任務是什麼時候,越快修煉越好,我的靈芝補氣丸已經**難耐!

    「這兩門絕學,為師已經幫你們抄好,明日開始修煉。」玄悲指了指案几上的兩疊厚厚紙張,「不過,『開竅』之前,你只能看到『金鐘罩』前四關的內容。」

    絕大多數宗門內,神功絕學的傳承都慎之又慎,只有到了相應境界,才能得授下個境界的內容,以防弟子叛變或墮落。

    孟奇重重地點了點頭:「弟子遵命。」

    弄清楚自己的事情後,孟奇關心起小師弟來:「師父,『拈花指』又能證得何種法身?」

    說到江湖傳聞、武學典故等事情,真慧向來興趣盎然,加上師兄的事情已經解決,所以眼巴巴地看著師父玄悲,等著他回答。

    玄悲憂鬱入骨,此時卻破天荒地呵呵笑了一聲,彷彿看著膝下承歡的孩兒般道:「『拈花指』乃我少林七十二絕技之首,直接由『如來神掌』第三式衍化而來,達摩祖師仗之證得『大阿羅漢』果位中的『迦葉法身』。」

    「它要求苛刻,修煉者必須心意如一,不得分心別的絕技,而就算這樣,也很難練成,故歷代以來,少有僧人選擇,但為師覺得真慧的性子很適合,學別的功法反而不妥,真慧,你覺得呢?如果你反對,為師也不強求。」

    孟奇還未來得及說話,真慧就雙眸發亮地道:「弟子願意!玄心師叔說,『大阿羅漢』和『大菩薩』一樣,都是僅次於佛陀果位的法身。」

    這傢伙從來都是這樣!孟奇無奈地看了看房梁。

    玄悲含笑搖頭:「那你要做好幾十年如一日的準備了。」

    對這點,對真慧,他比較放心。

    兩人都確定了主修功法後,孟奇放下了心,好奇地道:「師父,七十二門絕技不少是達摩祖師所創,那他為何能練成要求心意如一的『拈花指』。」

    「這其中一部分是達摩祖師觀『如來神掌』時所悟,並未修煉,等到證得『迦葉法身』後,才回過頭來推衍完善,一部分是他法身之後所創,還有部分是他得『如來神掌』前就練成的。」玄悲很有師父給徒弟解惑的樣子。

    「原來如此。」孟奇知道自己其實和真慧一樣,都愛聽江湖典故、各種秘聞,「不對,達摩祖師不是還兼修了『易筋經』嗎?」

    玄悲沒有一絲不耐:「『易筋經』是曠世奇功,能化腐朽為神奇,配合絕大部分功法修煉時,可以提升它們的品質,最後的成就也會超過原本的限制,而且,它能讓該功法的修煉速度成倍提升,不過,獨修『易筋經』本身卻不能證得任何金身,不能練出掌法輕功,它的特性決定了它可以和『拈花指』一起修煉。」

    難怪……孟奇的「難怪」指的是「兌換譜」上眾多的《易筋經》居然沒有像少林其他絕學一樣,寫著可以昇華到自身世界的相應武功,原來根本上就不一樣了。

    這時,還未到變聲期的真慧略帶童稚地道:「師父,『拈花指』最後能變成『如來神掌』嗎?」

    孟奇低頭看著地面,和這傢伙站一起太丟臉了!

    玄悲毫無惱怒,微笑道:「任何佛門絕學,只要『得見』菩提真意,都可以昇華為『如來神掌』。」

    「師父,之前玄心師叔講江湖典故時,提過水月庵的『大慈大悲觀自在菩薩金身』,說它屬於『大菩薩法身』,僅次於如來金身和菩提金身,弟子一直在想,我們少林有什麼能夠媲美的,今日方才解開心中疑惑,對了,不知寺中還有哪些直指法身境界的絕學?」

    孟奇轉移了話題,準備打探消息,為將來的兌換做準備——玄悲的講解肯定比六道輪迴之主的介紹更詳細。

    玄悲沉吟了一下道:「若說法身,首推『如來神掌』第三式『拈花一笑』,可惜九式神掌不齊,總綱流散,無法因此證得『如來金身』。為師修煉的『摩柯伏魔拳』,窮究生死輪轉,直指『地藏金身』,亦屬於『大菩薩』果位,可惜缺乏《地藏渡魂經》輔助,只能到半步法身的境界。」

    《地藏渡魂經》?孟奇依稀記得自己在兌換譜上看到過,不缺的那種!

    玄悲繼續說道:「《大夢真經》亦是如此,缺了後面部分,只能證得『睡夢羅漢金身』,若是補齊,為師懷疑是我佛門至高法門之一的『夢中證道大法』,能證得『阿彌陀金身』。」

    「七十二門絕技裡,只有十八門能直指法身境界,稱為『內十八』,其餘五十四門,要麼是招式、技巧,要麼層次較低,而後者都可以昇華為『內十八』中相應的那門……內十八有『拈花指』、『金剛不壞神功』、『金鐘罩』、無相劫指、枯木神功……」

    津津有味地聽師父介紹完「內十八」絕技,孟奇想到了自身,順嘴問道:「師父,『阿難破戒刀法』是純粹的刀招?」

    「對。」玄悲疑惑地看著孟奇,「為何問起這個?」

    孟奇早就想好了理由,笑嘻嘻地道:「師父,弟子素來喜愛刀法,以前還學過幾套,後來聽玄心師叔提起這門絕學,一時心癢難耐,故而好奇相問。」

    日後自己少不得練習刀法,肯定瞞不過接近外景巔峰的師父,不如趁機「交代」一下。

    不過,說到素來喜愛刀法時,真是心傷啊!

    自己在歧途上已經越奔越遠了!

    玄悲輕輕頷首:「『阿難破戒刀法』的刀意與佛法衝突,於本寺僧人而言,習練相當艱難,修為越高,越是如此,故歷代以來,只寥寥數人真正練成了這刀法,大部分時候,它僅是作為開竅期一時之用,你若感興趣,等開竅之後,能自由出入藏經閣三四層時,自行借閱吧。」

    「平日修煉刀法,若有疑難,可來詢問為師,為師雖不擅於此,可武道之事,一理通百理明。」

    少林戒律,開竅前只允許修煉一門絕學,而開竅後,大部分僧人因為要專心主修功法的緣故,選擇的絕技其實並不多,歷代以來,除了接近一理通百理明境界的法身高人外,同時修煉絕技最多的是百會神僧,練成了三十七門,但也正因為所學繁雜,他最終未能證得金身。

    孟奇真摯地謝過師父後,裝作好奇地道:「師父,後來抓到真觀沒有?那條密道通向哪裡?」

    兩個世界的密道究竟有什麼異同!

    「慢了一步,他已經從懸崖下山,被隱藏的同夥接走,你們日後若遇到,須得小心,他肉體可能有半妖之變。」玄悲沒有隱瞞,「密道通向鎮壓妖魔的舍利塔下方,已有幾個妖魔逃走,幸好發現的早。」

    「想不到它們能在守衛高僧的眼皮底下偷偷開鑿出密道。」孟奇故意引導著話題方向。

    玄悲不疑有他,搖了搖頭:「非是如此,它們利用了一條遺蹟密道而已。」

    「遺蹟密道?」孟奇的心跳突然加快。

    以玄悲的實力,哪會感覺不出來他心跳的變化,凝重地道:「非是讓你奇遇的地方,若沒有外景的實力,千萬不要靠近,好了,事關機密,你不要多問,將來有資格再說吧。」

    孟奇按捺住追問的衝動:「師父,可還有其他吩咐?」

    玄悲點了點頭:「你們回武僧院收拾一下,搬到這裡來,真定,明日為師帶你去一個特殊的地方修煉,你有鐵布衫的功底在,當能借助這個地方,很快將金鐘罩前三關練成。」

    啊?什麼特殊的地方?孟奇對此非常好奇,可玄悲只是含笑不語,讓他不得不悻悻帶著真慧回返武僧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6 08:05 PM

第四十九章 特殊的修煉之地

    月明星稀,朔風入骨,孟奇和真慧走在回武僧院的路上。

    「小師弟,多謝你求肯師父收我為徒。」沉默了一陣,孟奇開口說道。

    雖然這並非自己真正想要,但小師弟這份情誼還是值得感謝的。

    真慧步伐輕快地走著,顯得很是高興,渾不在意地道:「和我沒關係,師父早就想收師兄為徒了。」

    「啊?你怎麼知道?」孟奇愕然問道。

    真慧轉過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兩份秘籍早就抄好了啊。」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孟奇恍然大悟,上上下下打量著真慧,這傢伙莫非是大智若愚?

    真慧被看得有點忐忑,縮了縮脖子道:「師兄,我沒偷吃你的飯菜。」

    額?孟奇眯起了眼睛,我就說面壁這幾天怎麼吃不太飽!還以為面壁受罰就是這樣的!

    面壁時,一日三餐都是送到房間的。

    等真慧連退了幾步,孟奇才咬牙道:「算了,你正是開闢丹田的要緊時候,需要充足的食物。」

    「嗯嗯!」真慧毫不客氣地老實點頭。

    說話之間,兩人回到了武僧院,剛進入禪房,就被聽到推門聲的真永尋了過來。

    「真定師弟,真慧師弟,你們真是佛祖庇佑啊,竟能被玄悲師叔選為弟子。」他開口就是恭喜的話語,不過略微泛酸。

    孟奇笑道:「我也沒想到,還以為獎勵是七十二絕技之一。」

    「唉,當時我是被嚇到了,要不然……唉,唉……」真永長吁短嘆,對自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選擇異常後悔。

    經過後山之事,孟奇與他不再像之前那樣交好,可聞言還是寬慰了幾句:「我是因為獎勵,真慧師弟則是由於在武僧院和雜役院都表現良好,真永師兄,你也有機會的。」

    「希望吧,阿彌陀佛,希望滿天佛陀菩薩開眼。」真永嘆了一聲,收起羨慕嫉妒恨的表情,打疊起精神,興致勃勃地道,「拜入玄悲師叔門下,自能學習七十二絕技,不知兩位師弟各自挑選了什麼?」

    「我是金鐘罩,真慧師弟是拈花指。」這種事情沒什麼好隱瞞的,孟奇一邊收拾衣物,一邊隨口回答。

    真永愣了一下:「拈花指,真慧師弟,你居然挑選了拈花指?」

    他的語氣有點古怪,孟奇抬起頭,望了過去:「真永師兄,有什麼問題?」

    真永搖了搖頭,堆起笑容:「沒有沒有,只是想到拈花指修煉艱難,又不得分心別的絕技,有些擔心真慧師弟,不過真慧師弟平日裡都是專心致志之人,倒是不怕。」

    說著,他看向真慧,羨慕上臉地道:「真慧師弟,拈花指直接從『如來神掌』衍化而來,是我少林七十二絕技之首,你要好生修煉啊,日後多多指點師兄我武道之事。」

    「嗯。」真慧專心地收拾著衣物。

    真永知他脾性,也不見怪,轉頭對孟奇道:「真定師弟,你有鐵布衫功底,『金鐘罩』是極佳的選擇,可為何不挑選『金剛不壞神功』呢?這更勝一籌,又沒有衝突。」

    孟奇當然不會照搬玄悲的話損自己一頓,笑了笑道:「我師父讓我選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嗯,玄悲師叔一代高人,如此必有深意。」真永點了點頭,再次笑容滿面,「兩位師弟,日後多關照師兄啊。」

    「肯定的。」孟奇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看了看窗外黑夜道,「真永師兄,師弟面壁這幾日,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真永想了想道:「與我們有關的大事就是師伯師叔們來挑選弟子,你們卻是不用關心,嗯,還有一件大事,真常師兄闖過銅人巷,下山云游去了。」

    「真常師兄?銅人巷?」孟奇腦海裡油然浮現出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和尚,他正是『真』字輩最強三人之一的真常,同樣在武僧院裡兼任授業僧,不過對象是演練「羅漢大陣」的武僧。

    初次遇到他時,孟奇只有一個想法,這貨應該去演唐僧,唇紅齒白,身材高瘦,又身具文弱之氣,當是女妖喜歡的那型,不過聽真永介紹後,才知道他是「真」字輩武功之首的真常。

    真永重重點頭:「是啊,真常師兄閉關一段時日後,已是開了耳竅,『羅漢伏魔神功』和『般若掌』也是小成,然後直接闖過了銅人巷,成為最年輕的云游弟子。」

    「只是開了耳竅就能闖過銅人巷?」孟奇聽江芷微提過,同樣開了眼耳四竅的她,也沒有六成以上把握闖過銅人巷,真常初開耳竅,竟然就能闖過?莫非他比江芷微還厲害?也不對,上次論武,江芷微連「劍出無我」都沒用出就獨佔鰲頭了,後來還有輪迴空間的提升。

    真永看了看窗外,壓低聲音道:「我聽別人講,真常師兄闖銅人巷也是險之又險,差點就失敗,靠著點運氣才過關。」

    「這樣啊。」孟奇若有所思地道。

    真永繼續說道:「而且真常師兄乃我們『真字輩』第一個跨入開竅期的僧人,本就已經能再開耳竅,實力遠遠強於真本和真妙兩位師兄,為了論武之事,才推遲了閉關,誰知卻敗在了洗劍閣江芷微劍下,如今再做突破,闖過銅人巷也是情理之中。」

    按照少林規矩,第一個踏入開竅期的真常,算是「真字輩」的『大師兄』。

    孟奇裝作好奇,仔仔細細詢問了關於銅人巷的消息,然後滿意地拿著行李離開了禪房。

    在真永的再三送別下,孟奇和真慧緩步走到了院門口,回首望去,不少禪房燭火未熄,隱約能看到諸多武僧正注視著自己兩人,屋簷冰錐垂下,泛著月光,晶瑩剔透,又寒冷莫名。

    …………

    「師父,你要帶我去哪裡?」翌日早課後,孟奇就被玄悲帶著走向後山。

    難道特殊的修煉地方在後山哪處洞穴裡?

    玄悲的袈裟隨風輕飄,望著前方說道:「為師已給玄恩師兄請過假,這段時日你就不用去誦經堂了,專心修煉『金鐘罩』,盡快打好根基。識字之事,為師自會幫你補上。」

    「是,師父。」孟奇看著四周越來越熟悉的景色道,「是要在後山修煉『金鐘罩』嗎?」

    「不久前」,自己正是在這裡歷經險難,與「掌上乾坤」湯順周旋,還於密道內得到了「阿難破戒刀法」的真意傳承。

    玄悲輕輕點頭:「嗯,到了便知,你昨晚可熟讀『金鐘罩』秘籍?」

    「已通讀三遍,並開始嘗試了。」孟奇老老實實地回答。

    他一點也沒有耽擱時間,爭分奪秒地修煉著金鐘罩第一關,重新凝練著丹田。

    玄悲不再說話,沉默著前行,孟奇牢牢跟著,穿過了兩座崖壁間的狹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踏入後山。

    山巒重疊,不時有奇峰突出,但目光所及,寸草不生,泥土赤紅,彷彿被人用鮮血灌溉過。

    「傳聞達摩祖師涅槃之前幾年,曾與一大魔激戰於此,他衍化的淨土被毀,種種結界破碎,成了今日這番模樣。」似乎感受到了孟奇疑惑的目光,玄悲緩緩開口,「後歷代神僧皆將舍利子藏於這裡的舍利塔,以佛法化此魔土,方才能讓外景之下的弟子行走。」

    踏足「血土」,孟奇只覺一陣寒意從腳下襲來,屍山血海,殘肢腐身,惡鬼天魔,似乎皆現於眼前。

    「阿彌陀佛。」莊嚴的佛號響起,種種幻景消失,依然陽光明媚,毫無綠色。

    「第一次來後山的弟子,都有類似的侵染幻覺,定下心來就沒事了。」玄悲和藹地說道。

    孟奇點了點頭,內心卻又驚又疑,這和自己觸摸「情義善仁,莫入此門」的石門感覺類同,只是沒有那麼逼真和可怕,沒有讓自己背生冷汗。

    有什麼聯繫嗎?

    繞過幾座山峰,經過幾個有黃衣僧和長老把守的關口,玄悲帶著孟奇走向了後山最高峰,走著走著,孟奇眼裡漸漸出現了一抹抹綠色,一條條清泉從高處流下,繞成一汪汪水窪,裡面長滿了一朵朵奇特金蓮,冬日依然盛放。

    行走於此山之間,孟奇只覺身心清淨,悠然忘愁。

    又過了幾處關隘,孟奇看到了一座流光溢彩的琉璃佛塔,共分七層,卻並不高大。

    「阿彌陀佛。」守在門口的是位身披袈裟的長老,他宣了聲佛號,檢驗過玄悲的令牌,沒有多問什麼,直接讓他和孟奇進入。

    「修煉之地在舍利塔內啊……」孟奇暗自嘀咕,不敢說話,靜靜地跟著玄悲,深入了佛塔。

    「佛塔上面七層是珍放舍利之所,地底七層則為鎮壓妖魔鬼怪的地方。」玄悲語氣波瀾不驚地說道,推開了面前刻滿萬字符的石門。

    石門一開,一股濃烈而奇特的氣息就撲面而來,壓得孟奇身心顫抖,氣息運轉艱難,渾身不適。

    「這是妖氣。」玄悲盡著師父講解的職責。

    孟奇忍住難受,克制了顫抖,步伐沉穩地跟著玄悲往前。

    玄悲微微頷首,繞過幾個拐角後,停在了一間牢房的旁邊,裡面躺著一隻羽色火紅的巨鳥。

    孟奇光是站在牢房旁,就有烈火焚身的感覺,投眼望去,只覺那裡空氣隱隱扭曲,似乎整個空間都在晃動,而前方的牢房,卻散發著絲絲寒意,地上結了一層淺藍冰晶。

    「這是火鵠,有上古真凰血統,你就在這裡借助它散逸的氣息修煉金鐘罩第一關吧。」玄悲讓孟奇於這座牢房外修煉。

    孟奇咬了咬牙,將僧袍褪去腰間,於淡金色有符號的鐵欄前盤腿坐下,赤著上身,感受著高溫,運轉起金鐘罩第一關的心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7 09:18 AM

第五十章 艱苦的修煉

    牢房之外,氣息散逸,雖非真正的火焰焚身,但很熱很熱,孟奇只覺皮膚滾燙,如同火灼,汗水止不住地外淌,從額頭起,劃過臉龐,劃過嘴角,與上身汗流交匯而下。

    頭暈暈,腦袋發脹,孟奇勉強定神,維持住金鐘罩第一關的行氣路線,分外慶幸自己有鐵布衫打底,否則肯定已經皮膚「燙傷」,水分流失嚴重,無法堅持了。

    這可比蒸桑拿恐怖不知多少倍!

    內力不斷地運行著,孟奇覺得肌肉好像在一點點「溶解」,不斷「重組」,由內而外,配合著金鐘罩對自身的「改造」。

    丹田處,亦重新開始凝練。

    汗水蒸騰,孟奇的視線變得模糊,覺得眼前的場景都在晃動——這是金鐘罩每一關修煉時針對雙眼的部分,當然,以第一關而言,只需要在這種環境下睜開十個呼吸的時間。

    從未有過的折磨和煎熬,讓孟奇下意識看向牢籠內,似乎在渴求火鵠往內移一移,遠離自己,讓這裡的高溫稍微降低一點。

    全身赤色羽毛的火鵠彷彿感受到了孟奇的目光,眼睛睜了睜,往他的方向蹭了一步,於是高溫更甚!

    這死鳥!孟奇暗罵了一聲,不敢再看火鵠,生怕它再次往自己這邊移動。

    十個呼吸過去,孟奇閉上雙眼,努力地讓自己忘記高溫的煎熬,忘記皮膚肌肉的不適,忘記周圍的種種,全身心地沉浸於金鐘罩的修煉。

    不知過了多久,「阿彌陀佛」的聲音傳入孟奇的耳朵,恰好是他結束一個周天的間隔。

    「師父。」孟奇睜開眼睛就看到玄悲立於自己身前。

    玄悲輕輕頷首:「可以了,今日的修煉到此為止。你能夠撐一天,也是出乎為師意料。」

    「一天?」孟奇聲音沙啞地問道,內心異常驚愕,自己竟然撐了一天?

    同時,他結束了調息,緩慢站起,只覺渾身疼痛,雙腿發軟,恨不得立刻找個涼爽的地方躺下睡一覺。

    玄悲常帶憂鬱的臉上泛起一絲笑容:「為師原本認為你最多能承受兩個時辰,可你足足堅持了五個時辰,毅力可嘉,不似表現的那麼跳脫浮躁。」

    我有的時候只是苦中作樂,舒緩心情,其實心裡都明白……孟奇暗暗為自己爭辯了一聲,可剛一邁步,就差點趴下,因為實在是太熱太暈太虛弱了。

    玄悲袖袍一揮,有風自無名處起,穩穩托住孟奇,避免了他的摔倒,讓他走出了火鵠牢房的範圍。

    涼爽襲來,孟秋頭腦為之一清,頓時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不過也別強自支撐,容易傷了身體,五個時辰就可以了。」玄悲走在前方,隨口對孟奇說道,「這樣一來,你半個月後當能練成金鐘罩第一關,前三關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三個月。」

    三個月啊……孟奇皺了皺眉,因為不知道下次輪迴任務還有多久到來,若有個一年半載,自然無憂,要是還像上次一樣,只有一個月,那自己的金鐘罩就頂多能練成第二關,並無實質上的提升。

    還好有暴雨梨花針保命!

    孟奇只能這麼想了,因為金鐘罩是那種根基雄渾,進展緩慢的神功,正常修煉的話,前三關起碼得一年,就算自己有蓄氣小成的底子,恐怕也得六七個月,如今能在三個月內練成,還抱怨什麼呢?

    一路無話,孟奇拖著虛弱無力的身體回到了玄悲所處的小院,直奔水缸,拿起木瓢,喝了整整兩瓢才緩解了缺水的狀況。

    進了禪房,孟奇看到真慧正在打坐,臉含微笑,專心致志,竟有幾分禪意。

    這傢伙莫非真適合修煉「拈花指」?孟奇呆了呆,旋即找出靈芝補氣丸吞服下去,然後盤腿打坐,調理身體,補充內息。

    晚膳時,孟奇爆發出了有史以來最強的「戰鬥力」,吃的食物之多,讓他自己也驚訝。

    而吃飽喝足後,白天艱苦修煉了一天的孟奇,分外睏乏,只想在通鋪上躺屍——少林崇尚苦修,哪怕玄悲這種長老的獨屬小院,也和雜役院、武僧院沒有實質上的區別,若非為了保密和方便自身的修煉,恐怖連單獨的小院也不會有。

    「師兄,我繼續打坐去了。」真慧興致勃勃地給孟奇說了一聲,直接躥回了禪房,半點也沒有對修煉的抗拒。

    見狀,孟奇嘆了口氣,轉身步入院中,找到了一把戒刀,就著清冷的月光,練習起「血刀刀法」。

    不能懈怠啊!輪迴任務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開始!

    「血刀刀法」對步伐,對出招的角度都非常重視,講究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如此才能讓刀法怪異至極,每一刀都從不可思議的位置斬出,而這與孟奇的「神行百變」相得映彰,練習起來互相促進。

    練了好幾趟刀法後,疲憊的孟奇停了下來,大口喘著氣,打算休息一下。

    這時,他眼角餘光看到玄悲正站在禪房門口,不知站了多久。

    「師父。」孟奇趕緊雙手合十。

    玄悲點了點頭,難得地露出滿意神色:「很好。」

    說完,他就轉身步入了自家禪房。

    孟奇暗暗得意了一下,調息片刻,繼續練習起刀法。

    …………

    日復一日,孟奇重複著火鵠牢房、玄悲小院的兩點一線生活,只覺金鐘罩運轉越來越順暢,身體隱隱有了奇怪的改變,也順利在第十三天時練成了第一關。

    這日,孟奇盤腿坐於火鵠牢房前,體表汗珠稀少,映著少許金黃。

    高溫雖然依舊,但孟奇的難受緩解了不少,不再頭腦發暈,皮膚也沒有了灼燒之感,體內亦平和了許多。

    突然,孟奇丹田處泛起一層金黃,似有輕微聲音響起。

    響聲之後,金黃褪去,孟奇睜開雙眼,滿足地動了動脖子。

    第二十九天,金鐘罩第二關練成!丹田重新凝練完畢!

    玄悲彷彿一直守於此處,並未離開,見狀微微頷首:「不錯,明日開始第三關的修煉。」

    「師父,第三關還是這裡嗎?」孟奇站起身,關心地問道。

    到了現在,他每次修煉後的虛脫感好轉了不少,至少不會無力到走路都會摔倒了。

    「前面那個牢房外。」玄悲用眼神示意。

    孟奇循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發現正是自己之前注意過的那間,寒氣瀰漫,地上一層冰晶。

    之前是「熱」,現在是「冷」?

    玄悲緩緩開口:「裡面關著的是『寒龜』,你要借助它散逸的寒冰氣息修煉第三關。」

    「是,師父。」孟奇打量著那間牢房,看到了一隻背著淡藍色龜殼的巨龜,裡面雪花飄飄,冰晶遍地,與一牆之隔的火鵠牢房形成鮮明對比。

    回到小院後,玄悲將令牌給了孟奇:「每日來往,你應熟悉了,日後就自行前去修煉吧,等第三關練成,再告訴為師。」

    孟奇點頭稱是,畢竟這一個月來,自己修煉時,師父都在旁邊守著,耽擱了他不少時間,現在自己金鐘罩第二關練成,也熟悉了那裡的環境,正該自力更生了。

    …………

    翌日,孟奇手持令牌,順利進入了舍利塔,到了第一層關押「寒龜」的地方。

    剛剛踏足進去,孟奇就感覺到刺骨的寒意,比以往經過的每一個冬天都冷,像是連骨髓都要被凍結起來。

    他照例赤著上身,瑟瑟發抖地盤腿坐下,運轉金鐘罩第三關心法禦寒。

    這一次,孟奇沒再去看「寒龜」,「懇請」它往裡退一退,免得帶來相反的後果。

    可是,煉著煉著,孟奇卻感覺愈發寒冷,彷彿自己的第三關心法都白練了一樣。

    睜眼望去,他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寒龜已經悄然移動到了鐵欄附近。

    這該死的妖怪!孟奇咬牙切齒地暗罵了一聲。

    「哈哈,愚蠢的人類,不知道這只死烏龜報復心最重嗎?它不過淹了一座城,就被關在這裡幾十年,怎麼可能看你們人類順眼?」聒噪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孟奇正好是淬煉眼睛的時候,透過寒氣,看到了一隻趴在牢籠上的小鳥。

    它長得非常醜,身體圓滾如球,兩隻翅膀短小,覆蓋著黑色的羽毛,頭上沒有鳥喙,而是魚類般的嘴巴。

    「看什麼看?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道號『垂翼子』,乃鯤鵬一族的後裔!」小鳥蹦蹦跳跳地說道,「你一定很奇怪咱為什麼前些天不找你說話吧,像咱這麼高傲的鯤鵬,是隨隨便便和人類說話的嗎?」

    孟奇沒有理它,閉上眼睛,專心致志地修煉。

    「嘖,小和尚,靠死烏龜的寒氣修煉有什麼用?怎麼也得找寒螭啊,哈哈,到時候,你就凍成冰渣了,死的不能再死……」小鳥「垂翼子」壓根兒沒有孟奇在修煉的自覺,繼續絮絮叨叨。

    「你這個姿勢擺的好醜,你們人類真是沒有一點品味……」它從頭到腳挑剔著孟奇,足足說了有一個時辰。

    「小和尚,練金鐘罩這種烏龜殼功夫有什麼用,不如將咱放出來,咱自有好處給你……」

    孟奇只覺噪聲入耳,讓自己心浮氣躁,想要跳起來找東西塞住這傢伙的嘴巴,實在太吵,太能說了!不知道修煉時需要清淨嗎?

    「說到好處,咱鯤鵬一族傳承了不知多少萬年,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曾經……」小鳥談性大發,從它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故事講起,這架勢,三個月都說不完!

    結束一個周天后,孟奇猛地起身,準備將「垂翼子」的嘴巴塞住,可是,小鳥異常機警,在孟奇起身的剎那就倒飛回牢房深處,得意洋洋地道:「你以為咱看不出你什麼時候運行完一個周天?」

    「哈哈,老老實實聽咱說話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7 07:46 PM

第五十一章 三重折磨

    孟奇咬牙切齒地看著小鳥,聽著它難聽的聲音,好一會兒才緩緩轉身,走回寒龜「門前」,再次盤腿修煉。

    不過,這一次,孟奇撕下了兩條衣襟,塞到了耳朵裡。

    「天真!以為這樣就聽不到我說話了嗎?」

    「我剛才講到哪裡了?爺爺的爺爺的爺爺?說到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那還得從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說起……」

    孟奇深吸了口氣,內心低語,當它是啞巴,當它是啞巴!

    寒氣和噪音的雙重侵襲下,孟奇險些沒能堅持住五個時辰,好不容易才熬了過去,整個人臉色發青,渾身顫慄。

    「喲,寒意入體,不盡快取暖的話,日後少不得纏綿病榻。」「垂翼子」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停過嘴。

    孟奇艱難地往外挪動著,聲音沉啞地道:「你用詞倒是不像妖怪……」

    他打算把這傢伙引誘到牢房旁邊,綁住它,塞住它的嘴巴,一勞永逸——孟奇看出這小鳥實力不高,連萬字符都沒有觸動。

    「當然,作為一隻鯤鵬,咱怎麼都得學富五車,才貫天地啊!」小鳥恬不知恥地說道,「你這種愚蠢的人類,怎麼能明白咱的偉大志向?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我才是鵠……」火鵠插了一嘴,不屑地往裡面挪動了一下。

    「是嗎?你有什麼偉大的志向?」孟奇柔和著聲音問道。

    垂翼子忽然哈哈大笑:「你不就是想套親近,然後塞住咱的嘴巴嗎?咱可是鯤鵬,會那麼容易上當受騙嗎?你們這些禿驢,咱不過吃了幾個人,就把咱抓了起來,山上的老虎吃過那麼多人,那麼多生靈,你們也沒說把它鎮壓起來!野獸吃人是正常之事,妖怪吃人就不是了?」

    一開口,它就完全停不下來。

    孟奇深深地懊惱,不該和這廢話簍子說話的……

    就這樣,兩重折磨之下,孟奇過得愈發艱難,可金鐘罩的進展卻異常快,一個半月後,第三關順利練成,金鐘罩達到了蓄氣小成的階段,與鐵布衫效果相當,而且前景遠大!

    「比預想的提前半個月……」「寒龜」牢房外,孟奇看了看自己**著的上身,隱隱覺得有種質感,內心又驚又喜,同時,他暗暗祈禱,下一次的輪迴任務最好在自己金鐘罩第四關練成之後。

    穿好僧袍的過程中,孟奇皺了皺眉,看向巴拉巴拉說個不停的垂翼子,暗自嘀咕:「難道這醜八怪鳥的噪音也算淬煉的一種?能打磨心性?」

    唉,還是忍不住想塞抹布到它的嘴裡!

    「我爺爺的爺爺曾經在海裡找到過一處遺蹟,可惜裡面早就被人搬空了,滿地的鳥屎,奇怪吧,海底遺蹟居然有鳥屎,誒,小和尚,你別走啊,好了,好了,我們明天再聊。」

    孟奇腳步一頓,牙關緊咬。

    由於提前突破,他比平日裡早了一個時辰回到玄悲的小院,剛一推開門,就看到玄悲提著戒刀,揮灑自如地練習著刀法。

    對徒弟的闖入,他沒有絲毫驚訝,因為在很遠的距離外,孟奇就被他感應到了。

    孟奇隨意掃了一眼,打算先回禪房,等等再匯報自己已經突破了金鐘罩第三關的事情。

    這不是他不好奇,不想偷偷模仿師父的刀法,而是他清楚地知道,師父這個層次所練的刀法,招式變化都異常玄奧,若沒有秘籍參照,光看是沒有任何效果的,所以師父也才放心大膽地在院中練刀,不禁旁人觀看。

    可就是這一眼,孟奇雙腳黏在了地上,怎麼都挪不動了,因為這正是「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式,「斷清淨」!

    由於擔心師父發現,孟奇一直沒有機會習練這招刀法,只能不斷在腦海裡演繹,準備到了輪迴空間和任務之中,再抓緊時間練一下,誰知道,今日居然看到一位外景高手演練這招,而且還是非常不熟練,變化緩慢的最初。

    原來是這樣……看到師父的施展,孟奇腦海裡琢磨刀法時的種種疑難消除了大半,有一種恍然大悟之感。

    「真定,你練成第三關了?」玄悲見孟奇沒有離開,刀法一收,和聲問道。

    孟奇定了定神,開口道:「回師父,弟子僥倖提前突破。」

    「你看似外表和行事輕浮,但毅力內蘊,沉穩深藏,能有今日之成果,實屬正常。」玄悲讚許地點了點頭,「明日開始,你在火鵠和寒龜之間的空隙修煉第四關,嗯,為師會與你一起去舍利塔,畢竟寒熱陰陽平衡的位置,你很難把握。」

    「是,師父。」孟奇「興致勃勃」地問道,「師父,剛才您練的什麼刀法?看起來好生玄奧,比弟子練的那幾套,強了不知多少倍。」

    玄悲拍了拍戒刀:「『阿難破戒刀法』,正是聽你提及,為師才起了興趣,日後到了開竅期,你若還想學這門刀法,為師可以直接教你。」

    「謝謝師父。」孟奇行禮之後,滿懷疑惑地回了禪房,看到真慧正滿臉幸福地啃著點心。

    「咦,小師弟,今日沒有修煉?」孟奇覺得很奇怪。

    真慧開心地道:「師兄,我午時開闢了丹田,師父獎賞給我的。」

    他獻寶似地將點心呈於孟奇眼前,上面沾滿了口水。

    「你已經開闢了丹田?」孟奇暗自翹舌,雖然正常而言,開闢丹田只需要兩到六個月,真慧三個半月開闢不算什麼,有的人一個多月就能完成這一步,但要知道,真慧已經轉修了「拈花指」,它可是少林最難學的絕技,三年開闢不了丹田也是應有之義,誰知真慧卻如此之快!

    真慧老老實實地點頭,接著問道:「師兄,你剛才好像有事要問我?」

    孟奇決定不管這傢伙是不是與拈花指有緣,點頭道:「我問你,師父什麼時候開始修煉的阿難破戒刀法?他為什麼要修行刀法啊?」

    「一個半月前。」真慧記性很好,然後疑惑地看著孟奇:「師兄,師父修行刀法不就是為了教你?」

    「什麼?」孟奇頗為愕然。

    真慧不明白為什麼師兄會問這種問題,正兒八經地道:「因為師兄你想修行刀法啊。」

    「這,可能吧……師父對我們是不是太好了?」,孟奇承認真慧說的有道理,但又相當的不安,「非親非故,為什麼師父要對我們這麼好?」

    真慧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哪裡非親非故了?他是師父啊。」

    「可師父也不會無緣無故對我們好啊。」孟奇緊皺眉頭。

    真慧莫名其妙地看了孟奇一眼:「師兄,你也對我好啊,這有什麼問題?」

    孟奇撇了撇嘴巴,和這傢伙說不清楚,於是翻出靈芝補氣丸,繼續著自己的「功課」。

    …………

    「這裡。」進了舍利塔,玄悲站於火鵠和寒龜牢房交界處的外沿,指著面前的空地道。

    孟奇應了一聲,走過去盤膝坐下,頓時感覺左半身如有火焚,右半身血脈僵硬,一熱一寒,互相衝擊,前所未有的折磨和煎熬。

    牙關咬緊,孟奇沒發出一聲痛哼,開始運轉金鐘罩第四關的心法。

    至於垂翼子之事,他沒有給師父說,因為師父讓自己在這裡修煉,本身就存了磨練之意,若是連廢話噪聲干擾都承受不下來,那還是趁早放棄了事。

    寒龜和火鵠慢慢靠到了鐵欄上,想要給孟奇最大程度的折磨。

    冷熱齊發,孟奇丹田似有萬把鋼針齊刺,異常痛苦。

    他內氣運轉,借助寒熱之變,緩慢淬煉著肉體。

    肉體一寸寸改變,丹田一步步擴大,經脈一點點寬闊,孟奇承受極大煎熬的同時,亦能清楚地感受到自身的進步。

    旁邊站著的玄悲輕輕點頭,微笑道:「真慧修行拈花指,比為師預想的更契合,已於昨日開闢丹田,蓄氣小成亦會很快,或許要不了多久就能趕上你。」

    開闢丹田後,蓄氣小成就只是真氣量積累的問題,所以玄悲認為真慧能很快達到,到時候就和同樣蓄氣小成的孟奇實力相當了。

    他之所以這麼說,正是為了讓孟奇有份緊迫感,而緊迫感無助於孟奇當前的修煉,只平添一份心障,以此更好地磨一磨孟奇的性子。

    「不過,真定,你也出乎了為師意料,骨子裡藏著的堅毅讓人驚嘆,如此一步步走下去,縱是開頭緩慢,亦有一飛衝天之時,別人一年才能練成第四關,你或許只需要半年,到時,肯定又能領先真慧了。」

    給了緊迫感之後,他開始鼓舞孟奇,讓他不至於被心障壓垮。

    等到金鐘罩第四關圓滿,既為蓄氣大成,可以凝練竅穴,準備開竅了,那對拈花指而言,則可能是一年、兩年,甚至八年十年的問題。

    說完,玄悲轉身離開,留孟奇一個人在這裡經受著冰火兩重天。

    「你以為找個厲害和尚過來,咱就怕了啊?」玄悲剛走,垂翼子又開始聒噪。

    「少林武功算什麼?咱可知道《妖皇典》藏在哪裡!那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妖皇留下的蓋世寶典……」

    「怎麼樣?放咱出去,咱就帶你去妖皇殿?」

    不知為什麼,垂翼子的聲音總是能響在孟奇心底,堪稱世上最可怕的噪音,屬於精神上的折磨,與肉體的冷熱互相重疊,威力倍增。

    孟奇的精神漸漸有點渙散,不自覺分心回想昨日師父練的「阿難破戒刀法」,與自己領悟的刀意互相印證,紅塵苦難,斷卻清淨。

    紅塵苦難,斷卻清淨……正被冰寒、熾熱和噪音折磨的孟奇忽然有所明悟,刀意猛地清晰,彷彿看到了那滿臉苦色的僧人正步履艱難卻堅定異常地前行。

    「破戒而去,紅塵如爐,鍛我佛心!」

    破戒而去,紅塵如爐,鍛我佛心……此時我肉體和精神所受的種種折磨,豈不是如同烘爐,正鍛我內外之身?

    轟!

    孟奇刀意內發,意識拔高,清晰地感受到肉體和精神上的一點點折磨,感受到它們正「淬煉」著「自身」,一寸寸壓實,一寸寸改變。

    外魔如爐,心魔為碳,孟奇謹守正中,任由「斷清淨」刀意充塞身體!

    內外交加之中,心發刀意的孟奇沒發現自身體表漸漸泛起一層暗黃。

    刀意肆掠,在寒熱共發的壓力下,如秋風掃落葉般斬破了重重關隘,極快地革新著自身,以抵禦外魔。

    啪啪啪,孟奇全身上下響起了炒豆子的聲音,暗黃越來越亮,讓他如同一尊黃銅羅漢!

    這卻是金鐘罩第四關大成之像!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8 12:13 AM

第五十二章 牢房來人

    啪啪啪,聽到這聲音,抱著鐵護欄的垂翼子有點愕然地自語:「怎麼會突然破功?難道人類的心靈就是這樣的脆弱?連愉快聊天都沒辦法兼顧……」

    這樣的響聲在金鐘罩破關和破功時都會出現,唯一的不同就在於前者的暗金色越來越亮,後者漸漸暗淡,直至消失。

    由於垂翼子清楚地知道孟奇昨日才練成了第三關,所以壓根兒沒往破關的方向去想,下意識就認為他是承受不住煎熬,又逞強不願停止,從而破功。

    話音未落,他卻愕然看見一道暗金的身影竄到了自己面前,一把將猝不及防的自己抓住。

    他拚命掙扎,可在牢房的鎮壓下,十成力氣發揮不出一成,妖力更是徹底被封,最終未能掙脫孟奇的手掌,被他抽出腰帶,牢牢地捆在了鐵護欄上。

    「你快放開咱!懂不懂敬老尊賢!」垂翼子大聲地呼喊著,突然,它目光一凝,看見孟奇手裡多了一塊奇怪的白色「布料」,「這,這是什麼?」

    孟奇出乎自身預料地一日練成金鐘罩第四關,又出其不意地抓住了這廢話簍子,正是身心暢快之際,所以略微得意地道:「我的襪子!用來塞你嘴巴的!」

    「不要,不要,唔唔……」垂翼子痛苦不堪地搖著頭,但還是被孟奇將它嘴巴塞得嚴嚴實實。

    呼,這個世界終於清靜了……孟奇閉上眼睛,感受著來之不易的清淨,這真是美好的享受啊!

    他重新盤腿坐下,散逸的一冷一熱再也無法給他帶來之前那樣的煎熬,些許痛苦只不過在提醒他,紅塵多苦,天地如爐。

    「想不到『阿難破戒刀法』的刀意不僅能夠斬人,還可以奇詭地用於自身,與金鐘罩的修煉融洽非常。」孟奇思索著自己一日破關之事,對「阿難破戒刀法」的感悟又深了一層,破的是戒,淬的是心。

    「嗯,看來佛門神功都講究禪心和頓悟,若能禪心通明,了悟真意,那修煉起來就會有讓人難以置信的效果,說不得能一日千里,如果無法頓悟,禪心蒙塵,那就必須一步一個腳印地打磨自身,徐徐圖之。」

    經此一事,孟奇對佛門之中的頓悟有了新的體會。

    「不是嘴上說說就叫頓悟,而是要身心契合,真正地瞭然此理,並能於將來腳踏實地地踐行,如此方為頓悟。」

    「接下來就盡快靠『靈芝補氣丸』蓄氣大成,然後嘗試凝練眼竅的相關竅穴……」孟奇思忖著下一步的打算。

    在輪迴任務開始前成功突破到金鐘罩第四關實在是意外之喜,但這不意味著可以放鬆懈怠,第四關圓滿才像征著蓄氣大成,自己還少了真氣的積累,需得盡快化生吸納,不過,這裡環境惡劣,孟奇擔心「靈芝補氣丸」會因此失去藥效,並未隨身攜帶。

    火鵠看了孟奇一眼,慢慢轉身,拿背對著他,而寒龜吐納的寒氣更甚。

    現在的孟奇對此並不在意,一邊運行著第四關的心法,穩固基礎,一邊琢磨著剛才更進一步領悟的刀意,以及昨日師父演示的招式變化。

    而這個時候,周圍清淨的環境成為他靜心思考和琢磨的保證,不至於分心它顧,不至於心浮氣躁。

    「果然塞住那丑鳥的嘴巴是明智的選擇,清淨真好!」孟奇暗自感嘆,腦海裡再次演繹起「斷清淨」這一刀,漸漸入神,恍然物外。

    正當他慢慢把握住刀招變化時,突然有聒噪難聽的聲音響起:

    「哈哈,以為塞住咱的嘴巴就讓咱沒法說話了嗎?天真!愚蠢!」

    「咱可是鯤鵬,什麼不能吞下?往咱嘴裡塞東西不是自尋死路?」

    難得的清淨一下被打破,靜靜思索的想法中斷,物我兩忘的狀態消失!

    可面對這重新來襲的喧囂和嘈雜,孟奇卻沒有一點浮躁,而是突然抬頭,看向垂翼子,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清淨被打破……斷清淨……原來是這樣的感受……

    他眯起眼睛,腳不動,身不晃,右手四指成刀,順著心中感悟和剛才推敲的變化,玄之又玄地斬出。

    呼,走道里風聲乍起,似有紅塵喧囂捲來。

    垂翼子用嘴巴咬斷了腰帶,說的正開心,忽然莫名心傷,彷彿第一次嘗試飛行失敗,被旁邊麻雀嘲笑時的感覺。

    惱怒上頭,恨意難耐,它精神為之一恍,然後看到手掌停在遠處。

    它打了個哆嗦,猛地退到角落,兩隻翅膀將腦袋遮住,似乎被「斷清淨」刀意嚇到了。

    孟奇身後的牢房內,火鵠撲騰了幾下,直接飛向角落,寒龜則默默往遠離孟奇的方向移動了很多步。

    孟奇壓根兒沒注意它們的動作,而是沉浸在一刀斬出之後的心浮氣躁狀態裡,思念家人、異鄉為客、生死壓力等種種煎熬皆是上湧,前所未有的清晰。

    「斷清淨」,斷人清淨,也斷己清淨!

    好一會兒,孟奇才戰勝了這些情緒,收斂住了內心,感覺渾身濕透,不亞於經歷了一場惡戰,然後一半被烤乾,一半被凍成冰渣。

    「每一刀都在淬煉心性,這就是『阿難破戒刀法』……」孟奇吐了口氣,若非直接得了真意傳承,自己要想悟出刀意,得證刀法真諦,不知要經歷多少磨難,多少**,難怪只有秘籍傳承的少林幾乎沒有僧人真正練成「阿難破戒刀法」。

    當然,孟奇很清楚,自己僅是略得「阿難破戒刀法」的真意,距離掌握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不知道後面四式又是怎樣的玄奧神奇……」孟奇神遊天外,想著「落紅塵」、「積業力」、「引外魔」、「粘因果」等四招自己還沒有一點領悟的刀式。

    想了一陣,他收回思緒,繼續修煉著金鐘罩,沒有絲毫懈怠,只不過第四關練成後,他已經可以自由睜眼,隨時中斷了。

    專心致志之中,孟奇忽地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於是謹慎地停止了修煉,看向來處。

    只見玄苦這位戒律僧與另外一位自己熟悉的僧人,正帶著兩位寬袍大袖的男子走了過來。

    那僧人高高瘦瘦,模樣俊秀,頗有幾分文弱之氣,宛如唐僧當面,儼然便是兩個多月前闖過銅人巷下山的「大師兄」真常。

    「這麼快就云游回來了?」孟奇有點奇怪,不過也覺得可以理解,第一次下山嘛,諸多不適和陌生,多半也就在附近轉轉,然後歸山消化收穫,第二次云游才真正意義上地進入江湖。

    玄苦和真常領著的兩位男子,一個留著長鬚,乃儒雅的中年男子,他背負雙手,自有一番凌然氣度,一位是劍眉星目的年輕人,略帶稚氣,像是剛剛成年,與前面中年男子的輪廓頗為相像。

    「像是貴家子弟……」孟奇從對方的穿著、配飾、氣質等判斷著,雖然世家子弟紈袴不堪的非是少數,但至少他們都很重視儀表和形象,外在氣質很少會有差的。

    四人的目標是通往地底第二層的大門,並沒有過多關注孟奇,只是快路過他時,那儒雅中年男子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眼,對玄空和真常道:「這位小師父是在借這裡的環境修煉金鐘罩?或者金剛不壞神功?」

    只是開竅期的玄悲和真常被妖氣和散逸的各種氣息干擾,此時才看到陰影裡的孟奇,頓時輕輕咦了一聲,之前可很少有弟子借助這裡的環境修煉,畢竟不是誰都有鐵布衫打底。

    要知道作為外門橫練功夫,鐵布衫主要是靠外在捶打修煉,若要小成,須得足足三年,當然,亦有速成之法,只不過以後鐵布衫再也無法進步了,他們都當孟奇是這種,反正將來他又不以鐵布衫為主修功法。

    看到孟奇半身乾燥,半身冰霜,玄苦怔了怔,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點頭,頗似嘉許,顯然沒想到孟奇能吃得了這裡的苦。

    真常沒有發愣,看到孟奇的狀態後,微笑對客人道:「崔施主,當是如此。」

    「小小年紀就能忍受如此折磨,不錯,不錯,不知是哪位高僧門下?」中年男子呵呵笑道,他身後的年輕人應是剛束髮著冠不久,聞言也興致勃勃地上下打量起孟奇,畢竟一個小沙彌與他背後的火鵠、寒龜等妖怪實在對比鮮明。

    這不是參觀動物園!孟奇索性閉上眼睛,不理睬他們。

    真常皺了皺眉,笑容不變地道:「應是新晉弟子,貧僧下山云游了一段時日,不知是哪位長老門下。」

    「是玄悲師弟的弟子。」玄苦收回了目光。

    玄悲雖武功極高,又貴為長老,但終究半途出家,玄苦亦能叫他一聲師弟。

    「玄悲神僧啊……」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問孟奇法號,慢步越過。

    他帶著的年輕男子倒是興致盎然地繼續打量著火鵠、寒龜等妖怪,樣子很是好奇,似乎想要摸上一把。

    「爹,想不到少林鎮壓了這麼多妖怪,而且還是現了原形的。」他家雖有妖怪僕役,但都已馴服,除了戰鬥,根本看不出來是妖怪。

    等到他們拐過彎,孟奇才睜開眼睛,暗罵了一聲,誰家修煉的時候喜歡旁人觀看的?真不懂禮貌!

    這時,說話聲在清淨的牢房裡遠遠傳來。

    「方丈法旨,允平津崔家之人帶走他們叛逃的妖物。」這清雅的口音屬於真常。

    「阿彌陀佛,令牌無誤,請進吧。」一道蒼老的聲音回答,當是看守第二層入口的長老。

    平津崔家?孟奇暗暗重複了一遍,原來這就是平津崔氏的人啊!

    平津崔氏,大晉實力最強的世家,尤其家主「紫氣浩然」崔清河證得「紫陽法身」後,更是將皇室壓得喘不過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8 08:02 PM

第五十三章 眼力

    搖了搖頭,孟奇決定不去管他們,繼續修煉金鐘罩,反正與自己沒有關係。

    不知過了多久,孟奇再次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明白是真常等人歸來,由於好奇崔家叛逃之妖物長什麼樣子,他睜開眼睛,望了過去。

    在四人之後,跟著一個腳步蹣跚的大漢,長發披散,遮住了臉面,身上沒有一點與妖物有關的痕跡。

    「妖物化形之後居然看不出什麼破綻,日後該如何辨別……」孟奇有點擔憂地想道,但旋即放下了這份心思,要知道妖族歷史久遠,實力強橫,現在卻被人族佔據了主流,先輩們肯定有著對付它們的豐富經驗遺留。

    再次經過孟奇時,玄悲、真常和崔家中年男子都沒再關注孟奇,畢竟他練的又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功夫。

    倒是那稚氣猶存少許的年輕男子刻意放緩了腳步,往寒龜牢房外靠去,想仔細觀察一下未化形的妖物。

    他對此很是好奇,一路之上都在尋找機會,但他知道被鎮壓在這裡的妖物大部分實力恐怖,若貿然靠近,很容易被氣息侵染受傷,所以,最終挑中了火鵠和寒龜。

    一個年輕不大,實力低微的小和尚都能在它們牢房外修煉,說明它們肯定不是什麼特別強橫、特別兇殘的妖怪。

    年輕男子皮膚流轉著一層紫色光澤,消去了寒意,靠近了寒龜。

    吼!

    面對人類的靠近以及一種莫名侵擾的引導,寒龜突然爆發,衝到了鐵欄旁,嘴巴大張,怒吼震天,寒氣噴吐。

    牢籠四周,萬字符一個接一個亮起,經聲佛號憑空傳來,將寒意和妖氣阻擋,只有部分散逸。

    受此牽引,另外一邊的火鵠也撲騰著翅膀從角落飛了出來,身周烈焰翻滾,妖氣衝天。

    雖然有牢籠的阻隔,但散逸的妖氣和冰寒熾熱之意卻加劇了很多,讓孟奇再次感受到了煎熬,金鐘罩第四關應激而發,身顯暗金。

    還未習慣妖氣的年輕男子直接被震懾,雙腿有些發軟,皮膚的紫色一寸寸凍結。

    玄苦和真常未經歷過這種狀況,一時也被妖氣與冰寒熾熱之意影響,略微呆滯。

    身披長發的妖物依然埋著頭,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因為崔家中年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它,右手紫氣纏繞,抓向自家孩兒。

    承受著痛苦的孟奇抬起頭,緩緩掃視著寒龜和火鵠,這兩個罪魁禍首!

    被孟奇這麼冷冷一看,寒龜忽地愣住,像是想起了什麼,然後直接退回了角落,四肢和腦袋同時縮入殼中。

    撲騰的火鵠也安靜了下來,默默重回角落,背對著孟奇。

    「額……」對這種反應,孟奇自己都感覺愕然。

    「浩兒,走吧。」崔家中年男子沉聲開口,因著已經不危險,他的右手重新負在了身後。

    年輕男子還處在後怕之中,沒有多說什麼,緊緊跟了上去。

    又驚又疑的玄苦和真常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也默默前行。

    出了牢房,在玄苦和真常於守塔僧人處註銷「提取令牌」時,年輕男子終於回過神來,怒氣衝衝地道:「爹,是那個小和尚指使妖物嚇我!你看後來它們對他多恭順,一定是他馴養熟了的!」

    「指使妖物的不是他。」中年男子嘆了口氣,「浩兒,你看不出後來妖物的退縮不是恭順,而是害怕嗎?」

    「害怕?」年輕男子無法相信地反問,那麼強大的妖怪會怕一個弱小的沙彌?

    中年男子仔細看了他一眼:「浩兒,你原本不是打算趁這次外出的機會遊歷嗎?」

    「是的。」年輕男子不明白父親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中年男子負手看著過來的真常和玄苦,沉聲道:「以你現在的這份眼力,遊歷只是找死,還是回家再待兩年吧。」

    「爹!」年輕男子突遭噩耗,如被雷劈。

    「為父自會與你清羽三伯說。」中年男子不容反駁地道。

    …………

    「它們居然會怕我?」孟奇回想了一遍之前的細節,得出了這個讓他莫名其妙的結論,實力強過目前的自己不知多少倍的兩大妖物,居然會怕自己!

    「難道是我剛才沉浸於那種玄之又玄的領悟狀態時,它們被我斬出的『阿難破戒刀法』刀意侵襲,還未擺脫恐懼?」

    孟奇思索著緣由,換做與這兩大妖物同層次的其他高手,就算被自己刀意侵襲,估計也只是剎那之事,不可能留下陰影,形成恐懼,但這些妖物被封印鎮壓於此,實力無法發揮,心靈常受煎熬,早晚又被舍利塔上方供奉的舍利子「佛光」「經聲」影響,精神破綻不是一般的大。

    由於火鵠、寒龜和垂翼子都遠離了自己,淬煉效果下降很多,而且自身又沒帶「靈芝補氣丸」,孟奇乾脆起身,活動了下手腳,穿好僧袍,直接出了舍利塔。

    陽光明媚,春日氣息撲面而來

    「快三個月沒真正看到太陽了,想不到它如此順眼。」孟奇嘿嘿一笑,眯了眯眼睛,深呼吸了幾下,忽然感覺生活很美好。

    這段時日來,孟奇是早出晚歸,往往早膳後,太陽尚未完全升起,就入了舍利塔,等到太陽落山,才會離開。

    當然,這也是冬末春初白日依然短暫的緣故。

    踏著輕快的步伐,孟奇往著後山之外走去,沿途遇到的巡邏看守僧人,都拿詫異的目光看著他,今日居然如此之早?難道終於懈怠了嗎?

    ——他們雖然輪班值守,但孟奇在這裡也待了快三個月,自然被他們熟悉,知道有一個在舍利塔內練功的小沙彌,每日要到天色發黑才會出塔。

    對他們的目光,孟奇渾不在意,心情舒暢地享受著明媚春日,腳下的赤色泥土再也無法給他絲毫影響。

    穿過兩峰之間的狹路,孟奇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略微發怔地看著那片森林。

    雖然還不明白有什麼內在聯繫,但正是看守這裡,發現真觀,自己的實力才有了飛躍性的提升。

    於是,他漫步入林,打算看看這裡的密道怎樣了,是不是有人看守。

    果不其然,在那赤色大石旁,兩位黃衣僧人正戒備地四處打量。

    孟奇怕被發現,不敢靠近,遂轉身離開,往林外走去。

    自己是能暫時地自由出入後山,但沒有窺視各處看守的權利。

    走著走著,孟奇忽地看到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

    「真永師兄?」孟奇略微訝異地開口。

    真永嚇了一跳,連退了幾步,看清楚是孟奇後,才拍著胸口道:「真定師弟,你嚇死我了,怎麼會在這裡?」

    「我路過,好奇密道之事,於是悄悄進來看了看。」孟奇懶得去想別的藉口,反正不是什麼大事,自己也沒有被看守僧人當場抓住,「真永師兄,你呢?」

    真永捂著肚子,笑嘻嘻地道:「人有三急嘛,我今日看守前面那處。」

    「哦。」孟奇想到當初自己用這個藉口進來練刀之事,略微有點古怪,沒有多說什麼,告辭離開。

    回到小院,不出意外,孟奇又看到了師父玄悲在演練刀法。

    「今日為何如此早?莫非暫時承受不了冷熱齊襲?」玄悲收起戒刀,表情不見責怪地問道。

    回到寺中後,孟奇就在糾結要不要告訴師父,該怎麼告訴,等想起玄苦、真常等人已經看到自己身顯暗金,抵禦寒熱,終於下定了決心——這可是金鐘罩第四關練成後的外在表現!

    玄悲見孟奇猶豫,露出寬慰的笑容:「欲速則不達,是為師給你太多緊迫,莫要灰心。」

    孟奇低下頭,老老實實地回答:「師父,我金鐘罩第四關練成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9 10:02 AM

第五十四章 真慧的煩惱

    「什麼?」以玄悲的涵養,此時也震驚失聲,滿臉的無法置信。

    哐當!

    他原本準備將戒刀扔回兵器架,好好寬慰一下孟奇,可手一抖,戒刀直接砸中了兵器架,彈飛落地,未能如願插上,這對外景強者來說,是絕對的失常!

    孟奇全力運轉金鐘罩第四關心法,皮膚隱現暗金之色,重複著之前的話語:「師父,我金鐘罩第四關練成了。」

    「你遭遇了什麼?」玄悲收起失態,卻難掩驚疑之色。

    昨日自家徒弟才突破到第三關,結果今日就練成了第四關,這種速度,簡直像是在聽神話故事!

    孟奇進門前就籌措好了說辭,也不抬頭,悶聲說道:「昨日弟子觀師父練刀,隱約感受到了一種紅塵如爐,斷我清淨之意。」

    「今天修煉第四關功法時,冷熱齊襲,旁邊又有聒噪的小鳥絮絮叨叨,三重折磨加身,分外煎熬,幾乎難以支撐,就在這時,弟子不知怎得想起了這種韻味,頓時有所明悟,紅塵如爐,天地如爐,當前折磨不正是爐火加身,鍛我肉體,污我心靈,毀我清淨?」

    「後來,後來,弟子就稀里糊塗地練成了第四關。」

    孟奇講述的所有感受和體悟皆是真實,除了那種刀意的來源,九真一假,讓人無從懷疑。

    但他知道自家師父是外景高人,身體和表情的變化都難以瞞過他,故而控制著心跳,埋著頭,不讓師父看到自身神情。

    聽完孟奇的解釋,玄悲驚疑之色消退了不少,因為這些體悟,若非真有,講也講不完善,絕對會有漏洞。

    他沉吟了一下,老懷安慰似地笑了笑:「你倒是與這門刀法有緣,第一次旁觀就能把握到刀法韻味,並由此頓悟。」

    把握韻味不難,真正觀摩刀法一段時日,只要不魯鈍,或多或少都會有所感覺,難的是悟出其中真意,把握住刀法真諦。

    「多虧師父您演示刀法。」孟奇打蛇隨棍上,迅速將關注的重點轉移到了師父習練「阿難破戒刀法」之上。

    玄悲微微皺眉,鄭重說道:「此事休得外傳,你還是開竅期,按照戒律是不能旁觀我演練另外一門絕技的,哪怕為師允許也不行。」

    「雖然你只是把握了韻味,未得刀法變化和真意,但由此頓悟,收穫極大,戒律院怕是不會相信你僅僅是無意旁觀過一次。」

    正常而言,至少得蓄意旁觀過很多次,才能具備頓悟的基礎。

    「弟子省的。」孟奇正處於小心翼翼隱瞞,尋找外出機會逃離的階段,自然不願意和那群愛較真的戒律僧打交道,「可弟子今日練成第四關時,被玄苦師叔和真常師兄看到了……」

    玄悲和藹地點了點頭:「無妨,不到三個月練成金鐘罩前四關的先例並不是沒有,都為根基雄厚的僧人,只要玄苦師兄和真常師侄不知你昨日才練成第三關即可,他們頂多讚你適合修煉金鐘罩。」

    「那弟子就放心了。」孟奇長長地鬆了口氣,這是真實情緒的反映,貨真價實。

    「嗯,你自去調息鞏固吧。」玄悲和顏悅色地說道。

    進了禪房,恰好處在休息階段的真慧奇怪地問道:「師兄,你今日怎的如此早?」

    「嘿嘿,師兄我練成金鐘罩第四關了。」在熟悉的小師弟面前,孟奇沒有偽裝,頗為得意地說道,快大驚失色,快震動莫名,快不可置信!

    真慧「哦」了一聲,似乎覺得這是正常之事,笑著說道:「師兄,你還一直想練拈花指、無相劫指等絕技,現在看來,金鐘罩最適合你啊。」

    這個沒有常識的傢伙!而且這不是在說我「嘴上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嗎?孟奇暗暗罵了真慧一聲:

    「也許我修煉別的絕技更快呢?」

    「不知道。」真慧老實地回答,一點也沒有捧場的自覺。

    孟奇咳嗽了一聲:「當然,一日練成金鐘罩第四關,師兄我也算是前無古人,後來者渺渺了。」

    「師兄,你這麼厲害!」這樣的描述就類似江湖典故、武林傳聞了,真慧一下就興奮了起來。

    孟奇掩面輕嘆,這傢伙果然得說的異常通透才聽得懂,什麼言外之意,就不用奢望了。

    …………

    半年多後,又是深秋,落葉飄飄,天高氣爽。

    冷月輕撫的夜裡,孟奇和真慧提著燈籠,漫步於寺內,今晚正輪到他倆巡邏,被安排了一條相對偏頗的線路。

    「這樣的生活真好啊!」孟奇深呼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滿足地讚歎道。

    十個月都未有輪迴任務,實在是讓人驚喜!

    自練成金鐘罩第四關後,孟奇恢復了早晚課,恢復了講經院的學習,但每日下午,依然會去舍利塔,借助惡劣的環境「禪定蓄氣」,由於積蓄真氣、凝練竅穴是水磨工夫,他進展相對緩慢了下來。

    不過,靠著合理安排「靈芝補氣丸」和玄悲提供的丹藥,他依然在七個月內蓄氣大成,並凝練了眼竅相關的六處竅穴,所以分外希望下一次輪迴任務再晚兩月,那樣自己就能九處竅穴凝練完畢,只待天聰丸或艱苦磨礪來開竅了。

    當然,若現在就開始輪迴任務,孟奇也並不沮喪和畏懼,比起十個月前,自身的實力是突飛猛進,就像換了一個人。

    旁邊的真慧早就習慣了師兄偶爾之間抽風般的奇怪舉動,對他的讚歎毫無訝異,反而跟著說道:「是啊,這樣的生活真好,能吃能睡能練功。」

    他一張略帶稚氣的臉龐笑得真心實意。

    這十個月之中,他的拈花指雖還未突破到「蓄氣大成」的階段,但進展亦是極大,讓玄悲又驚又喜,覺得他再有半年,說不得就真突破了。

    而且,正處於長身體階段的他,由於食物、睡眠、鍛鍊都不缺,已經足足長高了一頭,眉眼長開,容顏俊秀。

    吃睡擺在前面,你豬啊!孟奇側頭看了真慧一眼。

    經過十個月,他亦是長高了一大截,不再是小孩子身材了,有了幾分少年觀感,嘴唇之上,也長出了一點細細絨毛,並且,他的外貌並未長殘,安靜坐著時,一副溫文爾雅的俊美模樣,唯一讓孟奇不太滿意的是,雙眼略微狹長,多了幾分俊俏之氣,少了一些男子漢氣概。

    走著走著,真慧忽地開口:「師兄,我覺得真永師兄怪怪的。」

    「怎麼了?」孟奇疑惑地問道。

    周圍林木樹立,在黑夜裡宛如一個個妖怪。

    真慧訴苦般道:「真永師兄經常找我出去,給我講故事,但他的故事一點也不好聽,嗯,他每次都問我拈花指的進展,說對這門最難學的絕技很感興趣。」

    聽到前面半截,孟奇還覺得真慧想太多,可等真慧說完,他的表情就變得凝重了:「他向你打聽拈花指的事情?問的詳細嗎?」

    「詳細,總是問我運氣之時有什麼阻礙,走的是哪些線路,為什麼我修煉起來會那麼快……」真慧碎嘴地說著,他並沒有覺得這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只是向信任的師兄傾訴。

    師父說不能對外人講,可真永師兄又老問,實在讓人煩惱,而且老是找自己出去,好耽擱修煉啊!

    孟奇懷疑真永是想偷學「拈花指」,作為武僧院還未出頭的武僧,有這種想法很正常,可他怎麼會把目標瞄準最難學的「拈花指」?

    而且現在回想起來,以前與真永相處的一些細節也有點異常。

    「那你告訴他『拈花指』的法門了嗎?」孟奇必須先確認這一點。

    真慧搖了搖頭:「師父讓我不能說的。」

    「很好,等明日一早,我們就將此事稟報師父。」孟奇可不想自己去調查,萬一順藤摸瓜出自己無法對付的敵人,那就麻煩大了,到時候,還可能被別人顛倒黑白,指責自己血口噴人,所以,直接稟報師父,讓師父這位長老去調查,是最正確的選擇。

    對師兄的建議,真慧沒有一點懷疑,心情不錯地點頭應下,就在這時,他目光一轉,指著旁邊的幾株大樹道:「真永師兄有次鑽到後面去了。」

    「啊?你怎麼知道?」孟奇又驚又疑。

    真慧老實說道:「那次分開後,我忽然想到故事裡有個地方沒講清楚,就轉頭追趕真永師兄,恰好看見他鑽到樹木後面。」

    「然後呢?」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

    真慧毫無自覺地回答:「我怕真永師兄在方便,等了一陣,見他沒有出來,又到了練功的時候,於是就回去了。」

    孟奇微微頷首,因為就在旁邊,所以好奇心起,提著燈籠,湊到樹木旁邊,望向裡面。

    裡面還有不少大樹,層層疊疊,遮擋了視線,難以看清。

    孟奇側耳聽了一陣,沒發現動靜,於是鑽進幾株樹木之間,不留什麼痕跡地小心翼翼前行。

    真慧興致勃勃,學著師兄的樣子和動作跟了上去。

    走了十來步,孟奇雙目一亮,眼前已沒有了樹木遮掩。

    這是一截凸出的懸崖,下方雲霧重重,看不到底——少林寺依山而建,很多地方是懸崖,而非外牆。

    「懸崖……」孟奇疑惑地左右打量,不明白真永到這裡做什麼。

    剛看了幾眼,孟奇突然怔住,心中一動,側耳傾聽,然後,他一把拉過真慧,熄滅了燈籠,躲到了一株大樹之後。

    輕微的腳步聲起,一道穿著灰色僧袍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摸了進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9 07:04 PM

第五十五章 撞破

    月明星稀,孤照懸崖,躲在暗處的孟奇一眼就認出了這道人影是誰。

    真永!

    雖然這段時日來,孟奇的精力主要放在金鐘罩和刀法、輕功的修煉上,與武僧院也隔著很多院落,交流不便,但恢復講經院學習後,他每日還是能碰上真永,閒聊幾句,瞭解寺內瑣碎雜事,因此,即使這道人影側對著孟奇,他依然確信對方就是真永!

    他這麼晚到懸崖來做什麼?

    莫非真有什麼天大的秘密?

    孟奇略微煩躁地想著,自己身懷大秘,完全不願意陷入別的事件當中,以免被人發現異常之處。

    在少林寺裡,他只想做個安靜的小沙彌。

    正是抱著這種心態和自身還不算高手的自覺,上次真觀之事,他才沒有貿然探索密道,而是直接返回,發出了信號。

    灰色人影回過頭,警戒地四下打量,迷離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清晰地昭示出孟奇的判斷沒錯,他正是真永。

    孟奇屏住呼吸,控制著心跳,不願惹來真永的注意,期盼他快點離開,然後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重新開始巡邏了,等到明日真慧將之前的事情稟告師父,真永的秘密自然會被查出。

    這裡偏僻隱蔽,幾乎無人知曉,真永習慣性地檢視了一番後,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書冊,側臉帶笑地翻看起來。

    清冷月華灑落,眼竅相關竅穴已經凝練六處的孟奇發現真永手中的書冊,紙張泛白,不似書寫秘籍所用的「木華紙」等珍貴紙張,倒像是誦經堂內供沙彌們臨摹練字的劣紙。

    「難道是用普通紙張抄寫的書冊?」孟奇下意識推測著。

    真永看得入神,口中喃喃有詞,一時竟然沒有了干「壞事」者迅速離開現場的自覺,這讓孟奇暗暗著急。

    他倒是不怕自身無法忍耐,而是身邊的小師弟從未經歷過這種狀況,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可能焦躁不安,到時候非常容易碰到什麼,發出聲響。

    孟奇微微側頭,望向真永,陰影晃動之下,他的臉龐顯得晦暗,隱約帶著幾分好奇,正專心致志地看著真永。

    心意如一還是不錯嘛……見狀,孟奇默默讚揚了一句。

    過了一炷香的樣子,真永調整了下僵硬的姿勢,碰到了一塊碎石,讓它骨溜溜滾下懸崖,卻沒有響聲傳回。

    被這動靜驚醒,真永戀戀不捨地合上了手中書籍。

    他不敢停留太久,將手伸到了崖外摸索。

    摸索了一陣,他右手收回,多了一個油紙包。

    「懸崖外側看來有藏東西的縫隙,倒是隱蔽……」孟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真永打開油紙包,裡面是好幾本厚薄不同的書冊,他將手中那本也放了進去,然後重新包裹嚴實。

    就在這時,一隻莽撞的老鼠從洞裡奔出,嚇得真慧往後躲了躲。

    哢嚓,樹枝斷掉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分外清晰!

    啪一聲,真永手一抖,油紙包落地,驚愕恐慌地回望了過來。

    與此同時,他左手下意識就摸向了崖外。

    「誰?」真永壓低嗓音喝問,似乎還沒有看到孟奇和真慧。

    話音剛落,孟奇還未想出對策時,真永突地猛撲過來,左手拖著一口鋒利的戒刀。

    他的喝問竟是疑兵之計!

    「蓄氣大成,他果然隱瞞了實力……」看到真永的身形動作後,孟奇嘆了口氣,左肩一沉,毫不避讓地往著真永的刀口撞去。

    真永故佈疑陣,突發奇招,正想著林中藏著的敵人應該來不及躲避了,最好能一招殺掉,卻愕然看到一道人影不閃不避,正正撞向刀鋒。

    錚!戒刀如中金石,真永暗道一聲不好,想也不想就匆忙後退。

    這時,一記刀光從他完全想不到的側面斬來,角度刁鑽,位置怪異,難以躲避。

    真永咬緊牙關,戒刀一落,身隨刀動,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孟奇這一刀。

    咦……孟奇泛起了幾分疑惑,真永倉促之間竟然躲過了自己這一招「血刀」,他所展刀法,精妙不凡,步伐玄奧,絕非庸品。

    真慧跨步上前,臉含微笑,安寧靜謐,右手成拈花狀拂出,頗有幾分出塵之意。

    真永預先知道還有一位敵人,對真慧的出手並不意外,臉色一肅,刀光一斂,正正擋住了真慧的「拈花指」。

    接著,他右腿一彈,踢向真慧,戒刀一斜,悠然斬落,直指孟奇。

    這一刀,精妙玄奧,竟給了孟奇三千煩惱絲應刀而落之感。

    這絕對是一門恐怖的刀法!孟奇不敢怠慢,身法展開,形如鬼魅,每一刀都從不可思議的地方斬出。

    真永練刀都是暗地裡進行,少有機會施展,亦沒有生死之間的錘煉,一時之間,被正常發揮實力的孟奇逼得手忙腳亂,每一刀之後,都有對方下一刀會從任何地方任何角度斬來的感覺,身心漸漸交瘁。

    另外一邊的真慧,由於實戰經驗缺乏,躲避真永彈腿時,竟沒能保持住平衡,踉踉蹌蹌往側方退去,險險跌落懸崖。

    「啊!」他輕叫了一聲,因為發現自己將那油紙包掃到了懸崖之外,消失於了雲霧之中。

    孟奇見懸崖狹窄,自身步伐難以淋漓盡致地發揮,亦不想耽擱太久,引來變化,於是一刀斬出後,趁真永手忙腳亂,竟然猛撲了過去,直接拿胸口抵住對方的戒刀。

    錚!戒刀斬中,劃破了僧袍,再次發出金石脆響,留下了一道白白的劃痕。

    因為圓月高照,真永已經認出了對方是真定,知道他金鐘罩恐怖,所以之前每一刀,都儘量劈向了要害和罩門,可是,他想不到真定的刀法如此怪異,也想不到他的打法如此強橫和野蠻,竟趁自己來不及變招,用胸口硬擋了戒刀!

    猝不及防之下,他已是沒了變化方向的機會!

    強行突破成功的孟奇,戒刀一伸,橫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當,真永丟掉戒刀,做出不再反抗的姿勢。

    真慧重新上前,拈花指一拂,封閉了真永幾處大穴。

    孟奇沒有大意,依然將戒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示意真慧抽出他裡面的腰帶,把他的雙手反綁。

    「真定師弟,真慧師弟,這下放心了吧?」真永臉色蒼白,勉強笑道。

    孟奇不置可否地道:「師兄何苦作此鬼祟之事?」

    真永被點穴道之後,難以站立,於是盤腿坐下,眼珠子轉了轉,悲慟淒涼地道:「我比不得真慧師弟你有天賦,也不像真定師弟你能立下大功,要想學得絕技,只能走這條道路,我不想人生白白蹉跎在少林,永遠青燈古佛,難以體會江湖的精彩。」

    「真定師弟,真慧師弟,看在咱們交好的份上,放過我吧,我從今日起,洗心革面,再也不做這種事情了,得來的秘籍都給你們翻看。」

    他雙眼泛紅,苦苦哀求。

    「果然是秘籍。」孟奇似笑非笑地道,「真永師兄,我不知你一普通的武僧,靠什麼能得到絕學秘籍。」

    所以,別拿什麼不願蹉跎人生來敷衍我。

    真永臉色一變,旋即嘆了口氣:「因為守著藏經閣的空慧太師叔祖身有暗傷,每日午間特定時刻都會發作,我偶然得知後,趁著這機會去上面記錄秘籍,不過只能去三四層,看不到『內十八』絕學。」

    「原來如此,難怪你當時交好我和真慧。」孟奇呵呵笑了一聲。

    真永皺起眉頭,沒想到自己的解釋反而得罪了真定和真慧。

    「而且,這種隱秘的消息,你從何處聽聞?」正當真永心緒不寧時,孟奇突然厲聲喝道。

    真永渾身打了個寒顫,閉上嘴巴,搖頭不語。

    孟奇不願深究,生怕陷入麻煩,於是對真慧道:「小師弟,你去附近院落大喊,找人過來『幫忙』,記住,一定要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只告訴一個人。」

    巡視寺內時,並不配發信號事物。

    真慧點了點頭,就要往著外面走去。

    真永見勢不好,沉聲道:「兩位師弟,你們可知我剛才放入油紙包的是什麼秘籍嗎?」

    見孟奇和真慧都看向自己,他頗為得意地道:

    「《易筋經》!」

    「什麼?」孟奇驚訝失聲,居然是少林鎮寺之寶中的《易筋經》,能化腐朽為神奇的當世奇功!

    由於並非法身或外景級絕學,《易筋經》一向是秘籍傳承,可保管肯定隱秘而周全,真永這普通武僧憑什麼能抄錄到!

    背後肯定還有人!一個超過自己想像的人!

    「怎麼樣?忘記這件事情,我將《易筋經》與你們分享?」真永聲音低沉,宛如擅長誘惑的妖精。

    孟奇不願意與這種想想就可怕的事情牽扯上,但又捨不得價值不比法身絕學差的《易筋經》,內心一時激烈掙扎,猶豫不下。

    「師兄,師兄,那油紙包被我碰到懸崖下去了……」真慧弱弱地道。

    孟奇噗了一聲,同時清醒過來,自己竟然被貪慾矇蔽了心靈!

    若是選擇《易筋經》,放走真永,他背後之人肯定會找機會滅口,而且自己還無從推測他背後是誰,從而預先提防。

    可惜啊……望著雲霧渺渺的萬丈深淵,孟奇嘆了口氣,下面據說毒瘴恐怖,不知多少萬年積累之下,只有寥寥生靈可以存活,都是一等一的毒物,恐怕得有外景的實力,方能一探。

    「碰,碰下去了……」真永一下變得失魂落魄。

    孟奇示意真慧趕緊去通知他人,免得出現自己無法應對的變化。

    連《易筋經》都出現了,這實在恐怖!

    真慧鑽了出去,往著附近院落狂奔,孟奇看著真永,來回踱步,警惕地防範著偷襲。

    過了一陣子,真慧的大喊聲隱約傳來,孟奇這才放下了心。

    又等了一陣,真永定了定神,做最後努力:「真定師弟,《易筋經》雖然落到了懸崖之下,但我剛才可是看了小半,記得開篇修煉的內容,你若放走我,我自會複述於你,將來,你也肯定還有一覽《易筋經》的機會。」

    「而我,會立即離開,不會有人知道的,至於找誰拿《易筋經》,我離開時自會告訴你。」

    孟奇撇了撇嘴,正待說話,忽然有一道黑影從林中竄出,一掌拍在了真永背部!

    由於有所鬆懈,孟奇竟然阻擋不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0 09:04 AM

第五十六章 兇手

    黑影從林中竄出,幾有縮地成寸之感,在孟奇反應過來前,就一掌拍在了真永背心。

    這一掌平平無奇,彷彿隨手而為,讓人看不出功法來歷,但真永穴道被封,雙手被綁,根本沒辦法也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應對,兩眼圓瞪,嘴巴一張,噴出血霧,軟軟倒地,臉上凝固著愕然的神情。

    「絕對是開竅期的高手!」孟奇瞳孔收縮,從黑衣人的身法動作,初步判斷出了這一點,與此同時,他戒刀一橫,擺出拚命的架勢!

    防禦是防禦不住的,只有讓這黑衣人明白自己不好對付,敢於搏命,急切之間解決不了,他才會顧慮被真慧喚來的其他僧人,知難而退!

    這道人影穿著夜行衣,只有鼻孔和一雙眼睛裸露在外,拍死真永後,腳步不停,毫不猶豫地向著孟奇奔來,右掌抬起,翻天蓋下,招式古樸,氣勢莊嚴,隱隱有籠罩天地之感。

    孟奇只覺自己無論變化哪種身法,無論踏出「神行百變」裡哪一步,都盡被掌風籠罩,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這是何等的掌法!

    智慧通達,清淨莊嚴,掌含天地!

    孟奇看出這是佛門神掌,練到深處說不得能衍化出「掌中佛國」,鎮壓萬物,故而它看似簡單,卻能封死自己一切後續變化。

    面對這一掌,孟奇清楚地知道,未得刀道真髓的自己,不管是血刀刀法,還是五虎斷門刀刀法,都沒有任何可能斬破這種封鎖,「神行百變」亦是少了法與理的內蘊,踏不出天羅地網,而金鐘罩第四關估計也只能挨得下一掌!

    黑衣人一掌拍出後,毫不懷疑自己能打中面前尚未開竅的沙彌,這是對自己神掌的自信,亦是對自己武功的自信!

    手握般若,心證如來,度盡苦海,彼岸清淨!

    生死之間,幾多恐怖,孟奇卻突地眯起眼睛,臉泛微笑,似乎在享受這一掌帶來的莊嚴與清淨。

    然後,一抹刀光亮起,世事喧囂似錦!

    這一抹刀光,如詩如畫,映入了黑衣人眼中,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溫柔,彷彿想起了那紅袖暗香,想起了那柔膩軟語,想起了夜半無人之時,佛前長叩,卻喚不回禪心清淨。

    繼而,他的眼神夾雜出了幾分痛苦,似內疚,似自責,卻無半分悔意。

    清淨既斷,般若何存?黑衣人包含天地的掌勢重新歸為了普普通通的一掌。

    不好!黑衣人恍然夢醒,卻已是刀光臨身!

    他瞳孔劇烈收縮,根本沒有想到這看似弱小的沙彌能斬出如此驚豔的一刀!

    光散,人退。

    孟奇左肩多了一個深深的掌印,周身淡金泛起,如龜裂紋,色澤黯淡。

    而黑衣人腹部多了一道深深的傷口,幾可看見蠕動的內臟。

    他左手捂著腹部,有氣層瀰漫,不讓鮮血滴落,右掌抬起,彷彿還要再次進攻。

    孟奇沉肩橫刀,又一次擺出拚命的架勢。

    黑衣人往前一步,身體突然弓的愈發厲害,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後,猛地一個鷂子翻身,竄入了林中。

    過了七八個呼吸,遠處腳步聲嘈雜傳來。

    「師兄,你沒事吧?」真慧噠噠噠跑了進來,看見真永橫死,孟奇僵硬站著,於是關切地詢問。

    孟奇見他身後有好多位黃衣、灰衣僧人,心中大定,聲音暗啞地道:「過來扶我一下。」

    都快站不穩了!

    黑衣人那一掌雖被「斷清淨」破掉了氣勢和韻味,又在戒刀威脅下收回了不少力,但終究是開竅期高手的攻擊,依然拍中了孟奇左肩,拍的他差點金鐘罩破功。

    「兇手絕非初入開竅的高手,否則不是全力的一掌,不會造成如此效果。」孟奇內心判斷著黑衣人的實力。

    他練成了金鐘罩第四關,靠它削去了大部分掌力,因此並未受到太嚴重的傷勢,只是斬出「斷清淨」之後,有點脫力,畢竟它是外景巔峰級的刀法——雖然孟奇發揮出來僅是開了四五竅的水準。

    真慧趕緊跑到孟奇旁邊,攙扶住了他,跟來的僧人中,一位五官普通的執事僧仔細檢查了真永的死因後,又到了孟奇身前,觀察他的傷勢。

    其餘眾僧,則分頭搜索著附近。

    「掌力雄渾,兇手應是開竅裡也算不錯的高手。」這執事僧輕輕點頭,「可惜,這一掌他特意掩飾過,看不出是哪門絕學。」

    「這位師叔,事關重大,不知真慧對你說清楚沒有,真永與那兇手合謀抄錄出了《易筋經》!」孟奇直截了當地說道。

    黑衣人逃走,己在明,敵在暗,孟奇覺得自己會寢食難安,故而事情有多嚴重就要說的多嚴重,以引起足夠的重視,如此方能盡快找到幕後黑手。

    至於掉下去的「油紙包」,先不說能不能承受得了毒液毒氣污染,光是說出秘籍掉下去,少林寺也肯定會派人下去搜尋——若不說,那秘籍去哪了?是不是藏起來了?

    「什麼?《易筋經》?」問話的執事僧大驚失色,周圍聽到孟奇所言的僧人亦是如此,各種表情有之,卻都同樣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是的。」孟奇脫力的狀況好了點,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聽得前來救援的僧人一個個又驚又愕,彷彿魔土降臨了清淨之所。

    「事關重大,事關重大,玄元,你快去菩提院稟報,玄華,你去戒律院。」孟奇面前的執事僧臉色發白,禪心動搖地吩咐著,這恐怕是立寺以來,第一次有人真正地盜出了鎮派幾寶之一。

    等兩位黃衣僧離開,他看了孟奇一眼道:「兩位師侄,事關重大,還請你們諒解,我現在要搜你們的身。」

    這是怕他們串通供詞,捏造了秘籍滾落山崖的事情,卻是將《易筋經》抄本暗藏。

    孟奇自然要展示清白,免得被人懷疑上,反正自己身上沒有任何怕被發現的事物——由於要練金鐘罩,血刀刀法、神行百變的秘籍都是藏在禪房中的。

    「弟子理解,不過,師叔,還請盡快派人搜查眾僧,開竅期能自如行於寺中,必是我少林弟子,而且弟子也肯定他用的是佛門神功。」孟奇最想的是抓出兇手,因此特意催促,「弟子的戒刀斬中了他的腹部,傷口極深,短時間內難以癒合,還請師叔讓人檢視每一位僧人的腹部。」

    「事情緊急,須得防止他趁亂割傷別的僧人腹部,混淆視聽。」

    「你,你斬中了他的腹部?」這位執事僧愕然反問,不敢相信一個剛拜師不到一年,肯定還未開竅的小沙彌,能傷到一位開竅期的高手。

    剛才孟奇描述戰鬥時,為了掩飾自己的阿難破戒刀法,說的是含含糊糊,周圍僧人都以為黑衣人是被他的拚死之意和自己等人的趕到嚇退的,誰知,他竟然傷到了開竅期高手!

    「師叔,事有湊巧,還請先行搜查和檢視。」孟奇哪會具體講述,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師叔,弟子相信那黑衣人就是附近院落的僧人,他必是聽到真慧的喊話後,仗著熟悉地形,搶先來滅口,否則,若他一直埋伏在附近,哪會給真慧報信的機會?」

    「可他穿著夜行衣,我們趕來的也很快……」執事僧有些不信,若是加上換衣服的時間,熟悉地形的優勢就被抵消了,兇手根本沒有行兇和逃跑的機會。

    孟奇猜測道:「可能他今晚正是穿著夜行衣與真永交接秘籍的,回去之後,還未來得及更衣……師叔,搜尋和檢查時,也看一看附近院落誰沒來!」

    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

    「阿彌陀佛,就按他說的辦。」這時,一位身披紅色袈裟的老僧走了進來。

    執事僧趕緊雙手合十:「見過無得師叔,弟子立刻照辦。」

    老僧輕輕頷首,示意不必多禮,然後看向孟奇和真慧,宣了聲佛號道:「老衲得罪了。」

    他右手伸出,凌空一抓,孟奇和真慧的僧袍頓時鼓脹起來,似有輕風拂體。

    「真慧,你帶我重走一遍你剛才報信的道路。」無得右手收回,確認孟奇和真慧身上沒有秘籍。

    讓真慧帶路,怕的是剛才的報信乃他們趁亂藏匿秘籍的掩飾。

    真慧老實巴交地看了孟奇一眼,擔心自己離開會讓師兄摔倒。

    孟奇對他笑了笑,動了動手腳,示意自己已經恢復了不少力氣,他這才與無得一起離開崖邊。

    其餘僧人開始搜尋懸崖和林木之間的每一處,亦將手伸出了崖外,摸索峭壁上的縫隙,不放過任何地方。

    過了一會兒,無得帶著真慧返回,向孟奇詢問兇手出招時給他的感覺。

    孟奇老老實實將自己的感受說了出來,無得越聽越是黃眉深皺,沉吟道:「類似的掌法可是不多……」

    這時,之前離開的執事僧也走了回來,身後跟著孟奇和真慧的師父玄悲,以及孟奇熟悉的武僧院授業僧真妙。

    真妙的表情很奇怪,憤怒,悲傷,疑惑,震驚,無法置信,皆有之,那位執事僧亦是類同,只有玄悲,臉上不見任何波動。

    「無得師叔,剛才搜尋院落時,弟子等人發現真常自盡於禪房,腹部有明顯傷口,只留下遺書一封。」執事僧稟報並遞上遺書時,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他竟然能傷到這一代中最強的弟子真常!

    真常?大師兄?孟奇震驚非常,不敢相信一個按部就班就前途遠大的僧人會與真永做出這等事來!

    而且是自殺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0 08:41 PM

第五十七章 真常之死

    「真常師兄?」

    「真常師侄?」

    周圍搜索著懸崖的僧人都難以遏制自身的驚愕,紛紛脫口而出,既不敢相信「真」字輩中最出色的弟子真常會勾結居心叵測之輩,盜竊本門秘籍,落得事敗自盡的下場,亦不敢相信一年前才蓄氣小成的真定能夠傷得到「羅漢伏魔神功」和「般若掌」小圓滿的真常,哪怕是已經開了六竅的玄字輩僧人,亦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傷得他!

    他們又驚又疑之中,看向孟奇的神色多了幾分揣測、懷疑和畏懼。

    遺書由於倉促寫就,未曾摺疊,無得接過之後,目光一掃,表情頓時大變,對玄悲道:「玄悲師侄,此事關聯極深,須得立刻稟告方丈,你留在這裡看著。」

    他怕僧人之中還有真常、真定的同夥,因此只有同為長老的玄悲留下,才比較放心。

    「是,師叔。」玄悲就站在無得身邊,剛才已經將整封遺書盡收眼底,明白事情比想像的更嚴重。

    無得剛要邁步,忽地想起一事,再次開口:「玄悲師侄,在事情調查清楚前,須得讓你兩位徒兒暫時與旁人分開,自居一院。」

    不管怎麼說,《易筋經》差點被盜的事情實在太過嚴重,雖然是孟奇和真慧揭破的此事,但他們一時還擺脫不了嫌疑,比如是否同夥內訌,比如是否起了貪心,隱匿了《易筋經》抄本。

    玄悲輕輕點頭:「但憑師叔決定。」

    無得緩緩頷首,對孟奇和真慧:「阿彌陀佛,真定、真慧,須得委屈你們片刻,等到事情原委水落石出,菩提院不會落了你們的獎賞,玄莊、真妙,你們帶真定、真慧去附近院落暫居,除非有方丈法旨,否則誰也不能入內。」

    於是,之前那位執事僧和真妙領著孟奇和真慧離開了崖邊,進了一處失修多年的院落。

    孟奇很好奇那封遺書的內容,趁玄莊看守外門,真妙把住內院時,一副和真妙很熟的模樣湊了過去:「真妙師兄,可知是誰指使真常師兄?我完全沒辦法相信得有嫡傳的真常師兄會背叛。」

    那封遺書沒有摺疊,直接放在方桌上,故而首先發現的真妙和玄莊都看過裡面的內容,此時,聽到孟奇的詢問,真妙臉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信,真常師兄天賦極佳,心性踏實,不管『羅漢伏魔神功』,還是難練的『般若掌』,都能突飛猛進,闖過銅人巷遊歷歸來後,更是得授了《易筋經》第一卷,我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甘冒奇險,抄錄絕學秘籍給真永。」

    雖然他好勝心強,一直想超過真常,但同為真字輩最傑出的弟子,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或許是真常師兄的家人被抓,遭了脅迫。」孟奇揣測道。

    真妙搖了搖頭:「真常師兄乃是孤兒,自幼在少林長大,這裡就等同於他的家。」

    「美人計?」真慧眼巴巴地說道,師兄講的故事裡,很多英雄都難過美人關啊。

    「這怎麼可能?寺內哪有女子!真常師兄幫真永盜經足有一年了,非是最近云游歸來才開始的。」真妙再次否決。

    這下,孟奇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只好順著真妙的話問道:「莫非真常師兄的遺書上沒有說明?」

    「真常師兄只言他受了誘惑,壞了清規,自甘墮落,沒有說具體是什麼誘惑。」真妙順嘴就說了出來,反正遺書上的內容關聯重大歸重大,卻不涉及需要隱藏的秘密。

    孟奇輕吸了口氣:「那真永師兄呢?有沒有提他為什麼要盜經?」

    「真永乃金剛寺從小培養的死士,就是為了盜經而來。」真妙臉色不好地回答。

    「金剛寺?」孟奇錯愕重複,居然是金剛寺!這還真是意料之外,清理之中!

    不過真永能盜經的如此容易,還是讓人覺得事情撲朔迷離,他能拿什麼誘惑真常?

    「嗯。」真妙不再多說,反而目光複雜地看了孟奇一眼,「真定師弟,最讓人驚訝的還是你,竟然一刀斬傷了真常師兄,讓他無法隱瞞,只能自盡謝罪,你的刀法什麼時候到這種程度了?」

    若自己和真常師兄易地而處,恐怕就不僅是受傷這麼簡單了!真定的武功和刀法居然如此可怕和恐怖了?

    這才不到一年啊!

    是玄悲師叔教的好,並且暗中給了更多的資源,還是真定另有秘密?

    孟奇乾笑了兩聲:「真常師兄為了殺真永,太過著急,露了破綻,被我拚命抓住。」

    原來那包含天地、封住一切變化的掌法就是般若掌,果然名不虛傳!

    嗯,真永既然是金剛寺奸細,那他使的刀法應該就是金剛寺三大刀法之一,不知是「斬煩惱刀法」,還是「除外魔刀法」,亦或「斷業力刀法」……反正確實變化精妙,意蘊深刻,不過真永連略得皮毛都算不上,不僅沒有悟得刀意,連變化都難詳盡,怕是屬於簡化簡化又簡化之後的招式了,威力所剩無幾啊。

    孟奇暗自回憶起真永使的刀法,力圖琢磨清楚其中變化,化為自身刀道的積累。

    這是難得的機會,金剛寺的三大刀法可是與「阿難破戒刀法」等少數幾門刀法並稱,被尊為刀道之巔。

    「是嗎?真常師兄可不是如此大意之人。」真妙不太相信孟奇的說辭。

    見狀,孟奇只好裝作傷勢未癒,踱步回禪房調息養傷。

    閉目片刻後,孟奇腦海裡突然響起一道宏大莊嚴的聲音:

    「第三次輪迴開啟!」

    「此次任務為小隊每名成員的單人任務。」

    單人任務?孟奇吃了一驚,然後陷入了短暫的黑暗,真正的黑暗。

    …………

    清風送爽,江面莽莽,濤聲依舊。

    孟奇左手捏著下巴,望著遠處零星的漁船燈火,聽著耳畔叮叮噹噹的聲音,一時有點失神。

    開啟輪迴任務後,他發現自身沒有先進入空間,而是直接出現於一座三層樓船的船頭。

    「還好暴雨梨花針給我送過來了……也有戒刀防身……」孟奇落於船頭時,就有懷中一重的感覺,伸手一摸,卻是自身放在輪迴空間內的暴雨梨花針,而巡邏時佩戴的戒刀亦掛於腰間。

    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孟奇收斂住思緒,左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起甲板上的戰鬥。

    「步伐太單調……」

    「這一刀簡直在搞笑嘛!」

    他嘀嘀咕咕,興趣盎然地評價著眼前兩男一女的戰鬥,其中一人身著黑色長袍,臉上戴著一張笑嘻嘻的猿猴面具,手提戒刀,凶橫凌厲,將對面彷彿是夫婦的持劍男女逼得手忙腳亂,身上不時多一道傷口,鮮血泊泊而流,看來要不了多久,就會命喪刀下。

    孟奇「穿越」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血腥的場面,甲板上滿是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基本都為喉管刀傷,還活著的也就前方這三人,不過,那戴猿猴面具的怪人顯然是兇手。

    「不知這樣的交手在這個世界算什麼水準……」看了一會兒,孟奇摸著下巴揣測,江風吹過,讓他的僧袍獵獵飛舞。

    那對夫婦般的年輕男女雖正對孟奇,可苦苦支撐之中哪發現得了船頭悠閒觀看的孟奇,在男的又中一刀後,挽著髮髻的女子恨聲道:「你們十二獸喪盡天良,日後必有報應!」

    「喪盡天良?」那戴著猿猴面具之人用刻意改變過的沙啞聲音笑道,「只要有人付得起代價,給得出報酬,我們為什麼不接任務?而且這次之事,乃你們懷璧之罪,交出藏寶圖,留你們一具全屍!我們『十二相神』出手的任務,從來沒有失敗過!」

    他戒刀一帶,女子站立不穩,踉踉蹌蹌往前,若非男子仗劍擋了一刀,她恐怕已經背心中招,香消玉殞了。

    跌跌撞撞之中,那女子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形,正待轉身,重新加入戰團,卻一下看見船頭有個灰衣沙彌正臉含微笑地望著自己身後。

    他左手支著下巴,坐姿慵懶,年紀不大,卻已有幾分俊美之意。

    他是誰?

    什麼時候船上有這號人物的?

    女子又驚又恐,竟脫口而出:「誰?」

    戴著猿猴面具的男子聞言,兩刀逼退對手,眼角餘光一掃,想也沒想,直接往著孟奇撲去。

    張宗憲夫婦也是強弩之末,逃也逃不掉,倒是這莫名出現的沙彌分外讓人擔心!

    他決斷極快,呼吸之間就殺到了孟奇身前,戒刀斜斬,異常兇猛,幾有偷襲之感。

    孟奇有心試一試這個世界高手的份量,微微側頭,看著戒刀落於肩上。

    戴著猿猴面具的男子見孟奇依然呆坐,似乎猝不及防,內心不由多了幾分喜悅,對自己的決斷非常滿意,手下再加了幾分力,全意而為,誓要將這攪局之人劈成兩片。

    錚!

    他感覺自己斬中了金鐵,斬中了巨石,根本無法寸進,反震之力傳來,幾乎讓他把握不住戒刀。

    這,這是什麼橫練功夫?

    他內心驚懼交加,不敢相信自己全力一刀竟然只能斬破對方肩上衣物,留下一道白痕。

    這未免太恐怖了吧?怕是能與法玄宗悲苦神僧的四十年純陽「童子功」媲美了!他可是天下七大宗師之一!

    這小和尚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怪物?

    他亡魂直冒,比殺過來時更快地掉頭逃跑,可這時,一道刀光從側下襲來,角度怪異,封住了他逃跑的第一選擇。

    咬了咬牙,帶著猿猴面具的男子再次轉身,嘴巴一張,一道烏光直奔孟奇面孔而去。

    這是他保命的暗器!

    速度快,距離短,孟奇閉上眼睛,任由暗器擊中。

    當!

    暗器打在孟奇臉上,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打出暗器後,被稱為十二獸之一的男子趁此機會越過孟奇,準備投向大江,他根本沒想過這暗器能破得了如此可怕的橫練功夫,只想分對方的心,謀自己的逃命機會。

    波浪滾滾,拍打船壁,男子心中一喜,就要躍下,可就在這時,一把戒刀從他無法想像的角度斬來,直接破開了他的小腹。

    他雙腿一軟,往前倒下,耳畔濤聲陣陣,越來越弱。

    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怪物……

    孟奇背對著他,收回了戒刀,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內心卻暗罵不已,本來他只是想擒下來探聽情報的,結果被那暗器晃了一下,差點走脫了敵人,不得不下了狠手,免得引來後續麻煩。

    看著俊俏的灰衣僧人不動不移,不回頭,不看人,隨手一刀就將江湖之中可怕的「十二獸」之一斬殺,那對夫婦一時有點愣住,懷疑自己在做夢。

    除了七大宗師外,江湖之中恐怕只有寥寥數人才能辦到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1 10:07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9-11 10:10 AM 編輯

第五十八章 十二相神

    這一刀,孟奇自我感覺也是極好,完全符合了自己帥氣瀟灑的要求,因此也不說話,等著對方夫婦回神。

    過了片刻,戴著頭巾的男子看了眼孟奇身後的屍體,吞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又隱含激動地道:「在下張宗憲,這是內子李心瑜,謝過法師救命之恩,敢問法師法號。」

    他可不敢稱呼這實力恐怖的小沙彌為小師父。

    「貧僧真定,偶然路過,見這邊有人遭難,故而過來一探。」孟奇拍了拍僧袍,悠然站起。

    若是白色僧袍就好了!

    「唉,多虧法師搭救,在下和內子方能倖免於難。」張宗憲嘆了口氣,與夫人一起,大禮拜謝。

    孟奇雙手合十,非常有高僧范地道:「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說完,他微笑看著張宗憲夫婦,等待他們自報緣由。

    張宗憲自然不敢不解釋,對方為了救自己夫婦性命而牽扯入此事,怎麼也得交代一下,而且「申猴」屢次提及藏寶圖,不知真定法師聽見多少……

    於是,他臉色鄭重地道:「在下和內子偶然得到了一張藏寶圖,乃是當年威壓天下的雪神宮遺留,不知怎得走漏了消息,被人知曉,請了十二獸出手,殺人奪寶,剛才法師你斬殺的敵人就是十二獸之一的『申猴』。」

    大概的事情經過,孟奇算是聽明白了,但其中的名詞卻不甚瞭然,因此坦然道:「貧僧自幼長於極西之地,剛返回此間,還請賢伉儷講解一下雪神宮和『十二獸』。」

    哦……張宗憲和李心瑜都是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難怪武功這麼可怕的僧人,他們從未聽說過!江湖裡也沒有類似的人物傳聞!

    李心瑜收斂住恍然的神情道:「真定法師,雪神宮乃五十年前威壓天下的門派,可惜驕奢淫逸,漸漸墮入魔道,自詡為神靈之後,對其他江湖同道呼來喚去,後來,它被江湖各派聯手打擊,幾經起伏,終於在三十年前瓦解,只有一兩支秘密傳承還在,不過傳聞當初雪神宮宮主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秘密埋藏了不少珍寶、秘籍和神兵,以圖來日再起。」

    「『十二相神』乃江湖中一個秘密的組織,正式成員只有十二位,以屬相為號,皆實力高強之輩。他們行蹤詭秘,接受各類任務,只要付得起他們索要的報酬,同時,他們也時常會在沒有任務的情況下捲入一些江湖大事,顯然所圖非小,被江湖中人稱為『十二獸』。」

    「實力高強之輩?有多強?」孟奇直截了當地問道。

    剛才「申猴」的實力應該接近於開竅了,之所以能被自己輕易斬殺,完全是因為自己的金鐘罩第四關效果太過恐怖。

    要知道這可是直指法身的神功,第四關比絕大部分橫練功夫同層次的效果強不少,「申猴」這種實力,若沒有江芷微「白虹貫日劍」那樣的利器在手,根本傷不了自己,而開眼竅水準的高手,若武功不是同層次的神功,亦得發揮八成以上的實力,才能傷得了自己,並且,減傷的效果很明顯。

    孟奇從金鐘罩相關資料推測,普通初入開竅的高手,起碼得全力而為三四掌才能讓自己的金鐘罩破功。

    張宗憲沉吟了一下,思索著怎樣描述比較恰當,過了幾個呼吸,他微笑道:「天下七大宗師乃最頂尖的高手,皆已開了人體秘藏,『十二獸』中大部分人都觸摸到了秘藏,屬一等一的高手,以境界而言,僅次於宗師,而且,傳聞『十二獸』中有兩位也是開了秘藏的宗師,只是深藏不露。」

    「所以,真定法師,你莫要小看了『十二獸』。」李心瑜提醒了一句。

    孟奇微微頷首:「不知七大宗師孰強孰弱?」

    人體秘藏,和開竅有異曲同工之感啊,但不知是否別有特殊……

    關於武功的具體問題,他不好細問,免得太過無知,而且張宗憲夫婦的實力也算不上太強,還接觸不到這個層次。

    「七大宗師互相之間交手極少,我們確實不知,反正對其他高手都摧枯拉朽。」張宗憲搖了搖頭。

    李心瑜也點頭道:「具體哪位宗師開了哪個秘藏,屬個人秘密,外人只能猜測。」

    「不知七大宗師都為何人?」這些是孟奇需要重點關注的人物。

    「法玄宗悲苦神僧,天定城崔栩城主,『白衣劍神』洛青,『寒冰神針』吳采莎,『落雪刀』車婉秀,『再世天魔』蓋遠,『閒隱先生』段向非……」張宗憲大致將七大宗師介紹了一遍,包括綽號、外貌和擅長的武功。

    聽完,孟奇微笑道:「緣起緣滅,貧僧就不耽擱兩位施主離開了,只是不知日後『十二獸』再來,你們可有應對的方略?」

    他隨口關心了一句。

    李心瑜臉色變幻了幾下道:「回法師,天定城崔栩前輩之女乃我閨中密友,我們本來就打算前往天定城投靠她的,諒『十二獸』再行事猖狂,也不敢在天定城明著胡來。」

    「那貧僧就放心了,不知此處離天定城還有多遠?」孟奇此時正暗自嘀咕為什麼還沒有任務提示。

    難道這次的任務是觸發式?自己要不要去天定城?

    李心瑜輕吸口氣:「順江而下,再有一個時辰便到。」

    這時,張宗憲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陳舊的毛皮:「真定法師,我和內子之前實在太過貪心,此等秘寶哪是我們能夠覬覦的?還請你收下這惹禍之源,化去我們這份災劫。」

    之前是因為「申猴」已經點破了藏寶圖之事,他才選擇坦誠相告,而非另外編一個被十二獸追殺的謊言,現在則是他的理智終於恢復,克服了貪婪之心,不願意再冒被眼前僧人劫殺的危險。

    看著這張藏寶圖,孟奇笑道:「這有什麼意義?若我是貪圖寶藏之人,該殺還是會殺,以免走漏消息。」

    他還沒習慣每一句都自稱貧僧。

    聽到這句話,張宗憲和李心瑜的臉色頓時煞白,之前「申猴」與真定法師的交手,他們親眼目睹,相信自己萬萬不是對方一合之敵。

    他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勉強算是成年,哪裡來如此可怕的武功?即使打娘胎裡就開始修煉,亦不可能殺一流高手如屠雞狗!

    莫非是哪個老怪物突破了人體秘藏的極限,觸摸到了雪神宮宣揚的人神界限,返老還童了?

    「所以,你們走吧。」孟奇頓了頓,然後略微有點羞紅臉地抬頭看天:「額,藏寶圖給我抄錄一份。」

    若任務有閒,探鎖寶藏當能增加任務評價,而且裡面不少事物可以兌換善功。

    他這算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行走江湖,「上一世」也沒有類似的經歷,自然沒辦法強取豪奪,而且這不符合他的心性和底線。

    「不用,留下只會為我夫婦招禍。」李心瑜也堅決地說道。

    孟奇擺了擺手:「若沒有這份藏寶圖,你們如何坦然地長期寄居天定城?抄錄一份留下吧。」

    尋寶之事,前面總得有人去探一探危險,貿然自己上陣,非上上之策,再說,自己未必有時間去。

    見孟奇說的誠懇,張宗憲從一具屍體身上撕了一副白布,用血水抄錄了一份,然後他們夫婦將「原本」留於甲板上,再次大禮拜謝,放下船邊小舟,隨波而去。

    孟奇將藏寶圖收起,發現還是沒有任務提示,於是有些苦惱地蹲下身子,將「申猴」的面具揭開。

    面具之後是一個儀表不凡的中年僧人,臉上凝固著驚懼和恐慌。

    孟奇搜索起他的身體,只發現了一塊奇特的令牌,非金非木,觸手冰涼,刻著一隻嬉笑的猴頭。

    「這是『十二相神』的身份象徵?」孟奇拋了拋令牌,一時起了玩心,將那面具戴上,來回走動。

    穿越之前,他就對各種神秘的組織抱有極大的興趣,尤其是詭異隱秘又強大可怕的那種。

    「嗯,日後我也建立一個神秘的組織,做那操縱世界的幕後黑手……」孟奇喜歡靠這種苦中作樂的想法來緩和心情,「叫什麼好呢,『女神的聖鬥士』?這樣畫風不對啊……」

    就在這時,江面忽然傳來一道疲憊的聲音:「前面可是『十二相神』之中的『申猴』先生?」

    「啊?」孟奇愣了一下,這樣就被當成「申猴」了?

    「老朽段向非,有任務請託先生。」一葉扁舟順流而來,一位儒生打扮的老者立於船頭。

    「閒隱先生?」孟奇頗為愕然,居然是七大宗師之一的段向非!他有什麼事自己沒法完成,需要找「十二相神」的?

    這個時候否認自己的身份,會不會被段向非滅口?

    孟奇雖然不太怕,但還是決定小心謹慎地冒充一下,等段向非離開,自己將面具丟掉,他往哪裡去找?

    甲板之上,血液突地流動,繪出了一個個文字:

    「主線任務觸發,冒充『申猴』,接受段向非的任務,找到他兒子段明誠的下落,完成獎勵一百五十善功,失敗扣除相應善功。」

    「支線任務觸發,混入『十二相神』,查清幕後秘密,成功獎勵一百五十善功,失敗無懲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1 08:42 PM

第五十九章 報酬

    立於船頭的段向非面容清臒,氣質悠散,不似江湖高手,倒像博學大儒,只不過,此時的他臉上透著深深的疲憊,眉眼之間難掩無奈的皺紋。

    「正是老朽。」他拱手喟嘆道,腳下扁舟像是被放入了千斤巨石,猛地一沉,速度當即變緩,與孟奇所在樓船並行而駛。

    孟奇眯了眯眼睛,評估著這七大宗師的實力,光從這一手就能看出,自己若不底牌盡出,怕是討不了好,境界上差了不少:「閒隱先生可是拿我開玩笑?天下之間,還有你辦不到的事嗎?」

    他學著之前「申猴」的辦法,故意沉下嗓子,沙啞著聲音說話,如此一來,不怕被熟人聽出,反正「申猴」也是用的假音。

    段向非搖了搖頭,苦笑道:「人力有時而窮,天下之大,老朽無可奈何的事情數不勝數,至少這韶華易逝,美人白頭,就非人力可以挽回,『申猴』先生,老朽若非迫不得已,何曾願意與你們『十二相神』打交道?」

    「咦,能讓閒隱先生無可奈何的事情,我倒是有點興趣了。」有任務在身,孟奇自然會接下,只不過也不能表現得太急切,以免段向非懷疑,前功盡棄。

    段向非嘆了口氣:「老朽老來得子,卻是寵愛過頭,讓他文不成武不就,只喜呼朋引伴,驕奢淫逸,若如此下去,倒也還好,老朽自有家業能讓他揮霍,誰知禍從天降,半年前,犬子在天定城失蹤,從此了無音訊,此事『申猴』先生應該有所聽聞,還望先生接受請託,找到那不孝子,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到後面八個字,他臉皮輕微抽動了一下。

    孟奇聽著聽著,覺得有些不對:「閒隱先生,以你的武功實力、江湖地位,放出話去,不知多少好漢樂意幫忙,若是幕後有操縱者,又豈是你之對手?」

    段向非沉默了片刻,充滿滄桑地苦笑道:「若是能夠這樣做,老朽又何必千方百計打探你們的行蹤?」

    他抬起右手,露出了一隻沒有五指的手掌:「我一生所學泰半在劍法之上,可五年前,卻棋差一招,被人削了右手五指,若這個消息流傳出去,少不了對頭仇家上門,故而老朽在犬子失蹤後,故作憤怒,指他不走正道,自作自受,與他斷絕了父子關係,又藉口早已金盆洗手,拒絕任何請託。」

    「當然,老朽終歸已經踏上了這個境界,要真有仇家上門,還是能夠做到同歸於盡的。」

    他平平淡淡地說著,像是在講述別人的事情,接著笑了笑道:「為了那不孝子,老朽不得不冒一點險,將此事告訴先生。唉,人老了,對什麼江湖地位、武功實力已經看淡,只求子孫平安,無災無劫。」

    「竟然有人能削掉先生右手五指?」孟奇略微愕然地問道,換做「申猴」在此,大概也是類似反應,作為天下七大宗師之一,段向非的實力絕對是最頂尖的層次,可居然會被人削掉右手五指,毀去多年苦修的劍法,那他的對手該是何等的可怕?

    段向非眼睛微微眯起,有了點縱橫天下的氣勢:「老朽也不知道這世上竟會有如此高手,應該已經開了三大秘藏,接近人神界限了……」

    「閒隱先生不知是誰?這等人物在江湖上豈會默默無聞?」孟奇疑惑地問道。

    段向非搖了搖頭:「這人就像突然從石頭裡蹦出,與我比武前毫無名聲,比武后又銷聲匿跡,非是成名高手中的任何一位,實在詭異至極,這倒是與你們『十二相神』有些類同,呵呵,老朽當時都懷疑他是你們『十二相神』之首的『辰龍』。」

    「這我卻是不知……」孟奇聽得微微挑眉,來歷不詳,毫無名聲,做了一番事情後銷聲匿跡,這樣的描述怎麼感覺這麼耳熟?等等,這,這不就是我這種人嗎?來完成任務的輪迴者!

    孟奇越想越是覺得有這種可能,比如顧小桑就明顯和自己等人不是一隊,自有輪迴空間,只不過後來出了岔子,為防意外,靠某件神秘物品暫時變成了新人。

    嗯,五年之前,後來又銷聲匿跡,這輪迴者肯定已經完成了任務離開,倒是不用擔心。

    段向非也不是在追查當初交手之人是誰,說明理由後,直截了當地道:「『申猴』先生,不知需要怎樣的報酬才願意接下任務?」

    孟奇哪知道「十二相神」的「收費標準」,只好桀桀怪笑:「這得看閒隱先生給得起什麼?」

    「老朽最珍貴的自然是一身武學,若『申猴』先生不嫌棄,事成之後,老朽願意將《觀瀾決》《白駒過隙劍法》和多年心得抄錄一份給先生。」

    「多年心得?包括人體秘藏的嗎?」孟奇已經從段向非之前的話語裡知道,人體一共有三大秘藏,這一點倒是與開竅期的修煉方法不同,當是這個世界的人另闢蹊徑,即使自己選擇了金鐘罩,選擇了開竅之路,將來可能無法兼開秘藏,看一看別人的道路也是好的,畢竟能博采眾長,探索本質,以他山之石攻自身之玉。

    而且它們都能兌換善功!這算是主線任務帶來的額外收穫!

    段向非笑得很疲憊:「當然,裡面自會有打開『元氣秘藏』、『精力秘藏』的心得,至於『精神秘藏』,老朽自身也未打開,恐怕幫不上忙。」

    他知道「申猴」這種一等一的高手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打開人體秘藏的心得和修煉之法,不怕他不心動。

    「想不到閒隱先生已經開了兩大秘藏,宗師之中亦是佼佼者啊。」孟奇沒有誠意地誇獎道,以探聽更多的消息——他見識過朵兒察這種出手之間風起云湧,電閃雷鳴,接近神魔的高手,自家師父又比朵兒察厲害了不知多少倍,對所謂宗師,自然提不起真正佩服的心思。

    段向非嘆息笑道:「非也,非也,三大秘藏裡以『精神秘藏』最難打開,牽涉眉心祖竅,玄之又玄,而一旦打開,就幾於神魔,不用動手也能殺人,就像崔老頭子,哪怕他只開了一個秘藏,老朽也頂多與他平手。」

    「『申猴』先生,如何,可願接下任務?」

    「不是任何報酬都能讓人心動的。」孟奇裝腔作勢地說道,負手而立,僧袍翩翩,也有幾分出塵之意。

    段向非眯起眼睛道:「那什麼能讓你心動?」

    「其實已經很心動,可還差一點,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孟奇臉上的猴頭面具始終帶笑。

    段向非彷彿鬆了口氣:「不知是什麼要求?」

    「還請閒隱先生蒐集一些秘籍,不用太高深,普通即可,越多越好。」孟奇這是打算兌換給六道輪迴之主,雖然到時肯定會被壓的非常廉價,但積少成多,怎麼也得有個幾十百把善功啊。

    當然,一種武功只能兌換一次。

    段向非皺起眉頭,想不明白「申猴」提這個要求的用意,沉吟了一下,開口道:「這個要求並不難,老朽答應了。」

    「那成交。」點頭動作之下,孟奇臉上的猴頭面具愈發顯得滑稽。

    段向非長嘆一聲:「『申猴』先生答應的如此爽快,倒是有點出乎老朽意料,少費了諸多口舌,這樣吧,事成之後,老朽再送先生一件禮物,雖不貴重,卻是老朽心愛之物,頗有幾分神秘色彩。」

    「不知是何物?」孟奇好奇地問道。

    段向非嘿嘿一笑:「事成自會知曉。」

    說著,他將一個包裹丟給了孟奇:「這是犬子失蹤前接觸過的人物。」

    然後他腳下扁舟突地加快,順江而下,消失在了莽莽江面。

    孟奇接住包裹,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十二相神」接受任務都不收「定金」的嗎?

    這個問題,已經死去的「申猴」自然沒辦法回答他。

    不過,他也放下了心中一塊巨石,剛才討價還價增加要求時,他其實一直提心吊膽,若段向非覺得要求太高,想著另尋別的相神,那自己只有哭著喊著跳樓大甩賣了,畢竟這是主線任務。

    「天定城,想不到真要去天定城,必須去找張宗憲夫婦一趟了……」孟奇望著黑夜裡翻滾的江面想道,他們可是知道「申猴」已經被殺死的,得想辦法將此事圓過去。

    他翻了翻段向非給的資料後,將「申猴」以及甲板眾多屍體上的碎銀子搜出,揣入懷中,然後找來壓艙石,將「申猴」屍體綁上去,推入了江中。

    噗通,波浪翻滾幾下後,「申猴」徹底消失。

    做完這一切,孟奇藏好面具和令牌,放下另外一邊的小舟,順江而下。

    船頭江風撲面,小舟顛簸嚴重,負手而立的孟奇卻覺得非常有范,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還沒辦法一葦渡江。

    如此一個時辰後,孟奇抵達了天定城,它修建於江邊,宛如一條巨龍。

    因著深更半夜,天定城水門已關,孟奇直接在城外碼頭下船。

    還未前行幾步,孟奇眼前一亮,因為張宗憲、李心瑜夫婦正在水門邊與一紅衣少女說話。

    「阿彌陀佛,緣來緣散,貧僧倒是與兩位施主有緣。」孟奇遠遠就宣了聲佛號。

    張宗憲回過頭,不知是驚是喜還是疑惑地道:「真定法師,您也來了天定城?」

    李心瑜則側頭與那秀氣嬌俏的紅衣少女咬起了耳朵。

    「貧僧是專程來追趕兩位施主的,該因那『申猴』並未身亡,裝死騙過了我們,後來趁貧僧不備,入水逃亡而去。」孟奇睜眼說著瞎話,「因此,貧僧前來提醒兩位施主,多加小心,亦不要將此事宣揚出去,免得引來『十二獸』更瘋狂的報復。」

    「多謝法師特意趕來提醒。」張宗憲真心誠意地感激,因為並不覺得此事有撒謊的必要,他怎麼也想不到面前的法師要冒充「申猴」,故而有此一說。

    咬完耳朵,紅衣少女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孟奇:「真定法師,在下崔錦繡,得到通報後前來迎接心瑜姐姐夫婦,剛聽說了你的事情,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然能戰勝『十二獸』之中的申猴,一時有點手癢,還請賜教幾招。」

    她身邊有位白髮老者,低眉垂眼,彷彿在數著地上螞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2 09:33 AM

第六十章 所謂畫風不對

    話音剛落,她就拔出長劍,刺向孟奇,完全沒管對方還未答應。

    她見孟奇年紀似乎比自己還小,不願意相信對方能贏得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申猴」。

    果然是受寵的孩子……孟奇腹誹了一句,也有心淬煉下自己的刀法,於是戒刀一抽,從崔錦繡感覺非常不舒服的地方斬出,逼得她收回了這一劍。

    崔錦繡打小被父親、長輩、哥哥、師兄等誇獎武學天賦,此時愈發起了好勝之心,劍法展開,矯捷如龍,寒光似梭。

    孟奇的刀法時而光明正大,豪邁大氣,時而詭異多變,總是能從崔錦繡疏忽難受的地方斬出,逼得她有些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穩住。

    叮叮噹噹,刀劍交擊之聲不斷響起,孟奇的刀法揮灑自如,不管是五虎斷門刀,還是血刀刀法,都能信手拈來,壓得崔錦繡快要喘不過氣,總覺得自身防禦隨時會被斬破。

    「阿難破戒刀法」畢竟是外景巔峰級的絕學,初步掌握了第一招刀意和變化的孟奇於刀法之上自然多了幾分高屋建瓴的眼光,於是在練習之中,他對自身其他刀法的理解又深刻了許多,勝過不少沉迷刀道十載之人,只是缺少實戰練習,還不能熔於一爐。

    戒刀一帶,長劍一蕩,孟奇趁機後退幾步,宣了聲佛號:「崔施主,夜深人靜,莫要擾了他人清淨。」

    「這裡哪來的他人?」崔錦繡又好氣又好笑。

    孟奇促狹地道:「萬物皆有靈,花草亦生命,吵到花花草草可是不好。」

    對面幾人頓時無語。

    過了一會兒,崔錦繡收回長劍,小聲地道:「我確實不是你的動手。」

    孟奇呵呵笑道:「阿彌陀佛,承讓了。」

    「額……真定法師,不知我的武功與那『申猴』相比如何?」崔錦繡期盼地問道,想要證實自己的實力。

    「崔施主武功精湛,尚未成年便有積年高手的實力,與那申猴當在伯仲之間,不過,申猴陰險狡詐,江湖經驗豐富,崔施主這方面卻是不及他。」孟奇自然看得出崔錦繡有蓄氣大成的實力,劍法也不錯,比張宗憲夫婦強不少,但與『申猴』相比,不管內力深淺、招式造詣,還是江湖經驗上,都還差得很遠,若是相遇,恐命喪刀下,不過這種實話沒必要說。

    崔錦繡眉梢眼角都帶上了喜色,大方點頭道:「我確實江湖經驗淺薄,家裡人都不讓我單獨行走江湖。」

    「大小姐,江湖險惡,哪有家裡自在。」一直沒有說話的白髮老者和藹開口。

    崔錦繡嘟著嘴巴道:「何伯,學武之人就該行走江湖,除暴安良,行俠仗義,如此才能不負一生所學,而且老是待家裡太平淡了,哪有闖蕩江湖刺激。」

    說到這裡,她也不管老者的反應,轉頭對李心瑜夫婦道:「心瑜姐姐,站在這裡說話多有不便,我們先進城吧。」

    對這個提議,不管張宗憲、李心瑜,還是孟奇,都相當贊成。

    有城主之女在,守門士兵自無刁難,驗過令牌後就打開了小門讓幾人進入。

    這時,張宗憲湊了過來,很小聲地在孟奇耳邊道:「真定法師,我們沒有洩露你的武功秘密。」

    這些屬於個人隱秘,孟奇又是救命恩人,所以他沒有外傳。

    對於這點,孟奇很是滿意。

    城內街道寬闊,地面少有雜物,顯得非常乾淨清爽,這讓孟奇對城主的治理能力有了直觀的瞭解。

    走了幾步,崔錦繡興趣盎然地開口道:「真定法師,極西之地可曾有仙人傳聞?」

    「仙人傳聞?」孟奇疑惑地看著她。

    李心瑜微笑解釋道:「錦繡妹妹最愛看些神怪誌異,喜言仙人故事。」

    「才不是故事。」崔錦繡立刻反駁道,臉蛋微微漲紅,「不少江湖大派都有自家祖師得道飛昇的記載。」

    「呵呵,誰家都會給自家祖師臉上貼金啊,那你說說,他們能飛昇去哪裡?」李心瑜用逗弄的態度說道。

    崔錦繡對這些問題早就想過很多次,李心瑜的問話正好撓到了她的癢處,神采飛揚地道:「當然是仙界,我還看過雪神宮對仙界的記載呢!」

    她知道孟奇不熟悉雪神宮,頓了頓後,詳細地說道:「雪神宮總是說他們飛昇的祖師成了神人,降下不少法旨,裡面就有對仙界的描述,說那裡天地元氣充沛,修煉速度極快,幾乎人人都能強身健體,而且靈草仙藥遍地,妖精魔怪為僕,更有摘星拿月,移山倒海的真正仙人。」

    「這……」孟奇聽得微微皺眉,總不能說自家方丈應該可以移山倒海吧。

    「久遠之事總會有幾分神異色彩,最容易驗證的最近一甲子,可曾有過飛昇仙界之事?」張宗憲對神怪之事不太相信。

    崔錦繡幽幽嘆了口氣:「這我知道,所以每次讀各種記載時,總是悠然神往,想著前代能呼風喚雨、凍結河流的仙人,可惜現時再無此等盛況,武道之路,莫非就止步於三大秘藏?」

    「錦繡妹妹,莫要拿故事當真,幾百年來,正式記載裡,何曾有人突破過三大秘藏?留下了相應法門?」李心瑜摸了摸崔錦繡腦後長發。

    崔錦繡搖了搖頭:「當年雪神宮就號稱找到了突破三大秘藏,打破人神界限的道路。」

    「所以他們魔怔了,瘋狂了,成為天下公敵。」李心瑜半是真心半是故意地打擊著崔錦繡。

    崔錦繡神色黯淡地道:「所以我總想看一看當初雪神宮秘藏的記載,可惜早就被時光掩埋,找不到蹤影了。」

    「也不是沒有機會,錦繡妹妹,你知道我們為何會被十二獸追殺嗎?」李心瑜一步步引導著話題。

    「為何?」崔錦繡少女心性,又來了興致。

    「因為我們得到了一張藏寶圖,雪神宮藏寶圖。」李心瑜咬牙說道。

    「真的?」崔錦繡又驚又喜,「心瑜姐姐可願讓我一觀?」

    「小姐,人多口雜,還是回府之後再說此事吧。」何伯提醒道,戒備的目光看著孟奇。

    張宗憲笑道:「真定法師早就知曉此事,但他乃世外高人,沒有一點貪心。」

    孟奇一直冷眼旁觀,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故意慨嘆道:「說起呼風喚雨的仙人,貧僧倒是見過。」

    「什麼?」崔錦繡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驚喜交加地看著孟奇。

    李心瑜、張宗憲又驚又疑,表情泰半是不信。

    何伯依然低眉垂眼,彷彿孟奇在講故事哄小女娃子開心。

    「貧僧曾經在極西之地見過一位能呼風喚雨的仙人。」孟奇重複了一遍。

    「真的嗎?法師,當時是什麼樣子?」崔錦繡一張臉漲得通紅,五分喜悅四分激動一分懷疑。

    孟奇望著前方燈紅酒綠的長街說道:「那位還未飛昇,算不得真正仙人,但他全力出手之時,附近狂風呼嘯,烏云匯聚,電閃雷鳴,雨滴飄落,而他每一拳打出,自有颶風纏繞,電蛇天降,威力無匹,端得恐怖。」

    「這,這和我看的記載差不多?竟然,竟然真的有仙人……」崔錦繡興奮地有點口齒不清了,「真定法師,當時你可拜見了仙人?」

    有啊,看著他被殺……孟奇肚內嘀咕道:「未曾,不過貧僧還聽說過別的仙人傳聞,言有兩位仙人大戰,赤地百里,大江冰封……」

    「赤地百里,大江冰封……」崔錦繡遙想著這等勝景,一時神遊物外。

    旁邊張宗憲、李心瑜都恢復了表情,基本將孟奇當做了講故事附和崔錦繡的和尚,他有什麼目的?想結交崔城主?

    喃喃自語了一陣,崔錦繡回過神來,詢問著孟奇所見所聞的細節,因為前者是孟奇親身經歷,所以每一處細節都如此真實,聽得張宗憲和李心瑜犯了嘀咕,這編故事也編的太像真的了吧?

    只有何伯一直沒神情變化,彷彿面前是幾個年輕人在吹牛胡鬧。

    「真有仙人……可為何三大秘藏之後卻是無路可走?」崔錦繡隨口問道,也是她家學淵源,換了別人,哪能知道這麼多。

    當然,這個問題她也沒奢望孟奇能夠回答。

    「許是得內外天地交匯。」孟奇也隨口說著江芷微等人平時所言的常識。

    「內外天地交匯,有點意思的說法啊……」崔錦繡怔了怔,笑眯眯地說道,張宗憲和李心瑜更是品不出其中味道,只是笑著附和。

    何伯的臉色卻略有變化,微不可聞地喃喃自語著:「內外天地交匯……何為內天地,怎麼交匯……」

    他眯起眼睛,悄然打量起孟奇。

    崔錦繡則繼續著自己感興趣的仙人話題:「真定法師,那位仙人往哪個方向而去?」

    「他身死道消了。」孟奇「老實」回答。

    「什麼?仙,仙人也會死?」崔錦繡驚問道。

    孟奇笑了笑:「他還未飛昇,不算真正仙人。」

    這卻是開始強調過的話。

    「可,可……」崔錦繡「可」了半天沒「可」出什麼來,只能收斂住情緒,笑嘻嘻地道:「真定法師,一位僧人說『身死道消』總是有點不對勁啊。」

    這是道門的用法!

    孟奇微笑道:「崔施主有所不知,當前流行畫風不對。」

    「畫風不對?」崔錦繡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孟奇笑眯眯地說道:「就是你在寫意水墨畫上隨便塗鴉,這樣看起來就畫風不對了,額……」

    他停頓了下,看向前方酒樓出來的一人,看到了對方額頭明顯的肉瘤和頗有特色的長相,於是笑道:「崔施主,貧僧給你演示一下什麼叫畫風不對。」

    說完,他不管崔錦繡等人疑惑的神情,徑直走到了酒樓出來的那人面前,雙手合十,沉聲道: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貧僧觀你印堂發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2 08:21 PM

第六十一章 知彼

    踱出天香樓後,金安成看著左右綵燈高照的勝景,聽著附近猜拳行令的喧囂,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浮上心頭。

    這是屬於自己的地盤,這是自己前半生的成功!

    而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一腳打拚出來的!

    他埋下頭,看著自身那雙白嫩富態的手,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別看這雙手如同真正的商賈人家,可在天定城內,在附近三個行省中,卻有著「閻羅追命手」的綽號,捏碎過不知多少人的喉嚨。

    正當他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臉嫩的和尚,雙手合十,一臉正經地道: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貧僧觀你印堂發黑。」

    短暫的錯愕之後,金安成內心湧起無窮的怒火,什麼時候和尚也兼職算命了?上一個消遣自己的人,目前正躺在城外亂葬崗!

    「小師父,你倒是說說我印堂哪裡發黑了。」金安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同時抬起手,制止了身邊護衛的上前,他要親手給這小和尚留下畢生難忘的記憶。

    話音未落,他目光卻是一凝,因為看到小和尚走過來的地方還站著四個人,其中兩人非是自己能夠得罪的。

    這和尚到底什麼身份?

    孟奇似笑非笑地道:「貧僧只是好意提醒施主一下,至於為何會如此,天機不可洩露。」

    你他娘到底是和尚還是道士啊!金安成內心亂罵,臉上卻堆起了笑容:「大小姐駕臨此處,蓬蓽生輝啊。」

    「金樓主,小女子只是路過。」崔錦繡一邊說一邊笑,自從明白什麼叫畫風不對後,她就是這個樣子。

    孟奇也不再看金安成,轉身走回了崔錦繡等人身邊。

    這金安成是天香樓樓主,天定城最繁華街道的幕後老大,同時也是段向非之子段明誠失蹤前最後接觸的幾人之一——段明誠失蹤前在天香樓宴請天定城城主之子崔錦華與天定城總捕頭費正青,然而離開天香樓後,再未返回自身在天定城購置的院子。

    關於金安成的情報,「閒隱先生」段向非提供的非常詳細,故而孟奇一眼就認了出來,心念轉動,藉機上前嚇唬。

    金安成陪著笑,恭送崔錦繡、孟奇等人轉入旁邊的街道,然後臉色一沉,寒聲道:「你們查一查剛才那個和尚的來歷,看看他與大小姐究竟是什麼關係。」

    若只是普通關係,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閻羅追魂手」的外號可不僅僅表示手上功夫,還說明我睚眥必報!

    對於這一點,金安成不僅不覺得羞愧,反而頗為自豪。

    「是,樓主。」跟著他的護衛裡閃出來兩人,躡手躡腳地往崔錦繡等人離開的方向走去,非是他們敢於跟蹤崔大小姐,而是知道對方的目的地肯定是城主府,打算提前去那裡等著,看一看那和尚是住在城主府裡,還是居於外面客棧,若是後者,顯然雙方交情淺薄。

    吩咐下去後,金安成收斂住心思,往自家宅院走去,走著走著,那句「印堂發黑」的話開始迴蕩在他的腦海,讓他有點惴惴不安。

    「難道最近會有什麼災禍?」

    「不要多想,一個和尚懂什麼算命?一看就是江湖騙子!」

    「小心使得萬年船,要不去城外仙安觀求個護身符……」

    他這種**高手,歷經過不知多少廝殺,看到過不知多少比自己武功更強頭腦更聰明的前輩橫死,而自身能夠活下來,或多或少有些運氣的成分,因此怪力亂神之事,他們都比較相信,求個心安。

    …………

    「阿彌陀佛,四位施主,緣來緣散,貧僧目的已達,先行告辭。」走了一陣,孟奇雙手合十道。

    崔錦繡有點失望地道:「我還打算請法師去府裡暫住,詳細問問仙人之事。」

    何伯咳嗽了一聲,目光看著地面:「三更半夜,除非是熟人,實在不適合帶客人進門。」

    他這是提醒崔錦繡府裡的規矩。

    因為初次相逢,若自己表現的太熱情,反而容易被懷疑,所以孟奇絲毫不顧崔錦繡的挽留,宣了聲佛號後,輕笑道:「若是有緣,自當再會,到時還請崔施主賞貧僧一頓齋飯。」

    到時候,自己應該是在調查崔錦華與段明誠失蹤之事的關聯了。

    說完,也不待崔錦繡回答,他轉身就走,拐入了附近街道。

    望著孟奇背影,崔錦繡嘆了口氣:「真定法師年紀雖小,卻頗有幾分高僧的風範,換做他人,聽說能進城主府做客,肯定激動忘形。」

    「錦繡妹妹,雖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但怪力亂神之事卻經常在佛經裡出現,你莫要將他講的仙人故事當真。」李心瑜有些擔憂地問道,真定法師身上謎團重重,讓人放心不下。

    崔錦繡嗔道:「我是那麼好騙的嗎?除非親眼看到呼風喚雨等神仙之事,我才會真正相信。」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李心瑜鬆了口氣,接著笑嘻嘻地道:「錦繡妹妹,說來你也到出閣的年紀了,崔伯伯給你相好人家沒?」

    「才不要呢!我的夫婿必須打得過我,還要談吐斯文幽默……」崔錦繡一口氣說了下去,卻看到李心瑜促狹的神情,頓時又羞又惱,鬧個大紅臉,「總之我得自己挑!」

    「你家就你一個女孩子,崔伯伯當你是掌上明珠,肯定會答應的。」因著崔錦繡的身份,李心瑜也不好繼續開玩笑,順著她的話附和她。

    崔錦繡突然怔住,抿了抿嘴唇道:「其實,之前爹爹已經打算給我定親。」

    「哦,不知是誰家好兒郎如此幸運?」女孩子之間的話題,張宗憲和何伯都插不上嘴,只能沉默著前行,聽著李心瑜詢問。

    崔錦繡幽幽地道:「是段家哥哥。」

    「『閒隱先生』之子?」李心瑜驚訝確認,然後皺眉道,「據說段大少爺沉迷於美酒賭博,喜歡呼朋飲伴,很是揮霍無度,武功卻相當的普通。」

    崔錦繡搖了搖頭,神情複雜地道:「我曾經見過段家哥哥出手,他的武功非是傳聞那麼差,恐怕與我哥哥旗鼓相當,而且,而且,我總覺得他做那些紈袴之事有什麼深意……」

    李心瑜看了崔錦繡一眼,悄悄撇了撇嘴,恐怕是你一縷情思寄託在了段明誠身上,才會這麼覺得。

    這個話題,張宗憲倒是頗感興趣,感嘆道:「流言蜚語總是誇張失實,想不到段大少爺的武功如此可怕。」

    崔錦華被譽為年輕一代最有希望打開人體秘藏,成為宗師的高手,段明誠能在崔錦繡口中與他旗鼓相當,實力確實不凡。

    這方面,他相信崔錦繡的判斷,一是她家學淵源,眼光極高,二是她不可能刻意貶低自家哥哥。

    「如此說來,段大少爺儀表堂堂,武功又高,倒是良配,錦繡妹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李心瑜笑呵呵地說道。

    崔錦繡低頭看著腳尖,左手捏著紅裙衣角,語氣飄渺地道:「段家哥哥失蹤了,一點線索也沒有,為此段伯伯和爹爹鬧翻了。」

    「什麼,段大少爺失蹤了?」李心瑜和張宗憲大驚失色,那可是七大宗師中「閒隱先生」的兒子,而且還是在天定城內!

    他們得到藏寶圖後,一路隱匿行藏,自然不知當前大事。

    …………

    一座大屋的房頂,孟奇盤腿而坐,笑眯眯地看著跟丟了人的護衛返回金安成的宅院稟報。

    「就怕你不派人跟蹤我,否則天定城如此大,我得好幾天才能摸得清你住哪裡……」孟奇心情不錯地想著,段向非給的資料裡,對金安成的評價就是八個字「能屈能伸,睚眥必報」。

    可旋即孟奇就有點苦惱,因為沒有夜行衣,做打探拷問之事時容易洩露身份,尤其自己還得裝「申猴」,看能不能引出其他相神——他不知道聯絡手法,也不知該去哪裡聯絡,要想完成支線任務,只能用笨辦法了。

    「得去哪裡借一套啊……」孟奇尋思著辦法,突然,他眼前一亮,因為對面屋頂有個穿著夜行衣的傢伙正躲躲閃閃地往遠處潛去。

    …………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往著目標院落潛去,內心頗為火熱,若這次栽贓嫁禍殺人滅口成功,那鏢物丟失之事就再也沒人會懷疑到自己身上了。

    「你安心去死吧,你的孤兒**,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面巾之下,他嘴角微微翹起,就要落向院中。

    忽然,一陣劇痛從腦後傳來,他驚愕交加,努力轉頭,卻無能無力,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大半夜的給我送夜行衣,你也蠻拼的嘛,人間自有真情在……」街道角落裡,孟奇一邊整理著夜行衣,一邊隨口調侃著身前昏迷的傢伙。

    由於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做什麼的,他並未下狠手,只是刀背打暈了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3 09:18 AM

第六十二章 壞名聲與金字招牌

    書房內,金安成對著面前的玉像鄭重地拜了拜,口中唸唸有詞。

    良久,他睜開眼睛,心中的忐忑稍微撫平,可總有一件事情卡在心裡,讓他惴惴不安。

    「希望老天保佑……」他吐了口氣。

    「是啊,希望老天能夠保佑你。」沙啞刺耳的聲音突然在房中響起。

    金安成腰背一繃,想也沒想就將玉像推倒,發出碎裂響聲,同時滑步轉身,施展出「閻羅追魂」的絕技。

    可是,雙手空空蕩蕩,什麼也沒碰到。

    直到此時,金安成才看到書桌之後坐著一個渾身被黑袍包裹的神秘人,他臉上戴著一張小孩玩鬧的簡陋面具,上面畫著一個嬉笑的猴頭。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護衛呢?被這笑嘻嘻的猴頭一看,金安成腳底板湧起一股寒氣,當機立斷就往窗口撲去。

    眼前一花,他再次看到那張嬉笑的猴臉出現於自己眼前。

    「如果你再跑,我就先砍掉你的腿。」沙啞難聽的聲音傳入金安成的耳中。

    這讓人心驚肉跳的身法鎮住了金安成,而且對方沒有直接動手,讓他的搏命決心也褪去了不少,於是額頭隱現汗珠地道:「可是『十二相神』中的『申猴』先生?」

    如果打得過,等等也打得過,如果打不過,現在動手,肯定會激怒對方,說不得會被點上穴道,讓尋機逃跑成為夢幻泡影。

    「既然認識我,那就放棄幻想,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吧。」孟奇繼續沙啞著聲音道。

    金安成雙手隱含招式,臉上堆滿笑容地道:「不知申猴先生要問什麼?」

    「我想知道段明誠失蹤前做過什麼?」孟奇開門見山。

    金安成眉頭一皺:「申猴先生,這其實沒什麼好問的,我已經向費總捕頭詳細交代過了,那晚,段公子定了雅間,宴請少城主和費總捕頭,並未叫清倌兒,也屏退了我,大概半個時辰後,少城主和費總捕頭相繼離開,段公子也出來結賬,與平時相熟的『夜月』調笑了幾句,但他沒有留宿,直接離開。」

    「他前後與我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都是關於酒席之事。」

    「他應該是在歸家途中失蹤的,但沿途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是嗎?但我得到的消息不是這樣。」孟奇開始詐金安成。

    金安成臉色不變:「申猴先生恐是被流言所惑,事實就是我說的這樣。」

    孟奇也不說話,沉默著打量金安成,這樣的氣氛配上嬉笑的猴頭,分外讓人感覺壓抑。

    金安成略微侷促地道:「申猴先生,你不相信?」

    「你說呢?」孟奇隨口反問,接著沉下嗓音道,「你好像有三子兩女,還未抱孫子吧?」

    「你什麼意思?」金安成的目光變得銳利,臉色卻極其難看。

    孟奇悠然道:「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就在你面前一個個殺掉他們,看你能承受得了多久,嗯,據說你最寵愛小兒子,那就從他開始吧。」

    他肯定做不出這種事情來,純粹是嚇金安成,不過「十二相神」心狠手辣,什麼任務都接,怎麼完成任務都行,毫無底線,名聲在外,由不得金安成不信。

    有的時候,壞名聲也有好用處。

    金安成臉色愈發難看:「申猴先生,我句句屬實,不要逼我。」

    「你覺得我什麼都不知道?」孟奇哼了一聲,故意側身往外,「你小兒子好像住在西邊院落吧?」

    金安成怒火焚心,卻沒有喪失理智,一邊揉身上前,雙手分別抓向孟奇的喉嚨和右手,一邊放開喉嚨,就要大聲呼喊,引起護衛警覺,不求他們能來救自己,只求他們將動靜弄大。這可是天定城,十二獸也只敢秘密行事!

    側身往外乃是虛招,孟奇不進反退,鬼魅般錯開了金安成雙手,撞入對方懷中。

    金安成見申猴身法奇詭,不得不強行兜過雙手,反抓孟奇背心,呼喊暫時卡在了喉嚨。

    孟奇不閃不避,挺背硬抗,戒刀一抽,直指金安成的喉嚨。

    金安成抓住孟奇的背心後,十指陡然發力,卻像抓中石頭,只有點點「石屑」紛飛,指尖一陣劇痛。

    他剛暗道一聲不好,戒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孟奇左手點出,連封金安成幾處大穴,桀桀怪笑道:「金樓主,大家都是斯文人,何必動手動腳,打打殺殺。」

    故意激怒金安成,賣了個破綻後,孟奇順利將他擒下。

    若是正常時候,孟奇壓根兒不擔心拿不下對方,但深更半夜,若不能迅速制住對方的話,很容易驚動他人,引來天定城總捕頭,少城主,甚至城主崔栩。

    「你想怎樣?」雖然失手被擒,但作為**高手,金安成還是有幾分光棍之氣的。

    孟奇沉下語氣:「我想聽實話。」

    「我說的都是實話。」金安成看著橫在自己喉嚨上的戒刀說道,目光略微閃爍。

    孟奇沙啞笑道:「你最好老老實實,我們『十二相神』一貫很有信譽,說殺你全家,那就絕對會殺你全家。」

    或許是十二相神這塊「金字招牌」管用,也或許是金安成年紀已大,重視家人勝過其他,他嘆了口氣道:「非是我不想說,實在是不能說。」

    「如果說了,你還有機會帶著家人財物逃命,若是不說,現在就會死全家。」孟奇心情不錯,總算將金安成詐出來了。

    這個時候,他也分外體會到「**」辦事的好處,若是段向非在此,以他堂堂正正大俠宗師的身份,就算說得出這種嚇唬的話,金安成聽到也不會信,而「十二相神」開口,他就知道對方說殺全家那就真的會殺全家。

    也難怪段向非會找「十二相神」調查。

    金安成沉吟了一下道:「那日段公子送走少城主、總捕頭後,並未立刻離開,而是與夜月調笑了幾句,出門拐去了後面一處安靜院落。他在那裡還訂了一桌酒席,宴請別的客人。」

    「那客人披著黑色長袍,面巾蒙頭,看不出容貌年齡,但應該是男子,大概有申猴先生你這麼高,身材偏瘦。」

    「段公子進了院子後,就打發我離開,我覺得事情詭異,擔心對少城主和費總捕頭不利,於是繞到另外一邊,聽了下牆角。他們聲音壓得很低,我只隱約聽到雪神宮幾個字。」

    「雪神宮……」孟奇輕聲重複了一遍,到了這個世界後,自己遇到的事情居然大部分能與雪神宮扯上關係。

    金安成看了看那張嬉笑的猴頭面具,繼續說道:「事關雪神宮,我不敢大意,雖然聽不清楚,還是在那裡努力,可漸漸的,院內沒有聲音傳來了,我驚愕之下,顧不得其他,繞回正門,卻發現裡面空空蕩蕩,再無一人,只有吃剩下的酒菜。」

    「從此段公子再也沒有出現過。」

    「裡面可有打鬥的痕跡?」孟奇仔細詢問。

    金安成搖了搖頭:「不僅沒有打鬥的痕跡,還有一錠銀子留下,可能段公子是自願跟著對方離開的吧,也可能他武功低微,輕易被對方擒住。」

    「銀子可有特殊?酒菜內可有迷藥毒物?」孟奇絞盡腦汁,從自己看過的小說裡想著哪些可以作為線索。

    金安成再次搖頭:「銀子是段公子的,上面有他家的印記,酒菜沒有任何問題,現場也沒有任何衣物碎片落下。」

    「申猴先生,我所知道的都全部說了。」

    那張嬉笑的猴頭面具輕晃了一下,讓金安成有點不安,接著他就聽到沙啞的聲音似笑非笑地開口了:「講的很清楚,但有一個問題,你隱瞞的部分好像不值得你如此隱瞞。」

    這部分內容,大大方方說出也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麼要隱瞞?

    金安成的臉色頓時發白,過了良久才囁嚅道:「是,是費總捕頭讓我隱瞞的,我不敢不隱瞞。」

    「費正青?」孟奇看著金安成的眼睛。

    金安成點了點頭:「是,段公子失蹤後,第一個來調查的就是費總捕頭。他捏著我的把柄,武功又強過我,我不敢不聽,至於他為什麼要隱瞞,我確實不知。」

    「不錯,金樓主識時務者為俊傑,很遺憾沒能殺你全家。」孟奇呵呵笑道,身形一晃,詭異地閃到了書房外面,兩三下之間就消失於金安成的視線內。

    穴道被封的金安成自然無法阻擋和追趕,喘了幾口氣後,大聲地呼喊起來,很快,護衛趕到,誠惶誠恐地幫他解開穴道。

    然後,他鐵青著臉讓護衛退下,自己呆呆地坐在書房的椅子上。

    過了整整半個時辰,他才緩緩起身,看了看外面的護衛,趁他們不注意,推開窗子,閃入了外面的黑暗,然後翻出院子,向著另外一個方向奔去。

    「哼,任你奸詐似鬼,又怎及我『見多識廣』……」高處,孟奇盤腿坐於房簷陰影裡,看著金安成悄悄摸出院落。

    他看過很多小說,知道類似的情況下,往往會發生一些變故,比如有人來將金安成殺死滅口,比如金安成未說全部真話,等自己離開後,就前去稟告幕後之人……如此種種,孟奇雖然覺得是小說家言,但還是決定在外面繼續潛伏,觀察後續動靜,等到快要天亮才離開。

    他躍上房頂,悄然無聲地跟著金安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3 08:26 PM

第六十三章 我只知道一點

    金安成躥高躥低,忽前忽後,時左時右,在天定城內亂跑了足足兩刻鐘才摸進了一處看似普通的院子。

    這並非他發現了孟奇,而是多年老江湖,習慣性兜個圈子改變方向,永遠當成有人跟蹤。

    孟奇輕輕落在瓦片上,如一根羽毛著地,沒有發出半點響聲,然後看著金安成對院子很是熟悉地前進,抵達了一間廂房,有節奏地敲響房門。

    「這廝倒是奸猾,差點就跟丟了。」孟奇藏於屋簷陰影處,暗自嘀咕道。

    他這是第一次跟蹤他人,若非神行百變小成,步伐精妙,瞻之在前,忽焉在後,面對金安成的習慣性擺脫,恐怕要麼已經被發現,要麼擔心被發現而跟丟,猶是如此,一趟下來,也讓孟奇起了一身白毛汗,堪比練功半天。

    「這處宅院普普通通,肯定不是費正青的府邸,金安成到底想找誰……」孟奇皺眉思索著,作為天定城權勢排在前十的總捕頭,這「寒酸」的兩進院子絕對不可能是費正青的家,「莫非金安成剛才所言依然藏有謊話?」

    咚咚咚,咚咚咚,金安成有節奏地敲了一陣後,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他一個閃身便竄了進去,並習慣很好地隨手關門。

    見狀,孟奇順著樑柱,緩緩從屋簷滑落,如樹葉飄零,在靜靜的夜裡,毫不起眼。

    雙腳剛剛粘地,孟奇步伐展開,身如輕煙,兩三步間就躲到了那間廂房的窗外。

    安心聽了聽,發現裡面沒有動靜後,孟奇悄悄站起,手指沾著唾沫地戳向白色的窗紙。

    微不可聞的聲音之後,窗紙上多了一個孔洞,孟奇一隻眼睛半貼了上去,打量裡面。

    沒人!

    裡面是一間桌櫃床齊全的普通廂房,但沒有一個人!

    剛才進去的金安成也不見了!

    孟奇心一緊,再次打量,確認裡面真的沒有人後,輕輕推開窗戶,魚躍入內。

    剛剛腳踏實地,孟奇忽然想起一事,若裡面沒人,那剛才誰給金安成開的門?

    啪啪啪,鼓掌聲從床側響起,孟奇戒刀一橫,也不驚慌,抬眼望了過去。

    只見床側的箱子被人推開,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大洞,旁邊站著金安成和一個馬臉長鬚的中年男子,鼓掌的正是後者。

    果然是地道,金安成看來是想從這裡去附近宅院,那才是他的目的地,嗯,旁邊就有一座寬廣的府邸……孟奇大概明白了剛才是怎麼回事。

    金安成吹亮了手中火摺子,笑得很是猙獰,額頭肉瘤亂抖:「多虧老子江湖經驗豐富,在地道內又多等了一會兒,否則就等不到申猴先生你了。」

    這時,或許是看到了火光,外面其他廂房陸續有開門的動靜,說話聲壓得很低,迅速將這間廂房圍住,顯得有條不紊。

    「這位是?」孟奇看也沒看金安成一眼,嬉笑的猴頭面具對準那馬臉長鬚的中年男子。

    「申猴先生,裝腔作勢不是好習慣,你們十二獸還會認不得費某?」中年男子聲音粗豪,但有種奇怪的尖銳。

    「原來是費總捕頭,我只是奇怪,你怎麼半夜在這裡,莫非獨自賞月?」嬉笑的猴臉讓人看不出孟奇的表情。

    費正青笑道:「不愧是江湖上最神秘最詭異的十二獸,申猴先生真鎮定,換做是我,此時恐怕已經在尋機逃跑了。」

    「說來也是湊巧,費某今晚剛好有事在身,打算從地道外出,卻正正撞上了申猴先生。」

    說話間,金安成走到了另外一個方向,準備夾擊孟奇,口頭奉承道:「多虧總捕頭深謀遠慮,立下了地道來往的規矩,否則還真逮不住申猴先生。」

    「哈哈,也是你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費正青手中多了一對判官筆,隨口讚揚了金安成一句,「申猴先生,何不束手就擒?以你的實力,城主當有憐才之心。」

    孟奇嘿了一聲:「其實,不管你們想的多周到,江湖經驗有多豐富,我只知道一點。」

    「什麼?」面對申猴的鎮定,費正青有點凝重。

    「我只知道,你們打不過我。」

    話音未落,孟奇就鬼魅般撲向了費正青,腳下步伐變化連連,讓人把握不住他的身影,手中戒刀虛斬,直指費正青脖子。

    面對這樣的身法,費正青暗讚了一句名不虛傳,側身讓開,判官筆急打孟奇頭部大穴。

    與此同時,金安成從側面攻來,雙手十指勾起,宛如鷹爪,抓向孟奇背心穴道。

    知道你有橫練功夫,但打穴正好克制你!

    孟奇身不搖,腳不動,原本前斬的戒刀突然從側面撩起,挑向金安成胸腹,同時微微側頭,全力運轉金鐘罩,皮膚之上泛起了一層暗金色澤,如同寺廟裡的羅漢之像。

    這一側頭,費正青的判官筆未能打中孟奇太陽穴,而是直接點在他耳邊穴道。

    再有橫練功夫,要穴被點中,一樣無能為力,你又不是四十年純陽童子功的悲苦神僧!

    鋼做的筆尖點中了孟奇耳側,發出叮一聲脆響,就像打中了金身佛像。

    暗金內斂,映照火光,襯得費正青又驚又懼的臉龐分外難看。

    挑向金安成的戒刀,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從難以想像的角度收回,崩飛了費正青的判官筆,剛才竟然又是虛招!

    一招得手,孟奇似猛虎下山,刀光如織,沒用多久就將根本破不了自己防禦的費正青和金安成全部擒下,封住了穴道。

    金鐘罩第四關練成後,除了眼睛、臍下等罩門和太陽穴、羶中等幾處要穴,孟奇其他地方都得開竅級的水準或利器級的兵器才能破防或透穴。

    「我說過,你們打不過我。」孟奇在面具背後,笑得露出了一排白牙。

    費正青作為成名已久的高手,一雙判官筆名聞南北,少有對手,在宗師以下,自認為是最頂尖的那部分人,可今天,面對「十二獸」之中的申猴,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對方明明沒有宗師的特徵,實力為何能如此可怕?他到底練得是什麼橫練功夫?

    這一戰讓他的自信心受到了嚴重創傷。

    「費某確實低估了申猴先生你的實力。」作為老江湖,他還是迅速穩定了情緒,「之前你們十二相神出手的任務,天定城都有蒐集相關資料,以判斷你們的實力,誰知申猴先生你竟然一直沒有用過全力,呵呵,原來你最擅長的不是刀法。」

    「誰告訴你們我最擅長刀法的?」孟奇笑著問道。

    費正青聽出調侃之意,嘆了口氣道:「是我們判斷出錯,申猴先生你最擅長的原來是橫練功夫,不知與法玄宗悲苦神僧是何關係?」

    「我很佩服費總捕頭你啊。」孟奇突然感慨道,「換做是我,若被人擒住,恐怕做不到如此鎮定地東拉西扯,還有閒心打聽我的出身來歷。」

    費正青苦笑道:「我出身捕快,習慣盤問了,而且我知道申猴先生你來是想打聽段公子失蹤之事,非為殺人,費某隻要老實交代,當不會丟掉性命。」

    「是啊,申猴先生,我聽說你們『十二相神』有句話是:『沒必要為任務之外的事情殺人,太浪費精力了』。」金安成附和道,生怕自己連續的撒謊和作對激怒申猴。

    孟奇似笑非笑地道:「也不一定,我殺人看心情,今晚明月高懸,光華普照,正是殺人之夜,如果你們讓我不滿意,明年今日,就是你們的忌日了,也是你們全家的忌日。」

    他一直想說說這些狠話,以前看小說的時候,就覺得反派這些對白特別帶感。

    費正青作為天定城總捕頭,很能克制驚恐的情緒,臉色不變地道:「費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想知道,金樓主為何深夜來此稟報,莫非他對我撒謊了?」孟奇低聲問道,外面圍住院子的人因著裡面沒有命令,依然保持著之前的狀態。

    金安成沉聲道:「費總捕頭交代,有人來打探此事,一定要立刻稟告他,不過,不過,有個地方,我還是撒謊了。」

    他主動坦白地說出。

    孟奇想了想,將費正青提到另外一邊道:「小聲回答金安成什麼地方撒謊了,然後我會問他,若不一樣,嘿嘿……」

    費正青壓低聲音:「他只有一個地方撒謊了,那就是房間內有線索留下。」

    「桌底有一片龍槐樹的葉子,那種樹只有城東大悲寺內有,應是神秘人不小心粘在身上帶來的。」

    「所以,我連夜抽調人手,搜查了大悲寺,誰知慢了半拍,沒有抓到疑犯,只找到更多線索,全部指向雪神宮餘孽。」

    「我們懷疑段公子失蹤之事正是他們所為,因為段公子一直對雪神宮寶藏很感興趣,沒有停止過尋找線索的努力。」

    孟奇靜靜聽著,內心重複著雪神宮寶藏幾個字。

    費正青忽然笑了笑:「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讓安成隱瞞了真相,但閒隱先生是知道這些的。」

    孟奇眼睛微微眯起,段向非知道此事?為何不在資料上提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4 09:40 AM

第六十四章 詭異的武功

    「為何提及閒隱先生?」孟奇語氣不見波動地道。

    費正青笑得像隻老狐狸——雖然他是馬臉:「難道不是閒隱先生請託的十二相神?」

    孟奇淡淡開口:「想知道雪神宮寶藏的絕對不止一個。」

    「莫非不是他……」費正青有些發怔。

    孟奇繼續問道:「那後來你們還有什麼線索?」

    費正青沉吟了下道:「有一個人,我始終懷疑他是雪神宮餘孽,但苦於沒有證據,無法得到城主許可。」

    「不知是哪位?」沙啞的聲音從嬉笑的猴頭面具後傳出,語氣依然平淡無波。

    費正青嘆了口氣:「尤同光。」

    他只說了一個名字,理所當然地認為孟奇肯定知道。

    孟奇暗罵了一聲,若非這個人在段向非給的資料上有提及,自己還真不知道是誰!

    尤同光,崔栩的拜把兄弟,天定城數一數二的富商,掌控著附近幾個行省的糧食、鐵器和鏢局。

    他不僅有錢有勢,而且武功出神入化,傳聞曾經打開過人體秘藏,但在最後一刻被人刺傷,功虧一簣,從此武功停滯,沉迷於美色和金錢。

    這樣的人物,若沒有崔栩點頭,再給費正青十個膽子,也不敢抓來拷問。

    如果說費正青是天定城權勢能排在前十的人物,那尤同光就是城主崔栩、少城主崔錦華之外第一人。

    「莫非你想利用我對付尤同光?」孟奇的語氣帶上了幾分笑意。

    若尤同光被殺,以他幾個兒子的武功、手腕,即使有崔栩扶持,也守不住如此大的家業,而且權勢上肯定會衰落不少,相應的,費正青就能指使自己手下的人馬鯨吞一些產業。

    如果真的調查出尤同光是雪神宮餘孽,那就更好了,天下人人喊打,自詡為正道的崔栩肯定不會再庇佑,到時候,就是大家聯手瓜分尤家的局面。

    費正青臉色不變,依然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和老尤也算多年兄弟,怎麼可能利用外人害他?若非這次搜查大悲寺找到了一些線索,我死都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但要是他真為雪神宮餘孽,費某也只能大義滅親了。」

    「不知有什麼線索?」孟奇一點兒也沒有被他的表情和話語打動。

    費正青不假思索地道:「大悲寺內搜查出幾封老尤的親筆書信,看似正常商量精鐵買賣之事,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什麼時候天定城內的生意,老尤喜歡上書信來往了?這不是他正常的做事手法。」

    「或許涉及違禁鐵器的販賣,尤同光不敢露面。」孟奇隨口說道,也不管有沒有邏輯,若尤同光不敢露面,那他就敢寫信了?

    費正青似乎聽出孟奇的言不由衷,笑了笑道:「天定城內,老尤和我們說什麼事物違禁,那就是違禁,說不違禁,就絕不會違禁,而且老尤若謹慎行事,連書信都不會寫,只會派手下管事出面,要有問題,立刻滅口。」

    「也不一定,書信可以燒掉,只是你們到得快。」孟奇依然反駁著費正青,看他能不能吐露出別的證據。

    費正青做出回憶的樣子:「還有一次,我去老尤家做客,貿然闖入了他的書房,看到他匆忙收起一塊雪白玉珮。當時我不太在意,畢竟類似玉料並不少,如今回想,它很像雪神宮四大護法代代相傳的『冰心佩』,這種玉料很是稀少,足以作為雪神宮餘孽的象徵,但我不敢肯定老尤那塊是。」

    「沒別的證據了嗎?」孟奇沒有情緒起伏地問道,內心依然在糾結段向非為何要隱瞞部分情報,他有什麼目的……

    「沒有了,如果有,我早稟告城主了。」費正青搖頭道。

    孟奇不置可否:「那大悲寺之事後,你可有監視尤同光?」

    「他武功太高,只有少數幾個善於追蹤的捕頭能監視,由於人手不足,時常跟丟,目前我打算從他幾個兒子身上著手。」費正青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孟奇又來回盤問了幾句,確定費正青說的話前後沒有矛盾和漏洞,然後走到金安成身前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如果和費總捕頭描述的不一致,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金安成用力點頭,嘴巴張開:「當時……」

    剛剛開口,他目光突然凝固,只見一道人影從樑上躥下,劍光如梭,直刺孟奇。

    直到這「樑上君子」動手,孟奇才感覺到他的存在,內心一凜,戒刀獨劈華山,欲用狂猛的進攻先逼退對方。

    不知為什麼,孟奇始終覺得這道人影在房內微弱光源的照耀下顯得略微晃蕩,不似真人,倒像影子,而那道劍光不僅越放越大,佔據了自己大部分視線,而且森寒逼人,刺得自己寒毛聳立。

    戒刀劈下,要連人帶劍一起斬斷,可刀光劃過,那人影和劍光卻像鏡中花水中月,虛不受力,直接分開,消散在半空。

    不好!孟奇來不及思考自己是不是中了「幻術」,「神行百變」發動,腳步一邁,看似向後,卻是側身往前。

    噗!

    長劍穿透朽木的聲音響起,孟奇左肩一股鮮血噴出,「樑上君子」如影隨形,劍劍不離他的要害,而孟奇只要回刀,不管是斬向人,還是擋向長劍,最終都像是擊中了「影子」,直接穿透過去,毫無影響。

    若非孟奇的「神行百變」善於閃轉騰挪,變化難料,此時早就亡於劍下,可即使如此,身上還是一股股鮮血噴出,一道道劍傷出現。

    「幻術?」孟奇咬牙支撐,絲毫不敢放鬆腳步的變化,「不管是什麼東西,現在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鼻子聞到的,都絕對

    『指向』影子!」

    「不能再耽擱了!」

    再這樣受創下去,孟奇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於是一狠心,左手突然多了一個黑筒,表面流轉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黑影挺劍刺來,孟奇抬起左手,將黑筒對準了他。

    不管是幻術還是其他原因,從我剛才受創的狀況可以判斷,你始終在影子不遠處,戒刀斬不到你,但這可是範圍攻擊型的暴雨梨花針!

    孟奇的拇指按在了機括之上,而那黑影彷彿識得厲害,突然倒退,直接撞飛窗戶,躍入外面的院子之中,與此同時,被撞飛的窗戶詭異飛起,擋在了暴雨梨花針的路線之上。

    孟奇沒有按動,這種情況下,蓄勢不發勝過直接射出,畢竟射出之後,不知還有沒有類似的敵人,而不射出,任何暗中隱藏的敵人都得掂量一下自己擋不擋得住暴雨梨花針!

    啪,窗戶落地,那道人影消失在了外面的黑暗裡,而之前包圍廂房的人,一個個悄悄退回了自身屋子,一片安靜。

    孟奇沒有將暴雨梨花針放入懷中,而是一直持在手裡,袖子垂下,略微遮掩。

    他回頭看去,發現金安成嘴巴大張,雙目無神,喉頭鮮血直流,已然喪命。

    剛才那黑影劍劍不離自己要害之時,竟然猶有餘力殺人!

    孟奇肌肉蠕動,收縮傷口,暫時止住了那七八處劍傷,然後踏步走到費正青面前,看見他表情茫然,呼吸沉重,但並未死亡。

    「申猴先生,剛才怎麼了?」費正青驚懼迷茫地問道。

    「有人偷襲,殺了金安成,但被我逼退了。」孟奇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語氣。

    費正青一直半坐著,剛才交手的狀況模模糊糊有看到,只是由於最後孟奇背對著他,沒能見識暴雨梨花針,故而他又驚又疑地道:「除了幾大宗師,申猴先生你的武功乃費某生平僅見,怕是能壓過尤同光半籌,可剛才那人,竟然能,能如此厲害,讓你幾乎沒有招架之力,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還好被你嚇走了。」

    「這人武功古怪,彷彿幻術,我每一刀都只能斬中虛影。」孟奇對這個世界的武功瞭解不多,因此大方說出,看費正青有什麼線索。

    費正青臉色一變:「是不是明明看到對面有人,可一刀斬下去,卻像斬中了影子,然後自身又被長劍刺中。」

    「你知道?」孟奇沉聲問道。

    費正青臉色變幻連連,呼吸變得急促:「一定是雪神宮餘孽,一定是雪神宮餘孽!傳聞雪神宮有一門『幻形大法』,奪天地變化之機,連人神界限之橋,如神靈般讓人無法擊中,正因為有這門神功,他們才號稱神靈後裔,自我膨脹。」

    「剛才那人一定是『幻形大法』小圓滿,接近了打開秘藏,今日是來刺殺費某的!」

    「那我倒是救了費總捕頭一命。」孟奇笑了笑,忽然鷂子翻身,躍出窗戶,兩三下間消失於院子中,此地不宜久留!

    離開附近街坊後,孟奇摸了摸身上傷口,面具下的表情似思索似嗤笑,然後學著金安成的樣子,兜圈子,換方向,足足一刻鐘後才找了個隱蔽地方換下身上夜行衣和面具。

    …………

    天色濛濛亮起,鄔豐羽緩緩醒轉,只覺後腦疼痛欲裂,身畔不少人指指點點。

    「這人怎麼躺在街上,還拿著刀……」

    「會不會是那幾個幫派仇殺?」

    「不對啊,他只穿了中衣,難道沒銀子結賬,被人從窯子裡扔了出來?」

    一陣陣話語讓他清醒過來,表情一下凝固,昨晚,昨晚我是去殺人滅口的,怎麼會睡在大街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4 07:46 PM

第六十五章 市井消息

    憶起昨晚之事,鄔豐羽是又驚又怕,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遭遇襲擊。

    呆愣了片刻,他趕緊摸索身體,發現除了夜行衣,自己沒有丟失任何東西,而且也沒有特別的傷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疑惑萬分,也恐慌萬分,抬頭之間,突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正皺眉打量著自己。

    祝明遠……鄔豐羽渾身打了個機靈,這是他昨晚要滅口的同伴。

    祝明遠凝重著一張臉,似笑非笑地道:「老鄔啊,你怎麼睡在這裡?被你婆娘趕出來了?」

    「昨晚喝太多,外衣都被那群臭叫花子給順跑了!」鄔豐羽呲牙咧嘴地說道,內心忽然冒起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自己昨晚的遭遇是個警告,警告自己不要打祝明遠一家的主意?

    有了這個想法後,他越想越覺得可能,看著祝明遠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審慎,他背後有高人撐腰?

    祝明遠看了看鄔豐羽旁邊未曾丟失的長刀,冷笑一聲:「看來鏢物丟失之事讓老鄔你很是苦惱啊,不知該怎麼面對尤三爺?」

    「唉……」鄔豐羽只能長長的一嘆,個中意味唯有自身才明了。

    …………

    天色微亮時,孟奇找了個破舊寺廟掛單,然後足足睡了半天恢復精神的疲憊和肉體上的傷勢。

    直到午時,他才施施然出門,腰跨戒刀,隨意找了處看起來熱鬧的酒樓,慢慢踱步進去。

    「小師父,你可來對了,我們絕膳樓的齋菜乃全城一絕……」剛進門,小二就熱情地迎了上來,劈裡啪啦介紹了一通。

    「阿彌陀佛,給貧僧找個安靜點的位置,再來四個拿手齋菜。」孟奇對齋菜沒有特別的愛,因此也不挑剔,出門主要是聽聽市井消息——從小二的態度可以看出,這裡的和尚似乎直接戒葷腥,打探消息的時候就沒必要引人注目了。

    「好嘞!」小二拉長聲音喊道,「客人一位,拿手齋菜四個……」

    一邊喊,他一邊引孟奇到角落,取下肩上搭著的白巾,再次擦了一遍桌面。

    孟奇坐下後,裝作閉目養神,仔細聽著附近閒人的交談。

    「聽說了嗎?天香樓的金安成死了!」

    「什麼?『閻羅追魂手』死了?」

    感受到同伴的驚愕和附近之人注意的集中,最先說話之人洋洋得意地道:「這還能假了不成?我妹夫可是捕房捕快,昨晚跟著費總捕頭檢查了金安成的屍體。」

    聽到這裡,孟奇略微疑惑,費正青想隱瞞金安成的死因?

    「哪能不相信你?我只是很感慨,金安成『閻羅追魂手』的外號是用人命堆出來的,自身卻屢次逃過死劫,本以為他能平平安安,大富大貴地終老,誰知還是差了一步,天道好還,因果報應啊。」一個商賈打扮的胖子略有喜悅地說道。

    「他們這種**人物,能終老床上的少之又少……」

    「嘿嘿,這下天香樓有的鬧了,金家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周圍聽到消息的酒客閒人們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商賈打扮的胖子追問道:「曹兄,可知金安成是怎麼死的?」

    被稱為曹兄的包打聽咳嗽了兩聲,在一道道殷切的目光注視下,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裝腔作勢了一番才道:「是被『十二獸』之中的『申猴』殺掉的。」

    「什麼?十二獸?」

    「申猴?」

    一道道驚恐錯愕的叫聲響起,彷彿那十二獸是索命惡鬼,是噩夢源泉。

    孟奇撇了撇嘴巴,費正青看來是將金安成的死安在了自己頭上,以掩飾那疑似雪神宮餘孽的黑影,他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過了片刻,那商賈才穩定住情緒道:「曹兄?真是十二獸中的申猴?金安成也算咱們南五省鼎鼎有名的高手了,能殺他的人可不多啊。」

    十二獸之前的戰績參差不齊,有的幾乎被人懷疑為宗師,有的卻從未殺過金安成這個級數的高手,申猴屬於後一類,故而大家有所懷疑——大凡十二獸出手,只要不倉促急迫,他們都會留下標記,如此方有震懾人心之名。

    「現場留有一張猴臉,金安成也是被一刀封喉的……」那曹兄講述著細節。

    一刀封喉?這怕是為了掩蓋喉嚨的劍傷吧……孟奇嘴角帶笑地看著小二將齋菜端了上來,舉筷一嘗,倒也美味,嗯,偶爾吃吃齋菜,算是清理腸胃。

    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後,竊竊私語聲不斷:

    「十二獸太可怕了吧?連金樓主都被他們殺掉了……」

    「對啊,一直聽聞十二獸是江湖中最詭異最神秘也最可怕的組織,我還不信,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他們敢在天定城內犯案,不怕惹怒了城主大人嗎?」

    「據說辰龍、子鼠可能是宗師,十二獸有恃無恐啊!」

    「嘖,不提辰龍、子鼠,那申猴的實力怕也不差,金安成在咱們天定城,在南五省,一向都是能排在前二十的高手,申猴能輕鬆殺掉他,實力恐怕不下於費總捕頭。」

    「管他呢,反正不是我們能夠招惹的。」

    交流之中,他們對十二獸對申猴的畏懼,又加深了好幾層。

    「不知申猴為何要殺金安成?」胖商賈好奇心很重地問道。

    曹兄嗤笑道:「十二獸從來不會洩露自身的任務,不過費總捕頭懷疑與之前段明誠段公子失蹤一案有關,也許這件事裡面藏著什麼天大的秘密。」

    對段明誠失蹤案,大家是眾口紛紜,沒有給孟奇任何靈感,於是他慢慢品嚐完齋菜,結賬離開了酒樓,往著城北水門方向而去。

    「閒隱先生」段向非提供的資料裡面也有關於雪神宮餘孽的消息,看來他之前暗中追查了一番。

    段向非發現的雪神宮餘孽叫做吳成,乃水門附近一家北貨鋪子的東家,平日裡向來深居簡出,但又愛結交縴夫等貧苦之人。

    過了金水橋,是天定城最繁華的區域,天香樓所在的街道就位於其中,不過孟奇沒有從那裡穿行,而是繞得遠遠地過去。

    「南北通」雜貨舖內,孟奇拿著一串檀木的佛珠,細細摩挲,微笑對掌櫃道:「這串佛珠還算不錯,但不知還有沒有更好的?」

    「更好的?」掌櫃上下打量著孟奇,他的穿著乃普普通通的僧人,買得起多好的?

    孟奇將身上的碎銀子抓出,滿滿的一把,掌櫃頓時微笑起來:「更好的不是沒有,容我請下東家。」

    這是段向非試過的辦法,一旦貨物超過某個價值,掌櫃就無法自決,吳成會親自出來,孟奇只是依樣畫葫蘆罷了。

    過了片刻,一位五官普通,泯然眾人的三十多歲男子走了出來,笑容可掬地捧著一串佛珠遞向孟奇:「小師父,這是南海沉香木所制,功能靜心調氣。」

    孟奇摩挲了下佛珠,只覺香味撲鼻,濃厚卻並煩膩,讓人心寧神靜。

    「不錯,想不到貴鋪除了北貨,還有南海來的佛珠。」孟奇彷彿隨口問道。

    吳成保持著笑意:「南北通,自然得通南北,小師父可滿意?」

    「很滿意。」孟奇覺得這對自己修行有好處,也不排斥買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吳成一番後,嚴肅地道:「施主,貧僧觀你烏云罩頂,近日必有禍端。」

    吳成臉上的笑容當即消失,很想胖揍面前的烏鴉嘴和尚一頓,哼,江湖騙子,若是自己相信,他肯定會將佛珠轉變為消災解難的關鍵。

    他沉下臉道:「吳某向來不信仙佛,小師父請回吧。」

    孟奇也不多言,笑得吳成有點寒氣直冒地轉頭離開。

    正常情況下,被人如此烏鴉嘴,若是不信,少不得罵上兩聲,而這吳成刻意低調太過,反顯嫌疑,白天不便,晚上再來探一探。

    在街上閒逛了一陣後,孟奇往掛單的破廟返回,還未走近,就看到張宗憲在那裡來回踱步。

    「張施主,有事找貧僧?」孟奇走了上去。

    張宗憲驚了一下道:「真定法師,崔城主請你去府中一會。」

    「崔城主?」孟奇略有驚訝,沒想到這麼快。

    張宗憲臉泛苦色地道:「因為申猴又出現了,還殺掉了金樓主,法師你與他有過交手,故崔城主、費總捕頭想請你去問一問,看找不找得到線索。」

    「申猴又出現了?他中了貧僧一刀,傷勢可不輕啊!」孟奇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這是他早就揣摩過的反應。

    張宗憲目光略顯奇怪地看著孟奇:「法師,在下也覺得不像,那一刀就算殺不死申猴,怕也能讓他躺上十天半個月,莫非有人假扮?」

    「可能申猴也有橫練功夫在身,貧僧倒是失察了。」孟奇一句話帶過,轉而問起張宗憲,「張施主,你可將貧僧與申猴的交手情況詳細告訴了崔城主?」

    若張宗憲告訴崔栩、費正青等人自己刀法出眾,又有類似童子功的功法,還幾乎殺死過申猴,那費正青這種老江湖老捕頭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昨晚的申猴是自己假扮的。

    張宗憲搖了搖頭:「這是法師的隱秘,在下不敢妄言,所以推脫當時太過慌亂,只看到法師最後一刀斬中了申猴的小腹,嗯,藏寶圖之事,在下夫婦也未透露給城主,只言得來的就是抄本。」

    孟奇深深地看了張宗憲一眼,見他眼神坦然,嘆了口氣道:「貧僧這就隨張施主去城主府。」

    換做顧小桑那種人,張宗憲夫婦早就因為要防止秘密外洩死一百回了,而自己卻做不到,反正主線任務已經接下,只要找到段明誠的下落,有沒有申猴的身份都算完成,所以,若張宗憲夫婦意外洩露,亦是無妨,只不過不能找機會完成支線任務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5 01:23 AM

第六十六章 白衣劍神

    孟奇見到崔栩的地方不是城主府正廳,亦非書房,而是內外院之間的花園。

    崔栩是一位清瘦的中年人,看得出來年輕時絕對當得起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這八個字,縱時現在,也是五絡長鬚,風度翩翩,從骨子裡透出冷峻卻儒雅的氣質。

    他身邊陪著四個人,其中兩人孟奇見過,一位是容顏嬌俏,喜著紅衣的崔大小姐崔錦繡,一位是馬臉長鬚的總捕頭費正青。

    剩下兩人都略長於費正青,一位乃富態老者,白髮蒼蒼,皺紋不少,但臉龐紅潤,腰背挺直,常常帶笑,分外讓人感覺親切隨和,一位年過半百,棗紅臉,掃帚眉,鬚髮茂盛。

    見到這樣的五人組合時,孟奇略微一愣,竟然有崔大小姐,而沒有少城主崔錦華,莫非他有事外出了?

    「真定法師,崔某冒昧相邀,還請恕罪。」崔栩雖然一直顯得很冷峻,但作為正道宗師,並未失去禮數。

    孟奇雙手合十,直截了當地道:「阿彌陀佛,十二獸為禍江湖,手下血債纍纍,皆罪孽深重,得聞申猴在天定城犯下血案後,縱是城主不請,貧僧也會自來。」

    崔栩打過招呼後,保持著冷峻的表情,點了點頭道:「真定法師慈悲心腸,崔某代天定城百姓謝過。」

    寒暄之後,費正青笑嘻嘻地接過話題:「真定法師,遠來是客,費某給你介紹一二,在下費正青,恬為天定城總捕頭,負責抓捕申猴之事,這位是尤同光尤老先生,城主的結義兄長,人送外號『活財神』。」

    他指著那個一直笑眯眯的老者。

    他就是尤同光啊……孟奇不動聲色地見過禮,將對方的樣貌、身材、穿著、打扮牢記於心底。

    「這位是穆山老爺子,南方十八水路總瓢把子,亦是城主的結義兄長,人稱穆三爺。」費正青介紹著那棗紅臉、鬚髮旺盛的老者。

    穆山輕輕點頭,望著孟奇的目光充滿了懷疑。

    「費某就不介紹錦繡侄女了,你們想必熟識。」費正青收起笑容,誠懇地道,「真定法師,你能刀創申猴,絕對是天下有數的高手,這次抓捕他,還請你多多協助。」

    「嘿。」穆山笑了笑,帶著淡淡的輕蔑,不過沒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費總捕頭儘管發問。」因著自己現在屬於最常見的身高,這一點與申猴類同,孟奇並不擔心費正青光靠觀察身材就能判斷出自己是「申猴」。

    費正青點了點頭:「還請法師不要介意費某的盤問,費某在此先行靠罪,實乃習慣使然。」

    得到孟奇的肯定回答後,他開始詢問:「不知法師從何而來,在何處遇上申猴?」

    「貧僧從極西之地歸來,正云游天下,行船江上時,偶然看到申猴正殘殺張施主夫婦……」隨著費正青的問題,孟奇真真假假地將事情經過描述了一遍,將自己說的刀法出眾,以一招的優勢重創了申猴,但申猴身負橫練功夫,假死脫身。

    費正青不斷地問著前後細節,可孟奇早就全盤推敲,務求與張宗憲夫婦描述的一致,沒有露出任何矛盾之處。

    「真定法師真是堪稱刀道宗師,申猴如此了得的橫練功夫和刀法都敗在了你的手下,說來慚愧,從金安成樓主輕鬆被殺,現場沒有多少打鬥痕跡來看,費某怕也不是申猴的敵手。」費正青微笑讚道,可神情之中依然帶著幾分疑惑。

    縱使申猴因為橫練功夫的關係,傷勢並不重,可他前半夜剛受傷,後半夜就能生龍活虎地戰勝自己,未免太過神奇,讓人無法盡信,除非申猴的武功已經到了只差半步就能打開人體秘藏的地步。

    而這樣一來,能正面戰勝他的真定,至少也是這個層次的高手,以他的年紀而言,這未免太恐怖了吧!

    孟奇還未回答,穆山就不帶笑意地哈哈了兩聲,目光銳利如鷹地盯著孟奇道:「真定法師,你的故事講得很好,但老朽卻是不信,縱是天縱奇才,水磨工夫卻少不了!」

    「讓老朽稱量稱量你!」

    說話間,他已拔出腰中長刀,揉身而上,崔栩、費正青和尤同光都未阻止,反倒目光灼灼地看著孟奇。

    坐在石凳上的孟奇臉含微笑,不動不移,輕輕一刀,就如羚羊掛角,在穆山刀勢將展未展之時,劃在了他最難受的地方。

    這不是血刀刀法,亦非五虎斷門刀刀法,而是孟奇這七個月來,反覆琢磨「阿難破戒刀法」時,將「斷清淨」中相對簡單的變化分解出來,以自身兩門刀法為骨架,衍化的幾招不涉刀意的刀法。

    假以時日,孟奇希望這能成為一套完整的刀法,一套開竅期也算不錯的刀法。

    哪怕沒有刀意沉浸,變化失了神韻,少了精彩,可以蓄氣期的標準而言,這幾招也算得精妙絕倫,隱含著難以言喻的韻味。

    而這個世界除了尚未交手的七大宗師,孟奇覺得最頂尖的那群高手也就是蓄氣大成接近開竅的水準——不知為什麼,孟奇覺得在這個世界修煉,似乎少了什麼,多了一些桎梏,效率遠遠不及在自身少林時。

    看到孟奇這神妙一刀,崔栩眼睛微微眯起,費正青和尤同光也同時褪去了臉上其他表情,專注之中藏著震驚。

    刀勢在關鍵的時刻被打斷,穆山只覺氣血翻滾,呼吸不暢,但他人老心不老,咬牙變化,繞著孟奇斜跨一步,側斬一刀。

    孟奇腳不動,身不移,隨手一刀,如瀑布倒掛,喧囂震天,直接斬在了穆山長刀薄弱之處,讓他不得不退後一步。

    穆山怒吼一聲,再次揉身上前,可連續三次進攻都在孟奇看似隨意的一刀斬出後,雷聲大雨點小地消失了。

    「三哥,不要再試探了,真定法師的刀法神乎其神。」崔栩開口阻止穆山再動手,並以「神乎其神」來形容孟奇衍化出的這幾招刀法。

    穆山停了下來,大口地喘著氣,回想剛才的經過,強自支撐的好勝心轟然碎裂。

    見狀,孟奇微微一笑:「當不得城主謬讚。」

    自己這幾招刀法,還太零散,不成體系,變化也不夠前後銜接,再打下去,就失了現在神奇的效果,幾招之後,說不得就被穆山勘出問題所在,將自己從石凳上逼起,展開身法戰鬥,而「神行百變」身法一旦施展出來,費正青哪會認不得?昨晚自己在黑影劍下苦苦支撐時,「神行百變」可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所以,崔栩叫停的正好。

    崔栩轉頭看向費正青,費正青又震驚又凝重地搖了搖頭,示意這與申猴的刀法截然不同,完全屬於兩個層次。

    申猴的刀法除了常見的大開大合,帶著一抹妖異的色彩,不管是出刀,還是身法,都怪誕難料,不似正道,而真定法師的刀法韻味悠長,隱含至理,精妙絕倫。

    崔大小姐崔錦繡從孟奇出刀開始,嘴巴就沒有合攏過,怔怔看著兩人交手,現在才宛如夢囈地道:「法師,原來你與我交手時,從未使出過全力……」

    自己還以為自己與法師、申猴差距並不大的……

    崔栩站起身,拱手道:「因著申猴早已受傷,崔某之前懷疑昨晚的申猴乃法師假扮,如今看來,實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請法師恕罪。」

    他坦蕩直言並道歉。

    「城主急切之心,貧僧能夠理解。」孟奇「誠懇」回答。

    正當他要詢問「申猴」犯案之事時,突然有家丁從花園外進來,一臉的震驚和惶恐。

    「城主,城主,大事不好了!」他找不到重點地揚著手中紅色帖子。

    包括孟奇在內,所有人都望了過去,崔栩沉聲道:「慢慢說。」

    這家丁喘了兩口氣,一邊將紅帖呈了上去,一邊開口道:「城主,這是白衣劍神的戰書,七日之後,他將登門挑戰您。」

    此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故而他沒有顧及孟奇在場。

    「白衣劍神」洛青?

    這可是七大宗師之一!

    這將是少有的宗師對決!

    孟奇等人相當震驚,崔栩倒是臉色不變:「崔某想領教洛大俠的劍法久矣。」

    這麼一句話,就算應承了下來,宗師之戰,不可避免!

    「真是多事之秋啊……」尤同光和費正青同時感慨了一句。

    因著這件事,他們的注意力從申猴移開,與孟奇大概交流了一下後就送他出府了。

    「還是用的外面傳聞的那套話,他們想掩蓋什麼?或者是怕打草驚蛇?」這件事情撲朔迷離,讓孟奇有點撓頭。

    「不過,今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尤同光恐怕會很晚回家,倒是給了我一個機會。」孟奇暗自琢磨道。

    因為尤同光可能是雪神宮餘孽,也許掌握著「幻形大法」等奇怪武功,孟奇沒有像對付金安成一樣直接找上門,而是打算迂迴一下。

    並且,孟奇還想趁這個機會找到完成支線任務的辦法。

    …………

    夜色剛臨,一直關注著尤府,確定尤同光尚未返回的孟奇換上夜行衣,戴上面具,身法展開,悄悄潛入了尤同光的書房。

    尤同光書房內並無特殊的事物,只有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佛像看似價值連城。

    孟奇又找了找附近尤同光的臥房,未曾發現雪神宮相關線索,於是返回書房,找了一張白紙,刻意改變筆觸地仿照盜帥楚留香寫道:

    「聞君有白玉佛像,妙手雕成,鬼斧神工,不勝心嚮往之,今日一觀,誠不欺我也。」

    「然不問自取,非做客之道,留此書信,誠告於君,六日之後,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必不令我徒勞往返也。」

    「申猴拜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5 07:18 PM

第六十七章 幻形大法

    「南北通」是前面鋪子後面居所的院落,孟奇坐於飛簷陰影裡,看著對面吳成的臥房。

    在尤同光書房留下「書信」後,孟奇就連夜趕到了城北水門的「南北通」鋪子,監視吳成的一舉一動。

    由於雪神宮覆滅已經幾十年,剩下門徒皆是秘密傳承,經驗豐富,所以孟奇相信自己如果像對付金安成一樣潛進去拿住吳成拷問,那有很大可能打草驚蛇,比如吳成附近還有別的雪神宮之人觀察他的動靜,一旦發現不妥,立刻通知相關人等,徹底斷掉聯繫,也可能他嘴巴裡有藏著**的假牙,關鍵時刻願意自殺保密……

    如此種種,讓孟奇決定先通過其他辦法試試,實在不行,再考慮動武。

    故而孟奇下午用「烏云罩頂」「必有禍端」來嚇吳成並不是無的放矢,雪神宮既然自稱神靈後裔,欲要打破人神界限,那就必然相信仙人、神靈和命運等事,比正常人更加「迷信」,遇到自己這「陌生和尚」「詛咒」時,不管他嘴上信不信,內心多半會有點惴惴不安和惶恐焦躁。

    這樣的狀態下,吳成就很可能會去尋找心理安慰,比如拜祭雪神,比如找雪神宮在天定城的高層「消災解難」,安定情緒。

    當然,孟奇只是根據雪神宮宣揚的理念和這麼多年秘密傳承後往著邪*教發展的蛛絲馬跡(段向非提供的資料)作為依據,並沒有絕對的把握,若是吳成毫無反應,那就得另換他法了。

    烏云蔽月,只淡淡光芒灑落,四週一片漆黑,孟奇仗著已經凝練了眼竅相關的六處竅穴,勉強能看清楚吳成的臥房。

    過了好半天,突然有輕微吱呀聲響起,孟奇凝目看去,只見吳成推開了窗戶,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然後對著斜前方輕輕頷首。

    斜前方?孟奇心中一動,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只見側面的廂房緩緩打開了房門。

    原來還有夥計是雪神宮的,就在對面監視吳成,附近不知還藏著幾個這樣的人……孟奇暗自慶幸沒有簡單粗暴地進去捉拿吳成。

    吳成從窗戶跳出,落地聲輕微,武功相當不錯,接著他閃入側面廂房,將門合攏。

    廂房內沒有燭光亮起,也沒有說話的動靜傳出,裡面彷彿空無一人。

    孟奇正待下去查看,忽然想起了費正青挖掘地道之事,於是有所明悟,沒有跳入院中,而是四下打量,觀察附近院落。

    若是地道,挖掘之時肯定怕被人發現,選取的路線必然以簡短為上,以「不擾民」為上,這處廂房靠近西側兩座院子,顯然不會麻煩地穿過自身院落,通向東面和北面的院子——若是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選擇東面或北面的廂房作為地道入口。

    所以,孟奇相信地道的出口就在西側兩座院子之一內,縱使雪神宮實在謹慎,也頂多再往西數一座院子,自己來得及一一探查。

    他沒有想過直接從這面的地道入口跟蹤去,因為懷疑還有雪神宮之人在監視著這處廂房,貿然進去只會打草驚蛇。

    站起身,孟奇趁著黑夜悄悄摸入了西側其中一座院落。

    過了片刻,孟奇從主人的狀況判斷出這處院子屬於普通人家,於是潛入了另外一座,不斷地用耳朵貼著屋頂瓦片,傾聽裡面動靜。

    時不時聽到刻意壓低的呼吸聲後,他心中漸漸有底。

    根據哪處廂房與吳成院子近的原則,孟奇沒費多少力氣就聽到了吳成的說話聲:

    「多謝寒使開解,屬下是被這段時日的緊張沖昏了頭,才會擔心一個小和尚的隨口胡言。」

    一道略顯老邁的聲音響起:「敬天畏神乃我們雪神宮立派之基,並無錯誤,只是得分辨招搖撞騙之人,唉,也是這次損失慘重,風聲鶴唳,連尊者都失蹤了,難免人心惶惶。」

    尊者失蹤了?

    雪神宮秘密傳承裡的稱謂代表什麼,孟奇並不清楚,但聽得出尊者的地位在這位寒使之上。

    「寒使,尊者還沒有消……」吳成說到一半突然住嘴。

    然後寒使凝重開口:「屋頂的朋友下來吧。」

    他發現我了?孟奇心中一驚,但為防有詐,並未立刻行動。

    寒使再次出聲:「屋頂的朋友,你既然聽到我們出自雪神宮,那應該不會不知『幻形大法』,小老兒不才,修煉未成,但感應卻異於常人。」

    聽到這樣的說法,孟奇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但藝高人膽大,長笑一聲,從屋頂飛落,大大方方敲門進去。

    房內有四人,一人是吳成,一人是佝僂著背的老者,剩下兩人分坐老者左右,似乎是他的隨從。

    「原來是申猴先生。」老者看到孟奇臉上嬉笑的猴臉面具後,怔了怔,似乎始料未及。

    他穿著短褐,彷彿碼頭貧苦忙碌之人。

    「『幻形大法』果然非比尋常。」孟奇就像拜訪好友一樣隨意關上了房門,並將寒使兩位隨從的睡穴點中。

    寒使沒有動手反抗,笑了笑道:「幻形大法確實神妙,但也非傳言那樣近於鬼神。不知申猴先生所來為何?」

    昨晚申猴出手,輕易格殺了金安成,他自忖實力不濟,決定坦誠相告非重要的秘密,並尋覓逃跑的機會。

    「兩個目的,第一個是來打聽一下幻形大法的玄奧。」這是孟奇剛想出來的目的。

    寒使疑惑地道:「莫非申猴先生想逼問幻形大法?那倒是找錯了人,非是尊者位階,無法得授幻形大法全本,小老兒不過略知一二。」

    「幻形大法的效果,你應該比較清楚吧?」孟奇語含笑意,狀似輕鬆地問道。

    寒使點了點頭:「大凡深入瞭解過雪神宮的人,對『幻形大法』都不陌生,它專練眉心祖竅,乃開人體秘藏中精神秘藏的神功,修煉者哪怕最後未曾打開秘藏,精神上也會強於常人,眼未見,耳未聞,便能感應到一定距離內的絕大部分事物。」

    這個不算什麼秘密,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夠知曉,所以申猴不知,實屬正常。

    眉心祖竅?精神秘藏?孟奇對「幻形大法」愈發感興趣了,微笑道:「原來寒使剛才就是這麼發現我的。」

    頓了頓,他謹慎地問道:「若『幻形大法』練到極致,是不是會通過強大的精神製造出幻影,如鬼如神,防不勝防?」

    「你怎麼知道?」寒使愕然反問,剛才還對幻形大法一無所知的申猴怎麼會知曉幻形大法圓滿後的恐怖?

    「因為我昨晚與這樣的人物交過手,每一刀都只能斬中虛影,好不容易才逼退餓他,我懷疑他是你們的尊者。」孟奇刻意透露了一些,看寒使能給出什麼判斷。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逼退得了幻形大法圓滿之人!」寒使明顯不相信孟奇的實力,不過他很快就平復了震驚,若有所思地道:「本宮全權處置天定城及所在行省事物的尊者失蹤多日,未有任何聯絡,恐怕已經身亡,申猴先生面對之人應當非是尊者,而且,就算尊者,他幻形大法的造詣也達不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會不會你們宮主大駕光臨?」孟奇也相信一個尊者的幻形大法不可能如此厲害,否則雪神宮早就不秘密傳承了。

    寒使明顯覺得好笑地搖了搖頭,沉吟了一下道:「不一定是幻形大法。」

    「嗯?」孟奇用鼻音表達著疑惑。

    寒使臉色凝重地道:「幻形大法是開人體精神秘藏的神功,但並非唯一,若有其他法門修煉眉心祖竅,打開了精神秘藏,那有沒有幻形大法都能在交手之中干擾敵人五官,讓對方出現判斷上的偏差,自我製造出虛影。」

    「打開了精神秘藏……」孟奇若有所思地低語了一遍,接著轉移了話題,「我這次前來,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想問一問雪神宮寶藏之事,而現在又多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們尊者為何會失蹤,什麼時候失蹤的?」

    他沒有直接問段明誠,而是迂迴著打聽。

    寒使再次苦笑:「這兩者是一件事,說來不怕申猴先生笑,當年我們雪神宮分裂,四大護法各自帶走了一張藏寶圖,四張合一方能找到寶藏,可人心難測,最後願意繼續雪神宮傳承的護法只剩下一個,所以我們手裡只得一張藏寶圖。」

    「另外三張,一張下落不明,一張在『活財神』手裡,一張被閒隱先生之子段明誠得到,他也覬覦寶藏,與我們多有聯絡,正當大家打算聯手時,前去商談的尊者與他一起失蹤了。」

    下落不明這張在我手裡……孟奇默默想道,同時心裡起了些波瀾,看來段明誠當時確實是去見了神秘人,但並未被神秘人擄走,而是和神秘人一起失蹤的……

    當然,雪神宮的描述未必屬實。

    對於尊者的失蹤,寒使發動了大量人手尋找,可還沒有消息傳回就遇到了費正青的追捕,不得不轉入地下,打探從此變得艱難,毫無線索。

    孟奇將寒使的隨從點醒,再次詢問著他們,結果所言高度一致。

    見沒有更多情報,孟奇微微笑道:「深夜嘮叨,還請寒使恕罪,我這便離開,對了,不知可默寫一份幻形大法給我?就你知道的那些。」

    他還沒打算兼修幻形大法,畢竟寒使可能篡改語句,只是想著看一看裡面眉心祖竅的修煉思路,琢磨其中的道理。

    寒使長嘆了一聲,找出紙筆,默寫了前面部分,反正這不是幻形大法的核心篇章。

    拿到幻形大法第一篇後,孟奇迅速退出了廂房,接著在外面觀望了一個時辰,發現沒人來找寒使,寒使也沒有離開。

    他這才再三變化著方嚮往金水橋而去。

    快要離開北城時,孟奇忽然泛起一陣疑惑,寒使就算怕死,可也不用如此配合吧,很多問題無需自己發問,他就滔滔不絕地講出,比如懷疑不一定是幻形大法時。

    孟奇內心一沉,沿路返回,再次來到院中。

    廂房內悄無聲息,孟奇隱隱覺得不對,戳開窗戶紙,往裡窺探。

    房內倒了一地的人,寒使背靠樑柱,臉含恭敬,表情凝固,已是沒了氣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6 11:02 AM

第六十八章 沸沸揚揚

    孟奇緩緩吐了幾口氣,平復了心中情緒,由於有所預料,他並沒有太過震驚,只是覺得此事愈發撲朔迷離了,不知誰說的是真的,誰在撒謊,也不知哪些是真話,哪些是謊言。

    此時並非梳理線索和言辭的好時機,孟奇審慎地觀察著四周,確認沒有埋伏後才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屋內的屍體足有九具,除了寒使、吳成和兩名隨從外,還有另外四人,都衣衫襤褸,彷彿碼頭苦力。

    仔細地檢查過傷口,孟奇發現這九人都是一擊致命,傷口在喉嚨,屬於劍刺之傷,房間內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出手之人的武功委實恐怖!

    孟奇有點懷疑兇手是昨晚那道黑影,他擅長用劍,能破自己金鐘罩防禦,又有奇功影響別人感官,在寒使等人猝不及防之下,達成這種效果並不困難,若非他沒把握兩三劍內擊殺自己,不得不顧慮暴雨梨花針,恐怕自己也會被暗中襲殺。

    不過,這只是孟奇的猜測,無法肯定是那道黑影。

    他來回看了看,忽然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發現寒使等人的表情頗為奇怪,沒有驚懼,沒有愕然,反而低眉垂眼,很有幾分恭敬和解脫之意。

    「難道是雪神宮的高層?可他為什麼要滅口?」孟奇疑惑地想著。

    確認整座院子除了通往「南北通」鋪子的地道外,再無任何值得關注的痕跡後,孟奇悄然退出了這裡,不斷變化方向,繞了好大一圈,回到了尤府附近,一邊觀察裡面的動靜,一邊思索著整件事情。

    由於其中謎團太多,誰都可能撒謊,孟奇不斷地閃過新想法,卻沒有清晰的思路。

    …………

    白衣劍神挑戰之事讓城主府略顯混亂,因為崔栩需要閉關「磨劍」,所以將府中各事都交給了崔大小姐崔錦繡,作為叔伯輩,尤同光、穆山、費正青自覺留下,輔助她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不同事情,慢慢把混亂的狀況安定了下去。

    正因為如此,尤同光回到自身府邸時已經半夜,烏云遮月,伸手不見五指。

    「爹,城主應承下洛青的挑戰了?」剛進門,他的三子尤弘博就迎了上來。

    尤同光微微頷首:「五弟期待宗師級的決鬥很久了,想藉此激發自身潛力,靠近那虛無縹緲的人神界限。」

    他說得頗為詳細,因為尤弘博是他最為滿意的一個兒子——大兒子尤弘文沉迷詩書,武功稀鬆,常年居於京城,對繼承家業雖然熱衷,卻不樂意做商賈之事,二兒子尤弘時從小被寵壞,紈袴惡劣,三四十歲還沒有成熟的感覺。

    只有小兒子尤弘博武功盡得自身真傳,對商賈之事又頗有些天分,因此,已經將鏢局的事物盡數交給了他,若是做的好,將來家業就是他的。

    尤同光對長幼嫡庶之分向來不在意,只相信一點:人在江湖,家業唯有才者居之,否則全家將死無葬身之地。

    「多少年沒有宗師級的戰鬥了……「尤弘博很是嚮往地感慨道。

    尤同光呵呵笑了聲:「宗師間的交手並不少,但大多都點到即止,沒有外傳,如今這樣正式的決鬥確實稀少,不過我對五弟有信心。」

    他頓了頓道:「弘博,那批鏢物的事怎麼樣了?」

    尤弘博不敢看自家老爹的眼睛,訕訕道:「還沒找到,若讓我知道是哪個吃裡扒外的畜生做的,一定將他撥皮拆骨!」

    「哼,尤三爺好大的脾氣啊,現在不是尋找內奸的時候,鏢物才是最重要的,若找不到,那就盡快再準備一批,若是,哼。」尤同光難得地沉下臉龐,教訓起兒子。

    尤弘博自然不敢頂撞老爹,討好笑著,與管家等人一起陪著尤同光進了內院,到了書房。

    尤同光習慣性先去書房,於是開了銅鎖,將門一推,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可他卻突然止步,臉上笑容褪去,凝重地看著房內。

    「爹,怎麼了?」尤弘博不明所以地問道。

    尤同光沉聲道:「有人進過書房。」

    管家、護衛等皆惶恐失措,這是他們失責!

    尤弘博知道自家老父武功特殊,善能感應不同的氣息變化,因此沒有懷疑,搶先進去,四下打量。

    「有封信!」他指著白玉佛像前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白紙。

    「取過來。」尤同光吩咐著護衛。

    護衛邁步上去,用銀針等試探過無毒後,拿起書信,畢恭畢敬地呈給尤同光。

    尤同光展開書信時,尤弘博好奇地湊了過去,想看看裡面的內容:

    「聞君有白玉佛像,妙手雕成,鬼斧神工,不勝心嚮往之,今日一觀,誠不欺我也。」

    「然不問自取,非做客之道,留此書信,誠告於君,六日之後,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必不令我徒勞往返也。」

    「申猴拜上。」

    讀完內容,他是又驚又怒,又怕又惱,既恨不得生撕申猴,又期望十二相神知難而退。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尤同光臉沉如水,咬牙切齒地說道,並將書信直接丟到了地上。

    「爹,一定要給申猴一個好看!」尤弘博想到自家爹爹的實力,又想到城主叔叔的武功,壓下了畏懼惶恐,惱羞成怒地喊道。

    管家、護衛們面面相覷,什麼時候十二相神之中的申猴變成雅賊了?

    「明日去請你幾位叔伯過來。」尤同光臉上再也不見一絲笑意,沉吟了一下道:「你崔叔叔要閉關『磨劍』,暫時不要打擾他。」

    說完這句話,他漸漸壓制住了情緒,沉穩道:「對了,將此事宣揚出去。」

    …………

    孟奇觀察了尤府半晚,可尤同光回府發現書信後除了開始暴怒,後來的應對都很冷靜,也沒有做出任何讓人懷疑的舉動,使得他毫無收穫,不得不提前返回了掛單的寺廟。

    翌日,孟奇調息入定、練武鍛體後,悠閒地走向著「絕膳樓」,打算享用午餐並打聽消息。

    沿路上,他買了一頂斗笠,一套常服,以及一套夢寐以求的白色僧袍。

    進了酒樓,孟奇還未坐下,耳朵裡就不斷鑽入崔栩、洛青相關的話題。

    「宗師級的決鬥啊,這簡直百年難遇!」

    「對啊,想不到我們能歷此等盛事。」

    「可惜除了得到邀請的江湖名宿,我們都進不了城主府,看不到這場曠世決鬥。」

    「是啊,太他娘遺憾了,不過我聽說曹蠻子在設賭局,賭這場決鬥的勝負,你們覺得是城主贏面大,還是白衣劍神更厲害?」

    這個問題一出,整個酒樓頓時嘰嘰喳喳一片,都在分析著雙方的實力對比。

    「城主成名二十餘載,踏入宗師也有十年了,豈是初入宗師不久的洛青能夠抗衡的?我看好城主大人!」

    「未必,未必,洛青劍試天下,未逢敵手,沒人能擋下他三劍,氣勢正盛,而城主最近幾年少有出手,恐怕沒有那種鋒銳之意了。」

    「三年前城主破婁山派七星劍陣時,足足用了五招,白衣劍神卻只是兩劍就破陣成功。」

    「三年的時間,說不定城主又打開了一個秘藏呢?」

    眾說紛紜,誰也說服不了誰,差點打起來,好在有賭局設下,他們紛紛將爭執出的怒火轉化為了賭注。

    孟奇舉筷吃著美食,聽著議論,知曉了城主崔栩開始閉關,崔大小姐主持城中一切事物,也知曉了白衣劍神住進大悲寺,焚香齋戒,沐浴洗劍,以待決鬥之日。

    少城主崔錦華真沒在天定城內?孟奇最關注這點,因為他目前掌握的情報真假難分,不得不想辦法「詢問」另外一名當事人崔錦華。

    「對了,你們知道昨晚申猴再次出現了嗎?」曹蠻子讓隨從收起賭金,賣弄起消息。

    「怎麼回事?申猴又殺了誰?」酒樓內不少客人為正經百姓,但也有很多是江湖中人,因此對類似的江湖消息分外感興趣,而且天定城城主乃當代宗師,本地百姓亦少不得關注江湖之事。

    曹蠻子緩緩搖頭,裝模作樣地道:「申猴沒有殺人,而是潛入了『活財神』的家中,在書房內留下了一封信。」

    「什麼信?」有人急切地問道。

    「信上寫的是『聞君有白玉佛像……』」曹蠻子記心倒是不錯。

    眾人聽得倒吸涼氣,這種近乎挑釁的舉動,這種藝高人膽大的展示,讓他們又震驚又嚮往。

    「活財神是宗師之下第一人,申猴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是啊,他偷偷取走佛像便是,還留下書信挑釁,讓活財神臉往哪擱?我看好六日之後,他失敗而歸。」

    「就是,活財神武功不凡,又廣交好友,六天後,十幾位高手將白玉佛像一圍,我看申猴怎麼偷!」

    「聽說如果不是城主決鬥在即,活財神還打算將白玉佛像送到城主府中,嘿嘿,那時候申猴只有自認失敗了。」

    「說來申猴也是陰險,時間選擇得恰好,讓城主無暇幫忙。」

    ……

    酒樓內的客人議論得興高采烈,畢竟江湖之中難得有如此大事頻發的時候。

    孟奇旁聽得很滿意,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白衣劍神與崔城主決戰在即,附近十二相神中人若是有空,少不得過來觀戰一番,以提升見識,這個時候,自己再留下書信,製造出大的動靜,來的十二相神之人自然就會尋覓申猴,讓自己找到完成支線任務的希望。

    當然,僅僅這樣還不夠穩妥,孟奇吃飽喝足後,拿起之前買的斗笠戴在頭頂,悄悄跟在了離開的曹蠻子身後。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6 08:19 PM

第六十九章 江湖紛爭

    天定城乃南北水路樞紐,扼東西來往咽喉,是天下一等一的繁華所在,時值正午,大街上人頭攢動,接踵摩肩,好不熱鬧。

    「包打聽」曹蠻子哼著戲文,護著錢袋,不覺得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會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而且最近設下賭局,身邊恰好有兩名請來的打手跟隨。

    走著走著,他突然感覺腰間有硬物抵住,一道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拐去旁邊巷子。」

    陽光明媚,曹蠻子的額頭卻有冷汗泌出,不敢冒險試探抵住自己腰間的是否真兇器,也不敢質疑對方是否有當街行兇的勇氣,只好慢慢改變方向,往著附近小巷子內走去。

    這個過程中,他發現身邊的「凶人」個頭中等,斗笠前垂,遮住了大半容貌。

    此時,他的兩位打手也發現了不對,但不敢造次,一個小心翼翼地跟隨,一個飛快往前,通風報信,尋求救援。

    穿過兩條小巷子,人煙漸漸稀少,白牆黑瓦,青苔雜草。

    「好了,讓後面那個退到巷子口。」孟奇繼續壓住嗓音吩咐,抵住曹蠻子腰間的食指中指沒有鬆開——全力運轉金鐘罩時,他雙手堪比兵器。

    曹蠻子只好顫抖著聲音讓打手退後,同時哀求道:「這位兄台,大家行走江湖,和氣生財,你若有什麼難處,我曹蠻子絕對幫忙。」

    「聽說你是天定城包打聽。」孟奇可沒說自己觀察兩天了。

    聽到這句話,曹蠻子心中大定,只想快快回答問題,送走瘟神:「全蒙大家抬舉,朋友多,知道的就相對多點。」

    「很好,如果我要請十二相神做事,需要怎麼聯絡他們?」孟奇低聲問道。

    十二相神肯定有對外承接任務的聯絡方式,否則都靠段向非那樣尋找行蹤上門的話,他們早就「餓死」了。

    當然,孟奇懷疑段向非肯定也嘗試了聯絡,得到了情報,要不然怎麼會如此恰好遇上。

    曹蠻子渾身一個機靈,可立刻感覺腰間硬物緊了緊,只好舔了舔嘴唇道:「我不知道兄台找十二相神做什麼,也不想知道,你可以去槐樹街『秋蟬堂』試試,問掌櫃的買七兩六錢無根花,然後直接報任務和願意給的報酬。」

    「若十二相神同意接下,第二日『秋蟬堂』就會賣一種叫『忘憂』的藥膏,你進去直接和掌櫃的交談便是,對了,要預付部分報酬。」

    「不錯,蠻坦誠嘛。」沙啞的聲音在曹蠻子耳畔迴蕩,接著他就聽到噹一聲脆響,地上多了幾塊碎銀子。

    正當他低頭看銀子時,眼前一花,發現剛才劫持自己的人已經消失在了巷子另外一邊。

    「這份身手……」他愣住那裡,略有後怕,若自己不是那麼配合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武功不高,可交遊廣闊,眼力不錯。

    …………

    孟奇雖說打算通過委託任務的方式,雙管齊下地釣出十二相神,但也沒有急於一時,而是每日夜裡監視尤府,白天打坐練武,四處探聽消息,畢竟宗師決鬥和申猴盜佛的事情才剛剛傳揚出去,附近的十二相神很可能還沒趕來,此時若委託任務,肯定會由「申猴」接受,白費功夫。

    到了第四天,附近武林中人陸續趕來,天定城愈發熱鬧,不少客棧酒樓是人滿為患。

    吃飽喝足的孟奇剛回到掛單的寺廟,就看到院內多了兩男兩女,皆青春正茂的年輕人,男的戴卷梁冠,著大袖衫,身材挺拔,兩位少女,一個穿湖水綠長裙,著白色靴子,一個素白勁裝,身材婀娜,長得都算讓人賞心悅目。

    都用劍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好劍……孟奇暗自嘀咕了一聲,這兩男兩女腰間懸掛著的都是長劍。

    有江芷微珠玉在前,又有她劍法難學難精的話語提醒,孟奇對使用長劍的人總是多了幾分審視。

    由於打探消息時不能太過醒目,孟奇並未穿自己購買的白色僧袍,這兩男兩女發現是個灰衣和尚進來後,還以為是寺內僧眾,並沒有太過關注,自顧自地說著話,議論著崔栩與洛青的宗師之戰,議論著申猴留書盜佛之事,顯得很是興奮。

    「若是能一睹當世兩大劍道宗師的交手,我們的劍法肯定能突飛猛進。」湖水綠裙子的少女悠然神往地說道,她五官端正,皮膚白嫩,臉上有幾點淡淡的麻子。

    身材較高的男子笑道:「到時候,我們江南四英的名頭就會傳遍大江南北,水路東西。」

    「可是只有得到邀請的名宿前輩才能進城主府觀戰,唉……」素白勁裝的少女臉蛋圓圓,透著幾分可愛。

    個人相對矮一點的男子看著對面,期盼地道:「寧兄,你不是交遊廣闊嗎?有沒有什麼辦法?」

    ……

    幾人的討論與外面的酒樓別無二致,孟奇實在提不起興趣,直接往自身寄居的禪房走去。

    迎面來了知客僧,笑眯眯地雙手合十:「真定法師,今日怎得回來如此早?」

    「外面太多人,吵得心煩,還不如回來尋個清淨。」孟奇隨口說的。

    知客僧指了指院子內的兩男兩女:「是啊,不少施主都找不到客房,只好寄居禪林。」

    來的江湖人士還真不少啊,連這破爛寺廟都有人來寄居……孟奇腹誹了一句,寒暄片刻,推開禪房入內。

    篤篤篤,孟奇剛坐下,就有人叫敲響了房門。

    「這位施主?」孟奇打開房門,看到兩男兩女中身材較高的那位男子笑眯眯地立於門外。

    他穿著頗為古風,有一雙讓人印象深刻的臥蠶眉,微笑道:「在下江南四英中的寧道古,那三位是在下結義弟妹,紀新,樂詩詩,聶瑤,不知法師上下。」

    我才不需要知道你們的外號……孟奇一邊嘀咕,一邊回答:「貧僧真定,寧施主所來為何?」

    寧道古努力讓自己顯得風度翩翩:「適才在下以為法師乃本寺僧人,卻是走了眼,不知法師是哪一寺高僧?可是來觀宗師之戰和申猴盜佛的?」

    「貧僧乃野狐禪,前幾日就云游到了天定城,非是專程趕來。」孟奇「實話實說」。

    寧道古哦了一聲,交談了幾句就告辭離開。

    合上房門,孟奇踱步回到通鋪,隱約聽見寧道古對另外三人道:「是個普通和尚,沒什麼特殊之處。」

    「看他長相不凡,我還以為是與我們一樣的江湖同道,是名門高僧呢。」湖水綠裙子的少女樂詩詩笑呵呵地說道。

    紀新嘿了一聲:「長得好看卻滿肚子雜草的又不是沒有,難道名門正派是靠長相收徒的?我覺得他八成是隨便練了幾手三腳貓刀法。」

    「不管他,後晚就是申猴盜佛的時候了,我們要不要去尤府附近等待?」聶瑤興致勃勃地說道。

    樂詩詩迅速被轉移了注意力,興奮地道:「對啊,後晚肯定江湖正道齊聚,申猴武功再高,雙拳也難敵四手,一旦被發現,肯定難逃天羅地網,到時候,我們說不定有機會擒住他。」

    「要是能擒住申猴,我們的名頭就真的傳遍大江南北,水路東西了……」寧道古也有點浮想聯翩。

    孟奇撇了撇嘴,專心致志地打坐入定,過了一個時辰,才踱步出門,徑直去了槐樹街。

    「秋蟬堂」是一家看起來很陳舊的藥鋪,掌櫃的老眼昏花,耳朵遲鈍,沒有招呼孟奇。

    孟奇身著青色常服,頭戴斗笠,走到掌櫃面前道:「我要七兩六錢無根花。」

    無根花,根本不存在的一種藥物。

    掌櫃正在撥打算盤,聞言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撥打,聲音蒼老地道:「七兩六錢無根花?」

    「是,宗師之戰前,將尤家幼子尤弘博抓給我,報酬為《幻形大法》。」孟奇刻意改變著聲音道。

    雖然沒有全本的《幻形大法》,但唬弄唬弄人還是可以的,反正自己也不怕十二相神事後的追殺,有本事就追到輪迴空間去!

    聽到《幻形大法》,掌櫃眼皮一跳,猛然抬頭,愣了半響,嘆了口氣道:「今日無根花無貨,明日來取。」

    孟奇滿意一笑,出去連續變化了路線,在僻靜處除下斗笠,換上僧袍。

    回到寺廟,除了「江南四英」,院子裡又多了一些江湖人士,看起來是他們的朋友,正相談甚歡。

    「那和尚是誰啊?」

    「一個普通的掛單僧人。」

    「哦,難怪年紀頗小。」

    簡單的交談後,他們迅速回到了自身的話題,孟奇也專心打坐凝穴去了。

    院內眾人說著說著,忽然發現又進來一位器宇軒昂的男子,大概三十出頭,濃眉紅臉,英武不凡。

    「不知真定法師可是居於此處?」這男人頗有禮貌地拱手道。

    寧道古直覺認為這男子非是普通,於是笑著迎了上去:「我們亦是今日才到,不知誰是真定法師,敢問兄台名諱,我們好請知客出來。」

    「穆恆天。」這男子言簡意賅地回答。

    樂詩詩臉色一變,又驚又喜地道:「可是南方十八水路穆少主?」

    什麼?在場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南方十八水路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勢力,總瓢把子穆山亦天下一流高手,與崔城主更是拜把兄弟。

    而穆恆天年少出名,傳聞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將來有望宗師的人物,與自己等所謂的江南俠客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

    「十八水路共推總瓢把子,沒有少主這個稱謂。」穆恆天表情嚴峻地道。

    「是,穆大俠所言極是。」紀新討好地說道,眾人一片附和。

    這時,穆恆天看到知客僧進來,趕緊詢問真定法師何在。

    知客指了指孟奇的房間:「真定法師剛回來。」

    什麼?那普通的小和尚就是穆少主要找的真定法師?寧道古、聶瑤等人都愣住了。

    穆恆天深吸口氣,走到孟奇房前,拱手行禮,朗聲道:「真定法師,在下穆恆天,替父洗刷恥辱而來,還請迎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7 11:29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9-17 11:33 AM 編輯

第七十章 人的名樹的影

    紀新、樂詩詩等人嘴巴半張,難以置信地看著緊閉的房門,懷疑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覺。

    穆山,南方十八水路總瓢把子,天下一流高手,宗師拜把兄弟,年未及花甲的強者,居然在一個最多不超過十六歲的小和尚身上遭遇了恥辱?

    這是何等的駭人聽聞!

    哪怕他打娘胎裡就開始練功,穆山幾十年沉浸的刀法也非浪得虛名!

    難道是別的事情?他們下意識就如此猜測。

    房內的孟奇,聽到穆恆天的話語後,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這算是個什麼事?打了老的來小的?

    其實他很清楚江湖之中少不了類似恩怨,自己「完勝」穆山,讓他顏面掃地,自然會有盡孝道的兒子、徒弟等前來挑戰,洗雪前恥。

    這就是江湖啊……孟奇暗嘆一聲,語氣平和地開口:「貧僧與穆施主不過切磋了幾招,險勝一二,何來恥辱之說?穆小施主請回吧。」

    平平淡淡的回答在寧道古、聶瑤等人耳中卻如平地一聲驚雷,震得他們魂不附體,恍惚如夢,這年紀不大的和尚居然真的戰勝了穆山?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莫非他駐顏有術,返老還童?或者年紀輕輕就有了奇遇,被人灌頂了一甲子功力?

    如果是後者,想想自己,真是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了!

    穆恆天依然保持著拱手行禮的姿勢:「那日之後,我父鬱結於心,常嘆法師刀法通神,不可以常理觀之,自己白活了半生,在下不忍老父如此,明知為切磋之事,卻不得不厚臉前來挑戰,還請法師同意。」

    孟奇正待拒絕,忽然想起一事,自己目前名聲不顯,很多事情不好辦,說話也沒人信,於是嘆了口氣道:「穆小施主孝心可嘉,那貧僧就與你切磋一下,給你五刀的機會,若能逼得貧僧離開蒲團,就算貧僧輸掉。」

    好大的口氣!這是樂詩詩、聶瑤等人心中泛起的第一個想法,他居然想身不動、腳不移,原地坐著接穆恆天五刀!

    穆恆天可是有望宗師境界的人物,目前僅次於尤同光、崔錦華、申猴等人半籌,強於他的父親穆山,除非宗師在場,誰能辦到?

    穆恆天清楚當時切磋之事,知道真定法師有本錢如此說,於是抽出長刀,恭敬一禮:「還請法師賜教。」

    說完,他推開禪房之門,提刀而入。

    樂詩詩、寧道古等十幾個人全部睜大了眼睛,死死看著禪房之中,可禪房之門不大,上縱下躍的穆恆天又擋住了他們的視線,讓他們只看到刀光縱橫,聽見噹噹噹五聲脆響,然後就見穆恆天臉色難看至極地走了出來,到了門口,轉身施了一禮,苦澀地道:

    「法師果然刀法通神,在下卻是狂妄自大了。」

    「阿彌陀佛,刀法乃身外之物,穆小施主不要太執著了。」

    聲音不大,從禪房內傳出,可聽在寧道古、紀新等目睹了這一戰的人耳中卻有說不盡的高人之感,那盤腿坐於鋪上蒲團的小和尚也彷彿帶上了幾分出塵之意。

    穆恆天長嘆一聲:「多謝法師賜教,在下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說完,他一臉失落地扭頭離開,幾步之間,情緒就調整如初,看不出一絲波動。

    「唉,痴兒。」輕聲一嘆傳入了寧道古等人耳中,讓他們油然而生莫名情緒,怔怔看著那低頭誦經般的灰袍僧。

    可勁兒裝著高僧的孟奇對自己剛才那一番表現非常滿意,高人的形象算是初步豎立起來了,唯一的問題在於,自己還沒達到開竅,掌風、指風什麼的與自己無緣,要不然此時袖袍一揮,房門緩緩關上,一點點將低眉誦經的自己「掩蓋」,那該多麼有範!

    對自己喜歡出風頭,裝高人,扮瀟灑的愛好,孟奇知道的很清楚,並不以此為恥,只要不時時處處如此,影響到辦正事,那就沒什麼,誰沒點愛好?

    唉,此時不管是跳下去關門,還是吩咐外面的人幫忙,都有損高人形象啊!

    孟奇眼不見為淨,直接閉目調息起來。

    過了片刻,知客僧緩步過來將房門掩上,寧道古等人亦慢慢回神,互相看了一眼,都發現對方眼睛裡是掩飾不住的驚愕。

    穆恆天如此強橫的人物也沒辦法在五刀之內將真定法師逼得站起或移動,他的刀法未免太恐怖了吧?通神之說難道不是什麼誇大之詞?

    這種驚爆江湖的大消息讓他們坐立難安,過了片刻就紛紛出門,炫耀自身經歷了一場足以留在江湖史冊中的大事,只有寧道古、樂詩詩這江南四英留在了院子中,彷彿想等待真定法師打坐完畢,攀談幾句,請他指點一二。

    雖說刀劍殊途,但大道同歸,總有相通之處。

    默默估算好時間,孟奇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真定法師,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之前將你當做了普通僧人。」寧道古沒有掩飾,大大方方地說道,想以此拉近距離。

    孟奇自身學劍不成,一看到這些佩戴長劍的傢伙就沒什麼好感,微笑行禮道:「無妨,出家人不好虛名。」

    咱從來沒把自己當做過出家人。

    「法師真乃得道高僧也。」雖然對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和尚這麼說感覺怪怪的,紀新還是笑著奉承道。

    樂詩詩看著孟奇腰中戒刀,好奇地問道:「不知法師出身何派,竟有如此通神的刀法。」

    「貧僧修得野狐禪,偶然得了奇遇。」孟奇故意這麼說,讓他們散播出去。

    「奇遇啊……」樂詩詩、聶瑤兩位姑娘都是眼泛波光,似乎在遙想自己也能有次奇遇。

    寧道古、紀新表現得不明顯,可神色之間還是看得出類似的意思。

    寒暄了一陣,在他們欣喜於結交到一位真正高手時,孟奇臉色一肅道:「貧僧喜愛清淨,日後若是再有挑戰之事,煩請幾位施主就說貧僧不在,呵呵,今晚貧僧也確實不在,要外出訪友。」

    「在下省的。」寧道古笑容滿面地應承了下來,能幫真定法師此等高手的忙,是莫大的榮幸。

    到了晚間,消息徹底傳開,天定城內所有江湖人士或喜歡江湖傳聞的普通人都知道了有個十來歲的真定法師,年紀輕輕,武功卻堪絕頂,不動不移輕鬆接下了穆恆天五刀。

    一時之間,不知多少自負身手的武林人士趕往破廟,試圖挑戰,反正真定法師乃出家僧人,等閒不會傷人性命,挑戰他最沒有風險,若是輸了,輸給此等人物,沒誰會嘲笑,要是贏了,那立刻就聲名大漲,成為宗師之下有數幾人!

    好在孟奇預先吩咐過,寧道古、樂詩詩等江南四英用不在的藉口擋住了他們。

    孟奇繼續著監視尤府,順道看看城主府外圍的夜間活動,翌日午時,喬裝打扮後再次去了槐樹街。

    秋蟬堂外掛著一張木牌,寫著「今日有忘憂藥膏出售」,見狀,孟奇輕輕點頭,徑直入了店門。

    老掌櫃看了孟奇一眼,眼中精光四射:「已經聯絡上了一位相神,也答應了下來,還請客人展示身份,將《幻形大法》前面篇章作為定金。」

    「展示身份?」孟奇明知故問,心中暗暗鬆了口氣,能聯絡上的肯定就不是申猴。

    掌櫃蒼老著聲音道:「不少人通過委託任務的方式設下圈套對付相神,若不清楚客人身份,我們如何事後報復?而且如果客人事後賴賬,我們也知道該向誰討要,放心,我們不會洩露客人身份的。」

    說起事後報復,他倒是坦坦蕩蕩。

    「那好。」孟奇早有心理準備,緩緩點頭答應,與掌櫃一起進了後面的廂房。

    取下斗笠,孟奇直截了當地道:「貧僧真定。」

    「原來是真定法師,呵呵,難怪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可怕的武功,難怪要對付尤家。」老掌櫃恍然大悟,顯然將拿出《幻形大法》的孟奇當做了雪神宮傳人。

    真定法師之名,他亦是昨晚才知道,開始還不相信這麼小的和尚能擊敗穆恆天。

    人的名樹的影,老掌櫃對孟奇的身份再無懷疑,接過了《幻形大法》第一篇——孟奇已經重新抄錄了一份,而且也琢磨過裡面的內容。

    「三日之內,必將尤弘博送於法師面前,到時請交付剩餘篇章。」老掌櫃起身送客,沒問孟奇為什麼自身有足夠實力動手卻委託十二相神。

    孟奇當即離開,沒有抓他拷問的想法,這種外面的聯絡人肯定不知道核心機密,對付他容易打草驚蛇。

    而且十二相神行事隱秘,多半是通過暗記聯絡,不容易跟蹤,即使監視掌櫃的一舉一動,也不太會有收穫——若是能如此輕易地鎖定十二相神,這個組織早就毀滅了。

    出了槐樹街,孟奇看到大道上人頭攢動,佩戴的刀劍比比皆是,望了望天空,只見烏雲低垂,氣氛壓抑,大雨將至。

    這幾日不知會發生多少大事……孟奇內心感嘆了一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7 07:30 PM

第七十一章 可憐的尤三爺

    天色愈發昏暗,孟奇跨入寺廟禪院時,看到裡面一片狼藉,腳印遍地。

    「真定法師,你回來了?」寧道古等人圍坐於石桌旁,驚喜地起身相迎。

    孟奇已經換回灰色僧袍,笑眯眯地道:「阿彌陀佛,今日辛苦四位施主了。」

    不用問,他也能從院中的情況猜出這兩天少不了人登門挑戰,但都被寧道古、樂詩詩等人擋住了。

    「哪裡,舉手之勞而已。」四人齊聲回答。

    孟奇微笑道:「我佛門講究因果之說,若後日『宗師之戰』邀請了貧僧觀戰,四位施主就委屈一下做貧僧的隨從吧。」

    「真的?」樂詩詩、聶瑤兩位少女驚喜出聲,若是能旁觀宗師之戰,哪怕得不到什麼收穫,也足以吹噓很多年。

    寧道古和紀新更快回過神來,恭敬地行禮道:「多謝法師。」

    孟奇輕輕頷首,進入了自己的禪房,聽到四小壓低聲音,興奮地嘰嘰喳喳。

    「唉,我怎麼沒有這樣闖蕩江湖的青蔥歲月……」孟奇故作滄桑地感嘆了一句,然後盤腿坐於蒲團上,仔細地梳理著這幾日遭遇的事情和發現的線索。

    雖然他知道此時最關鍵的事情是「監視」尤弘博,等待另外一名相神自投羅網,但並不著急,因為申猴盜佛之事後,整個尤府處在非常戒備的狀態,尤弘博也開始深居簡出,時常跟在尤同光身邊,以免發生意外,所以,孟奇相信若沒有提前準備,除非辰龍親自出手,否則一時之間他們還抓不走尤弘博。

    而且孟奇自忖,換做自己,抓走尤弘博最好的時機是明晚,等到申猴盜佛,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擄走尤弘博了。

    當然,這只是孟奇自身的判斷,不會「強加」到其他相神頭上,鬼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因此,從今晚開始,就得一直監視著尤弘博,直到相神出現或最後關頭。

    「那晚的黑影,按照寒使的說法,可能是修煉了『幻形大法』的高手,也可能是凝練了眉心祖竅,開了精神秘藏的宗師,而『幻形大法』第一篇可以證實這門奇功確實是修煉眉心祖竅的功法,所以,寒使在這上面並沒有撒謊,除非他懂得另外一門修煉眉心祖竅的功法,以他的實力,這個可能幾乎不存在。」

    孟奇開始推敲著哪些是能夠相信的真話,哪些是需要思索的假話,「若他沒有撒謊,那費正青當時為何隻字不提,只言幻形大法的可能,除非他並不知曉精神秘藏的作用,但這個可能很低,他是崔栩的心腹。」

    「也就是說,費正青在刻意隱瞞開了精神秘藏的宗師出手的可能,而值得他這麼隱瞞,又開了精神秘藏的,只有那麼一位……」

    孟奇眯著眼睛,看著窗戶上的白紙,心中迴蕩著「崔栩」的名字。

    世襲城主,天才劍客,正道宗師,這是崔栩身上的一層層光環,無論是權勢、財富,還是武功,他都近乎達到了正常人能夠達到的極限。

    關於他的事情,孟奇還知道很多很多,比如青梅竹馬,中年喪妻,比如子女雙全,義兄眾多,比如近五年已少有出手,天定城事務都交給了兒子崔錦華。

    「而且,當時黑影只殺了金安成滅口,卻對旁邊毫無反抗之力還知道更多的費正青不聞不問,長劍亦能洞穿我的金鐘罩……可是,崔栩這種權勢、財富、武功都不缺的人物,有什麼必要對付段明誠,鬧得和段向非翻臉?」

    若不是他和手下抓走的段明誠,孟奇實在想不到他有什麼動力去滅金安成的口,直接出盡全力殺自己這個「申猴」便是。

    「莫非為了雪神宮寶藏?可崔栩缺這個嗎?或者他想要裡面的神功秘籍和修煉心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打開三大秘藏,突破人神界限?」

    孟奇思索著「犯罪動機」,勉強覺得崔栩有這個可能。

    「或許他從尤同光那裡知道了雪神宮寶藏之事,於是盯上了身懷一份藏寶圖,又在努力與雪神宮聯繫的段明誠,趁他們會面的機會,一網打盡。」

    不考慮動機是否充足,孟奇越想越覺得事情就是這樣。

    「段明誠的藏寶圖現在應該在崔栩手上了,雪神宮尊者如果熬不住拷問,估計也會交代他們那份藏寶圖,張宗憲夫婦被十二相神追殺,藏寶圖給了崔錦繡,肯定也落到崔栩手中了,尤同光的那份,如果不出意外,必然會獻給崔栩,他可能已經集齊了四份藏寶圖……」孟奇仔細分析後,略微有點心驚。

    但他還有不少疑問,比如那晚三更半夜費正青為什麼要從地道離開,一城之主崔栩為什麼恰好在現場……而最疑惑的一點就是,雪神宮寒使等人是被誰滅口的?

    殺他們之人同樣擅長用劍,且被他們尊敬,似乎是雪神宮高層,不像崔栩,那他有什麼必要殺自己的屬下?

    如果是借寒使等人之口,讓自己將懷疑對象轉移到崔栩身上,事後轉移走便可,何必殺人?

    「而且這個人對我的行蹤似乎瞭如指掌,等到我真正離開了才動手,能一直綴著我而不被我發現的,莫非是當代雪神宮宮主?」孟奇悚然一驚,頗有點後怕,「那他又有什麼目的?揭開崔栩的秘密,逼他交出藏寶圖?但為什麼要滅口……」

    想通了一些事情,迷惑著一些事情,孟奇慢慢將思路理清了,不管如何,主線任務要緊,必須先盯住崔栩,而尤同光那裡就是突破口。

    …………

    鄔豐羽鬼鬼祟祟地穿行於小巷子裡,只有無光的夜晚,他才有少許安全感。

    殺人滅口未遂後,他始終擔心對方告密,惹來三爺的瘋狂報復,所以找了個藉口,暫時躲藏了起來。

    「他背後的高人到底是誰?為何只是警告我而不乾脆殺我滅口?」這幾天來,這個疑問始終盤桓於鄔豐羽心中,讓他食不下嚥,寢不入眠。

    啪,一陣劇痛從後腦襲來,鄔豐羽又氣又惱地暈了過去。

    「又來?」

    這是他昏迷前最後一個想法。

    …………

    尤府附近的屋頂陰影裡,孟奇繼續監視著裡面的動靜,但這一次,他的注意力沒有放在尤同光身上,而是轉移到了東側廂房的尤弘博,看著他正常的熄燈就寢。

    正當孟奇以為又是一夜無話時,一個鏢師打扮的男子在下人引領下,急匆匆進了尤弘博的院子。

    隔得很遠,孟奇聽不到他們在交談什麼,只看到尤弘博似乎很激動地揚了揚手,接著拿起長劍,與鏢師一起出門。

    「危險情況下大半夜出門,必定有鬼,不是相神的陰謀,就是尤府的秘密……」孟奇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綴了上去,不管出現什麼狀況,應該都是自己喜聞樂見的。

    …………

    尤弘博右手緊握長劍,咬牙切齒地隨著鏢師前行,表情猙獰,似乎恨不得將心中所想之人大卸八塊。

    他好歹是尤同光看好的兒子,一路之上沒有多言,克制住了自身情緒。

    「他在這裡?」尤弘博看著眼前的黃牆黑瓦,既愕然又畏懼地道。

    「三爺,鄔豐羽就躲在大悲寺裡,哼,這個叛徒怕是想借白衣劍神的威名嚇阻我們。」鏢師激動地回答。

    尤弘博冷眼看向他:「祝明遠,你也知道白衣劍神,還慫恿我進去抓鄔豐羽?」

    若非這次的鏢物干係重大,他哪會親自出馬,隨便找個鏢頭就可以了。

    「三爺,沒事的,你看鄔豐羽都能躲進去,我們也可以。只要不靠近白衣劍神寄居的院子,怎麼鬧都不怕,前兩天就有兩撥混子在裡面打架,也沒有驚動白衣劍神。」祝明遠趕緊解釋道。

    尤弘博自負身份,相信就算驚動了白衣劍神,也頂多是被教訓一下,沒有性命之憂,而挽回父親的印象更重要,因此,他緩緩點頭道:「好,那我們進去。」

    翻過黃牆,兩人向著鄔豐羽躲藏的院子潛去。

    「糟糕,沒有動靜!」尤弘博並未大意,先行搜索了四周,可意外發現屋內少了呼吸之聲。

    「他,他就在裡面……」祝明遠顯然也很驚訝。

    尤弘博皺了皺眉,推門進去,點亮火摺子後,他右手猛地顫抖,差點將火摺子掉落於地。

    房內床上,鄔豐羽靜靜躺在那裡,雙目圓瞪,凝固著說不盡的恐懼和害怕,已然身亡。

    呼,風聲起,一下將房門帶上,一道黑影突然竄出,雙手如電,封住了震驚之中的尤弘博大穴。

    尤弘博的武功或許並不比這道黑影差多少,但他養尊處優,磨礪甚少,這種狀況下居然守不住身心,忘了防備偷襲,自然被人一擊得手。

    他驚恐地看著黑影,發現是一個身材婀娜的女子,她穿著夜行衣,戴著一張可愛的白兔面具。

    「卯兔?」他想大聲呼喊,可對方面具之下那雙黑幽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的喉嚨,讓他只能吐出這兩個字。

    「尤三爺,放心,只是有人想讓你做人質,只要你乖乖配合,不會有性命之憂的。」卯兔笑呵呵地說道,聲音同樣刻意變得沙啞。

    「你不點我的啞穴,莫非有什麼想問的?」尤弘博一直是個聰明人,只不過經驗太淺了,而祝明遠早就昏睡在地。

    卯兔上下打量著他,輕笑道:「本來沒想過的,但既然抓了你,那就順便問問藏寶圖的事情吧。」

    「誰?」話音剛落,她就戒備地看向窗外。

    窗戶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嬉笑的猴頭出現在兩人眼前。

    「申猴?」兩人同時驚訝出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8 09:34 AM

第七十二章 圍觀的力量

    孟奇一直遠遠吊著尤弘博,不敢靠得太近,免得被相神發現,直到房門關上那一刻,他才確定相神出現,全力施展身法,狂奔了過來。

    他施施然跳進房間,慢悠悠將窗戶關上,等待卯兔先說話,免得十二相神有什麼規矩自己不清楚。

    看著申猴一副回到自家的悠閒模樣,尤弘博是又氣又惱又恨,自己一向自詡為聰明,想不到僅僅是著急了一下鏢物丟失之事,就被卯兔和申猴兩大相神盯上,而急切之中,自己竟然毫無防備。

    「你來做什麼?」卯兔果然忍不住先開口了。

    孟奇嘿嘿笑了一聲:「當然是抓尤三爺換白玉佛像,要不然十幾位高手將佛像一圍,我就算三頭六臂,也盜不出佛像啊。」

    他早就想好了理由,不過心裡卻在腹誹,若真有三頭六臂,那怕是七十二變也練成了,哪怕高手將房間塞滿,一樣能輕鬆盜出佛像。

    「你怎會如此高調地盜佛像?」卯兔沒有懷疑,轉而問起留書盜像之事。

    「之前接下的一個任務,不這麼高調完成不了。」孟奇含糊回答。

    對於別人任務之事,卯兔不便多問,點了點頭:「我的任務是帶走尤弘博,你別和我搶。」

    「無妨,只要尤弘博失蹤,還怕尤同光不就範?」孟奇不太在意地回答,忽然目光一凝,看向合攏的窗戶,沉聲道,「白衣劍神……」

    卯兔驚愕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可突然看到申猴身影一閃,鬼魅般撲到了自己面前,雙手直指胸口大穴。

    猝不及防之下,她躲閃不及,只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雙手同樣抓向孟奇胸前。

    她就不信擅長手上功法的自己會在點穴上比只是刀法出眾的申猴差!

    出手速度,她快於孟奇,十指泛著烏光,抓住了胸前幾處大穴。

    暗金光芒流轉,卯兔只覺雙手戳中了金石,劇痛難忍,然後胸前一麻,僵立在了原地。

    孟奇大口喘著氣,調息了幾下,讓胸前麻痺消去,這卯兔的點穴法頗為特殊,竟然能稍微透過金鐘罩的防禦,影響自己的穴道,若非刻意避開了羶中罩門,恐怕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看來永遠不能小瞧別人的功法,也不能總是這麼簡單粗暴……」孟奇暗自總結著。

    他知道自己對十二相神內部的事情瞭解甚少,稍有答錯就會引來懷疑,因此從頭到尾就沒想過套卯兔的話,而是打算直接抓住她,拷問十二相神的秘密和暗號、對話等細節,如此方能順利混入,完成支線任務。

    「你想做什麼?」卯兔驚恐問道。

    孟奇沒有答話,直接封住了她和尤弘博的啞穴,挾著他們就往外而去。

    這裡並非拷問消息的好地方。

    剛踏入院中,孟奇忽然停步,嬉笑的猴頭下是凝重的表情。

    院內梧桐之下,落葉打旋,白衣勝雪,一把長劍泛著寒光,吸引了所有注意。

    持劍之人身材高瘦,眉成游龍,鼻似懸膽,白衣一塵不染,冷峻之中透著幾分果斷。

    他容貌出眾,可所有人都會忽視這一點,只會注意他那雙幽深鋒銳的黑瞳。

    白衣劍神,洛青!

    孟奇內心幾乎是無奈地響起這個名字,自己難道是烏鴉嘴,一說他就來?

    洛青盯著孟奇,冰冷開口:「十二相神,罪大惡極,當誅。」

    然後他抬起劍,淡淡道:「拔刀吧。」

    我能說我不是申猴嗎……孟奇不清楚洛青什麼立場,自然不可能自曝身份,於是放下卯兔和尤弘博,右手拔出戒刀,心神沉浸入內,左手觸摸著暴雨梨花針。

    長劍刺出,整個院子內所有的光華彷彿都集中在了劍上,寒光照人,皮膚有感。

    孟奇視線之內,只有那道劍光,它佔據了所有空間,遮蔽了天空,從四面八方襲來,浩浩蕩蕩,莫可阻擋。

    一劍之威,恐怖若斯!

    孟奇知道自己的感官已經被徹底影響,可知道歸知道,此時根本無從分辨真正的長劍從何刺來,恐怕就算自己布下銅牆鐵壁的防禦,也只是感官影響之後的「銅牆鐵壁」,真正情況下漏洞百出。

    洛青看來開的也是精神秘藏,難怪初入宗師就敢挑戰崔栩!

    而且他比崔栩更恐怖,不是身如虛影,而是劍藏八方,暴雨梨花針僅僅能對付一個方向,無可奈何!

    孟奇閉上眼睛,收斂聽力,遺忘皮膚,整個世界頓時變得一片清靜,彷彿在佛堂誦經,彷彿在入定忘我,彷彿在暮鼓晨鐘。

    接著,長刀揚起,佛像坍塌,喧囂入耳,鐘鼓破損!

    刀意迸發,無遮無掩,孟奇神奇地把握到了洛青這一劍刺來的痕跡。

    洛青神色略微恍惚,似乎被刀意干擾,長劍遲緩了一點。

    正當孟奇「斷清淨」即將斬出,襲向洛青時,院外忽然飛進來七八人,有赤著雙手的,有手握長棍的,各種兵器不一而足,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戴著面具,分別是鼠、虎、牛、蛇等。

    十二相神?

    孟奇一驚,「斷清淨」沒有斬出,而這七八個相神的目標非是孟奇,趁著洛青略有恍惚的時候,刀劍相加,棍棒奇襲,殺氣逼人。

    洛青長劍一劃,絕大部分相神的兵器都神奇地自己改變了方向,擊在了虛處,只有子鼠,雙掌翻飛,欺到了洛青身邊。

    洛青神色不變,長劍下移,直接用劍柄戳向子鼠的雙掌。

    他們利用我暗殺洛青?

    見狀,孟奇大吃一驚,還好自己沒有真正施展出「斷清淨」,要不然被人知道了底牌事小,脫力之後遇到這群窮凶極惡的相神,那還真是凶多吉少。

    此時一團混戰,外面又不知是否還有埋伏,孟奇不願糾纏,抓起尤弘博就往外逃走。

    雖然自己不知道哪裡露出了馬腳,但現在的事實證明,十二相神早就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並借此布下圈套,用尤弘博之事,引自己與洛青對決,等到關鍵時刻,突然動手暗殺洛青!

    所以,抓不抓卯兔都沒有關係了。

    來的相神都在對付白衣劍神,無人阻止孟奇一溜煙消失,只有卯兔緩緩站起,凝望著孟奇的背影。

    她竟然沒有被封住穴道!

    「你的點穴法太差了,還想陰你一下的……」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但自忖實力與孟奇相差頗大,沒有敢追下去。

    遠遠離開大悲寺,繞了好幾個圈子後,孟奇才放慢了腳步,心中冒起一個個疑惑:

    「我怎麼露出的馬腳?」

    「他們為什麼肯定我能干擾或抗衡洛青一二,不至於被秒殺?」

    「他們竟然猖狂到了敢於暗殺宗師……」

    …………

    翌日深夜,沒事人一樣的孟奇悄悄來到了尤府附近,四週一看,好傢伙,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藏滿了人!

    許許多多武林人士都來旁觀申猴盜佛,一是此乃值得炫耀的見聞,二是搏一搏運氣,要是能抓住申猴呢?

    「真定法師,這裡,這裡?」樂詩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孟奇抬頭看去,發現他們四人正躲在屋簷下的樑柱上。

    「真定法師,只有這裡有位置了。」丁道古也小聲地說道。

    孟奇嘴角抽搐,這到底是演唱會現場,還是江湖凶人的辦事之地?

    攀上房梁,孟奇看著遠處尤府,低聲問道:「申猴還沒來?」

    「沒有,聽說活財神等二十名高手將佛像圍在了中央,誰也盜不走。」聶瑤說著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

    尤家正堂內,擺著一張方桌,上面放著白玉佛像,以尤同光為首,二十位高手將它團團圍住,鳥飛不進,蟲爬不入。

    「老尤啊,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哪怕宗師,也只有硬搶了,那申猴又怎麼可能是宗師?」一位穿著福祿袍的員外模樣老者呵呵笑道。

    尤同光嘆了口氣:「我總是心神不寧。」

    話音未落,轟隆一聲巨響傳來,震得房屋微微發顫。

    「霹靂堂的天雷子?」有老者驚呼道。

    「小心申猴調虎離山!」尤同光大聲提醒,於是所有人都背對著方桌,戒備著各處入口,戒備著屋頂。

    這時,又有人遠遠喊道:

    「三爺被抓了!」

    「三爺被抓了!」

    尤同光臉色大變:「還請各位守住,我去救犬子。」

    玉佛哪有兒子重要!

    其他人自無話說,反而猜測著是否申猴的真正目標是尤弘博,佛像只是轉移注意的計謀。

    討論之中,尤同光已經追趕而去,他們繼續戒備。

    過了一陣,喧囂漸漸停止,尤同光帶著萎靡的尤弘博走了回來,剛剛邁步入內,表情突然僵住,眼神凝固在了眾人身後。

    「老尤,怎麼了?」有人暗自忐忑。

    尤同光指著他們身後:「玉佛被盜走了……」

    眾人驚愕轉頭,發現方桌上哪還有白玉佛像,只一張紙片孤零在那裡!

    「承蒙餽贈,不勝感激,申猴拜上。」

    有人茫然念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8 08:02 PM

第七十三章 爾虞我詐

    「承蒙餽贈,不勝感激,申猴拜上。」

    隨著這句話念出,正堂內的氣氛呈現一種難以言喻的凝固,在場二十位高手的表情似驚似疑,又透著無法掩飾的難看。

    團團圍住之下,眾目睽睽之中,申猴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白玉佛像,這實在驚世駭俗,讓人無法置信!

    可再難以相信,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尤不得他們不信,一時之間,有人臉漲得通紅,有人臉色鐵青,有人雙手顫抖,有人咬牙切齒。

    「怎麼會這樣?」終於有人咆哮出聲。

    「內鬼,一定有內鬼!」穿著福祿袍的老者虎視著其他人。

    除非申猴已經成佛成聖,否則只有這種可能!

    眼見眾人要爭執起來,尤同光嘆息了一聲:「各位皆是尤某好友,莫要為此事傷了和氣,白玉佛像不過身外之物。」

    「老尤,此事關系我等的老臉,你莫要多說,白玉佛像雖然不大,但藏在身上還是容易被發現的,我先讓大家搜身!」福祿袍老者坦蕩地拍了拍胸口。

    為證清白,眾人紛紛同意,可一番檢查之後,包括尤同光在內,所有人身上都沒有白玉佛像。

    場面再次陷入了難堪的靜默。

    …………

    尤府附近各個隱蔽處,當轟隆巨響爆發時,所有人都激動了,興奮了,紛紛探頭望去,尋找黑夜裡「奔波」的人影。

    「沸騰」的狀況讓孟奇忍不住腹誹了一句,這簡直就像是等待天皇巨星登場嘛。

    過了片刻,尤府內的混亂漸漸平靜了下來,夜色愈發深邃。

    「申猴知難而退了?」聶瑤圓圓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望,還以為有申猴大戰二十位高手的盛況出現,那樣的話,她就能在旁邊補刀了。

    「當然,二十位前輩高手將白玉佛像圍在中*央,哪怕宗師出手,也沒那麼容易得手,何況申猴?嘿嘿,他肯定縮了,以後名聲掃地。」紀新又失望又高興地說道。

    寧道古和樂詩詩與他們的表情相同,顯然心思相仿,但想著身邊有位大高手,紛紛轉頭,誠懇地問道:「真定法師,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孟奇呵呵笑道,「申猴怕是有幾分把握,否則大可不必挑釁尤施主。」

    「或許申猴的目的是其他,佛像之事只是個幌子,反正十二相神一向以心狠手辣,陰險狡詐著稱,而名聲掃地對他毫無影響。」寧道古若有所思地道。

    「也是,只要真正目的達到,江湖同道沒誰會嘲笑申猴,只會愈發地畏懼他。」樂詩詩和聶瑤同時點頭。

    話音未落,前方忽有輕微嘈雜產生,且沒有迅速平息,反而越來越吵,越來越亂,漸漸蔓延了過來。

    「申猴盜走佛像了!」

    「申猴無聲無息取走佛像了!」

    一道道壓抑不住的驚訝聲音傳入了寧道古、樂詩詩等人耳中,讓他們目瞪口呆,回不過神來。

    「怎麼可能?二十位高手將白玉佛像團團圍住,哪怕蚊子都飛不進去!」

    「莫非是直接打敗了二十位高手?」

    「如果這樣還好,我頂多嘆申猴恐怕為宗師,可不是說了無聲無息嗎?這實在難以想像,真是近於鬼神了!」

    很快,他們清醒過來,又震驚又疑惑又興奮地討論了起來,覺得不枉自身等待半夜,申猴真是又秘又可怕!

    孟奇聽著周圍的驚嘆,臉上掛起了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

    …………

    半天之前,大悲寺附近的樹林裡。

    「這是藏寶圖,我兒子呢?」尤同光沒有了和氣生財的笑容,一張臉沉得能滴下水。

    「自然在安全地方,等我確認過藏寶圖無誤,再告訴你地點,你自己去接。」孟奇依然戴著嬉笑的猴頭面具。

    他今天四處打探著消息,結果昨晚大悲寺內發生的事情無人知曉,彷彿白衣劍神與八位相神之戰只是自身的幻覺,既沒有白衣劍神受傷或身亡的情報,也沒有相神失敗身死的傳聞。

    「一手交人,一手交圖。」尤同光眼神冰冷森寒。

    孟奇悠然道:「藏寶圖一共四份,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湊齊,我也不過隨便試試,並不太熱衷,而尤老先生你雖有三子,卻只有幼子成器,我可以不要藏寶圖,你能不要尤弘博嗎?」

    「你!」尤同光怒道。

    孟奇沙啞著聲音,怪笑兩聲:「所以,你只能聽我的。」

    「若是弘博有個三長兩短,老夫就算散盡家財,也要將你們碎屍萬段。」尤同光咬牙切齒了一番,將藏寶圖丟給了孟奇。

    孟奇接過一看,發現藏寶圖並不十分陳舊,應是重新臨摹而成,心中頓時有數,略微一掃後道:「你已經將原本獻給崔栩了?」

    「是,這是老夫留下的抄本。」尤同光沒有隱瞞。

    「我姑且相信尤老先生你一回,若藏寶圖有假,我們奈何不了你,還奈何不了你的家人?除非你能讓他們從此不出門,否則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孟奇隨心所欲地說著反派台詞。

    尤同光哼了一聲:「我不會拿自己兒子冒險的,可以告訴我地點了吧?」

    「不急,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孟奇輕笑道。

    「不是說好只要藏寶圖嗎?」尤同光異常惱怒。

    孟奇嘿了一聲,努力讓眼光變冷:「我說過,你只能聽我的。」

    尤同光雙拳握緊,青筋暴突,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你問吧。」

    孟奇突然喝道:「崔栩將段明誠關在哪裡?」

    尤同光退後一步,用驚懼的眼神看著孟奇:「你,你從哪裡聽來的謠言?」

    「我很確認,只是想問你段明誠被關在哪裡。」孟奇平靜地道。

    「荒謬,怎麼可能!」尤同光冷笑道。

    孟奇沙啞笑了兩聲:「尤老先生,你知道我為什麼肯定你是雪神宮護法後裔,有藏寶圖傳承嗎?」

    「不是從雪神宮餘孽那裡得到的消息嗎?」尤同光毫不客氣地稱呼著雪神宮之人。

    孟奇笑道:「非也,是費正青告訴我的,我本來是想調查段明誠的下落,他卻故意將我的注意力往雪神宮方向引,特別點名尤老先生你可能是雪神宮餘孽,與雪神宮之人有書信來往。」

    「書信來往?好你個費正青!」聽到書信來往,尤同光頓時相信了孟奇,因為與他有書信來往的雪神宮之人早就在那晚被他殺了滅口,只是不知書信毀沒被毀掉,有沒有被費正青得到。

    孟奇淡淡地道:「千不該,萬不該,崔城主當晚對我動手了,讓我知道了段明誠真正的下落,所以才會問你他關在哪裡。」

    「五弟對你出手了?」尤同光看著孟奇的眼神就像看著怪物,不相信崔栩出手之後,他還能活下來。

    孟奇呵呵笑道:「我有保命之物,崔城主知難而退,尤老先生,你可以回答我了吧?」

    尤同光表情變幻了幾下,嘆了口氣道:「老實說,這件事情,五弟從未告訴過我,或許擔心我的雪神宮背景,但我經營多年,又捨得花錢,還是得到了消息,段明誠目前被關在城主府地牢的最底層。」

    「我以為只剩屍體了,崔城主倒是心慈手軟。」孟奇的眼睛死死盯著尤同光的臉,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他擔心段明誠複述的藏寶圖有假,所以暫時不殺,等錦華侄子初步探查藏寶之地歸來,就是段明誠被滅口之時。」既然開了頭,尤同光也沒有再遮掩。

    孟奇哦了一聲:「難怪張宗憲夫婦將藏寶圖獻給崔大小姐後,少城主就一直不在。」

    「這種事情,只有兒子才能讓他放心。」尤同光露出一抹苦笑。

    「這麼說來,當時崔城主和費總捕頭半夜從地道離開,是為了殺真定和尚滅口?」孟奇說出自己的判斷。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根本被排斥在外。」尤同光搖了搖頭。

    孟奇沒再多說,直接問道:「把地牢位置、防禦佈置等告訴我。」

    尤同光詳細說了一遍,末了道:「申猴,現在可以告訴我弘博所在了吧?」

    「我還有個要求,最後一個。」孟奇嘿嘿笑道。

    尤同光深吸口氣道:「你說吧。」

    「今晚把白玉佛像『盜』出來,我相信你有辦法。」孟奇看著尤同光的眼睛道。

    「那白玉佛像貴重歸貴重,但也不是價值連城……」尤同光很是不解。

    孟奇微笑道:「我可不想說到做不到。」

    我就是這麼好面子的人!

    「好吧。」尤同光點了點頭。

    孟奇頷首道:「今晚,我會將尤三爺送到董府花園,你『盜』走白玉佛像後自去那裡接他,佛像扔到井裡便可。」

    尤同光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什麼也沒說就扭頭離開。

    孟奇站在那裡,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忽然輕笑了兩聲,自語道:「演技真不錯,只說部分真話產生的效果很有趣。」

    …………

    翌日,正當申猴從眾多高手保護下神奇地盜走佛像之事沸反盈天時,孟奇收到了崔錦繡送來的請帖——作為能戰勝穆山、穆恆天、申猴的大高手,與崔錦繡也有一面之緣,真定法師自然被邀請觀戰了。

    「就看今天了。」孟奇笑了笑,專門取出白色僧袍換上,施施然出門。

    「真定法師……」寧道古等人早就等待於院子裡,異常激動的模樣。

    可他們剛剛行完禮,卻突然愣住,因為白色僧袍飄飄的真定法師唇紅齒白,帶著幾分灑脫出塵之意。

    前些天真定法師只是個武功高強的小和尚,今天他真正有了少許高僧的色彩。

    孟奇很滿意這種狀況,轉著佛珠,微笑道:「阿彌陀佛,四位施主隨貧僧前往城主府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9 10:47 AM

第七十四章 地牢

    城主府佔地極廣,幾乎是半個城南,內含一處校場,供崔家及親近家族子弟練武之用。

    校場鋪設青石,直面蒼天,東邊是一丈高的石台,乃平日里長輩觀看武事和點評之處。

    今日,烈陽當空,萬里無云,十丈長的石台上擺放滿了一張張太師椅,不少武林名宿、前輩高人已然就坐,背後分別站著自身弟子或晚輩。

    這是讓他們能一睹宗師之戰的風采,多多體悟武道真髓,少走一些彎路。

    孟奇帶著寧道古等人抵達時,已經日正當空,距離比武只有半個時辰,崔栩一身素袍,頭紮木製髮簪,閉目坐於椅上,長劍橫於膝頭,與周圍喧囂格格不入,自成一體,沉靜無波。

    守在台階前的是兩位崔家子弟,接過孟奇手中的請帖後,翻看了一下,朗聲道:「真定法師到!」

    頓時,台上一道道目光投射了過來,不少武林名宿紛紛訝異地竊竊私語:

    「他就是真定?」

    「年紀未免太小了吧?怎麼可能打敗得了穆家父子?」

    「聽說連不可一世的申猴也險些喪命他手?」

    「難以想像,難以想像!真是英雄出少年嗎?」

    「唉,大江後浪推前浪。」

    聽到這些話語,孟奇心中暗爽,表面卻不動神色,低聲宣著佛號,慢步邁上台階,在婢女引領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一派淡然出塵的模樣。

    寧道古、樂詩詩等江南四英跟在孟奇身後,皮膚繃緊,步伐虛浮,心臟激動得快要跳出來了。

    那麼多大派掌門,那麼多前輩名宿,明日裡連見都沒法見到,如今卻近在眼前,這讓他們怎麼不激動,怎麼不緊張,怎麼不興奮?

    即使沒有宗師之戰,光是這段經歷,也讓他們覺得不虛此行,這在江湖上亦是一份「資歷」,至少在前輩高人面前混了個臉熟!

    那是龍游宗掌門……那是南方十八水路總瓢把子……一個個聲名顯赫的人物出現在了樂詩詩等人視線裡,他們強忍住激動,低眉垂眼,目不斜視地隨著孟奇前行。

    看了孟奇一陣,武林名宿們紛紛收回了目光,各自議論著此事,不時有人到來,被婢女迎上,也不時有人離開,去門口觀望白衣劍神的行蹤,場面顯得有些隨意和混亂,畢竟他們一個個都是身份貴重之人,崔栩又閉目不語,光靠崔錦繡和費正青根本壓不住場面。

    這樣的狀況下,孟奇忽然起身,微笑對婢女道:「貧僧欲要方便,不知該往何處?」

    婢女頗為驚訝,她始終覺得前輩高人是不會在這種場合出現類似「需求」的,寧道古、聶瑤等人也差不多是相仿的表情。

    驚訝歸驚訝,婢女還是將孟奇引到了院子裡,指著茅廁道:「法師,就是那裡,你記得路回去嗎?」

    「記得,你不用等我。」孟奇不疾不徐地回答。

    婢女趕著回去服侍別的貴客,沒有多說什麼,匆匆離開。

    孟奇深呼吸一口,展開身法,躲避著各處院中的僕人,向著尤同光說的地牢方向潛去。

    或許是因為光天化日,眾人警惕皆不高,孟奇順利通過了最熱鬧的院落,抵達了西南處的地牢。

    這裡特意栽種了一片樹木,將地牢與內院隔開,因此顯得頗為陰森。

    地牢外牆由巨石砌成,沉重的鐵門隔絕了內外,而門口守著兩個彪悍的提刀男子。

    孟奇撿起一塊石頭,屈指一彈,撞中了另外一邊的牆壁。

    啪,響聲讓看守者同時轉頭,望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就在這時,孟奇如大鵬展翅,迅捷地撲到了他們身前,雙拳左右一分,分別打在了他們頭部。

    啪啪,孟奇還稱不上沙缽大的拳頭同樣有力,直接將兩人打翻在地,暈厥了過去。

    俯身點了他們的穴道並拖到林子裡後,孟奇大搖大擺地走到了鐵門前,扣住門環,篤篤篤地敲響。

    響聲很有韻律,三長兩短,如此重複了三遍。

    過了片刻,鐵門發出沉重的吱吱聲,緩緩向著後面退去。

    大門稍微打開後,裡面之人通過縫隙發現了不對,門口守著的人呢?那頗有幾分出塵之意的白衣和尚是誰?

    他們反應極快,立刻就要將鐵門重新合攏。

    孟奇雙掌拍出,按在鐵門之上,用盡全力地往前推。

    「給我開!」

    孟奇低喝一聲,皮膚暗金泛起,胳膊肌肉膨脹。

    門後兩人頓時跌跌撞撞往後,根本無法阻止鐵門的敞開。

    太暴力了!太野蠻了!

    剛剛還以為他是個出塵得道的高僧,是個俊美灑然的和尚,現在看來,就是一蠻子嘛!

    門後兩人看著孟奇因為迸發全力而顯得有點猙獰的面容,產生了一種剛才被他外表打扮欺騙了的感覺。

    孟奇躍入地牢,在兩人呼救前封住了他們的穴道,搜出鑰匙,打暈過去,丟到一邊。

    「真是有損形象啊。」孟奇彈了彈白色僧袍,握緊戒刀,身法加快,踏著向下的階梯飛奔。

    一路之上,孟奇目標明確,那就是地牢最底層,遇到之人要麼刀背抽暈,要麼封住穴道,竟無一合之敵。

    也許是沒想到有人能闖進地牢,分散在各處的獄卒和看守高手無法形成有效集結,產生合力優勢,加上孟奇身法詭異,所以被他迅速突破,沒有激起一絲波瀾,行進路線之外的地方,甚至不知道這邊出了事情。

    連下三層,孟奇看到了尤同光描述的狹窄鐵門,然後在旁邊看守高手身上找到了鑰匙,插入打開。

    碰到這扇鐵門時,孟奇右手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彷彿裡面不是地牢,而是冰窖。

    當然,這對承受過寒龜凍意侵襲的孟奇來說,沒有任何影響,輕輕一推,鐵門緩緩打開。

    鐵門之後,冰霜凝結,一股股寒氣從底部沿著狹窄的甬道往上翻滾。

    孟奇臉色平靜,直接衝入甬道,往著底部而去。

    這條甬道大概有十丈長,孟奇幾個呼吸之間就看到了底部場景。

    那裡確實是冰窖,擺放著一方方冰塊,在甬道兩側火把照耀之下,閃爍著瑰麗夢幻的色澤,而冰塊堆積之中,有一具青玉棺材,泛著幽幽光芒。

    孟奇微微皺眉,放緩了腳步,因為狹窄甬道的出口站著一個人,他白發蒼蒼,臉色紅潤,始終帶著和善的笑容,儼然便是尤同光!

    而他的身後,躺著一個年輕人,雙目緊閉,臉色泛青,頭頂隱隱有白氣冒出。

    「你來了。」尤同光笑眯眯地打著招呼。

    他與孟奇之前,有一道透明難以察覺的冰牆,分隔了內外。

    孟奇不驚不怒,平平淡淡地回答:「我來了。」

    「看你的樣子,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尤同光背負雙手,依然笑容滿面。

    孟奇撫摸著戒刀,緩緩開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知道可能有陷阱,為何要來?」尤同光雙手伸了出來。

    孟奇首次露出笑意:「不得不來。」

    「那現在後悔嗎?」尤同光沒有詢問孟奇不得不來的理由。

    孟奇嘆了口氣:「有的考驗是針對你的勇氣和判斷的。」

    「你勇氣可嘉,可判斷似乎不太準。」尤同光嗤笑了一聲。

    孟奇搖了搖頭:「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其他相神能肯定申猴是假冒的,為什麼他們會相信我有可以威脅到白衣劍神的能力。」

    「那你想通了嗎?」尤同光笑容變淡。

    「當然,子鼠先生。」孟奇盯著尤同光的眼睛。

    尤同光輕吸口氣:「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五弟為何如此肯定你能威脅到洛青,但他既然這麼說了,我們只好相信,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有保命之物,崔城主,嗯,也是辰龍先生,知難而退了嗎?」孟奇見他不知道暴雨梨花針,怎麼可能傻乎乎地告訴他。

    正是因為相神利用自己對付洛青之事,孟奇第一次將十二相神與宗師崔栩聯繫了起來,自己能威脅到宗師的兩項能力之中,「斷清淨」刀法尚未施展過,暴雨梨花針也只亮相過一次,唯黑影見過,而那黑影,孟奇經過分析,覺得十有七八是崔栩。

    這麼一想,事情就變得簡單清晰了,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申猴是假,因為沒有誰會傻乎乎地去對付「自家人」,第二天的試探純粹是做戲,一是讓自己想不到當時試探的人大部分是相神,二是稱量一下自己的武功。

    不過崔栩的判斷出了點錯,自己靠斷清淨刀意就初步摒除了感官干擾,沒有使用暴雨梨花針,因此,洛青基本沒有損失戰力,只是失了先手,猝不及防——當時,他們不得不動手,因為洛青劍招一緩,自己格擋之後就能遠遁,到時候,洛青連猝不及防的機會都不給他們了。

    沒待尤同光回答,孟奇繼續開口:「想不到辰龍竟然是崔城主,難怪是宗師。」

    「唉,自小敏亡故,五弟整個人就變了,整天嘮叨著什麼人神界限,什麼起死還生,然後弄出了這個『十二相神』組織,蒐羅武功秘籍。」尤同光喟嘆道,「我們這些做兄弟的,還能說什麼?不管怎樣,都會支持他,而且也能撈到很多好處。」

    這時,孟奇看到尤同光身後寒氣翻滾,凝結出了幾行文字:

    「混入十二相神失敗。」

    「調查清楚了十二相神的秘密。」

    「支線任務判定完成,獎勵一百五十善功。」

    「支線任務二觸發,殺死子鼠,獎勵六十善功,殺死辰龍,獎勵一百二十善功。」

    孟奇臉上的笑容真摯了幾分:「你們布下這麼大的圈套,應該不是為了對付我這個小和尚吧?」

    尤同光點了點頭,望著孟奇身後:「閒隱先生,出來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19 08:35 PM

第七十五章 兩隻老狐狸

    孟奇輕輕挑眉,順著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身後,只見甬道側緣,火光黯淡之處,突然冒出來一條人影,頭戴綸巾,身著儒袍,面容清臒,頭髮花白,正是閒隱先生段向非。

    他的出現並不給人突兀之感,也不是憑空凸出,而是讓孟奇有一種之前那個地方自己完全沒有注意過的感覺,亦像是眼前原本無法察覺的迷霧一下消失了。

    啪,一道透明晶瑩的玉璧從甬道上方落下,將孟奇和段向非隔開。

    「我始終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可完全沒有頭緒,想不到原來是閒隱先生,別來無恙否?」孟奇恍然道。

    段向非背負雙手,氣質悠然,哪怕已經落入了甬道陷阱,也不顯慌亂,微笑開口道:「事關犬子之命,老朽不太放心,只好一路跟隨申猴先生你,想不到你居然是假的。」

    「假不代表不能辦事。」孟奇同樣沒有驚慌失措,嘆了口氣道:「這麼說來,殺了寒使之人就是閒隱先生你了?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殺他們滅口?」

    「很簡單。」甬道入口傳來一道清雅的聲音,素衣素袍、頭紮木簪的崔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立在了那裡,這正是段向非沒有急速倒退,脫離甬道的原因。

    崔栩手中握劍,表情冷峻,眼神淡然:

    「因為他是雪神宮當代宮主。」

    孟奇撫掌道:「難怪,難怪!閒隱先生好神奇的『幻形大法』,竟然能讓貧僧一路被綴著卻毫無所覺。」

    「彫蟲小技,徒然君笑。」段向非沒有否認,「我之所以殺掉寒使他們,是因為崔老鬼就在附近,若是被他抓住寒使等人,知道了給你說的內容,就會確認我的身份。」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崔栩:「崔老鬼,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崔栩也不急著動手,冷冷道:「調查明誠失蹤之事時,所有線索都指向雪神宮,你卻不太熱衷,草草調查後就藉口父子關係不睦而離去,別人或許會信,卻瞞不過我,當時我就想,除非你能確認並非雪神宮動的手,否則斷然不會如此行事,而你為什麼能確認呢?」

    「再聯想到明誠與雪神宮藉著藏寶圖之事暗通曲款,以及他裝成紈褲子弟以掩飾武功高強,我心中就有所明悟了,只不過不太確認,因此藉著假申猴一步步引你入局。」

    段向非苦笑道:「對啊,只有雪神宮實際的主人才能確認並非雪神宮動的手。我還以為是明誠熬不住苦刑,將這個秘密告訴了你。」

    「明誠倒是條漢子,若你不是雪神宮宮主,當為錦繡良配。」崔栩少有地讚美了一句。

    「當時我有點懷疑是你擄走了明誠,可又怕身份暴露,只好藉機遠遁,通過引導申猴來調查這件事,唉,沒料到十二相神是你一手組建的,我棋差一招,輸得不冤。」段向非嘆了口氣。

    「你也是老謀深算,若非申猴暴露太早,威脅又大,說不得你就全身而退了。」崔栩輕輕點頭,讚了段向非一句,他似乎想要讓老友死得明明白白。

    段向非呵呵笑道:「哪比得你深謀遠慮,連我唆使洛青前來挑戰,都未能引開你。」

    「原來洛青是你唆使來的,難怪時機恰到好處,若非真定法師能對宗師造成一定威脅,我怕是沒那麼容易脫身,光靠大哥,恐怕攔不住你離開。」崔栩看了孟奇一眼。

    段向非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而且卯兔綁架尤弘博之事讓我更猜不到你們就是十二相神,不過我離開時,洛青雖然失了先手,但也不至於被重創吧?」

    「後來我出手了,所以洛青剛才來信,將決鬥推遲七日。」崔栩像在說一件日常瑣事。

    段向非嘿了一聲:「洛青初開精神秘藏,哪是你的對手,你元氣和精力兩大秘藏,怕是又開了一個吧?」

    「嗯,元氣秘藏,段兄,你一直號稱開的是元氣和精力兩大秘藏,現在看來,怕是撒謊了,你的『幻形大法』應已圓滿了。」崔栩輕輕點頭。

    段向非笑了笑:「有『幻形大法』在,精神秘藏相對簡單,我開的是精神和精力兩大秘藏。」

    「你倒是坦白。」崔栩表情不變地道。

    段向非悠然笑道:「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坦白一下又有什麼。」

    「你沒有勝算的,這條甬道佈滿機關,能射出無數強弩,每一支都等同於我七八成功力一劍。本來大哥還故意製造了鏢物丟失之事,準備將霹靂堂的三百枚天雷子埋在這裡,可惜為了對付洛青,不得不用這件事引出不知情的弘博,所以,為了不讓你懷疑,只好放棄。」崔栩淡淡說著陷阱,「但有我在這,效果也是一樣。」

    這兩隻老狐狸!孟奇聽得撇了撇嘴巴,敢情自己成了他們彼此試探的棋子了!

    「哼,不管你們是老謀,還是遠慮,我只知道一點,咱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暗暗握拳道。

    正當段向非要說話時,孟奇突然開口了:「閒隱先生,確認一下這裡躺著的是不是段明誠。」

    崔栩、段向非、尤同光都莫名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關心這個。

    「是犬子。」段向非愕然之後,緩緩點頭。

    孟奇頓時笑得露出一排白牙:「我的任務完成了,閒隱先生,報酬呢?」

    這下,三道莫名的目光都變成了看白痴的眼神,這種時候還想著任務不任務?你先活著出去再說吧!

    冰窖內寒氣翻騰,再次凝結出文字:

    「找到了段明誠。」

    「主線任務完成,獎勵一百五十善功。」

    「身處戰鬥之中,無法回歸,脫離後半個時辰內可隨時選擇回歸。」

    孟奇略微一愣,還以為能直接回歸的,不過這也算預料之中,畢竟類似的狀況自己曾經考慮過。

    這樣也好,至少戰鬥完能立刻回歸,不用擔心重不重傷,是否瀕死的問題了!

    想到這裡,他渾身戰意沸騰,握著戒刀的手愈發用力。

    「真定法師,你覺得我會準備報酬嗎?」段向非好笑地回答。

    孟奇白牙燦爛:「其實你之前許諾的報酬,我都不想要了,我只要『幻形大法』,崔城主將你困在這裡說那麼多,恐怕也是想要這個。」

    崔栩略微愕然,旋即平淡:「段兄,複述一遍『幻形大法』和有關人神界限的秘密吧,不要耍花樣,你應該很清楚,以我對精神秘藏的瞭解,不難判斷出真假,如果你配合,到時候你死明誠活,否則兩個一起死。」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這些?」段向非沉吟了一下。

    崔栩的目光越過段向非和孟奇,望向冰窖內的棺材,神色變得柔和:「修為越深,我越相信人神界限的存在,而關鍵就在精神秘藏,若能得到『幻形大法』,加深眉心祖竅的修煉,當能一舉打破人神界限,破空飛昇,到時候,呼風喚雨,起死回生,不在話下。」

    「唉,你倒是用情至深。」段向非嘆道。

    崔栩收回目光:「你可以不說,反正藏寶圖在我手上,到時候一樣能得到。」

    「原來錦華侄子還沒去藏寶之地,我還想著派手下抓他當人質的。」段向非搖了搖頭,「你行事真是謹慎。」

    「他只是躲了起來,給你希望,讓你能大膽進來。」崔栩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

    段向非回頭看了段明誠一眼,自嘲地笑了笑:「唉,人老了,就捨不得兒孫,好吧,你聽好了,『垂簾明心,意守祖竅』……」

    不僅崔栩專心傾聽,孟奇和尤同光亦是同樣的表現。

    幻形大法乃專修眉心祖竅的功法,全書五個篇章不過一千多字,隨著段向非徐徐道來,漸漸步入尾聲。

    「『有物圓一,自混沌出』……」

    話音未落,段向非突然前躥,如一縷青煙,直撲崔栩,雙掌泛青,身形飄渺。

    他劍法雖強,但幻形大法才是根本!

    所以右手五指被削並未讓他實力有損!

    正值幻形大法最後的核心篇章,不管孟奇,還是尤同光、崔栩都聽得聚精會神,一時有點愣住。

    但崔栩何等人物,祖竅凝練,精神強橫,很快回過神來,腳下用力一踩。

    甬道左右頓時有孔洞顯露,一支支強弩電射而出,風聲呼嘯,箭雨如瀑,讓人避無可避,擋得了一邊,擋不住全部。

    段向非身形如影,奇怪扭曲,在強弩箭雨中閃轉騰挪,躲過了不少,可惜強弩實在太多,實在太密,他還是不斷被洞穿,鮮血泊泊流出。

    孟奇雖然和段向非隔開,但崔栩踩的是全部發動的機括,因此那一支支強弩同樣從兩面瘋狂襲來。

    這種時候,孟奇沒有依仗神行百變,而是將身一團,縮成圓球,雙手分別護住後腦等罩門。

    嗖嗖嗖,一支支強弩射在了孟奇身上,哪怕暗金流轉,依然貫穿了過去,將孟奇插得像只刺蝟。

    天長地久有時盡,強弩亦是稀少物,一輪之後,孔洞內再無弩箭射出。

    段向非身中七八箭,血染儒袍,受傷頗重,已然和崔栩戰成一團。

    孟奇緩緩起身,背部、身側是密密麻麻的強弩,鮮血不斷流出,染紅了箭桿,染紅了白袍,加上臉泛淡金,不似僧人,倒像地獄歸來的惡鬼。

    他受傷頗重,若非金鐘罩減傷效果極佳,怕是早就橫死當場,猶是如此,金鐘罩也處於破關邊緣。

    「給我開!」他怒目圓睜,狠狠撞向面前冰壁。

    金鐘罩雖搖搖欲墜,但孟奇內力尚存,修煉金鐘罩增加的力氣任在,砰一聲將冰壁撞出了一道道裂痕。

    啪啪啪,冰壁裂開,尤同光卻不慌不忙地雙掌拍出,就要趁孟奇重傷且立足未穩,取他性命!

    就在這時,他看到孟奇手中多了一個黑筒!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0 10:48 AM

第七十六章 崔栩的軟肋

    機括按動,一道道銀芒射出,籠罩了尤同光所有能變化的方位,如暴雨傾盆,似天羅地網,快得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看到流轉著烏光的黑筒時,尤同光臉色大變,想不到這件傳說中的暗器在小和尚手裡!

    五弟明明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想我死?

    想法變化之中,他使出鐵板橋,向後翻折,試圖避開正面的暴雨梨花針。

    可是,此乃暴雨梨花針,是傳說中的暗器,速度超越了常人想像,噠噠噠,一陣雨打芭蕉葉的聲音之後,尤同光直接後仰倒地,胸前、頭部、下身,分別插有十來根銀針。

    他臉色發黑,凝固著驚懼疑惑的表情,已然中毒身亡。

    孟奇看也沒看他一眼,將暴雨梨花針往懷裡一塞,立刻盤腿打坐,調息療傷,爭分奪秒地穩固處在破關邊緣的金鐘罩。

    甬道內,崔栩劍法精妙,將重傷的段向非徹底壓制,他們看起來打得不太激烈,可互相之間的精神干擾和微妙變化,卻神乎其神。

    一劍,兩劍,段向非連連中劍,不斷後退,雙掌卻離奇地擊在空處,與崔栩相隔頗遠,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失血過多的他漸漸無法抗衡崔栩對他五官的精神侵襲了。

    …………

    城主府內,隨著洛青推遲決鬥的書信到來,眾人皆是失望,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崔城主繼續回靜室調理心神。

    對洛青推遲決鬥的原因一番猜測後,武林名宿們紛紛起身,準備告辭。

    而崔錦繡自然盡著主人之道,挽留大家享用午飯。

    正當前輩高手們假意推脫之時,有人突地愕然道:「白衣劍神來了。」

    眾人驚愕轉頭,看到洛青白衣飄飄,持劍行來,他額頭寬闊,眉如游龍,眼神冰冷而凌厲。

    「洛青,你不是推遲了決鬥嗎?」穆山惱怒又疑惑地喝道。

    洛青冷冷道:「我是推遲了決鬥,但我沒說我今日不來。」

    「你來做什麼?」穆山沉聲道。

    這種時候,崔錦繡只能讓叔叔伯伯們出面做主了。

    「討個公道。」洛青的目光在費正青、穆恆天等人身上掃過,看得費正青握緊了判官筆。

    「討什麼公道?」龍游宗掌門作為無關之人問道。

    洛青沒再看費正青:「看到崔栩你們就知道了,帶我去地牢吧。」

    「地牢?」龍游宗掌門疑惑地問道。

    「崔栩沒在靜室,在地牢。」洛青環視眾人一圈,「我想你們沒人能阻止我前去,我之所以來此,是希望你們也跟著去看看。」

    作為宗師,若沒有崔栩阻攔,洛青確實能繞過「障礙」,輕鬆抵達地牢。

    眾人面面相覷,費正青朗聲道:「有什麼說清楚,城主府豈是你擅闖之地?」

    洛青不答話,直接展開身法,向著地牢奔去,速度之快,變化之妙,讓人阻之不及。

    「快追!」崔錦繡忍不住大喊了一聲,沒注意費叔叔陰冷的眼神望了過來。

    有了這句話,江湖名宿們紛紛追去,不知是想阻止洛青,還是想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洛青該到了吧?」孟奇暫時穩住金鐘罩後,翻身坐起。

    將十二相神與崔栩聯繫起來後,他就暗中寫了封書信給洛青,誠懇地闡述了自己的判斷和今日的冒險——由於洛青也開了精神秘藏,所以孟奇與尤同光分別,再次潛入大悲寺後,段向非不敢靠得太近,並不知道此事,否則他就不會那麼衝動了。

    洛青雖然受傷,但亦是宗師,他的加入會讓戰局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哈!」

    就在孟奇打算進入甬道,與段向非聯手時,段向非突然發出一聲斷喝,身體「裂」成了七道,各自捏著手印,齊齊向著崔栩拍出。

    這一掌,讓冰窖內愈發寒冷,連孟奇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甬道內似乎有點點雪花飄舞,但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

    「幻形大法確實不凡……」孟奇知道那七道虛影裡只有一道真實,但怎麼也分辨不出來,同時那種小範圍內近似天象變化的場景,讓他忽然有所猜測,莫非九竅齊開之後,是依靠凝練眉心祖竅,勾連內外天地,從而踏入半步外景?

    如果真是這樣,這方世界的武學雖然失之基礎,但亦算另闢蹊徑。

    「來得好!」崔栩見狀,暴喝一聲,人化劍光,與長劍合一!

    劍光越來越亮,彷彿充塞滿了整個甬道,讓孟奇無法直視。

    「開了精神秘藏,真是恐怖啊……「孟奇知道這是由於自己靠近而被影響產生的幻覺,但還是辨別不出崔栩究竟在哪裡,他的劍從何處來。

    這樣的情況下,他根本不敢插手,只好全力戒備。

    他很清楚,剛才段向非肯定是被逼到了絕境,不得不施展出類似天魔解體大法的功夫,從而催發出雪神宮神掌,而崔栩這一劍,亦是全力而為,故而勝負即將分明!

    劍光消散,段向非倒飛進來,狠狠地摔在了冰塊之上,右胸傷口貫穿,鮮血噴湧,染紅了冰層。

    崔栩橫劍而立,右肩衣衫突然碎成細屑,蝴蝶般紛飛起來,皮膚上多了一個冰青色的掌印。

    他皮膚輕顫,頭頂白氣冒出,面色很快恢復了正常,邁步走向冰窖。

    「雪神掌果然名不虛傳,可惜你受了重傷,未能發揮出來。」崔栩站在冰窖入口,看著段向非道。

    段向非長嘆一聲:「棋差一招,滿盤皆輸,一步錯,步步錯,崔老鬼,動手吧,你無論心機,還是武功,都勝過我半籌。」

    崔栩露出回憶的神情:「若論心機,其實我一直是在模仿段兄你。」

    「我說,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就在這時,孟奇大大咧咧地開口了。

    「你不想多活一會兒?」崔栩側頭看著他。

    孟奇將戒刀橫於胸前,微笑道:「你殺了閒隱先生會放過我嗎?」

    「不會。」崔栩表情不變地道。

    「那我寧願主動拚命。」孟奇收斂住所有表情,只有一雙眼睛露出濃厚戰意。

    崔栩輕哼一聲:「你既然猜到我是辰龍,那肯定有所準備,洛青快來了吧?為什麼不再等等?」

    「白衣劍神祇是後手,可遇而不可求,若我將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只會讓自己軟弱,沒了拚命之心,那樣的話,你隨手一劍就能殺掉我。」孟奇平靜地回答。

    崔栩挑了挑眉,惋惜地道:「有這份認知,將來宗師可期,可惜,可惜。」

    他似乎在可惜孟奇將要死於自己劍下。

    「我傷勢不算重。」他抬劍指向孟奇,「而且你以為那晚我用出了全力嗎?你的暴雨梨花針也消耗掉了吧。」

    「說這麼多做什麼,動手吧。」孟奇戒刀一挑,從下往上,直指崔栩小腹,角度怪異,讓人非常難受。

    崔栩長劍一刺,身影突然消失,孟奇瞳孔劇烈收縮,看到左側、右側、身前,各有兩三道劍光襲來,同時沒有了風聲,沒有了腳步聲。

    他無從分辨誰真誰假,只能戒刀橫掃,試圖用大範圍防禦擋住長劍。

    劍光如波,隨刀而散,虛空裡突然冒出一截劍尖,刺到了孟奇後心。

    一陣劇痛襲來,孟奇反應極快,直接向前撲去,由於金鐘罩阻隔,長劍入體少許旋即脫離。

    孟奇沒有立刻用出「斷清淨」,因為這一刀之後,自己將接近虛脫,若殺不掉崔栩,那將任人宰割,所以必須等待一個良機。

    崔栩似乎受傷勢影響,進攻銜接不夠,讓孟奇前撲之後有了喘氣之機。

    劍光再起,依然分成七道,從不同方向襲來。

    孟奇知道現在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和觸感全部被崔栩干擾了,做不得準,因此乾脆閉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收斂了聽力,只靠忽前忽後忽左忽右的神行百變沒有規律地胡亂躲避著,並用戒刀死死防住幾大罩門,對身體其他部分絲毫不「關心」。

    一劍劍刺中身體,一股股鮮血飆出,孟奇忍住那鑽心的疼痛,耐心地等待著機會。

    機會在哪裡?

    這樣下去,根本找不到機會!

    此時自動摒除和削弱了各個感官的孟奇彷彿陷入了一個安靜而黑暗的世界,只有疼痛不斷襲來。

    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沒有,只有清淨和疼痛!

    打破這一切的契機在哪裡?

    段向非見孟奇苦苦支撐,流轉的暗金裂痕處處,即將破功,心念一動,艱難起身,向著青玉棺材撲去。

    只有讓崔栩分心,真定才能支撐得更久,才能等到洛青!

    「你敢!」崔栩面容扭曲,發出一聲暴喝。

    「你敢!」

    這道聲音彷彿驚雷,炸響在了孟奇清淨的世界裡,讓一切支離破碎。

    清淨被毀,喧囂將至。

    順著這韻味,順著那聲音,孟奇出刀了。

    刀光亮起,紅塵滾滾!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0 09:00 PM

第七十七章 神秘禮物

    祖竅發熱,精神如網,密密展開,崔栩戰鬥之時,同樣專心致志,眼不他視,耳不亂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除了刀劍相交聲,除了長劍入肉聲,除了搖搖欲墜卻總是不倒的敵人外,再無他物。

    不,他並非真正的專心如一,他心底始終還牽掛著一樣事物。

    所以,當段向非撲向青玉棺材時,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忍不住表情扭曲,暴喝一句:

    「你敢!」

    與此同時,他蜘蛛網般蔓延的精神牽動,欲引開孟奇注意,然後掠向段向非,將這卑鄙小人斬於劍下!

    突然,一抹璀璨的刀光亮起,迅速佔滿了他的視線。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這抹刀光不出塵,不超脫,不凌厲,不血腥,反而沾滿了世俗的氣息,宛如元夜燈會時,那一道道象徵著熱鬧和溫暖的火芒。

    同居長干裡,兩小無嫌猜……「那」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一幕幕美好的、淒涼的回憶打斷了崔栩的清淨,讓他再也無力控制蔓延的精神,再也難以催動眉心祖竅。

    這一切,對崔栩而言,美到了極致,也痛到了極致,如若再來,願拿一生清淨,換取長相廝守。

    下一刻,刀光帶著前塵往事,斬落於身,斬落於心,軌跡玄奧,莫可阻擋。

    崔栩瞳孔收縮,恍然大悟,卻難以自拔,不知這斷掉清淨的喧囂紅塵,幻焉?真焉?

    他側頭看向青玉棺材,彷彿看到了那個溫婉卻愛笑的人兒,於是回她一笑,不閃不避,長劍如龍,直刺孟奇。

    這個時候,只有以必死之心,搏同歸於盡,才有望逼得對方收力,換得一線生機!

    這與當初江芷微被程永偷襲時的選擇一模一樣,崔栩不愧為一代宗師,十二相神之首!

    面對這道劍光,面對斷清淨帶來的紅塵淬心反噬,孟奇咬牙切齒,表情猙獰,竟然也不躲閃,不收刀。

    比拚命,誰怕誰?

    我有金鐘罩,我有六道輪迴之主,只要不當場橫死,還怕什麼?

    光罷,人離。

    孟奇和崔栩各自退了幾步,一人長劍貫於右胸,咳嗽得滿是血色泡沫,肺部已然重創,一人胸腹之間刀痕深深,可以看到背部脊骨,跳動心臟。

    「好……刀法……」崔栩沙啞著聲音說道,可話未說完,整個人就頹然倒地。

    他雙目失去了神采,卻依然望著青玉棺材。

    段向非目睹了最後一刀,停在青玉棺材前,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孟奇,幾個呼吸後才長嘆了一聲:「還好沒有對你動手,這一刀乃通神之刀,勝過我雪神宮所有絕學。」

    雖然見識不夠,但剛才,他也感受到了那種天地微妙變化,紅塵加身的感覺,覺得那道刀光裡蘊含著自己所有神功都缺少的「法」與「理」。

    孟奇沒敢拔出右胸長劍,只是點穴止血,目光看著段向非身後的寒氣凝結:

    「殺死了子鼠,獎勵六十善功。」

    「殺死了辰龍,獎勵一百二十善功。」

    「支線任務二完成,脫離了戰鬥,半個時辰內可隨時選擇回歸,半個時辰後強制回歸。」

    他微笑看著段向非:「我說老段,咳咳,剛才『幻形大法』,咳咳,沒背完,快點繼續。」

    歷經生死之戰,擊敗強於自己不少的對手後,孟奇歡脫的性子冒了出來,改口稱呼段向非為老段。

    他之所以不直接選擇回歸,是因為想著「幻形大法」,看能不能從段向非口中詐出。

    段向非似笑非笑地看著孟奇,同樣捂著傷口道:「我若說不答應,你一定會拿明誠威脅我,但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我對手。」

    孟奇乾笑兩聲:「哪裡,咳咳,我只是打個商量,不過我心情變差,咳咳,就會濫殺無辜。」

    他剛才想的就是嚇唬段向非,以殺死崔栩之威震懾他,告訴他若不背誦「幻形大法」,那自己就殺掉段明誠。

    「無妨,我本來就打算將幻形大法告訴你。」段向非呵呵笑道。

    孟奇頗為訝異:「老段,咳咳,你什麼時候這麼慷慨了?」

    「你我都受了重傷,怕是難以在洛青帶人趕來前離開這裡,所以得統一下說法。」段向非笑眯眯地說道,「只有讓你也知道『幻形大法』,你才不會指證我為雪神宮宮主,畢竟那樣一來,重傷的你也少不了被人覬覦,而且殺掉崔老鬼的刀法肯定沒人不想要。」

    「等一下我們就說崔老鬼是雪神宮宮主,秘密組建了十二相神組織,作為重建雪神宮之用,唉,我那可憐的孩兒,就是因為得到了一張藏寶圖,才慘招綁架。」

    孟奇聽得呲牙咧嘴:「老段,你不怕費正青等人出首?」

    「怕什麼?他們難道不是相神?相神的話誰會信?只要拖過一時,哪怕有人事後懷疑,我也武功盡復了,天大地大,何處去不得?」段向非笑得很是狡詐。

    孟奇怔了怔,嘆了口氣:「老段,你,咳咳,真是一隻老狐狸!」

    段向非不再多說,開始背誦起後面的兩三百字內容。

    孟奇也不詢問真假,反正回去能讓六道輪迴之主鑑定,只要大部分對,補齊要不了多少善功。

    這麼想想,六道輪迴之主真是居家旅行必備!

    等到段向非背完,孟奇又問了很多處自己沒記牢靠的地方,然後呵呵笑道:「老段,咳,我就不陪你等洛青了,你自己,咳咳,編好說辭吧。」

    「你真還有行動之力……」段向非頗有點慶幸的樣子。

    「對了,咳咳,你給任務的時候說的,咳咳,什麼神秘禮物?」孟奇忽然想起這事,忍不住好奇問道。

    段向非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吊墜,艱難地丟給孟奇:「這個。」

    孟奇接過一看,整個人頓時愣住,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因為這吊墜是一個小玉佛,滿臉慈悲,栩栩如生,觸手清涼溫潤,細膩柔和,與自己碎掉的那個一模一樣!

    之前的玉佛墜子似乎是引領自己進輪迴空間的憑依,現在又看到一件一模一樣的,讓自己怎麼不驚訝,怎麼不震動,怎麼不疑惑,怎麼不寒毛豎起?

    「你從,咳咳,哪裡,咳咳,來的?」因為情緒波動太過強烈,孟奇咳嗽得愈發兇狠。

    段向非疑惑地看著孟奇:「莫非這玉佛墜子牽涉佛門之秘?」

    他見孟奇不回答,繼續說道:「我年幼時,去長華寺敬香禮佛,得蒙方丈圓蒙大師賜予了這塊護身符,言我花甲之前,靠它可以消災避難,而花甲之後,就得找個有緣人送出。之後幾十年,我也算一帆風順,明裡暗裡的事情都很成功,但去年一過花甲,就遭遇了這種種事情,所以當時我就想著把這塊玉佛墜子送你。」

    「圓蒙大師沒說其他嗎?咳咳,沒說有緣人得到如何?咳,也是護身符?」孟奇臉色陰晴不定。

    段向非思索了一下,緩緩開口:「他只言送出後,再無庇護之效,至於有沒有別的效果,卻是沒講。」

    「圓蒙大師目前身在何處?」孟奇虛弱卻沉重地問道。

    「他十幾年前就圓寂了。」段向非很明確地回答。

    孟奇收起「小玉佛」,正要再打探一二,忽然聽到甬道內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於是立刻默念「回歸」。

    自己身受重傷,毫無戰力,就不要面對其他人了,

    若再陷入戰鬥,可就沒法回歸了!

    洛青當先,崔錦繡、龍游宗掌門、寧道古等人隨後,一起穿過了甬道,看見了冰窖內的情況。

    只見崔栩倒在冰塊之上,雙眼望著青玉棺材,胸腹之間有一道致命刀傷,尤同光身上插滿銀針,屍體發黑,段明誠雙眼緊閉,呼吸微弱,臉色泛青。

    而段向非扶著青玉棺材,呆愣愣地看著前方,身上佈滿了傷口,顯然受傷極重。

    兩位宗師,一死一傷,這是何等的可怕和恐怖?

    龍游宗掌門等人頓時有一種自己闖入了地獄的感覺,而更讓他們驚訝的是,段向非望著的地方,有一位面容俊美,略顯秀氣的白衣僧人,他身體呈現半透明的狀況,右胸插著一把長劍,雖然僧袍破破爛爛,被鮮血染紅了大半,但雙目微闔的他依然有幾分出塵之意。

    一朵朵虛幻金蓮冒出,將他團團圍住,等到金蓮消失,這和尚徹底無蹤,只是原地略有清淨之感。

    「這……」哪怕洛青這位性子很冷的宗師,此時也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這簡直就是神話傳說的場景再現嘛!

    段向非最先回過神來,朗聲道:「崔栩乃雪神宮宮主,十二相神中的辰龍,秘密謀害老夫,幸得真定法師援手,方才粉碎了這陰謀,可惜他一刀通神,打開了人神界限,破空飛昇而去,憾不能與他論武啊!」

    「一刀通神?」洛青雙眸收縮,驚愕地看著崔栩胸前的傷口。

    「破空飛昇?」龍游宗掌門、樂詩詩等人嘴巴不由自主張開。

    這種事情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但剛才的場景又由不得他們不信!

    遙想真定法師那打破虛空的通神一刀,該是何等的驚豔和震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1 10:38 AM

第七十八章 玄關

    白光灑落身上,孟奇只覺右胸長劍、背部強弩紛紛脫落,傷口急速癒合,因為失血過多產生的眩暈以及肺部受創帶來的呼吸艱難很快消失。

    皮膚暗金流動,最後一劍之下破功的金鐘罩重新恢復。

    「哈哈,不用十八年,咱又是一條好漢了!」這次收穫頗豐,孟奇心情不錯,一邊活動手腳,一邊像那種得意小人般大笑起來。

    此時,輪迴廣場上空空蕩蕩,除了他自己,再無別人。

    「他們還沒回來?莫非時間不同步?」孟奇環視一圈,壓下他們全都身亡的擔憂,走到中央光柱前,首先拿出小玉佛,讓六道輪迴之主判斷價值。

    「冷玉佛像,神秘物品,價值未知,用途未知,疑似某種象徵、道標或鑰匙,花費五萬善功可強行解密。」六道輪迴之主不帶任何感情起伏地說道。

    五萬善功……孟奇只能呵呵了,然後壓下心中疑惑,收起小玉佛,根據腦海中的「幻形大法」內容,生成了一本古樸秘籍。

    「『幻形大法』,開竅期功法,可兌換兩百善功。」

    孟奇見沒有「偽」或「缺」字,內心大定,又看了一眼兌換,根據排列規則,迅速找到了「幻形大法」,發現它原本價值四百善功,也就是說,段向非沒有搗鬼,秘籍沒有錯誤。

    他想了想,將秘籍收回,沒有直接換取善功,打算先問問江芷微等人是否知道三大秘藏。

    「小和尚,你倒是回來得挺早啊。」想法剛起,孟奇就聽到江芷微悅耳如黃鸝的聲音,轉過頭去,恰好看見一團白光包裹著江芷微,她似乎也是受傷不輕,幾乎處於瀕死邊緣。

    孟奇笑呵呵地道:「可能我完成任務比較快。」

    白光消散,江芷微提著銅綠色的沉重劍鞘走了過來,她黑髮依然簡單挽著,大方卻不失明豔,只是鵝黃長裙換成了牙色——她似乎很偏好素雅中帶著點溫馨的色彩。

    「想不到居然是單人任務。」江芷微笑吟吟說道,「我還挺擔心你自己第一次單人行動時經驗不足呢。」

    之前交流中,孟奇按照「經驗」,告訴了他們自己的猜測,覺得可能有單人任務和團隊抗衡任務等,所以真正出現時,江芷微並沒有驚慌。

    「我有金鐘罩在身,哪怕經驗不足,出了錯誤,也還有挽救的餘地。」孟奇此時頗慶幸自己走了這條歧路,畢竟身處輪迴任務裡,不可能像正常江湖人士一樣,一步步積累經驗,一步步成長。

    說到這裡,他愣了愣:「江姑娘,你背的是什麼?」

    江芷微背了好大一個深藍色包裹。

    江芷微皺了皺挺翹的鼻子:「小和尚,我們也算生死之交了,老是江姑娘江姑娘的,太生疏了吧?叫我芷微就可以了,當然,我覺得叫芷微姐姐更好,哈哈。」

    孟奇臉色發窘,怨不得江芷微要做姐姐,誰叫自己這副身體比她小了三四歲呢。

    「就芷微吧。」他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

    江芷微輕笑道:「我就知道,你一貫表現得成熟,怕是不樂意叫姐姐。」

    她心性豁達,沒有糾纏這個問題,指著背上包裹笑道:「我這次任務有些空閒,蒐集了不少秘籍,應該能兌換百把善功。」

    「我也這麼打算的,但抽不開身。」孟奇相當扼腕地道,還好最後得到了「幻形大法」,「這麼多秘籍,怕不是一個人能蒐集得了吧?」

    「對啊,找了很多人幫忙,不過都是些普通秘籍,上不得檯面。」江芷微肯定了孟奇的猜測。

    既然提到秘籍的事情,孟奇趕緊打聽:「芷微,你知道三大秘藏嗎?」

    「不知道。」江芷微搖了搖頭,沉吟了下道,「或許是名稱不一致吧,你具體說說。」

    「應該是指下丹田、中丹田和上丹田,前面兩者我不清楚,但後面是修煉眉心祖竅,可以打開精神秘藏,在戰鬥中干擾敵人五官,使他產生幻覺。」孟奇詳細地講了講。

    江芷微頓時笑了起來:「我明白了。天生九竅齊開後,要想內外天地交匯,須得打通生死玄關,踏上『天地之橋』,這一步,就是修煉眉心祖竅,若是有成,能感應天地,引動些許天象變化,稱為半步外景,之後才是內外天地交匯,晉陞外景。」

    「上次的朵兒察就處在這個境界,你沒和他交過手,不知道當時他精神侵襲之下,我們隨時有天劫降臨,五雷轟頂的感覺,若非開了眼竅,能初步勘破幻覺,我根本傷不了他,縱使如此,亦是吃虧不小。」

    「所謂精神秘藏,應該就是指這元神居所,玄關一竅。」

    「至於中丹田、下丹田,開九竅的過程中就有凝練它們的步驟。」

    「你沒有看過開竅期的功法,難怪不解。」

    孟奇沒有插話,認真地聽著江芷微解釋,果然與自己猜測相同。

    等到江芷微說完,孟奇想了想道:「芷微,我這次經歷的世界有獨闢蹊徑的法門,可以在沒有開竅的情況下,凝練下丹田,中丹田,開眉心祖竅。」

    江芷微少見地露出訝異的神情:「還有這種事?身體會無法承受打破生死玄關,踏上天地之橋的反噬而崩潰的。」

    她和孟奇所屬的世界,出過道尊佛祖,有過眾多仙神,天才橫溢、驚才絕豔的人物更是數不勝數,其中不少大能嘗試過繞開天生九竅,直接修煉眉心玄關——他們認為肉體終究會腐朽,只有精神元神等才能長存,因此何不拋去肉體,直接修煉精神?

    但是,類似的嘗試全部宣告失敗,只留下了一句「萬劫陰靈難入聖」的誡語。

    沒等孟奇回答,江芷微又皺眉疑惑道:「莫非是用罡氣煞氣、冰晶火靈等天材地寶淬煉肉體,讓它能承受住反噬?可這太浪費了,還斷了將來繼續修煉的道路。」

    因為這樣一來,身體就成了類似神兵法寶的事物,再也沒法按照正常道路修煉了,當然,到了外景期,肯定會凝練天材地寶,從而加深與天地的交互與感應,增強招式的威力,但這完全屬於兩種不同的思路和法門了。

    「沒有,他們直接修煉的。」孟奇愈發覺得段向非、崔栩所在的世界有點奇葩。

    江芷微抿了抿嘴唇,有點苦惱地道:「我想不到為什麼了,奇怪,奇怪。」

    「反正我看他們都還活蹦亂跳,沒有什麼反噬。」孟奇同樣覺得不解,「要不你看一下這門功法,看看是怎麼回事?」

    比起江芷微,孟奇對開竅期的瞭解實在淺薄了。

    「給我看?那你能換取的善功會減少一半。」江芷微皺眉道。

    若孟奇將「幻形大法」與人分享,那每分享一個人,「幻形大法」可以換取的善功就會減半,另外那個人則不能拿「幻形大法」換取善功,教導他人,除非另有渠道獲得。

    孟奇正要說沒事,江芷微忽地笑了起來:「反正我對這不用修煉天生九竅就能打開眉心玄關的法門很感興趣,到時候你少換的善功,我補足給你。」

    她見孟奇要謙讓,趕緊補充道:「親兄弟,明算賬,我可不想將來咱們因為類似的事情反目。」

    「好吧。」面對大氣的江芷微,孟奇自然不好推辭,將《幻形大法》遞了過去。

    江芷微接過秘籍,捋了捋頭髮,大致地翻看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好氣又好笑地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嗯?」孟奇等待著她的解釋。

    江芷微笑容古怪地道:「因為根本就沒打開眉心玄關。」

    「啊?」孟奇大驚。

    江芷微收斂心情,微笑道:「這門功法只是初步凝練,刺激祖竅,產生種種神異,並未真正打開,所以不存在反噬,若想直接打開玄關,身體同樣會遭受外天地的反彈,要麼重傷難癒,要麼直接湮滅,只留一縷精神或陰靈。」

    在孟奇的世界裡,只要不是外景以上的大能,正常人死後,元神、精神難以存留,會迅速歸於天地,至於是直接消失,還是有冥冥中的地獄,當前無人清楚。

    當然,若是環境特殊,機緣巧合,也不乏大能以下的普通人殘留陰靈的,那又是一世之命,但陰靈易損,壽不長久,再次「亡故」後,將徹底灰飛煙滅。

    「也就是說,初步凝練眉心祖竅會帶來干擾敵人五官,製造幻覺的能力?」孟奇沒有失望,反而變得喜悅。

    江芷微點了點頭:「是的,若是再次刺激和凝練,又還未打開玄關,那說不定能有很小範圍內天象變化的能力,當然,肯定遠遠不及朵兒察那種。」

    「對,那方世界有這樣的傳聞!」孟奇驚喜道。

    江芷微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如此。對我們來說,修煉眉心祖竅的唯一目的,就是打開生死玄關,手段與法門都是為此而設,根本沒想過只是刺激的問題,而他們可能從未想到生死玄關之事,一步步摸索,倒是另闢蹊徑了,這就是所謂『燈下黑』吧。」

    她頓了頓道:「這門功法可以兼修,不僅能帶來種種神異,而且將來打開生死玄關時亦會輕鬆不少。」

    「對!」孟奇喜悅的正是這個。

    話音未落,廣場上又有兩道乳白光柱冒出,孟奇和江芷微對視一眼,同時放下心來。

    「可以討論下兌換什麼了。」江芷微笑吟吟對孟奇說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1 07:49 PM

第七十九章 符真真       

    孟奇還沒來得及回答,廣場之上又多了一道乳白光柱,星芒紛飛,聖潔莊嚴。

    「誰?」

    「怎麼會多一個人?」

    江芷微和孟奇都疑惑起來,明明是單人任務,為什麼會多出一個人來。

    最後出現的光柱最先消散,周身纏繞著赤紅霞光的齊正言宛如神魔,一邊收斂「玫霞蕩」,一邊簡單說道:「我的單人任務裡摻雜了一個引領新人的任務,可惜最後亡於妖物之手了。」

    「這麼說是張師兄帶的新人了?」孟奇聞絃歌知雅意。

    「正如真定師弟所言。」此時,包裹張遠山的光柱也消失了,他穿著真武道袍,依然腰背挺拔,英俊陽剛。

    而另外一邊,卻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鵝蛋臉,新月眉,個頭中等,翠綠衣衫,看起來溫婉而甜美。

    張遠山微笑介紹道:「符真真,北周『影華庵』俗家弟子。」

    影華庵?孟奇連武道大宗都還有幾個未曾知曉,哪裡聽過什麼影華庵,不過從名字看,應該是尼姑庵。

    「真真,這位師弟是少林真定,她是洗劍閣江芷微,浣花劍派齊正言。」張遠山也將三人一一介紹給符真真。

    符真真笑容很甜地道:「江姐姐好,齊師兄好,真定師弟好,你們都出身武道大宗,讓我有點自慚形穢。」

    別人倒沒覺得什麼,歷過人事的孟奇卻一臉揶揄地看著張遠山:「老張,不對,張師兄,真真~」

    「真真」二字他拖得很長。

    才認識沒多久,就直呼人家姑娘閨名,沒問題才怪了!孟奇內心笑得很八卦。

    「哦。」江芷微、齊正言這才恍然,目光不斷地在張遠山和符真真之間來回打量。

    符真真一張臉頓時羞得通紅,直直看著自己的腳尖,張遠山咳嗽了兩聲,眼神略顯飄忽:「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說到這裡,他似乎覺得不太妥當,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擔當,於是正色道:「江師妹,齊師弟,真定師弟,日後煩請多多關照真真。」

    這麼一說,符真真愈發羞怯,螓首怎麼也抬不起來。

    「張師兄,我們懂的,兒女情長乃天經地義之事嘛。」孟奇笑得很賊,同時腹誹道,原來輪迴任務還能解決終身大事,六道輪迴之主是不是該改名「大型相親節目主持人」了?

    張遠山情竇初開,首逢此事,被孟奇調侃得渾身不自在:「咳咳,真定師弟,你怎麼笑得像個花和尚?」

    他差點脫口而出「淫僧」。

    「是嗎?」孟奇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不是和藹可親,善解姻緣簽的高僧?」

    江芷微頓時噗嗤一笑,小和尚該正經的時候很正經,但該閒暇的時候亦搞怪風趣,讓瀰漫在整個隊伍裡的任務壓力、生死壓抑緩解不少。

    張遠山決定不再與孟奇糾纏,顧左右而言他道:「你們這次收穫了多少善功?咱們合計一下需要兌換什麼吧。」

    他沒等孟奇帶歪話題,自問自答道:「加支線任務、引領新人任務,我總共收穫了三百六十善功。」

    「我三百二十……」符真真盯著腳尖,很小聲地說道。

    江芷微笑了笑,善解人意地不為難張遠山和符真真:「我這次完成了兩個支線任務,總計獲得五百五十善功,還蒐羅了不少秘籍,一共應該能超過六百。」

    「真多啊。」孟奇還以為自己會是本次單人任務收穫善功最多的人,想不到江芷微更多,「我也完成了兩個支線任務,總計四百八十善功,不過上次還欠三十。」

    齊正言言簡意賅地道:「三百八十善功,之前兌換『土崑崙』晶石還剩三十,總得為四百一十。」

    「齊師兄,你兌換的『渾天寶鑑』晶石能幫助你修煉嗎?」聽到晶石,孟奇頓時好奇心泛起。

    齊正言搖了搖頭:「接受裡面的神功傳承後,晶石就自行粉碎了,按照六道輪迴之主的提示,若想獲得既傳承神功又輔助修煉的晶石,只能在任務世界裡得到機會。」

    「能提供『渾天寶鑑』晶石的任務,這難度……」孟奇光想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突然,六道輪迴之主宏大冰冷的聲音響起:「任務評價,江芷微、真定『中等』,無搖簽機會,各獎勵三十善功,其餘『普通』。」

    可惜當時沒空去尋寶,否則應該能有搖簽機會……孟奇暗暗嘆息了一聲。

    這樣一來,孟奇就有五百一十善功了,還掉三十,還剩四百八十,江芷微五百九十善功,張遠山三百八十善功,齊正言和符真真不變。

    「我們商量一下需要兌換的事物吧。」張遠山這次不再是為了轉移話題。

    江芷微笑道:「先等一等。」

    「啊?」眾人都疑惑地看著她。

    江芷微看向孟奇:「能說嗎?」

    事關孟奇,她沒有自作主張。

    她這麼一問,孟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坦然笑道:「我這次得到了一門奇怪的功法,可以刺激眉心祖竅……」

    他將幻形大法的事情大概講了講——孟奇想的很清楚,若隊友變強,相對來說,自己面對的危險就越低,只要不牽涉核心功法和保命手段,分享有助於當前處境,但是,小玉佛之事實在太過奇詭,上次詢問時,他們也不知道,孟奇決定按下不表,等線索更多後再考慮。

    「能在戰鬥中干擾敵人五官,造成幻覺,這對半步外景前的交手幫助甚大,真定師弟,我們可否用善功換取這門功法?你換給六道輪迴之主不如換給我們。」張遠山果然品出了「幻形大法」的價值,與符真真眼神交流後,代表兩人說道。

    「我也樂意。」齊正言同樣是類似的想法,他的「渾天寶鑑」雖然在蓄氣期就強調內外感應,「白雲煙」也有遮蔽視線、擾亂敵人的效果,但屬於另外的路子,通過吸納和修煉對應天地能量來實現,暫時沒有刺激眉心祖竅帶來的種種神異。

    孟奇微笑道:「我選擇說出來,就存了換給你們的心思,不過我覺得不能直接送給大家,老實說,我不是這麼摳門的人,但有些事情,開始就得立好規矩,普通的秘籍倒是無妨,若哪位辛辛苦苦得來神功秘籍,又是急需善功之時,想到還得免費與大家分享,攤薄善功,那心裡難免有怨氣,或者乾脆隱瞞,這不利於我們這個小隊的成長、發展和合作。」

    江芷微驚訝又隱含少許感激地看著孟奇,她還準備這番話由最先提議的自己說的,想不到他直接開口了,如此一來,就算張遠山、齊正言、符真真心有不滿,也只會對準他,而非自己。

    「真定師弟所言極是,我正是這個想法。」張遠山笑得沒有一絲陰霾,初來乍到的符真真更是不覺得有任何問題,畢竟大家還是陌生人,這樣的態度才正常。

    齊正言也微微點頭,對這個提議並無異議,因為正常人都會想到自己將來得到神功秘籍時怎麼辦,只有小人才會一開始就存了現在免費看他人,將來自身隱瞞的心思。

    孟奇很滿意這樣的氛圍,笑了笑道:「『幻形大法』換給六道輪迴之主可以得到兩百善功,給你們看之後,估計只能獲得十到十五個善功了,你們每人給我五十善功即可。」

    張遠山等人沒有多說什麼,將善功交易給孟奇後,各自得到了孟奇復刻的「幻形大法」。

    「幻形大法,開竅期功法,已分享四次,只能兌換十個善功。」孟奇最後廢物利用地丟給了「六道輪迴之主」,總的有六百九十善功了,江芷微也將大包普通秘籍換給了六道輪迴之主,得到八十善功,總計六百二十善功。

    其餘,張遠山剩下三百三十善功,齊正言三百六十,符真真二百七十。

    「我們討論兌換什麼吧。」一下有了這麼多善功的孟奇躊躇滿志。

    江芷微看了看符真真:「先真真吧,我們都還不清楚她擅長什麼,想要兌換什麼。」

    「我蓄氣大成,眼竅相關竅穴還差一個凝練完成,故而得兌換天聰丸一枚。」符真真此時收起了羞赧,聲音溫柔地說道。

    張遠山則補充道:「真真喜歡琢磨藥物,影華庵亦有《救人經》這門療傷效果極佳的神功,可惜真真乃俗家弟子,無法得授,我看了一下,這門神功分成三部分,兌換第一部分就需要九百善功,只能以後再考慮了,你們知道類似的絕學嗎?」

    他想了想自己知道的,要麼流於普通,要麼太過陰毒,要麼價格極高。

    江芷微、齊正言思索之中,孟奇若有所思地道:「以救人為主,附帶毒藥的話,我倒是知道一本秘籍,善功應該不會太高。」

    「什麼?」張遠山知道孟奇在「兌換譜」上下過「苦功」,比自己等人瞭解更多——兌換譜上的事物浩如煙海,除了最頂尖的稀少,容易記住外,其餘哪能看得過來。

    「《藥王神篇》。」孟奇沒有隱瞞,以後隊伍多一個善於療傷的人真是大好事。

    《藥王神篇》出自《飛狐外傳》,九成是治療之用,剩餘一成則有好幾種奇毒。

    張遠山趕緊在玉冊上尋找起來,然後雙眼一亮,撫掌笑道:「真真,你看如何?」

    《藥王神篇》價值一百五十善功,在符真真能力範圍內,當然,即使不在,張遠山也肯定會幫忙補足。

    符真真仔細看了看六道輪迴之主的描述,喜上眉梢:「真好,能總結出醫理、毒理,也就不侷限於此了。」

    《藥王神篇》所載藥物相對主世界各種奇花異草、天才地寶而言,實在普通,但裡面總結出來的醫理、毒理卻能廣而用之。

    於是符真真兌換了天聰丸一枚,《藥王神篇》一本,靈芝補氣丸一瓶,剛好將善功用盡。

    「小和尚,你呢?」江芷微自家要求簡單,也不著急,轉而問起孟奇。

    孟奇沉吟了下道:「就我目前而言,一門類似天魔解體大法的保命法門好,還是能改善自身資質的輔助功法好?」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2 12:47 AM

第八十章 孟奇的選擇

    「為什麼不兩個都選呢?」齊正言疑惑地問道,真定師弟足足有六百九十個善功,完全可以考慮兩門都兌換。

    孟奇正兒八經地道:「我眼竅相關竅穴已經凝練了六處,下次任務還不知道間隔多久,所以得兌換一枚『天聰丸』,爭取下次任務前真正踏入開竅期,而暴雨梨花針也得補齊毒針,另外我還想兌換一門以速度見長的輕功,一把利器級的戒刀。」

    說到利器級的戒刀,他苦笑著揚了揚手上江芷微送的百煉精鋼級戒刀,它已經千瘡百孔,不堪使用——崔栩除了精神秘藏,還開了元氣秘藏,內力充沛,舉手投足之間皆有莫大威力,故而哪怕他手持的非是利器級長劍,也將自己的戒刀損傷嚴重,若是他有一口利器寶劍,自己的戒刀怕是早就折斷了。

    根據輪迴任務遭遇的敵人越來越強的「規律」,孟奇擔心下一次任務就會遇到不少手持利器寶劍的敵人,到時候,戒刀須得有真氣保護方能抗衡,平白攤薄了戰力,而少林之中利器級兵器雖然不會太少,但也不是自己一個尚未開竅的沙彌能夠獲得的——只有闖過銅人巷,下山云游的弟子才能得到挑選的資格。

    從江芷微等人口中,孟奇知道自身所處世界對兵器、物品的劃分與六道輪迴之主類似,最差最常見的是普通人、街頭混混、江湖底層用的「普通兵器」,稍微好一點的鐵匠就能打製,倒數第二等是「百煉之器」,屬於尋常武林人士、普通宗門弟子、朝廷精銳所用,只有不錯的匠師才能打造,價值幾十百把兩銀子,較為常見。

    而到了「利器」級,數量就大幅度減少了,因為需要相對稀少的金屬、木頭等材料,打造之人須身含精深的內功,懂操縱地火等焰類,所以,只有江湖中名氣不小的人物、普通宗門高層和核心弟子、武道大宗嫡傳弟子、世家嫡系子弟和精英護衛等才有望獲得。

    每一把利器級的兵器除了鋒銳之外,都因材料不同而各有特殊之處,比如江芷微的「白虹貫日劍」就能削鐵如泥。

    「利器」級除了兵器,還有很多奇特的物品,比如能噴火的戒指,可以凍住人的鐲子等,孟奇覺得應該算是法器。

    利器之上的「寶兵」能引動天地變化,能有種種神異,已非凡俗之物,至於「神兵」、「絕世神兵」,孟奇看六道輪迴之主的描述,覺得它們屬於蘊含著「法」與「理」,甚至「道」的恐怖之物。

    「對,一把利器級的兵器很重要。」張遠山拍了下腰間,長劍錚一聲出鞘,白霧繚繞,如雲裡游龍,「我上次穩固基礎後,『真武劍法』終於入門,家父一高興就將他年輕時仗之成名的佩劍『螣蛇劍』給了我,這次任務,若沒有這把利器寶劍,我恐怕會艱難許多。」

    「輕功,你不是有神行百變嗎?」江芷微想了想道。

    孟奇早就通盤想過:「神行百變長於躲閃變化,『神行』相對同等級輕功是很強,但踏入開竅後,速度和奔襲方面就遠遠落後於別的功法了,到時候,就算打不過,也要跑得過啊。」

    江芷微與孟奇關係較好,故而沒有扭捏,坦誠了自己的意見:「其實,我建議你首選能改善資質的功法,這樣的功法不算多,可遇而不可求,並且改善資質越早進行越好,這樣你日後成長的基礎才雄厚,道路才寬闊,成就才更高,若是將來再做,肯定沒有現在這麼好的效果。」

    「以速度見長的輕功與類似天魔解體大法的技巧放在一起二選一,因為它們都屬於你保命的功法,善功不夠的情況下,重複就顯得太浪費了。」

    「你這次若能成功開竅,施展阿難破戒刀法之後的虛脫會大為好轉,加上暴雨梨花針,正面搏命的能力並不差,類似天魔解體大法的技巧可以等下次再兌換。」

    大部分能被稱為「神功」的功法,修煉提升時,亦會改善自身的資質,不存在開始資質落後就永遠落後的事情,但是很多神功每個階段都有一定的資質要求,也許你得比別人花費更多工夫修煉,提升自身,才能進入下個階段,這會耽誤不少時間。

    所以,各門各派才喜歡首選資質出眾的人為嫡傳弟子,傳承根本大法,然後再觀察挑選勤懇踏實的弟子,等到他們做出一定成就再傳授。

    而且,不作為主修功法,單純輔助修煉就能改善資質的功法屬於額外提升,對有志於武道之人來說相當珍貴,但同樣的,這樣的功法很稀少,每一門都不便宜。

    「我也這麼認為,能直接改善資質的功法屬於奇功,多少人夢寐以求。」張遠山說這句話時,語氣隱有唏噓,「類似的功法裡,最著名效果也最好的當屬你們少林的《易筋經》,不僅可以改善資質,還能提升主修功法的品質,降低修煉難度,真是奪天地造化之妙,不過,它第一卷就得一萬善功。真定師弟,你打算兌換哪門?這種功法都少見且昂貴。」

    他看起來早就關注過類似的功法。

    孟奇有個優勢,那就是對六道輪迴之主兌換譜上很多「奇奇怪怪」的武功早有瞭解,心中有數,不存在需要慢慢翻閱的事情。

    在外景及以下功法多如繁星的情況下,這是極大的優勢,畢竟每次停留在輪迴空間的時間有限,倉促選擇很容易出錯。

    聽到張遠山的問題,孟奇微笑道:「芷微,張師兄,齊師兄,我決定先放一放類似天魔解體大法的功法,兌換《九陰真經》裡的《易筋鍛骨篇》。」

    他其實有打算選擇《吸星大法》《化功大法》以及其他能掠人精血和功力的魔道武功來快速提升,但這類功法有的入門殘忍痛苦,光想一想就讓人發瘋,有的純粹損人不利己,有的隱患極大,而以上缺點在合理範圍內的,又價格較貴,並且,孟奇自身處在少林寺中,不方便修煉這類功法,所以最終放棄。

    「《九陰真經》?」

    「《易筋鍛骨篇》?」

    張遠山、江芷微、齊正言等人皆愕然說道,顯然從未聽過,於是埋頭根據第一個字翻閱查找。

    「真能易筋鍛骨,改善價值,只要三百善功?」張遠山驚呼失聲,這是一貫沉穩的他少有的反應。

    能改善資質的功法居然只要三百善功?不管江芷微、齊正言,還是符真真,都用訝異震驚的眼神看著孟奇,他怎麼找到價格這麼便宜又有這種效果的功法的?

    「機緣巧合,偶然翻到。」孟奇只能這麼說。

    《九陰真經》上下兩卷共九百善功,《易筋鍛骨篇》就佔了三分之一,足見其珍貴。

    「雖然改善的效果有限,但也很不錯了,小和尚,你真是佛祖庇佑,能發現這門功法。」江芷微笑吟吟地雙手合十,開起了玩笑。

    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道:「真定師弟,坦白講,我等一等也會兌換這門功法。」

    他資質不算差,勝過很多人,但所處地位高,家族期待高,和身邊的陽泰陽和,姚家兄弟比起來,資質就顯得不算什麼了,所以他一直在尋求改善資質的可能,之前多有留意類似的功法,甚至存了實在無路可走時讓六道輪迴之主直接提升資質的想法。

    「若非『渾天寶鑑』本身改善資質的效果不錯,我善功又有限,我也想兌換。」齊正言老實道。

    孟奇哈哈大笑:「既然大家如此看重,說明我挑得沒錯,等等就兌換它。」

    「你打算兌換哪門長於速度的輕功呢?」江芷微好奇問道,小和尚總是能選出大家沒怎麼聽過但似乎很不錯的功法。

    孟奇嘿了一聲,指著面前的玉冊道:「『風神腿』第一式『捕風捉影』,乃入門精要,以輕功身法為主,只要九十善功,但完全發揮它的長處,得外景境去了。」

    說到只要九十時,孟奇很想來一句,只要九十九,「捕風捉影」抱回家。

    「風神腿」出自《風雲》,借風成勢,快若流星,而對它的其他招式,孟奇完全沒想法,因為自己當前需要專心致志於刀法和金鐘罩,還有「易經鍛骨篇」和「幻形大法」兩門輔助功法得修煉,除了逃跑之用,掌法、腿法什麼的暫時不去考慮。

    江芷微仔細看了看描述,輕輕點頭道:「還不錯,所需善功比較少,呵呵,你總是能挑得很好。」

    比起改善資質的功法,類似的腿法、輕功在江芷微等人眼中屬於常見類型,並不在意。

    「《易筋鍛骨篇》三百善功,天聰丸一百一十善功,暴雨梨花針五十善功,『風神腿』九十善功,真定師弟,你還剩一百四十善功挑選利器級的戒刀,若是不夠,我兌換完剩下的可以借你。」張遠山大方說道,「我當前丹藥不缺,只需兌換《易筋鍛骨篇》,能剩下三十善功。」

    江芷微插言道:「我開鼻竅估摸得下次任務時,暫時不用考慮『天視地聽丸』,這次兌換《聖靈劍法》『無情部分』就夠了,能剩二十善功。」

    「我『土崑崙』還未修煉成功,暫時也不需要兌換第四層『碧冰雪』的晶石,不過我亦打算兌換一把利器級長劍,能夠壓制妖物的長劍,這次任務實在吃虧不小。」齊正言臉色沉鬱地說道,「另外,我還需要開竅期輔助修煉的丹藥。」

    孟奇笑著點頭:「那我們現在去把其他兌換好,之後我和齊師兄再挑選『利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2 07:32 PM

第八十一章 刀

    到了中央光柱前,符真真最先兌換,拿到了《藥王神篇》和「天聰丸」一枚、「靈芝補氣丸」一瓶,張遠山和江芷微果真只分別兌換了《易經鍛骨篇》和《聖靈劍法》「無情部分(劍十九至劍廿二)。

    齊正言想了想,暫時只換了兩瓶「虛形益華丹」,打算等挑好了兵器之後再決定其他。

    「虛形益華丹」,開竅期修煉的常用丹藥,每瓶價值五十善功。

    看著他們兌換好,孟奇才施施然將暴雨梨花針伸入氤氳朦朧的光柱裡。

    「暴雨梨花針之毒針補齊,消耗五十善功,特別提醒:此暴雨梨花針只能再使用一次。」

    「兌換《九陰真經》之《易筋鍛骨篇》,消耗三百善功。」

    「兌換『風神腿』入門精要『捕風捉影』,消耗九十善功。」

    「兌換『天聰丸』一枚,消耗一百一十善功。」

    孟奇將手從光華裡拿出來時,暴雨梨花針的黑筒前端重新泛起了點點銀芒,並且手裡多了兩本古樸的秘籍和一枚蠟封的丹藥。

    翻看了下兩本秘籍,孟奇很滿意地將它們收起,這裡面最重要的就是《易筋鍛骨篇》了。

    他知道自己除了有點小悟性,資質算不上出類拔萃,頂多強於普通人,和齊正言類同,哪怕有「天聰丸」,也未必能成功開竅——齊正言能運氣不錯的一次成功,自己可不一定,所以,在正式服用「天聰丸」開竅前,除了繼續凝練剩下的三處相關竅穴外,得修煉《易筋鍛骨篇》,改善自身資質,提升成功的可能。

    同時,修煉《易筋鍛骨篇》還對內力、力氣等有明顯增幅作用,即使施展「羅漢拳」,也不再普通簡陋,而是平實精深。

    「可以挑選利器了。」孟奇笑得露出八顆白牙。

    「你笑得真開心。」看到他這幅模樣,江芷微忍不住笑罵了一句。

    孟奇走到他們旁邊,翻看起玉冊,快速地略過了前面的神兵、寶兵和價格昂貴的部分利器,免得自己看中又兌換不起,徒然憂傷。

    因此,什麼「虎魄」、「閻羅」、「天泣」、「雪飲」、「屠龍刀」等,孟奇都是一番而過,目不斜視,直到「利器篇」價格到了三百善功以內。

    他對要不要將金鐘罩前四關秘籍換給六道輪迴之主比較猶豫,畢竟師父對自己那麼好,這麼做實在有點違背原則,而且即使換了,也只有八九十到一百一十善功之間,連好點的天魔解體大法類功夫都兌換不了,加上還剩下的一百四十善功,依然在三百以內。

    所以,他直接先從兩百善功以下的利器看起,若裡面有合適且不錯的,那就不需要為難自己的原則了。

    「受戒青玉刀,利器,價值一百三十善功,善能清心明神,抵禦幻覺和**。」

    隨著孟奇凝神觀看,一口通體青碧,光芒溫潤柔和的戒刀出現在了玉冊之上,宛如實物。

    「這口戒刀倒是不錯……」孟奇這次任務飽受感官幻覺的苦頭,對能降低幻覺與**的受戒青玉刀頗為看好。

    江芷微老實不客氣地道:「若你下次任務前能成功打開眼竅,當有一定的勘破幻覺之能,與受戒青玉刀效果重複。」

    「也是。」孟奇輕輕頷首。

    現在提開竅而兌換「風神腿」的時候不提開竅,是因為孟奇想著開竅可能還有一年半載,之後才能去藏經閣瀏覽絕技,學習輕功,而這一年半載的時光若不練點輕功實在浪費,畢竟開竅後拿到絕技也得重新修煉,不像開竅後眼睛勘破幻覺是直接得到的能力,所以,為了預防下次輪迴任務的間隔短,說不定剛好卡在開竅前後,兌換一門輕功做保命之用是應有之義。

    他繼續翻看起來,沒過多久,他又發現了一口價格不錯且效果合適的戒刀。

    「蟬翼冰刀,利器,價值一百八十善功,由極北冰髓與寒鐵打造而成,不僅透明似無,宛如隱形,而且冰冷徹骨,創傷敵人後,對方傷口會出現僵硬、凍結等情況,直接影響行動。」

    「這是一口殺人不見血的刀。」

    玉冊上再次呈現出一口短刀,它刀身透明,薄如蟬翼,一眼看去,差點以為什麼也沒有,仔細看時,才能由刀身散發著的絲絲寒氣找到。

    「這口刀很好,但……」張遠山沒有說完,只是看著孟奇。

    孟奇嘆了口氣:「居然是短刀。」

    自己目前習慣戒刀、長刀,對短刀並不善使,雖說這口「蟬翼冰刀」很契合血刀刀法,產生來無影去無蹤的效果,怪異至極,但自己最強也準備發展的方向是阿難破戒刀法及它衍化出來的那些變化,這就不合適了,畢竟自己還沒到用什麼刀都能隨心所欲的地步。

    「其實,須得考慮一下特殊的敵人。」這時,齊正言插嘴道。

    孟奇、江芷微都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說明。

    齊正言臉色沉鬱地道:「我剛才說過了,這次的任務,我遇到不少妖怪,它們妖氣強烈,氣息可怕,非常難以對付,讓我吃虧不小,所以打算挑選一口對妖怪有壓製作用的長劍。」

    「這次是妖怪,下次說不定就是陰靈、惡鬼,或者魔道高手了,你既然要挑選戒刀,除了鋒利之外,為何不考慮一下這方面的用處?」

    「有道理。」孟奇非常贊同地點頭。

    江芷微頷首道:「雖說有的武功和招式至正至陽,善能克制它們,但有類似的兵器,也是極好,只是不能忽略了本身鋒利結實的要求,畢竟大多數情況下,需要對付的是普通類型的敵人。」

    「嗯。」有了具體的需求,孟奇翻找排除起來就容易了許多,很快找到了一口適合的戒刀。

    「紅日鎮邪刀,利器,價值一百五十善功,由太陽金精所在熔漿邊緣的附屬鐵石鍛造而成,後有半步外景級高僧誦經九九八十一天除去其中凶戾燥氣,頗為克制邪物,鎮壓污穢。」

    「這是一口於人於己皆是痛苦的滾燙之刀。」

    「紅日鎮邪刀」是一口普通式樣的戒刀,但刀身隱隱泛著赤紅流光,佈滿經篆般的花紋。

    「就它了!」看完介紹,孟奇眼前一亮,決定就是這口戒刀。

    至於刀身發燙的問題,金鐘罩第四關的自己怕什麼?

    既然孟奇已經做出決定,這口刀又確實不錯,張遠山等人自然沒有意見,由江芷微借了他十個善功,將這「紅日鎮邪刀」兌換了出來。

    它通體發燙,像是剛從火裡拿出,孟奇握緊之後,即使金鐘罩第四關在,也感覺到了一陣灼熱,幸好能抵禦住傷害。

    「難怪只值一百五十善功。」孟奇愛不釋手地把玩著,若不是自己有金鐘罩在身,恐怕得分散很大一部分內力包裹右手,以防被這口「紅日鎮邪刀」灼傷,那樣的話,實力會下降小半。

    若沒有這個缺陷,「紅日鎮邪刀」至少價值兩百善功。

    之後,孟奇等人開始幫齊正言翻找能克制妖物的長劍,最終找到了一把通體內蘊花紋的暗紅寶劍。

    「龍紋赤金劍,利器,價值兩百五十個善功,由真龍翻滾過的一塊赤金打造而出,隱有妖神之威,不僅能震懾妖物,而且能影響絕大部分敵人。」

    「這是一把威嚴之劍。」

    對「龍紋赤金劍」,齊正言很是滿意,自身善功也夠,爽快地兌換了下來。

    長劍剛被他從仙氣繚繞的光柱中取出時,不管孟奇,還是江芷微、符真真,都感覺到了威嚴尊貴卻恐怖可怕的淡淡氣息,身心都彷彿為之一顫。

    錚!

    張遠山腰間「螣蛇劍」聲如龍鳴,似要奪鞘而出,與「龍紋赤金劍」一爭高下。

    「好劍!好劍!」江芷微見獵心喜,雙眸發亮,脆聲讚歎。

    齊正言兩指撫摸著長劍,平時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多了一份喜悅,作為一名劍客,屬於自己的寶劍就等同於第二條生命。

    當然,轉修「渾天寶鑑」後,他不算純粹的劍客了。

    這時,六道輪迴之主威嚴淡漠的聲音響了起來:

    「兌換完成,存放好物品,回歸自身世界。」

    聽到它的話,孟奇忽然想起一事,自己正因為真永盜經之事被「隔離」,若身上揣滿了秘籍,恐怕會被當成同黨,可要是將秘籍留在空間裡,自己現在哪有時間去記,到時怎麼修煉?

    於是,他向六道輪迴之主提出了這個問題,看能不能提前申請中途進入一次的機會。

    六道輪迴之主依然是那沒有感情的聲音:

    「兩次輪迴任務的間隔,不能進入輪迴空間,除非提前用善功兌換修煉時間,並確定好進入的日期。」

    「不過在回歸自身世界時,可將指定物品送於指定地點一次,非活物。」

    聽到後面一句話,孟奇鬆了口氣,將「紅日鎮邪刀」、暴雨梨花針和白色僧袍等放入了自身房間,然後換好灰色僧袍和另外一把戒刀——他的包裹由於沒被別人佔據,同時傳送了回來,裡面有買的青色常服、灰色僧袍、斗笠和備用的戒刀,無需再用善功兌換了。

    接著,他讓六道輪迴之主把《易筋鍛骨篇》、天聰丸等送到玄悲院中菩提樹的樹洞裡。

    白光閃過,孟奇彷彿沉睡了片刻,旋即睜開眼睛,已是重回禪房。

    「無淨首座,真定、真慧就在裡面。」

    這時,真妙的聲音在院中響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3 09:25 AM

第八十二章 質詢

    無淨首座?

    聽到這個名字,孟奇悚然一驚,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因為無淨乃戒律堂首座!

    他是無字輩目前年紀最小的一位,但修為卻超凡脫俗,不比達摩、菩提兩院首座差多少,亦是地榜上有名的人物,而且他為人嫉惡如仇,明察秋毫,不妄縱,不妥協,是寺內僧人最怕的一位高僧。

    對自己的詢問竟然要戒律堂首座親自出馬,莫非他們懷疑我什麼?

    孟奇驚疑不定之中,禪房的門隨風而開,真妙當先走入,容貌氣質皆顯陰鷙的玄空其後,接著他們分列兩側,恭迎一位著黃色僧袍、披紅色袈裟的和尚。

    這和尚四十歲上下,膚色古銅,五官普通,臉龐棱角分明。

    作為戒律堂首座,他不像別的宗門刑堂執掌者一樣不自覺帶上幾分狠厲,而是沉穩內斂,不苟言笑,唯有那雙眼睛凌厲冷峻。

    「這是戒律堂無淨首座。」真妙為孟奇和真慧介紹道。

    拜見之後,孟奇立刻感受到無淨的目光在自己和真慧兩人身上來回打量,如刀劍穿身,似烈陽照雪,讓自己有種內心秘密都被看穿了的感覺。

    無淨收回目光,盯著孟奇的雙眼,低聲道:

    「真定,你從何處學的『阿難破戒刀法』?」

    「啊?」孟奇震驚出聲,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不敢相信看似普通的傷口會透露這個秘密。

    玄空回頭看了無淨一眼,見他輕輕頷首,於是轉身看向孟奇,嚴肅道:「井底之蛙安知天地廣闊?天眼通、天耳通絕非世俗傳聞!」

    「你沒有任何掩飾的一刀擺在真常身上,讓首座如何看不出那是『阿難破戒刀法』的第一式『斷清淨?」

    「老實交代,你從何處偷學的『阿難破戒刀法』?是不是和真常、真永聯手盜經,然後因為分賬不公而反目?《易筋經》抄本是不是被你私藏了?」

    一連串的問題彷彿一個個驚雷在孟奇心中炸響,自己還是太小看有法身高人鎮壓的少林了,行事太不謹慎了!

    「我,我……」孟奇腦海念頭急轉,尋找著藉口和理由,畢竟「六道輪迴之主」的危險如芒刺在背,自己不可能如實回答。

    「師兄是偶然看到師父練習『阿難破戒刀法』後學會的。」這時,旁邊的真慧一臉坦然地說道,似乎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點也不害怕。

    「偶然看到?」玄空一字一頓地反問,接著冷笑道,「誰能偶然看到別人練刀而了悟真意,掌握一式外景巔峰級的刀法?」

    能傷到「羅漢伏魔神功」與「般若掌」小成的真常,真定必須得了悟「斷清淨」真意。

    旁邊的真妙第一次聽聞此事,恍然又震驚地看著孟奇,難怪他能傷到真常!可「阿難破戒刀法」是秘籍傳承,他能這麼短時間內了悟真意,刀道天賦也堪稱驚世駭俗了!

    孟奇生死邊緣也不是沒走過,危險亦遇到好幾次,迅速壓住了驚駭的情緒,壯著膽子道:「首座,玄苦師叔,事實確實如此,弟子或許與『阿難破戒刀法』有緣,偶然撞見師父練刀後,於舍利塔修煉金鐘罩時悟出了紅塵如爐,鍛我佛心的真意。」

    老實說,換做自己,也不會信真妙這個解釋,但此時只能強辯了。

    「修煉金鐘罩與『阿難破戒刀法有什麼關聯』?」玄空臉上寫滿了不信。

    無淨卻輕嗯了一聲:「如何悟出?」

    孟奇趕緊將當時的情形詳細描述了一遍,因為是親身經歷,所以格外翔實。

    他說話時,無淨雙眼深處似有金瞳凝聚,一直盯著他的眼睛。

    等到他說完,無淨緩緩頷首:「這當是你了悟真意的真實經歷,但偶然看到練刀一事,確在撒謊,沒人可以只看一遍刀法就能了悟真意的。」

    他說的很肯定,不知是基於常識判斷,還是剛才暗施神通,看出了孟奇在撒謊。

    「首座明鑑,確實如此。」孟奇不敢與無淨對視了。

    無淨沉默了一陣,正當孟奇以為他要用神通或類似「搜魂十三手」的功夫拷問自己時,他突然開口了:「事情曲直早已注定,非是狡辯能夠開脫,你隨我去大雄寶殿,面對方丈和其他長老的質詢吧,沿路之上,好好想一想,放下屠刀,當能立地成佛。」

    說完,他就轉身走向門外,而此時玄空陰鷙的臉上泛起了得意的笑容,一副你果然有問題的模樣。

    面對外景之中亦算一流的無淨,孟奇哪裡敢反抗和逃跑,只好收斂著心情跟了上去,安慰自己六道輪迴之主相關的事情不會被天眼通等發覺,至於勾結真永、真常之事,自己問心無愧,不怕神通或絕學加身!

    真慧呆呆地也跟了上去,完全沒注意無淨只是詢問孟奇一人。

    夜風微涼,孟奇緩步而行,心神漸漸沉澱,排除了害怕和惶恐。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的無淨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彷彿察覺到了他狀態的變化。

    …………

    大雄寶殿之上,孟奇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降龍羅漢」空聞方丈。

    他臉藏淡金,白眉長長垂下,容貌清臒,胸前戴著一串墨沉沉的佛珠,手中持著九環錫杖,充滿了出塵之意。

    殿中披著紅色袈裟的僧人,孟奇認識的很少,只有菩提院首座無思,長老無想,無得,自家師父玄悲。

    拜見方丈之後,無淨將事情原委完完整整講述了一遍,包括他通過神通判斷出孟奇在撒謊。

    無想、無得等長老、首座紛紛點頭,相信無淨的話語,縱使達摩祖師涅槃歸來,在成就法身之前,也不可能偶然看到別人演示刀法就能了悟真意的。

    「我佛慈悲,普度世人,若誠心悔改,當能消除罪業。」無淨轉頭看著孟奇,目光如電。

    孟奇看了一眼師父玄悲,見面無表情,正待說話,卻忽然有另外一位長老進來。

    「阿彌陀佛,回稟方丈,舍軀崖下沒有找到《易筋經》抄本,也沒有發現別的絕技秘籍,或許是被毒潭所融。」

    「那裡毒物遍地,是不少修煉毒功的施主喜愛的地方,我們又任其自然,只是規勸他們少造殺孽,未曾驅趕。」眉須皆落,宛如枯木的菩提院首座無思平淡說道。

    他的意思,孟奇聽得分明,可能是哪位修煉毒功的外景高手收到了「天降大禮包」。

    「阿彌陀佛,無定,你帶十位長老下去詢問一下那些施主。」方丈空聞語氣平和地說道。

    無定,雜物院首座,知客院、雜役院也歸屬其中。

    玄空此時突然開口:「方丈,各位長老,也可能是包裹未曾掉下懸崖。」

    他意指孟奇隱匿。

    「真定,你到底從何處習得『阿難破戒刀法』?」無淨再次開口詢問,多了一分嚴厲,「《易筋經》真的掉下去了嗎?」

    找不到《易筋經》抄本的狀況讓孟奇下意識冷汗直冒,莫非自己擺脫不了冤屈?

    他定了定神,在一道道或嚴厲或淡漠或慈和的目光中道:「方丈,各位長老,《易筋經》確實掉下去了。」

    「那你從何處習得『阿難破戒刀法』?出家人不打誑語!」無淨愈發嚴厲。

    孟奇心跳加快,不知該堅持還是該另外編造藉口,手心不由出了一層白毛汗。

    這樣的壓力下,尤不得他不緊張。

    正當他咬牙準備再找理由時,忽然看到師父玄悲走出長老隊伍,坦然伏拜於方丈空聞面前:

    「弟子知罪,弟子私授了真定『阿難破戒刀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3 07:16 PM

第八十三章 處罰

    所有的目光一下投射到了玄悲身上,有恍然的,有疑惑的,有皺眉的。

    啊?孟奇震驚地看向師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將這與他沒什麼關係的罪過承擔下來,他不是應該更奇怪更想弄清楚自己的「阿難破戒刀法」學自哪裡嗎?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空聞低宣了一聲佛號,眼皮低垂,臉上不見喜樂,依然平淡慈和。

    無淨作為戒律堂首座,目光凌厲地看著玄悲:「玄悲,為何要私授真定『阿難破戒刀法』?」

    他眼中彷彿又有金瞳凝聚,似神似佛。

    玄悲抬起頭,坦然看著無淨:「真定喜愛刀法,故而弟子借出不少刀法研習,以備日後指點他,但他偶然有次撞見弟子演練『阿難破戒刀法』後,對此刀法推崇備至,嚮往之極,而且展露了在此刀法上的天賦,弟子愛才,不忍耽擱他的刀道修行,又想著以他金鐘罩的進展,開竅應是順理成章之事,所以一時糊塗,私下將『阿難破戒刀法』傳授了他。」

    無淨似乎沒看出來什麼,而玄悲的說法則合情合理,誰都知道真定三個月內連破了金鐘前四關,開竅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去藏經閣借閱一下《阿難破戒刀法》就能將私授之事掩蓋過去,可沒人能想到真定會遇上需要使用「阿難破戒刀法」的危險,正常情況下,他在寺中再待一百年也不會有需要毫無保留出手的機會。

    「是這樣嗎?」無淨轉頭看著孟奇。

    孟奇心念轉動,知道若撒謊瞞不過無淨,電光石火之間,他順著師父的話語,有了對策,毫不膽怯地看著無淨:「回首座,承蒙師父厚愛,弟子方能初步掌握『斷清淨』一式,絕對與真永、真常沒有關係。」

    他的話,每一句都是真實,只不過他自己坦誠的意思和別人聽出來的意思會截然不同——孟奇是指若沒有玄悲演練刀法,讓自己在習練金鐘罩時思索變化,就沒有初步掌握「斷清淨」的事情發生,而別人在聽了玄悲自述私授之事後,只會以為他是在表達得了玄悲私授,方能學會「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式。

    至於與真永、真常勾連之事,孟奇問心無愧,說得坦坦蕩蕩。

    無淨輕輕點頭,沒有再問什麼,轉頭對空聞道:「方丈,玄悲違反戒律,私授絕技,該當重罰,真定明知不該,依然修煉『阿難破戒刀法』,也應受罰。」

    「無淨,你是戒律堂首座,你認為應當如何處罰?」空聞平和說道。

    無淨想了想道:「玄悲當杖責一百,抄《般若經》百遍,五年之內不得入藏經閣,不得新學別的神功絕技。」

    「真定當杖責二十,抄《般若經》十遍,開四竅前不得入藏經閣。」

    「真定和真慧發現真常、真永盜經,乃大功,請無思師兄決定獎賞。」

    他一貫的理念是有過既罰,有功必賞,但不功過相抵,免得有人恃功而破戒。

    對於這個懲罰,確實是「偷學」了「阿難破戒刀法」的孟奇暗中舒了口氣,要是被發現「六道輪迴之主」的事情,自己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而若不交代「六道輪迴之主」,真永、真常盜經之事,自己就脫不了關聯,所以,僅僅是杖責二十,抄經十遍,實在是不算什麼,畢竟自己有金鐘罩在身。

    相對重一點的處罰是開四竅之前不得入藏經閣,孟奇之前還想著開竅後去翻閱前人習練「阿難破戒刀法」的心得,再挑選兩三門點穴、衝穴、移魂相關的輔助絕技呢,現在看來,計劃得推遲了,但比起暴露秘密或被「冤枉」,這一點也不重。

    空聞看了其他首座、長老一眼,緩緩頷首道:「阿彌陀佛,處罰恰當,老衲沒有意見,無思,你來決定獎賞吧。」

    形如枯木的菩提院首座無思宣了聲佛號道:「真慧修煉的是『拈花指』,無法分心別的絕技,所以獎賞他『渡厄佛珠』一串,清心明神,佛光護體;真定開四竅前不得入藏經閣,所以獎賞他挑選一門招式、技巧類絕學的機會。」

    部分「外五十四」絕學屬於招式、技巧,不分蓄氣篇、開竅篇等,就像「阿難破戒刀法」,一共五式,每一式都是外景級,蓄氣期就能開始修煉,只不過這樣僅能略得皮毛,發揮不了多少威力,如孟奇這樣悟得一式真意的少之又少。

    當然,也有部分招式、技巧類絕學的要求很高,必須得開竅甚至外景境界才能修習。

    最初聽到真慧被獎賞了一件明顯是利器級物品的佛珠時,孟奇頗為忐忑,若是無思首座給自己一口利器級戒刀,那自己不是白兌換「紅日鎮邪刀」了嗎?還好後來無思的話語讓他放下了心,開始掙扎猶豫起來,是挑選點穴、衝穴類的絕學,還是天魔解體類的法門好呢?

    至於移魂、精神侵擾類,自己有幻形大法,只挑一門的情況下,沒必要重複。

    想了一會兒,孟奇突然暗暗自嘲了一句:「我連『外五十四』究竟有哪些都不清楚,現在煩惱個什麼勁?」

    「若有天魔解體類的法門,就挑它!」

    「阿彌陀佛,我沒意見。」無淨認同了菩提院首座無思的獎賞。

    負責賞罰的戒律院首座沒有意見,其他長老、首座自然不會反對,紛紛頷首。

    於是,無淨對玄悲和孟奇道:「玄悲,真定,私傳絕學須得在方丈面前行刑,我和玄空不會留手的。」

    大雄寶殿內,只有他和玄空兩位戒律院僧人。

    「弟子甘願受罰。」玄悲褪下背部衣裳,端正跪好。

    孟奇也學著他的樣子跪下,露出背部,直直挺立。

    無淨將手一抓,面前似有點點琉璃光芒呈現,匯聚成了一根剔透虛幻的佛杖,然後用力抽在玄悲背上。

    當!

    抽中之後,竟有暮鼓晨鐘般的響聲,玄悲沒有用力抵抗,背部立刻出現了一道戒痕。

    他臉上的表情雖依然沉重自責,沒有一絲痛苦呈現,但卻白了一分,顯然無淨確實沒有留手。

    玄空到殿外借了根銅棍,走到孟奇背後,狠狠一棍打下。

    受刑時不能運轉金鐘罩,孟奇只能硬抗,皮膚暗金略顯,劇烈的疼痛直衝腦門。

    一棍又一棍,孟奇背後出現了一道道血痕,若非有金鐘罩自動護體的能力,怕已經皮開肉綻,傷及肺腑了。

    但他依然將背挺得筆直,心中沒有一點軟弱。

    這點痛算什麼?咱被弩箭射成刺蝟的時候,被崔栩一劍又一劍刺中的時候,被長刀剖開胸腹的時候,這點痛算什麼?

    一棍又一棍,二十棍很快結束,孟奇穿好衣服,緩緩起身,看著依然受刑的師父,心中非常感激。

    這次多虧師父一力承擔,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他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好,願意承擔莫名罪過?

    等等該怎麼私下給他解釋「阿難破戒刀法」之事……

    情緒複雜之中,玄悲也受刑完畢,空聞讓他帶著孟奇和真慧先回院子休息。

    夜空月明,秋色微寒,回院子的路上,孟奇一直在想該怎麼給師父解釋。

    突然,前面的玄悲輕聲開口了:「真定,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不用再多想。」

    「師父?」孟奇疑惑地看著他。

    玄悲走在前方,沒有回頭:「無論你是怎樣學到『阿難破戒刀法』的,現在都已經過去了,為師不會問你,日後記得謹守戒律便是。」

    「只不過,藉著真永、真常之事,為師得提醒你一句,莫要心生貪念,貪念一起,就易墮入無邊苦海。」

    「為師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一世。」

    「是,師父。」孟奇視線有些模糊地回答,不管師父到底腦補了什麼,也不管自己是否心存疑惑,至少這一刻,自己非常感動。

    …………

    大雄寶殿內。

    「無思,這次金剛寺之事該如何處置?」空聞平常閒聊般問著菩提院首座無思。

    無思沉吟了下道:「方丈,我少林行事向來堂堂正正,此事也當如此,首先應派僧人去各大宗門、世家說明此事,示之以公,其次得請一位長老去金剛寺質問,看他們如何回答,之後再決定是降魔衛道,還是慈悲為懷。」

    「可惜,真永、真常身亡時,我不在旁邊,否則當能詢問殘魂,更顯證據確鑿。」戒律院首座無淨略顯惋惜地說道,「不過真永經脈、竅穴、肉體等都殘留有金剛寺武功的痕跡,他們狡辯不了。」

    空聞呵呵笑道:「他們能說我們故意造假,或者殺害金剛寺弟子冒充少林叛徒,不過,無思的應對很好,就按他說的做。」

    「方丈,該派哪位長老去金剛寺?」雜物院首座無定詢問道,安排僧人任務是他的職責。

    空聞沉吟了一下:「就他吧。」

    …………

    《捨身訣》,孟奇在藏經閣三層四層千挑萬選後,放棄了「阿難陀指」等神功,選擇了這門絕學。

    它類似於天魔解體大法,是七十二絕技之一,使用之後,燃燒精血,於短時間內恢復功力並提高實力三成,還能將所有功力集於一擊打出,產生可怕的效果,以身降魔。

    而結束後,輕者大病一場,武功倒退,重者經脈寸斷,形同廢人。

    當然,有「六道輪迴之主」或其他醫術超絕的隊友存在的情況下,這都不是事兒!

    抄錄了一份《捨身訣》後,孟奇滿心歡喜沒有壓力地回到了玄悲的小院,剛踏入院子,他就看到玄悲等在那裡。

    「真定,收拾行李。」玄悲吩咐道。

    「啊?」孟奇一頭霧水。

    玄悲輕輕頷首:「方丈派為師去金剛寺質問盜經之事,而你和真慧是重要目擊者,所以讓你們和為師一起前往。」

    孟奇又驚又喜,這就能出寺了?

    (第一卷完)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5 10:40 AM

第二卷 平沙茫茫黃入天

第一章 瀚海邊緣

    「流沙集」,西入「死亡瀚海」的最後一個集鎮,出集之後就能看到茫茫砂礫,荒涼沉鬱,少數幾叢頑強又扭曲的綠色不僅不能帶來生的脈動,反而襯托得戈壁蒼莽死寂。

    「西域」乃大晉、北周西面廣袤地域的統稱,實際算不得一個整體性的概念,自出「玉門關」後,幾百上千國家林立,沙漠戈壁處處,其中光是縱橫萬里的大沙漠、大戈壁就有「死亡瀚海」、「葬神沙漠」、「西極荒漠」等好幾處,而它們腹地又不乏綠洲暗河,形成了奇妙的異域風情。

    前代有遊歷西域的外景高手曾經說過,「西域」可以說是沙漠、戈壁包裹著綠洲與國度,也可以說是無數國家之間夾雜著沙漠和戈壁,唯一的例外是北面的大雪山,它自「無盡淵海」起,至「玉門關」止,延綿不知多少萬里,貫穿了整個西域。

    而在大雪山深處,傳聞有上古神話時代九位仙尊之陵墓,鎮壓住了「無盡淵海」。持劍六派之中的「雪山派」,據說就是世代相傳的守陵人發展壯大而來。

    夾雜著砂礫的狂風如冰刺骨,刮向「流沙集」,讓這處集鎮籠罩在沙塵之中,視不及三丈,耳難聞八方。

    「這就是『沙塵暴』嗎……」從未經歷過的孟奇緊了緊厚厚的僧袍,他倒不是怕冷,而是覺得沾滿塵土砂礫後,就沒有了瀟灑飄逸的氣質,像是個牧羊的老頭。

    自秋高之時離開少林後,玄悲一直不緊不慢地趕路,給前往其他宗門說明此事的僧人留下寬裕的時間,所以,到了陽春三月,師徒三人才抵達了「流沙集」,而西域的三月,依然寒冷如嚴冬。

    真慧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身邊瀰漫的沙塵,看著周圍被沾染得頹廢黯淡的樹木,看著那一頭頭晃蕩著鈴鐺的駱駝,不時發出小聲的驚嘆。

    集上行人稀少,住在這裡的人們已經回了各自家中,以躲避狂風砂礫,只有行商、遊俠、旅者等還在頂著風沙往集上唯一的客棧走去。

    「師兄,你們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啊!」真慧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少行人高鼻深目,發瞳異色,鮮於中原百姓,更有甚者,頭生雙角,眉心開眼,狀似妖物。

    孟奇看得目不暇接,卻不知該如何回答真慧。

    「阿彌陀佛,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自有不同之處,而部分西域之人號稱神魔後裔,難免有特異形狀。」玄悲淡聲說道。

    前者是指正常的西域人,後者是針對那種頭生雙角、眉心開眼的「異人」。

    「神魔後裔,他們有什麼特殊能力嗎?」孟奇非常感興趣地問道,莫非「六道輪迴之主」的兌換譜上還隱藏了「神魔後裔」等血統選項?

    風沙齊至,玄悲身邊卻纖塵不染,微笑道:「當然有的。」

    說話間,師徒三人已經抵達了客棧,這是一間外表陳舊,佈滿風沙吹打痕跡的三層房屋,上書「瀚海第一家」。

    邁步走入客棧,孟奇當先看到了櫃檯,它就在門邊,上面凌亂地擺滿了紙張、毛筆和賬薄等物。

    掌櫃是位穿著黑色衣裙的女子,她二十七八歲,做婦人打扮,柳眉鳳眼,容顏嬌豔,如同一朵正在盛開的鮮花,充滿了女人味,引得來往客人或明目或鬼祟地打量。

    她右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賬薄,被黑色衣裙襯托得愈發雪白的臉上表情冷淡,彷彿全客棧的人都欠了她一百兩銀子。

    「阿彌陀佛,掌櫃的,住店兼用餐。」作為相對比較靠譜那位弟子,孟奇上去說道,其實他很想直接稱呼老闆娘的,可惜師父在後面看著。

    黑裙女子頭也不抬,愛理不理地道:「五兩銀子一晚,用餐另算。」

    我X,你搶劫啊!孟奇很想教育一下她什麼叫「顧客是上帝」,可惜師父在後面看著。

    想著這裡只有這家客棧,連破廟都沒有,屬於「壟斷行業」,孟奇回頭看了師父一眼,見他輕輕頷首,於是從包裹裡掏出銀兩,放到櫃檯上:「十五兩銀子,三間房。」

    「只有兩間。」黑裙女子還是愛理不理。

    孟奇覺得沒有問題,師父一間,自己和真慧擠擠就過了,反正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時候也不少,現在有兩間房不錯了:「好的,這是十兩銀子,兩間房。」

    他伸手就要拿回五兩銀子。

    黑裙女子斜眼看著孟奇:「按人頭算。」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教她怎麼做人,可惜師父在後面看著。

    徵得了師父同意後,孟奇點頭道:「十五兩銀子,兩間房。」

    黑裙女子慢悠悠將銀子攏了過來,眼皮也不抬地道:「二樓靠西邊,沒鎖的兩間房,自己去。」

    不要以為你是大美女,我就不敢打你了!可惜師父在後面看著……孟奇不知多少次如此怨念地想著,這是一路上養成的下意識念頭。

    客棧大堂內,擺著二十幾張桌子,全都坐滿了人,有划拳喝酒的,有高談闊論的,有低聲私語的,沸沸揚揚,好不熱鬧。

    這些客人,有的緊身短打,一看就是練家子,有的臉現風塵,細節處卻帶有富貴氣息,有的一襲儒袍,雖處喧囂嘈雜之中亦有幾分讀書人氣質,有的則包著頭,長袍罩身,做「沙客」打扮——大晉百姓將常年穿行於西域沙漠戈壁中討生活的人稱為「沙客」,裡面不乏馬匪強盜。

    玄悲帶著兩名徒弟穿過大堂時,不少客人都隱蔽地瞄了一眼,看不出特殊後,又收回了目光,繼續著自己製造噪音的努力:

    「五,五,五!」

    「哈哈,三個六!喝三碗!」

    「娘的,怎麼又輸了!」

    這樣吵吵鬧鬧的環境中,一位看起來頗為年輕的男子抿了口酒,皺眉將碗拍下,起身高喊道:「掌櫃的,你們這酒不夠烈,難道摻水了?」

    頓時,大堂內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劃酒拳的,扔骰子的,說話的,喝悶酒的,吃菜的,都像時光凝固了般短暫保持著原來的動作。

    可能是掌櫃,也可能是老闆娘的黑裙女子抬起頭,柳眉倒豎,杏眼圓瞪:

    「愛喝喝,不喝滾!」

    噗,孟奇差點噴出唾沫,這老闆娘真有個性!

    那位抱怨烈酒摻水的年輕男子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一時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哈哈。」僵硬般的眾人哄堂大笑,似乎早就預料到那年輕男子會是這樣的待遇。

    「哈哈,笑死我了,居然有人敢吼九娘。」

    「別和俺說話,俺眼淚快笑出來了,哪來的青頭小子?」

    「九娘哪裡是酒裡摻水,明明是水裡……唔唔唔,別捂我的嘴。」

    「不捂你的嘴,你想被轟出去啊,或者喝一盆九娘的洗腳水?」

    年輕男子估計是第一次行走江湖,面對這種狀況,除了一張臉漲得通紅,發怒也不是,忍下也不是……

    好在有經常行走於此的老江湖是他的同伴,起身在他耳畔說了幾句,規勸著他重新坐下。

    這年輕男子埋著頭,咬牙切齒,可卻不敢發作,看得孟奇頗為訝異。

    走上樓梯後,行於前方的玄悲突然開口,語氣中少見得帶上了幾分笑意:「瞿九娘,身世不明,十年前到此開了『瀚海第一家』客棧,初時孤身一人且容貌出眾,引來了不少麻煩,但所有敢打她主意的人,視輕重,有陳屍集外的,有裸身掛於客棧酒幡上的,無一倖免,之後麻煩減少,都知道了瞿九娘不是好惹的角色,懷疑她是外景境的高手。」

    「外景境?她到底多大啊?」孟奇嚇了一跳,同時暗暗腹誹,師父,說到陳屍集外時,你可沒有表現出慈悲之意,凡心未泯啊!

    玄悲踏上最後一階樓梯:「大概三十五六吧,為師沒用天眼通看過,不太清楚。」

    額,保養得很好嘛,不過這種外景境的高手,或許再有十年也是這副模樣……孟奇輕輕點頭。

    到了客房外,玄悲轉頭對孟奇和真慧道:「為師得做晚課,你們也不要放鬆。」

    「是,師父。」兩人恭敬回答後,推門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內只有一床一桌兩椅,陳舊卻並不髒亂,孟奇和真慧沒有多言,一坐於椅一坐於床,開始打坐用功。

    孟奇沒有練習別的功夫,而是意守祖竅,真氣上行,緩緩刺激著這處玄關。

    這差不多半年裡,孟奇已經將眼竅剩餘三處竅穴凝練完畢,只待這幾天調理身心後,找個機會服用「天聰丸」突破。

    他的「捕風捉影」已然入門,《易筋鍛骨篇》也練完了前面幾段,哪怕境界沒有突破,金鐘罩、羅漢拳等武功也憑空增加了三成威力,更為可喜的是,修煉《易筋鍛骨篇》後,孟奇在凝練竅穴時感覺容易了不少,甚至連那虛無縹緲,若隱若現的眼竅,似乎都能把握到少許了。

    所以,孟奇才沒有在竅穴凝練完畢後,匆忙服用「天聰丸」突破,而是耐心地繼續修煉《易筋鍛骨篇》,直到最近眼竅越來越能把握住,才開始準備突破的事宜,

    這一次,孟奇自覺把握不小。

    而「幻形大法」,孟奇最開始修煉時根本毫無反應,一遍下來,整個人會非常疲憊,精神變得睏倦,但隨著時間推移,每日堅持,以及《易筋鍛骨篇》緩慢地改善自身,孟奇漸漸有了眉心發脹,似有事物在醞釀的感覺。

    這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因為它是眉心祖竅被刺激後產生的幻覺,若是沉迷於此,很可能走火入魔,不過出現這種幻覺,也意味著孟奇「幻形大法」開始入門了。

    於是,孟奇收斂住精神,對這種幻覺不聞不問,依然按部就班地修煉著。

    緊閉的眼前黑沉沉一片,宛如混沌,孟奇似醒非醒之間,忽然感覺真氣滲入一絲,混沌頓時裂開,有一物緩緩升起,圓滾滾,金坨坨,然後大放光明。

    光芒一現,孟奇眉心一漲,腦海裡隱約浮現出周圍的畫面:一桌一床兩椅,小師弟盤膝於床,茶壺茶杯擺在桌上……

    這種感覺一閃而逝,孟奇眉心脹痛,不得不停止了修煉,睜開了眼睛,這一次,所見雖是原來場景,卻有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

    「哈哈,『幻形大法』小成。」孟奇內心頗為得意,這屬於寒使的水準,能夠通過眉心祖竅的元神感應到周圍之物,並輕微地干擾別人的感官。

    寒使武功不高,幻形大法小成足足用了七八年,孟奇半年而成,自然得意,而且一旦小成,有後面的修煉篇章,孟奇有信心在接下來一年內幻形大法圓滿,如果去兌換相應丹藥輔助,那會更加快,說不得三四個月就可以成功。

    「主世界修煉確實比老段他們的世界快很多……」孟奇疑惑起身,然後左顧右盼,準備開始第一百零三次逃走的努力。

    自己現在幻形大法小成,當能讓師父的精神鎖定出現紕漏吧?

    他運起幻形大法,眉心祖竅發脹,精神外散,裹住自身,接著小心翼翼地走向門邊。

    「師兄,你要出去玩,怎麼不叫我?」真慧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孟奇的笑容頓時僵硬在了臉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5 08:16 PM

第二章 哭老人

    迅速收斂起表情,孟奇轉過身,一臉嚴肅地看著真慧:「師兄我只是下去吩咐晚膳。小師弟啊,你正是突破到蓄氣大成的關鍵階段,怎麼能老惦記著玩?快加緊努力!」

    真慧與「拈花指」確實非常相和,差不多又到了突破的時候,這份速度,在歷代以來修煉「拈花指」的僧人中,能排進前五。

    真慧重重點頭,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孟奇:「師兄,我要吃烤羊腿。」

    「哈哈,這裡什麼都不多,就羊多駱駝多!」孟奇大笑回答,在真慧重新開始打坐練功後,踱到走廊,反手關上房門,內心默默地想道,小師弟啊,師兄這次恐怕不能給你點烤羊腿了,日後若有緣再見,補償你十隻烤羊腿!

    他也知道從師父身邊逃走的可能很小,但做人總得有點希望啊,得樂觀,而且這麼多次嘗試逃跑下來,鬥智鬥力,他自覺收穫匪淺,等同於一場艱苦的修煉,師父估計也是存了這方面的心思,才沒有告誡過自己不能逃跑,與自己「玩」著這個「遊戲」。

    當然,若真能逃跑,孟奇也不會放棄,蓋因自己似乎被戒律院盯上了,又有六道輪迴之主的大秘在身,習練的武功多有特殊,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非常危險,能早點離開自然是早點離開好。

    所以,孟奇繼續精神外散,包裹全身,向著樓下摸去。

    他的步伐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師父,同時樂觀地想像著逃脫之後的生活:

    「出了流沙集就往回走,只要入了『堪離城』,師父就找不到我了,到時候,去真武派找張師兄,他為人曠達,重情重義,當不介意我投奔,而且他的家族乃真武派俗家三大姓之一,我跟著他混,肯定不愁靈草丹藥的來源,等開了四竅,就正式行走江湖,尋覓寶藏,闖下字號。」

    「可真武派是武道大宗,人多眼雜,與少林關係又非常不錯,稍不留神就會被人發現身份秘密,引來諸多麻煩,而且寄人籬下,總是不大好,我可是有自尊的人!要不去洗劍閣找芷微,她差不多也該下山遊歷,打磨劍意了,嘿嘿,到時候金童玉女聯手闖蕩江湖,多麼美好多麼愜意,多麼引人矚目啊!」

    「不對,引人矚目感覺不太對啊……這不是找著被抓回少林嗎?唉,還是等個三四年,身材長高,模樣成熟,非真正熟悉的人認不出來後,再找芷微一起闖蕩江湖。」

    「嗯,先去浣花劍派找齊師兄,他成功開竅後已經申請鎮守派外產業,無人管束,無人關注,哈哈,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找齊師兄吃香的喝辣的!」

    孟奇雙眸發亮,對未來充滿期待地穿過大堂,就要奔出客棧大門,奔向自由的生活。

    就在這時,他耳畔忽然有聲音響起:

    「真定,給為師點一份素雞。」

    素雞……素雞……孟奇表情呆滯,好不容易才壓下沮喪的心情,低聲道:「是,師父。」

    果然,師父在背後看著呢……

    他深吸了口氣,轉身走進大堂,此時喧鬧的客人散了不少,空出了好幾張桌子。

    「小師父,打算來點什麼?」跑堂的小二年輕不大,眉清目秀,笑容可掬,壓根兒不像瞿九娘那樣愛理不理,一副「客官,我是你娘」的樣子。

    不是說有什麼樣的老闆就有什麼樣的員工嗎?孟奇好笑地想道,心情恢復了不少,開口道:「烤羊腿,素雞……」

    「好咧!」小二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喊著菜名。

    點完菜,喝著小二送來的茶,孟奇還沒來得及悼念自己失敗的第一百零三次逃跑,玄悲和真慧就從樓上走下來了。

    「師兄,點了烤羊腿嗎?」真慧舔了舔嘴唇。

    孟奇心中哀嘆,表面卻不動聲色地道:「點了。」

    玄悲還是那副渾身憂鬱的樣子,問著過來摻茶倒水的小二:「施主,最近西邊有什麼消息傳來?」

    既然暫時逃不掉,這個問題孟奇也很關心,拿眼望著小二。

    「回法師,除了馬匪出沒,劫了幾個商隊外,只有一件大事,就是失蹤多年的哭老人重出江湖,成為『哈勒』的國師,並廣招刀客盜匪,打算將瀚海以西,葬神沙漠以東的國家、綠洲聯合起來,像你們中原的大晉和大周一樣。」小二瞳色泛黃,頭髮打卷,是標準的西域人。

    「這倒是有氣魄……」孟奇讚歎了一句,若能完成大業,哭老人在西域也算有始皇之功了。

    讚歎之中,孟奇忽然發現師父臉色不對,正常而言,他除了誇獎自己和真慧的時候外,都是憂鬱沉悶的,可此時,他臉沉如水,不見一絲憂鬱。

    「師父,你認識『哭老人』?」孟奇只能這麼猜測。

    玄悲看著手中茶杯,帶著淡淡感慨地道:「哭老人,真實姓名不詳,外景巔峰的宗師,活躍於大晉隴西、死亡瀚海和葬神沙漠,地榜排名第三十三位,擅長的功法是『狂沙神功』和『冤魂十八拍』,堪稱蓋代凶頑。」

    「這麼厲害……」孟奇已經不是見識淺薄的小和尚了,不會聽到地榜才排名第三十三位就覺得哭老人不算什麼,要知道天榜不過十位法身高人,就算加上隱世、遁世,或者名聲不顯的高手,哭老人也是全天下前六十的恐怖人物。

    玄悲見小二去招呼別人,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為師剛才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吧?」

    「師父,你與哭老人有仇?」真慧一針見血,沒有為師父掩飾的自覺。

    孟奇暗笑一聲,還好有呆呆的小師弟,否則自己還真不好問。

    玄悲看著少許茶葉沉浮的茶水,憂鬱感一下變得濃厚:「為師俗名唐展,算是甘隴道上的絕頂高手,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宗師行列。那時候,為師嫉惡如仇,有一次護送朋友前往金剛寺所在的『葬神山』時,隨手殺了一個姦殺了多名俠女的淫賊。」

    「誰知,那淫賊有個好師父,叫做『天荒上人』,他打不過為師,又不忿弟子被殺,居然趁為師尚未返回甘隴道時,突襲了為師的莊子,將老弱婦孺殺得乾乾淨淨,只有一位老僕帶著為師兩個幼子逃了出來,一路向西尋找為師,可惜,在進入瀚海前被追上了……」

    他說的平平淡淡,語氣不見起伏,但孟奇不知怎麼卻聽出了裡面濃濃的寂寥和刻骨的仇恨。

    「為師知道此事後,真有一種三十五年美夢一朝驚醒的幻滅感,恨意勃發,報仇之火燃燒心靈,然而『天荒上人』也有一個好師父。」

    「哭老人?」孟奇這還猜不到的話,就白看了那麼多小說了。

    玄悲輕輕點頭:「為師隱忍了幾年,終於等到了機會,殺掉了『天荒上人』全家,之後被『哭老人』一路追殺入中原腹地,幸得方丈青睞,接引為師入佛門,這才安穩下來,所以,日後你們若遇到哭老人或他門下徒子徒孫,記得小心一點。」

    沒有跌宕起伏,也沒有殘忍畫面,玄悲像在說著別人之事。

    他之所以願意說出這種傷痛之事,是因為聽到哭老人重出江湖的消息後,想提醒弟子們注意,莫大大咧咧地在對方面前洩露了身份。

    他說話聲音沒有刻意壓低,可周圍所有客人都充耳未聞,似乎這邊根本沒人說話。

    這份功力,讓孟奇暗自翹舌,比幻形大法圓滿的段向非厲害了不知多少倍,毫無煙火之氣。

    玄悲說完之後,沉默了下來,專心致志地享用著素齋,真慧則大口大口地吃著羊腿,似乎沒有什麼煩心事能讓他不專心用膳。

    氣氛變得沉重詭異,孟奇只好轉移注意力,豎耳聽著附近客人的高談闊論,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

    許是因為剛才小二提及了哭老人,附近一桌客人也討論起了這個話題。

    「想不到哭老人還沒死!」一個包裹著頭,穿著黑色長袍的「沙客」嘖嘖說道,他腰間掛著一把彎刀,刀刃鋒利,隱見血光。

    同樣沙客打扮,但臉上留著絡腮鬍子的男人嘿嘿笑道:「是啊,九年前蘇無名西行,哭老人不自量力前去挑戰,結果卻從此銷聲匿跡,大家都以為他死在蘇無名劍下了。」

    「據說當時蘇無名的目標是葬神沙漠一處神靈遺蹟,沒有切磋的心思,但哭老人強行出手,他只好隨手給了一劍,後來,後來哭老人就失蹤了整整九年。」另外一位有著藍色雙眸的「沙客」呵呵笑道,彷彿自己就是蘇無名,對哭老人不屑一顧。

    孟奇聽得神往至極,江芷微的師父真是太有高手范了,隨手一劍就將蓋代凶頑斬落塵埃,將來,將來我也要這樣!

    「客官,十兩銀子。」用完晚飯,小二笑眯眯地過來收錢了。

    搶劫啊!孟奇對這家黑店的本質有了更深刻的瞭解,但想想瞿九娘柳眉倒豎的樣子,想想師父應該不會為自己出頭,還是老實地掏出銀子結賬,反正不是自己的錢!

    「你們隨為師去一處地方吧。」玄悲突地開口,緩步走向客棧外。

    孟奇疑惑地看了真慧一眼,見他理所當然的樣子,只好壓下心中訝異,跟著師父走出客棧。

    三人剛出客棧,一直保持著冷臉的瞿九娘忽然抬起頭,看著玄悲的背影,疑惑地屈指輕敲起桌面。

    而剛才議論哭老人的三名「沙客」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

    「老大,沒看到什麼肥羊,要不要搶這三個和尚,他們好像挺有錢的?」有藍寶石般眼睛的沙客問道。

    挎著彎刀的沙客搖了搖頭:「最好不要搶這種和尚。」

    「為什麼啊?老大你什麼時候信佛了?」絡腮鬍子的沙客疑惑問道。

    挎著彎刀的沙客怒道:「我信你娘的佛!你們兩個放亮招子,這種敢於寥寥幾人出行瀚海的和尚一般不是好惹的角色,還是盯著那支商隊吧,雖然護衛強了點,但我們可以聯合其他馬幫。」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6 10:27 AM

第三章 「天災」

    「流沙集」北側,有一座不高的小山,正對瀚海這面,日曬風吹,漸漸裸露出岩石,佈滿了砂礫,有的地方甚至呈現黑褐色,光滑堅硬,給人弔詭可怖之感。

    而在小山另外一面,暗河流淌,樹木橫生,洋溢著春的氣息,山腳有一片茵茵綠洲,乃附近牧民放養畜生之地,時值傍晚,他們正驅趕著牛羊歸家。

    孟奇與真慧隨著師父緩步行於山道之上,往著不算高的峰頂而去,走著走著,他收斂住別的心思,關切地問道:「師父,既然您讓我們小心哭老人和他的徒子徒孫,能否仔細給我們講講他們的特徵,至少這樣不會當面不識,平白暴露身份。」

    玄悲輕輕點頭:「為師正要給你們講,哭老人乃黑削老者,皺紋深重,喜歡包黑色頭巾,穿白色罩袍,最大的特點是他的眼睛,生有重瞳,形狀奇怪,無論是笑是怒,都像在哭,他好欲重權,喜怒無常,出手狠辣,你們最好能遠遠避之。」

    真慧一臉在聽江湖典故的樣子,分外興致勃勃,孟奇也非常地專注,可不想到時候一頭撞在師父的大仇人手上,以自己目前的實力而言,對方不動不移不出手,光是境界威壓,就能殺掉自己。

    「哭老人有三大得意弟子,都是踏入了外景的高手,其中實力最強的『天荒上人』已經斃命於為師手上。」玄悲提到「天荒上人」時,還是有一瞬間的情緒波動。

    孟奇訝異道:「師父,哭老人只有三個外景弟子?」

    會不會太少了?他的勢力不過如此嘛!

    「少?」玄悲搖了搖頭,「我少林乃天下武道大宗,最強的門派之一,又有著上千年的積累,外景亦不過數十人,哭老人能有三個外景弟子,很了不起了,另外,他和一些凶人邪魔也有交情,時常聯手。」

    因為少林有不少修枯禪面壁的高僧,所以外景的具體數目一直不被外人清楚,玄悲也不好對尚未開竅的孟奇說得分明,只是以數十人一言蔽之。

    孟奇乾笑一聲,又因為見識淺薄丟臉了:「師父,弟子的意思是,哭老人只有三個弟子,且都是外景?」

    他強行將意思掰了回來。

    玄悲沒有揭穿:「哭老人護短卻殘忍,凡是讓他不滿意的弟子,都死在了他的手上,能夠活下來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數量自然稀少。」

    「原來如此。」孟奇聽著覺得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是穿越在少林,若當時附身的是哭老人哪位弟子,怕是早就受盡折磨,魂飛魄散了。

    「師父,哭老人好可怕……」傻乎乎的真慧嚇了一跳,他一直以為師父對弟子好,師兄對師弟好是天經地義之事,反過來,弟子對師父好,師弟對師兄好,也是一樣。

    哼,你以前還理直氣壯,現在三觀刷新了吧?孟奇暗誹了一句。

    玄悲寬慰道:「哭老人乃邪道凶頑,與我正道大派自然不同。」

    然後他繼續說道:「哭老人剩下的兩個弟子,一個是『哈勒』的王子延師車,一個是縱橫瀚海的馬匪則羅居,都是一流高手……」

    他詳細地介紹著延師車、則羅居的外貌和武功特徵,以便自己徒弟分辨,比如延師車雙眸金黃,眉心開紅眼,隱有神靈氣息,四十多歲還像個年輕男子,容顏俊美,宛如神像,比如則羅居善使馬刀,鬍鬚滿面,左眼因為做了一件哭老人不滿意的事情而被挖掉,綽號「瀚海邪刀」。

    所謂一流高手,是大晉皇室弄天地人榜時順便給的一個稱呼標準,因為融合了不少約定俗成的東西,所以不少人使用。

    外景之後,需要跨過三道天梯,故而每三重天會有一次質變,一旦突破,實力遠遠強於之前,正是境界壓人,其中外景七**重天統稱為「宗師」,與段向非、崔栩他們這種「宗師」完全是天淵之別,外景四、五、六重天的強者被稱為「絕頂高手」,一、二、三重天則是「一流高手」。

    而外景巔峰之上,還有一層境界,是為半步法身,同樣屬於質變,被稱為「大宗師」,而半步外景算是「二流高手」。

    九竅齊開是「三流」,六竅、七竅、八竅是「四流」,兩竅、四竅是「普通」。

    開竅以下,視蓄氣多寡,武功高低,稱為「九流或不入流」,當初孟奇兌換鐵布衫時,江芷微才會開玩笑說他算是個不入流的高手了。

    一邊聽,孟奇一邊用心記下了延師車和則羅居的特徵,以便提前規避。

    說完延師車和則羅居後,玄悲並沒有停止:「哭老人的徒孫也一樣被他殺得只剩十來個,其中實力最強的是兩個九竅齊開的凶人,一個是赫連山七十二匪的首領『立地閻羅』尤還多,一個是獨行大盜『白頭禿鷲』安國邪……」

    他將哭老人剩下的十七八個開竅徒孫都大概介紹了一遍,著重是外貌特徵,比如「立地閻羅」外表憨厚,貌似老農,眉角有拇指大小的黑痣,「白頭禿鷲」安國邪少年白頭,如今不過三十來歲,就已經白髮蒼蒼,他行事殘忍,尤愛折磨別人……

    玄悲時間把握的非常精準,說完剛好走到峰頂,這裡有不少直直的枯樹。

    他滿懷愁緒地嘆了口氣,停在一株扭曲如龍的樹木前,低聲道:「為師兩個幼子就埋在這裡,若是他們不死,也該有你們這般大了。」

    氣氛頓時變得悲傷壓抑,孟奇和真慧都不好說什麼,只能默默陪著師父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玄悲突然開口,自嘲道:「為師今日精神恍惚,卻是忘了買點香燭上來,也忘了將手抄的《般若經》帶過來燒於此處,真定,真慧,你們回客棧拿《般若經》,並順便買些香燭。」

    「是,師父。」孟奇雖然覺得師父不是太注重這些形式的人,但這裡埋葬的畢竟是他的兩名幼子,特殊一點沒什麼,所以壓下疑惑,當即答應下來。

    下了山,回到流沙集,孟奇的心思一下活躍起來,這不是逃跑的大好機會嗎?

    師父遠在山上,又因為掃墓心神不守,只要支開小師弟,自己就能天高任鳥飛了!

    「小師弟,咱們分頭行事吧,你回客棧拿《般若經》,我去買香燭。」孟奇想到做到。

    雖然他覺得趁這個機會逃跑有點對不起師父,但機會難得,不能放過!

    真慧不疑有他,笑著答應,跑進了客棧,孟奇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快步往另外一邊的集外走去。

    …………

    山頂,風冷。

    玄悲看著眼前的枯樹,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串佛珠。

    這是一串暗金佛珠,其中夾雜著三顆純黑色的珠子。

    「想不到你會特意來這裡阻殺我。」他淡淡說道。

    「老夫一直有仇必報,剛傷癒就知道了你要去金剛寺,所以在這裡等你,你肯定會來。」樹後,一個黑瘦老者駝背而立,似乎一直站在這裡。

    他頭包黑巾,身罩白袍,每隻眼睛內都有兩個瞳孔,眼角下吊,狀似哭泣。

    玄悲不怒不喜地道:「哭老人,你猜得很準。」

    「你以為支開你的兩個徒弟,他們就能活下來嗎?老夫雖懶得管他們,卻有幾個徒孫在下面等著。」哭老人咳嗽了兩聲,彷彿弱不禁風的老者。

    他的徒弟要幫他主持「哈勒」和瀚海的事宜,脫不開身,所以只帶了幾名徒孫來。

    玄悲依然是死人臉:「若不支開他們,我們戰鬥餘波之下,他們屍骨無存,而在下面,他們還有一線生機。」

    他境界差了哭老人一籌,自身戰鬥倒是不懼,但無力護住弟子不受餘波侵擾。

    「你是指九娘?哼,諒她也不敢!」哭老人渾不在意,抬起右手,周圍頓時有一道道黑色陰魂浮現,淒厲哭喊,讓人頭皮發麻,心神搖動,實力稍差一點的,會立刻被奪去魂魄。

    …………

    孟奇正要走向集外,忽然發現另外一邊的瀚海有無數風沙捲起,方圓百里,儘是飛沙走石,紛紛湧向小山峰頂。

    而山腳的綠洲瞬間枯萎,牛羊牧民一個個脫水僵立,彷彿乾屍。

    遠在集中的孟奇還看見大地一寸寸乾裂,宛如天災!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6 08:10 PM

第四章 惡戰

    以小山峰頂為核心,砂礫如龍,遮天蔽日,一圈圈地捲向天空,彷彿最可怕的沙暴來臨。

    而在盤繞旋轉的狂砂颶風之中,隱約有一道道黑影,他們扭曲不定,無形無質,陰氣森重,叫聲淒厲,不斷地撲向峰頂。

    這正是哭老人用狂沙神功催動的「冤魂十八拍」之「惡鬼索命」!

    山腳之下,茵茵綠洲在飛「砂」走石中迅速枯萎,滿地淒黃,似乎水分都被抽乾了,牛羊牧民全部僵立原地,皮膚肌肉一寸寸脫水,隱約有黑色影子從他們體內飛出,投向峰頂的「惡鬼」們。

    這種可怕的場景並沒有止於小山及附近綠洲,而是向著方圓百里蔓延,要抽空一切生靈的魂魄,要枯萎整個大地。

    流沙集外,風砂籠罩之中,還算正常的泥土乾枯開裂,從小山方向一直延伸到集內,又延伸到後面的地域。

    集上,一個個行人相繼呆住,動作遲緩,皮膚乾癟,體內有黑影掙紮著往外鑽出。

    風砂打在「瀚海第一家」外面,發出啪啪啪的密集響聲,讓這看似破舊的客棧搖搖晃晃,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似乎很快就會脫去水分,化成粉末,坍塌於地。

    而客棧之內,那一桌桌客人就像外面的牧民一樣,紛紛變得呆滯,即將失魂落魄。

    瞿九娘一下站起,柳眉倒豎,高聲喝道:「老不死,小心天譴,生兒子沒屁眼!老娘的客棧招你惹你了!」

    隨著她冷冽的喝罵,客棧內彷彿有寒風颳過,用餐住宿的客人們齊齊打了個冷戰,清醒了過來,面面相覷,滿是後怕,同時,客棧的外牆木板等也沒有了脫水的跡象,只是依然在風吹砂打之下搖搖晃晃,吱吱嘎嘎。

    「宗師級的交手太可怕了……」眼睛如藍寶石的沙客喃喃自語,這裡距離交手之處足有幾十里,自己等人都還差點被吸去了魂魄,若非有神秘的瞿九娘在,怕是逃不過這一劫。

    腰挎彎刀的沙客首領後怕地道:「正常宗師交手都會收斂波及的範圍,這樣便於威力集中,但哭老人例外,吸取的魂魄越多,他的冤魂十八拍越厲害!撞上這種事情,真他娘的倒霉!」

    他們是瀚海戈壁的馬匪,臣服於「瀚海邪刀」則羅居,對冤魂十八拍有一定的瞭解。

    「老大,我們是不是得信信佛,化解一下身上的罪孽,免得老是遇上這種倒霉事情?」

    「信你娘的佛!」

    ……

    才走到流沙集正中的孟奇,皮膚暗金流轉,鎖住身魂,狀似羅漢,可暗金光澤卻愈來愈黯淡,彷彿大風裡的燭火,隨時會熄滅。

    他咬牙堅持,竭力定神,今日方知外景巔峰之威,竟恐怖如天災!

    小山峰頂,玄悲撥著暗金念珠,低聲誦經,一道道琉璃光芒從他手中散發,將大半個峰頂襯托得宛如佛門淨土。

    隨著哭老人一掌拍下,那一道道冤魂湧來,宛如滔滔黑流,不時在琉璃光芒之上慘叫著煙消云散,不時將琉璃光芒撕咬得支離破碎。

    玄悲不喜不怒,不慌不忙,只是看著哭老人,聲音彷彿迴蕩在他的心底:

    「你知道我為什麼放棄完整的神功傳承,選擇差了重要經文的『摩柯伏魔拳』嗎?」

    哭老人目光一凝,右掌一抬,左掌一推,風砂突然如龍墜下,而那一道道冤魂愈發無形無質,似乎行走於陰陽之間,讓人根本無從抵擋。

    玄悲說完之後,撥動的佛珠上一顆珠子由暗金變得漆黑,接著,他一拳打出。

    這一拳彷彿充塞滿了天地,拳頭變得透明純淨,宛如琉璃,不沾塵埃。

    他身周金黃光芒籠罩,一朵朵虛幻金蓮在峰頂綻放,背後呈現出朦朧虛空。

    虛空裡,一個個形狀猙獰的惡鬼、冤魂表情安詳地圍著一個金色蓮台,蓮台之上端坐著一位菩薩,滿臉慈悲,憐憫世人,掌中握有不斷流轉的生死氣息,宛如黑白變化的輪寶,蘊含著諸天大秘,生死奧義。

    這菩薩容顏模糊變化,最終隨著玄悲的拳意達至巔峰,露出了與他一模一樣的外貌,只不過一憂鬱沉重,一憐憫莊嚴!

    菩薩嘴巴張開,虛空裡頓時有云雷音迴蕩:

    「今日之後,百千億劫裡,應有世界,所有地獄,及三惡道,諸罪苦眾生,我誓願救拔,離地獄惡趣,畜生餓鬼。及此罪報等人,盡成佛竟,我然後方成正覺。」

    「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禪音陣陣,佛光大放,湧來的惡鬼冤魂褪去了猙獰怨毒,臉現安詳,消失於空。

    風砂停滯,山腳亦有經聲佛號,一叢叢枯萎的乾草漸漸泛起綠色,暗流叮咚,乾屍般的牧民牛羊皮膚緩緩飽滿,飛出的黑色魂魄重歸於體,生之氣息盎然。

    乾裂的大地再次安穩如舊,流沙集上失魂路人紛紛脫離了「地獄」,又茫然又後怕。

    客棧之內,罵罵咧咧的瞿九娘臉現一抹訝異,低聲自語道:「真有人將『摩柯伏魔拳』練到了這種程度?」

    生之氣息與琉璃佛光下,風雨飄搖的孟奇終於擺脫了「冤魂十八拍」的影響,皮膚上流轉的暗金不再黯淡,重新變得純淨。

    看著眼前在死生之間走了一圈的場景事物,孟奇忍不住愕然想道:「這怕已經是神仙手段了!」

    摩柯伏魔拳,窮究生死輪轉!

    哭老人一招被破,仰頭長嘯,聲音鑽入雲霄,刺破身魂,就像地獄深處鎮壓的鬼王臨世。

    他身周黑氣升騰,似乎地獄大開,陰魂失控。

    然後,他一掌翻天,從頭拍落,「冤魂十八拍」之「鬼門關開」!

    玄悲與背後菩薩依然一憂鬱一慈悲,拳似握印,再次打出,摩柯伏魔拳之「度盡眾生」!

    …………

    孟奇回首望去,只見小山周圍茫茫砂礫包裹,黑氣佛光競豔,不斷交錯,似乎一時難分勝負。

    他知道以自己的實力,不說去幫助師父,怕是靠近山峰都辦不到,反而成為累贅,但小師弟在客棧之內,孤身一人,做事呆愣,沒有經驗,稍微處理不好,就會招致殺身之禍,所以,他暫時放棄了「逃出少林」的打算,準備返回客棧,與小師弟匯合。

    正常情況下,自己逃走沒有半點內疚,可此時情況特殊,自己好歹與小師弟交情深厚,豈能不救援一把?

    而且,孟奇內心不願承認卻很清楚的一點是,若還有別的敵人,若哭老人又佔據上風,類似脫去水分,抽魂奪魄的噩夢場景再現,那客棧之內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裡畢竟有位疑似外景的瞿九娘。

    孟奇不得不承認,尋求庇佑與救助小師弟一樣,各佔自己返回客棧的原因一半。

    他剛剛轉身,目光突然凝固,瞳孔急劇收縮,因為風砂飛揚的街道之上,自己對面正站著一位形貌詭異的男子。

    他穿著沙客似的黑色罩袍,白髮蒼蒼,但面容年輕,彷彿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兩者對比,分外讓人心生恐懼。

    「安國邪……」孟奇低聲叫出了他的名字,沒有轉頭就跑。

    這種情況下背身逃跑純粹是露出真正空當,將背心要害拱手送人。

    安國邪,「白頭禿鷲」,哭老人之徒孫,九竅齊開的高手,人榜第三十六位,比自己強了不知道多少!

    安國邪臉型消瘦,棱角凸出,卻別有幾分異域美感,他嘴角帶著一抹邪邪的笑意,戲謔道:「我的運氣倒是不錯,直接撞上一個,這下不怕被老祖責罰了。」

    一個還未開竅的對手,他根本沒有放在眼裡,很有幾分貓戲老鼠的感覺。

    說話間,他如禿鷲般前撲,雙掌一推,掌風熾熱,讓孟奇幾似陷在沙漠深處,呼吸苦難,皮膚發乾,身體脫水,力量匱乏。

    他雖未能習得「冤魂十八拍」,但狂沙神功卻已登堂入室!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7 09:36 AM

第五章 戈壁茫茫

    安國邪兩掌變化連連,封鎖著孟奇閃避的退路,但孟奇卻不慌不忙,向左一退,忽而前跨,身法詭異,讓人意想不到。

    孟奇很清楚,自己的金鐘罩第四關雖然在《易筋鍛骨篇》加成下,憑空增加了三成威力,但面對一位九竅齊開的大高手時,肯定還是一掌之下破關的結局,所以,要麼不戰,要麼就拚命,從而找到逃走的機會!

    安國邪九竅已開,耳聰目明,早就從孟奇肌肉皮膚等的變化判斷出了他閃避的路線,雙掌一錯,正正擋在孟奇頭前,就像他的左臉自己撞到掌上。

    可是,安國邪的雙掌卻虛不受力,彷彿擊中了空氣!

    他內心頓時暗道一聲不好,雙掌急收,就要護住全身。

    孟奇眉心發脹,腦袋刺痛,強行用幻形大法製造了些許幻覺,才換得此等良機,豈會放過?

    於是,他身心沉浸入清淨平和的世界,戒刀一揮,種種喧囂襲來,父母恩情齊至,擾亂了禪心,壞掉了清淨。

    刀光亮起,彷彿堅守在風砂裡的燭光。

    安國邪恍惚之間看到了一個倔強少年正拿刀斬向自己,而自己不得不迎戰,因為師祖說過,輸的人必須死,所以,哪怕對面是親生弟弟,也不能軟弱!

    掌中身軀,卻沒有預料之中的反抗,只有那雙解脫和含笑的眼睛。

    弟弟!

    他內心大痛,身軀也劇痛,這讓他清醒過來,發現那把戒刀已經劃破了自己脖子的皮膚。

    該死的禿驢!

    他頸椎突然鬆動,彷彿一條毒蛇,自行扭曲了起來,讓戒刀滑過了肌膚和血肉。

    然後他回防的右手一把抓住了戒刀,

    哪怕刀鋒傷及白骨,鮮血流淌,也不敢動手!

    一個還沒有開竅的和尚竟然有這麼可怕的刀法!

    若非自身狂沙神功要求煉化周身骨骼,這一刀自己怕是會受到重傷!

    ——對他這等高手來說,已經有了護體罡氣,戒刀即使能斬破罡氣,也無法將脖子斬斷,頂多割裂喉管,使他重創!

    而孟奇一招得手,立刻抽刀側身,施展開風神腿之「捕風捉影」,一溜煙跑向集外!

    速度之快,宛若乘風!

    他知道一刀「斷清淨」殺不了這九竅齊開的高手,故而從開始就打算以攻代守,用一招搶攻,逼得安國邪退防,全身心都放在自身要害上,這樣才能找到逃跑的機會!

    打的就是時間差!

    而安國邪正正擋著通往客棧的道路,自己只能逃入瀚海了。

    習練《易筋鍛骨篇》後,孟奇使用一次「斷清淨」不再會虛脫了,雖然無力再發類似一刀,但施展「捕風捉影」逃跑的力氣還是有的!

    安國邪受幻形大法迷惑,被「斷清淨」斬中脖子,立刻落入了絕對的下風,甚至沒辦法回氣,全憑口竅的特異硬生生擋了下來,在孟奇抽刀之後,他不得不退後一步,雙掌如封似閉,謀求喘息之機,以重整旗鼓,將這可惡的小禿驢斃於掌上。

    可他剛剛抬手防禦,就看到孟奇快若狂風地遠遁,眨眼間就消失於街道盡頭,姿勢瀟灑而飄逸,根本追之不及。

    「我要殺了你這個禿驢!」安國邪咬牙切齒,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身借風勢,孟奇一溜煙跑出了集外,跑入了戈壁,砂礫滿天,將他身形掩蓋。

    他按照這幾次輪迴任務的經驗,沿路不斷變化方向,消去痕跡,故佈疑陣,不敢有任何鬆懈。

    安國邪左手摀住脖子,鮮血一滴滴落下,右掌深可見骨的傷口緩緩蠕動復原著,就如同沙漠之上,任何痕跡都會在風沙之後掩埋。

    「他居然能精神外放,製造幻覺?莫非有特別的開眉心玄關的功法?」「白頭禿鷲」安國邪沒有立刻追趕,而是細細品味起剛才那一戰,因為有一個不同尋常之處。

    他本來已經開了眼竅、耳竅、鼻竅等天生九竅,有著不小的勘破幻覺之能,但從未想過一個尚未開竅的小和尚竟然能精神外放,干擾自身的感官,製造些許幻覺,所以疏忽大意之下,居然被矇蔽了過去,失了先手,差點重創於對方刀下。

    而這讓他驚愕莫名,九竅齊開的自己都還沒能洞開眉心生死玄關,打通天地之橋,踏入半步外景的境界,一個連開竅邊緣都還沒摸到的小和尚居然可以辦到?

    莫非是什麼特殊功法?或者天大秘密?

    並且,他的刀法也很恐怖,幾有師祖「冤魂十八拍」之感!

    想到這能讓困於眉心玄關的自己更進一步,安國邪忍不住莫名激動,望向孟奇消失方向的目光灼熱了許多。

    他冷笑自語道:「往哪裡逃不好,非要逃入瀚海,真是不知死活!」

    他是獨行於死亡瀚海及周圍國家綠洲的大盜劫匪,又與瀚海幾大馬匪首領之一的則羅居關係匪淺,對這裡的大部分地形和氣候變化非常瞭解,豈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和尚能夠比擬的?

    所以,他很有信心,哪怕孟奇已經逃入瀚海好一陣子,有充分的時間掩蓋痕跡,他也有把握通過那些戈壁特有的「語言」,慢慢綴上,將他抓住,拷問秘籍,折磨至死。

    他身形晃動,奔入瀚海,鑽進了狂風砂暴之中,就像一條在沙裡蠕動前行的沙蛇,轉眼間消失無蹤。

    …………

    戈壁與沙漠不同,砂礫粗大,彷彿一顆顆被風化的小石頭,沒有茫茫黃沙那樣惹人眼球,並且時常有暗流湧出,形成石灘小湖,另外,戈壁更顯荒涼,偶爾的水窪,小湖,偶爾的星點綠色,偶爾的羚羊駱駝,偶爾的怪石嶙峋,不僅無法柔化這種感覺,反而襯托得愈發蒼莽。

    一塊塊被風化的巨石聳立在戈壁之上,形貌崎嶇,宛如石妖,孟奇正躲在幾塊巨石之間的隱秘處,調息打坐,做著最後準備。

    他深深地吐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了裡面蠟封的丹藥。

    拇指一劃,蠟皮破開,一陣清香瀰漫了出來,讓人身心皆輕。

    「不愧是天聰丸……」孟奇暗自讚嘆了一聲。

    他一路逃到此處,因為眉心祖竅修煉有成,精神能外放些許,所以有些神異,隱約覺得自己並未擺脫安國邪,甚至好幾次差點被追上,幸好及時改變了路線。

    而一直精神外放,對孟奇消耗極大,頭腦發脹,睏倦非常,難以支撐,所以他覓得此處後,乾脆靜心調神,嘗試打開眼竅——他本來就打算這幾日突破,現在不過是無法焚香齋戒了,實際上沒有太大差別。

    一旦跨入開竅期,自己與安國邪就沒有了大境界上的差距,雖然實力還是相差頗大,但至少不會毫無還手之力,能覓得更好的逃脫機會,說不定能一下超過他對自己的實力判斷,再也跟蹤不上自己了。

    剝去蠟皮,一枚呈淡青色的丹藥呈現在孟奇眼前,清香始終繚繞。

    孟奇怕藥力發散,沒敢耽擱,立刻將天聰丸服下。

    天聰丸入口即化,彷彿一道清流直躥孟奇胸腹。

    孟奇閉上眼睛,緩緩煉化藥力,初始還算平靜,漸漸的,他感覺雙眼脹痛,原本闔眼之後的視線應當黑暗,此時卻像被人放了一把火,滿天的火云。

    他明白到了關鍵時刻,於是運轉起金鐘罩第四關最後的篇章,皮膚泛起暗金,雙眼周圍亦有一道道金芒匯聚。

    佈滿火焰的黑暗視線裡,凝聚的九處相關竅穴就像星辰般一顆顆亮起,璀璨純淨,直照心底。

    金鐘罩繼續運轉,九顆「星辰」之間隱隱約約有處深邃的黑暗,吸納了所有光芒,恍如無形。

    此乃人體大秘,暗藏的天生九竅,若不凝練相關竅穴,根本尋之不到。

    孟奇眼外流淌的金芒盡數融入,金鐘罩真氣順著特異的路線上湧,與那清涼的天聰丸藥力匯合,驚濤駭浪般拍向九顆「星辰」連線的中央!

    轟!

    孟奇頭皮發麻,發自靈魂的刺痛,肝臟彷彿被撕裂,眼睛似乎正被人生生挖將出來,若沒有「天聰丸」的藥力,此時他恐怕已經墮入幻覺,走火入魔。

    轟!

    融入的「光芒」超過了眼竅吸納的極限,一道道光芒從中綻放出來,照亮了黑暗,熄滅了火云。

    轟!

    孟奇忍不住睜開雙眼,似有寸許毫芒射出,臉上青氣浮面,生生不息。

    但這些旋即消散,只留下一雙愈發漆黑深邃的眼睛。

    岩石之上的紋路帶著自然的旋律,藏著造化的奧秘,呈現於孟奇眼前。

    天依然是那樣藍,風依然是那樣幹燥,砂礫依然是那樣黯淡,一切與剛才沒有兩樣,但在孟奇眼中,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彷彿看得愈發深邃愈發透徹愈發觸及細節。

    比如,砂礫之中有粗沙,有礫石,每一顆表面的紋路都有著不同之處。

    比如,整片戈壁帶著的死氣,帶著的荒涼,是如此深刻,如此厚重。

    比如,被風吹起的事物,似乎變得遲緩,那樣的清晰可見。

    比如,之前分裂開的萬事萬物,彷彿被無形的絲線連在了一起,構成了和諧而難以描述的整體。

    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這就是開了眼竅之後孟奇的感受。

    原本他靠著「天聰丸」就有一定的可能打開眼竅,半年的《易筋鍛骨篇》修煉後,自然是水到渠成。

    「難怪開竅期能壓制蓄氣,眼竅一開,對方的出手在我眼裡就會顯得『緩慢』,被我看得清清楚楚……」孟奇收回目光,心情愜意。

    這並非敵人的出手被放緩,而是孟奇開了眼竅後,捕捉對方動作的能力增強了不少,於是就像在看「慢動作」,交手之中,這是非常大的優勢。

    而且開眼竅的好處並非只有這個,眼為肝之竅,眼竅既肝竅,於是,這修煉了肝臟,肝氣勃發,生生不息,復原能力大大增強,真氣和力量也增加了不少,等到五臟肺腑皆修煉完成,元氣和精力秘藏自然打開。

    孟奇調息片刻,穩定住境界後,趕緊起身,再次遠遁,風神腿使他顯得頗為瀟灑。

    …………

    片刻之後,安國邪出現於這幾塊巨石之間,眼神冰冷地看著孟奇打坐的地方。

    雖然大部分痕跡已被抹去,但對他這種常年在瀚海行走的人來說,還是看得出蛛絲馬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7 08:21 PM

第六章 反擊

    幾叢綠色掙紮著長於荒漠之中,卻逃不過飢餓難耐的戈壁羚羊之口,轉眼消失無蹤。

    戈壁之上植物稀少,生長在這裡的動物都四肢強健,奔跑有力,善於長途遷徙,否則根本沒辦法尋覓到足夠的食物而活下來。

    這裡面,戈壁羚羊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孟奇站在這幾叢綠色對面的風化岩石下,正待喘幾口氣,調息恢復,忽然心有所感,眉頭深皺,繼續邁開步子,用瀟灑飄逸的風神腿往著戈壁深處狂奔而去。

    他開竅之後,眉心祖竅似乎又凝練了不少,元神壯大,精神外放,雖說還不及段向非和崔栩等開了精神秘藏的宗師,但卻遠遠強於了寒使等人,有或對或錯卻不敢驗證的微妙第六感。

    這種情況下,孟奇不敢停下來等待,去驗證自己的預感是否正確,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按照這種感覺,改變方向,加快速度,以擺脫「白頭禿鷲」安國邪。

    按理來說,瀚海廣袤,自己成功開竅,實力大漲,又有精神外放的神異,應該早就將預料不到這點的安國邪甩掉了,可他卻像他的外號一樣,彷彿一隻盤旋於天空的禿鷲,逐食而來,「居高臨下」,根本擺脫不了!

    「果然,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孟奇暗自感嘆了一聲,這一天來,他感覺安國邪越追越近,讓自己連喘息的機會也沒有,而自己也迷失了道路,根本不知道自身位於戈壁何處,若是闖入了戈壁深處那些妖獸、妖怪的巢穴,恐怕會屍骨無存。

    當然,孟奇也有基本的常識,到了夜間,可以根據師父教導過的星斗辨明方向,返回流沙集,唯一的問題在於,須得將安國邪甩得遠一點,那樣一來,他將無力阻止,而一旦自己通過流沙集東歸,失去了戈壁「主場優勢」的他肯定無法再綴上自己了——「風神腿」加「幻形大法」實在是逃跑的不錯選擇。

    若逃不回流沙集,孟奇也還有別的辦法,同樣是將安國邪甩遠一點,然後期待一場瀚海裡常見的風暴,到時候飛沙走石,不管什麼痕跡都會被抹去,安國邪絕對再無法綴上了,頂多發動則羅居手下的馬匪廣撒大網,而對自己來說,普通的馬匪不值一提,小心一點就沒問題了。

    「怎麼將他甩遠一點呢?」孟奇邊跑邊思索起來。

    他還有一個隱憂,就是身上僅有的當做點心的乾糧已經消耗完畢,生火烤肉又完全是暴露自身的位置,所以再逃下去,就只能生食羚羊等動物的血肉了,這肯定不會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孟奇性格里藏有彪悍拚命的一面,隱皇堡時,面對崔栩時,都能放下對死亡的恐懼,搏命一擊,故而思索半天,想到了一個辦法。

    「必須掉過頭狠狠咬安國邪一口,才能讓他離得遠一點,甚至重創他,讓他顧忌兩敗俱傷,不敢再追。」

    逃走之中設下埋伏反咬一口,是阻遏追兵的有效手段,而孟奇也沒有輕狂自大,覺得自身能真正擊敗乃至殺死安國邪,畢竟開了兩竅和開了九竅的差距還是很大的,換做現在的江芷微在此,估計也只能用「劍出無我」和安國邪拚個兩敗俱傷,或許可以稍佔上風。

    「那就這麼辦吧,他不知道我已經開竅,也不知道我會『捨身訣』,肯定能給他一個『驚喜』……若是『暴雨梨花針』在,說不得真能重創他,讓他自行逃走。」孟奇很快就有了決斷,然後自嘲了一句,「唉,我一直以為我會是深謀遠慮的智多星,靠智慧教安國邪做人,誰知道,還是得靠武功刀法,莫非真成一蠻子了?」

    自嘲歸自嘲,他開始尋覓起適合反咬一口並逃走的地形。

    …………

    砂礫遍地,溝壑處處,這裡是戈壁暗流接近表面時沖刷出的地方,然後它們又折而往下,繼續在地底流向遠方。

    在這些溝壑中央,有溢出的暗河水源形成了一汪頗大的水窪,不少戈壁動物都在這裡飲水解渴,並啃食附近生長的植物,也有獵食者悄悄地靠近,打算「飽餐」一頓。

    「白頭禿鷲」安國邪追到這裡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樣一副安詳的美景,他皺了皺眉頭,雙眼隱有光芒亮起,打量四周,穿過重重阻礙,沒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卻只找到孟奇曾經停留於此的痕跡,未能發現他的身影。

    他耳朵微動,風聲水聲清晰可聞,似乎能聽到每一個生物的動靜,可是羚羊叫聲,其他動物的喝水聲、啃食聲,又將最為弱小的聲源干擾了不少,使得他急切之間難以分辨。

    他鼻子抽動,濕濕的水汽,清香的植物,騷羶的羚羊,各種味道的「形象」一一呈現於腦海,裡面確實有孟奇的味道,若有似無,彷彿他曾經停留在這裡好一陣子。

    他邁步過去,打算仔細檢查痕跡,羚羊等戈壁動物頓時受到了驚嚇,長嘶不已,四散逃跑,一下擾亂了他的感官。

    「若是我開了眉心祖竅,有精神外放,根本不會驚動這些蠢貨!」安國邪暗罵一聲,對得到小和尚身上的神功秘籍愈發渴望。

    嗒嗒嗒,幾頭羚羊從安國邪身邊跑過。

    突然,一道刀光毫無徵兆地從羚羊肚子底下亮起,斬向安國邪!

    直到此時,那濃烈的殺意才爆發了出來,讓安國邪感受到,充塞滿他的雙眼。

    並非只有天倫之情,男女之愛,兄弟之義,才能斷掉清淨,貪婪、恐懼、憤怒、憎恨,同樣能讓清淨萬劫不復!

    孟奇「捨身而為」,精血燃燒,讓「斷清淨」衍化出了不同以往的意味。

    他沒有留力,反而底牌盡出,因為在安國邪知道自己有這一招刀法的情況下,若不全力而為,根本重創不了他,哪怕自己已經開竅也是一樣,畢竟實力之間的差距實在太過巨大,對方又開了眼耳鼻等竅穴,自己僅僅能靠「幻形大法」瞞過一時,出手瞬間就會被感應到,他來得及做應對。

    所以,一刀正常的「斷清淨」重傷不了他,「捨身訣」後再來一刀也是一樣,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他眼睛死死盯著安國邪,充滿了一往無回的氣勢!

    刀光森嚴,滿是殺戮之意。

    「二十歲還沒開竅,拖出去喂狼!」

    「對戰失敗,自己斷掉一臂。」

    「殺不掉親人,那就自我了斷!」

    「居然敢質疑老祖我,丟進毒蛇窟,享受萬蛇噬咬之樂。」

    曾經旁觀目睹的種種場景乍然浮現,它們就像一隻隻恐懼小箭射中了安國邪的心靈,讓他害怕畏懼,只要能討得老祖歡心,自己怎麼做都樂意!

    無窮的恐懼之中,安國邪彷彿又看到了弟弟那雙解脫的眼睛,它們純淨如藍色寶石,似乎在說,哥哥,這種噩夢般的生活,我不想要,你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啊!」

    安國邪淒厲地叫了起來,半是因為午夜夢迴時老祖帶來的恐懼陰影刺激,半是因為脖子下方到胸腹之間劇痛襲來。

    他全身骨骼發出啪啪啪的聲音,整個人奇異地扭曲起來,如同無骨生物,如同黃沙鑄就的魔物,隨風而聚,隨風而散。

    這就是能身體沙化「狂沙神功」,他剛登堂入室!

    戒刀再次劃破安國邪脖子下端,剖開了他的胸腹,但之後就彷彿斬入了黃沙之中,虛不受力。

    安國邪擋住了致命一擊,右手抬起,狠狠拍在了孟奇的戒刀之上。

    當!

    這把百煉精鋼鑄就的戒刀當即斷成兩截,橫飛出去,孟奇手握剩下半截,鷂子翻身,落於一條溝壑前方。

    「來而不往非禮也!」

    孟奇微笑致意,接著在安國邪驚愕莫名的目光裡向後倒下,落進了溝壑。

    安國邪回過氣後,傷口蠕動,小心翼翼地走到溝壑前方,發現下面是一條暗河,水質清澈,蜿蜒入地底,而那禿驢早就隨水消失了。

    「他竟然開竅了!」安國邪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一刀雖然沒有要了他的命,但刀意侵體,傷口極深,受創很重。

    這絕非蓄氣期能夠辦到的!

    這禿驢居然能在逃跑之中自行開竅,實在讓人意想不到,而且他還練了捨身訣之類的功法!

    安國邪看著潺潺流動的暗河,不敢跳下去追擊,因為溝壑盡頭開始轉入地底,那裡地形複雜,環境狹窄,又臨近水源,既方便對方埋伏,又削弱了自身,加上自己現在受傷不輕,也不知道禿驢燃燒精血能支持多久,若貿然追擊,說不定就交代在地底涵洞了。

    一位九竅齊開的高手喪命於剛剛開竅的菜鳥手裡,一個人榜第三十六位的強者如此憋屈地死去,會笑掉人大牙的!

    「哼,別以為這樣就能逃掉!」安國邪恨意勃發地自語道,「我對這裡的地形很瞭解,你呢?」

    他連點幾處大穴,掏出丹藥服下,調息片刻後,開始按照記憶中這條暗河下一處出口的位置狂奔。

    「我就不信截不住你!若你不在那裡出暗河,那就死在地底吧,再下一處出口很遠很遠!」

    地底暗河蜿蜒曲折,禿驢燃燒精血後又支撐不了多久,我從地面直線趕去,未必會落後!

    這就是天時地利人和中的地利!

    …………

    孟奇在水中載沉載浮,不斷撞到凸起的石頭,若非有金鐘罩自動護體,早就遍體鱗傷了。

    但他也不好受,「捨身訣」效果消失後,渾身陰冷,發自內心的虛弱,似乎要大病一場。

    光芒漸漸投入黑暗,孟奇知曉到了下一處出口,於是掙紮著爬出暗河。

    他不敢再順流而下,因為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支撐不住,只會死在地底。

    孟奇打著擺子,艱難地攀上溝壑,除去水漬,往附近風化岩石奔去,打算調息片刻後就返回流沙集。

    他剛坐下,耳邊突然響起啪啪啪的鼓掌聲。

    「你很強,是我見過剛開竅的傢伙裡最強的一個,剛才差點就殺掉我。」安國邪臉色發白,嘴角含笑,胸腹之間的傷口猙獰無比,還沒有完全癒合。

    「而且你很聰明,唯一的問題在於這裡是瀚海,是屬於我的戈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8 09:59 AM

第七章 衝穴

    孟奇強提一口氣,準備起身搏命,自己虛弱無力,傷勢沒有穩固就要追下來的安國邪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是,他剛剛提氣,丹田就是一陣刺痛,全身乏力,毫無精神,眼睜睜看著安國邪欺近,左手一揮,封住了自己幾處大穴。

    「捨身訣」後又被冷水浸泡的後遺症比自己想像的重!

    孟奇沒有絕望,因為他發現安國邪居然沒有直接殺掉自己,這說明自己還有用處,而只要不死,就還有機會!

    咳咳咳,安國邪劇烈地咳嗽起來,肆意狂笑道:「你是最近五年來弄得我最狼狽的一個敵人,而且是我五年裡遇到的對手裡境界最低的一個,為了趕上你,我完全沒有顧及傷勢,已經損傷了本源,還好沒有讓你走脫,哈哈哈哈!」

    那種隨手殺掉的傢伙根本不算對手。

    他傷勢很重,雖然實力猶存六七成,但短暫調息後就馬不停蹄地追來,還是傷到了本源。

    不過,本源只要不是連續損傷,丹藥功法調理之下,還是有可能恢復過來的,而在蓄氣期就能打開眉心玄關的神奇功法,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將你打開眉心祖竅的功法告訴我,或許我會留你一條性命。」安國邪喘了幾口氣,直截了當地發問。

    孟奇頓時恍然,原來他追擊自己的動力是這個!

    早知如此,自己完全可以換一種方法的!

    自己這次最大的失誤,就是判斷錯了安國邪抓到自己的渴望程度,正常而言,他為哭老人辦事,哪怕失敗之後有懲罰,也不會拿本源受損,或許影響日後晉陞來冒險,但一門可以輕鬆打開眉心玄關,幫助他踏入半步外景的功法,就值得他如此行事了!

    而之所以誤判,是因為自己知道「幻形大法」的真相,知道它其實沒那麼神奇,下意識就低估了它在不明真相群眾眼裡的價值,否則此時安國邪肯定還在療傷,自己調息恢復一點力氣後就能從容東歸,何至於失手被擒?

    懊惱後悔等情緒短暫浮現,但很快就被孟奇壓下,事已至此,再想這些已是無用,還是摒除情緒干擾,尋找辦法逃脫吧!

    「我拿什麼相信你的話?」孟奇冷靜地問道。

    老實說,他根本沒辦法將幻形大法告訴安國邪,因為最後廢物利用時,自己已經將它換給了六道輪迴之主,再私傳,就會被抹殺。

    安國邪嘴角帶著壞笑:「小禿驢,你已經落在我手中,是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我不會立下元神誓言的,也不用你相信,因為你只能選擇相信。」

    「有所求,就有弱點,你不立誓,我死也不會說。」孟奇試探著安國邪的底線在哪裡,他其實並不清楚什麼叫元神誓言。

    安國邪收斂起笑容,冷酷地看著孟奇:「小禿驢,想死沒那麼容易,放心,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唉,這裡缺點刑具,還是將你帶回『哈勒』好好炮製吧,到時候,嘿嘿,你肯定哭著喊著把功法告訴我,求我殺了你。」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自語道:「追了快兩天,不知道老祖那邊怎麼樣了,我抓到小禿驢,應該不會被責罰了吧……」

    他抓起孟奇背心衣物,快速往流沙集返回。

    …………

    流沙集中,行人稀少,聳立的胡楊木依然千姿百態,但卻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砂礫,顯得灰濛蒙,黯淡無比。

    遠處的小山已然倒塌,變成了無數亂石,掩埋了附近地域。

    宗師級的交手實在可怕!

    安國邪早就封住了孟奇的啞穴和上半身穴道,並將他雙手反綁,自己牽著那根繩子,走向「瀚海第一家」。

    他對老祖很有信心,相信那位宗師級的玄悲即使能保命,也不可能反敗為勝,在客棧內等自己送上門去。

    若真是如此,以宗師的感應能力,自己早在集外就會被發現了!

    踏入客棧,大堂內稀疏了不少的客人紛紛將目光投射過來,在看到安國邪那標誌性的白髮和年輕臉龐後,又全都低下了頭顱,默默吃著食物,嘈雜戛然而止。

    這裡面就包括了馬匪三人眾,他們之前正慶幸沒有打玄悲師徒的主意,看前日裡交手的場景,自己等人若打劫,或許不會死,但說不得就被「度化」入空門,生不如死了。

    此時,看到孟奇被安國邪擒住,他們愈發感受到哭老人一脈的強橫。

    「九娘,老祖殺掉那和尚了嗎?」安國邪問著一臉別人欠了她三萬兩銀子表情的瞿九娘。

    瞿九娘抬起頭,纖手一拍桌面:「九娘也是你能叫的?」

    安國邪哼了一聲:「別人怕你,我可不會怕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瞿九娘雙眼裡彷彿有沙暴醞釀:「老娘讓你滾,聽到沒,滾!」

    安國邪勃然大怒,可看到瞿九娘冰冷的眼神後,又冷靜了下來,能震懾住九娘的是老祖,不是自己,若惹惱了她,被她教訓一番,只要沒有鬧出人命,老祖肯定不會出手討公道的,畢竟他的大事很多很多,而且瞿九娘背景神秘,誰也不知道動了她會惹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好漢不吃眼前虧,安國邪低下頭道:「還請掌櫃告訴我之前那一戰的情況。」

    瞿九娘粉唇蠕動了兩下,臉上掛著不屑的表情,厲聲吐出一個字:

    「滾!」

    安國邪深吸口氣,拉著孟奇走入大堂,朗聲道:「誰能告訴我老祖與那和尚交手的結果?」

    馬匪三人眾的老大,那位挎著腰刀的沙客討好地道:「安國老大,老祖宗與那和尚一路戰到了瀚海裡,之後我們就不清楚了。」

    安國邪眼皮跳了一下,那和尚竟然如此強橫?

    此時,小二送菜上來,笑呵呵地道:「小的聽掌櫃講,他們一時難分勝負,沿路打到瀚海深處去了,尚未有人返回。」

    安國邪沉吟了一下,決定馬上帶著小禿驢離開流沙集,返回哈勒,免得老祖殺不掉那和尚,被他掉頭堵上。

    途中,只要拷問出那門功法,立刻就殺掉小禿驢!

    他頓了頓,再次開口問道:「還有一個小和尚呢?」

    自己那三個師弟有沒有完成任務?

    小二不假思索地道:「兩位高人剛戰入瀚海,那小和尚就跑出了客棧,說是要去找師父、師兄,之後似乎也進入了瀚海,失去了蹤跡。」

    真慧去找自己了?孟奇不知為什麼,心中突然一暖,可真慧蓄氣尚未大成,瀚海又廣袤多險,會不會從此走失?

    這種擔憂很快消失,因為孟奇想到了自己,自己的處境似乎更堪憂,還是先想辦法逃出「白頭禿鷲」之手吧!

    安國邪低聲唾罵道:「三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連個蓄氣小成的小和尚都抓不住!回去看老祖怎麼收拾你們!」

    他覺得是窮究生死奧秘的摩柯伏魔拳嚇到了那三個蠢貨,使他們躲到了遠處。

    又仔細詢問了戰鬥的「細節」後,安國邪提著孟奇背心直奔瀚海。

    瞿九娘抬起頭,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後她拿出一張白紙,提筆寫道:

    「哭老人與少林玄悲戰成平手,打入了瀚海深處,預計玄悲重傷,哭老人敗逃,蓋因哭老人低估了對方且沒有拚命之心,而玄悲恨意入骨。」

    「玄悲兩個弟子,一個走失,一個被安國邪抓住,日後或許會布下陷阱引玄悲入死局。」

    「兩者皆有拉攏可能。」

    ……

    她舌尖伸出,舔了舔嘴唇,突然異常的魅惑,然後吐了口氣,茫然又感嘆地低語道:

    「自古天意高難問……」

    她將紙條捲起,收入懷中,沒有署名。

    …………

    瀚海之中,安國邪不敢耽擱,只想早點回到哈勒,所以提著孟奇,馬不停蹄,一路急趕。

    但他終究損了本源,傷勢恢復不過五六成,連續趕路還是支撐不住,到了傍晚,不得不找了幾塊風化岩石的中央,生火烤肉,調息打坐。

    孟奇吃了幾塊羚羊肉,喝了些水後,那種身虛體乏的感覺消解了不少,只是額頭依然發燙,昏昏沉沉,宛如大病。

    不過,讓他驚喜的是,修煉過《易筋鍛骨篇》的自己,資質改善,筋脈骨骼改善,恢復能力比預計強了不少,加上開竅後肝氣生生不息,被封穴道已然鬆動,體內已有細絲般的內氣開始凝聚。

    他小心翼翼,緩緩運氣,嘗試著衝擊被封的竅穴——雖然此乃金鐘罩這門主修功法自帶的點穴、衝穴法門,專業不對口,頗為淺薄,但總比沒有好。

    這個過程中,孟奇始終關注著安國邪的舉動,發現他服用療傷丹藥後一直專心於恢復傷勢,無暇他顧。

    距離竅穴被封已有半日,它們本身鬆動了不少,所以,孟奇衝擊之下,愈發搖搖欲墜。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8 09:10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9-29 12:49 AM 編輯

第八章 真正的機會

    一絲絲真氣匯聚,行而往上,衝擊著堵塞的竅穴,虛弱生病的孟奇強行支撐住精神,保持著冷靜,按照衝穴法門,凝氣成刺,狠狠刺向那團盤踞著自己竅穴的外來內力。

    噗,無形的聲音響在孟奇心底,那團本就鬆動消解了很多的外來內力一刺之下潰不成軍,穴道解開!

    孟奇一鼓作氣,真氣鼓蕩,急行衝穴,很快將剩餘幾處竅穴全部衝開。

    真氣運轉不再晦澀,雖然實力恢復不足一成,連金鐘罩自行運轉都辦不到,但孟奇好歹恢復了行動的自由,也有一定的出手能力了。

    雙手輕輕用力,繩子無聲崩開,孟奇小心翼翼地除去最後阻礙,看向安國邪。

    他依然盤腿而坐,雙目緊閉,調息養傷,心無旁騖,衣衫換了一件,可脖子下方的傷口還是顯露了出來,彷彿一條猙獰的蜈蚣,在緩慢地蠕動復原。

    孟奇眯了眯眼睛,想著自己是使用風神腿逃走,還是趁這個機會要安國邪的命,一勞永逸!

    他知道安國邪重傷歸重傷,可恢復也有大半天了,服下的療傷丹藥更是不少,此時傷勢應該已經穩定,能發揮出五六成的實力,與自己捨身訣後的狀況有著天壤之別。

    衡量了自己現在的實力,以及戒刀折斷的現狀後,孟奇自忖就算拼盡全力,羅漢拳打中要害,估計也殺不了安國邪,頂多讓他傷上加傷,重傷復發,畢竟傷勢穩定後,他的護體罡氣肯定已經自然運轉。

    所以,要麼再等待一下,等待自己實力恢復到三四成,要麼現在就遠遁。

    而孟奇自身敢於拚命歸敢於拚命,卻不是魯莽沒有理智的愣頭青,思考清楚後就決定選擇後者,畢竟此地不宜久留。

    如果這個時候暴雨梨花針在就好了,孟奇看著「姿勢太好,讓自己有點忍不住」的安國邪,惋惜地想道,接著緩緩起身,踏著神行百變的步法,悄無聲息地往後,一旦拉開距離,就毫無顧忌地施展風神腿狂奔,不再怕驚動安國邪。

    突然,他眼前一花,身體一麻,愕然看見安國邪出現於自己身邊。

    「我還以為你會趁機偷襲我的,你上次暗殺我的時候,不是那麼不怕死,那麼一往無回嗎?」安國邪似笑非笑地說道。

    孟奇驚訝失聲:「你早就發現了?」

    「老實說,怎麼折磨你,我都沒有顧忌,可你知道我為什麼只是封住你穴道,沒用其他手段嗎?」安國邪笑容浮起,在冷月照耀下顯得頗為猙獰,「因為我喜歡看到別人的希望在我手上變成絕望,所以,我要給你希望,給你逃走的希望,然後在你充滿希望的時候,親手毀掉它,你現在的表情讓我很滿意,不枉我假裝療傷等待這麼久。」

    心理變*態!孟奇忍不住暗罵一聲,上次這麼罵的人是顧小桑。

    安國邪笑容滿面地搖了搖頭:「不,絕望還不夠,小禿驢,私自偷跑是要受到懲罰的。」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右手,按在孟奇丹田之上,勁力吐出!

    劇痛沖腦,孟奇被金鐘罩和鐵布衫改造過的肌肉皮膚全部鼓起,對抗外力,但巨大實力差距之下,它們迅速癟下,丹田彷彿被鋼刀刮了一遍,寸寸碎裂。

    「好了,廢掉你的武功算是懲罰。」安國邪神色之中洋溢著一種病態的愉悅和滿足,「小禿驢,不要絕望啊,再接再厲,哈哈!」

    「你現在告訴我那門功法,就不會有這種折磨了,我會將你丟在這裡,讓你自生自滅,怎麼樣,心動了吧?」

    丹田劇痛,渾身脫力之下,孟奇卻沒有安國邪想像的那麼絕望,畢竟生死關頭都走過來了,這個時候他依然保持著難得的冷靜,知道就算可以交出幻形大法,安國邪也絕對不可能放過自己,於是不屑地轉過頭,對安國邪的要求不予回答。

    安國邪嘿了一聲,不再多說,重新封好孟奇穴道,坐下調息。

    「丹田被毀,他對我的戒心會降到極點,逃跑還有機會!」孟奇並沒有太過糾結於武功被廢的事情,在安國邪真正療傷後,倒頭就睡,努力恢復精神和體力,「沒有武功的普通人」一樣有辦法逃走。

    之後幾日,安國邪提著孟奇在瀚海邊緣繞行,對他這種九竅齊開的高手來說,戈壁深處的妖獸、妖怪也相當危險,正常情況下,或許能闖一闖,目前身受重傷,還是繞行比較妥當。

    而孟奇保持著非常合作的態度,耐心地尋覓和等待著機會。

    這日,安國邪帶著孟奇抵達了瀚海之中一處綠洲,這裡原本是頗為繁華熱鬧的所在,但隨著風砂侵襲,綠洲範圍越來越小,環境越來越惡劣,絕大部分人不得不離開家園,另尋別的綠洲。

    所以,一眼看去,這裡的綠色之上始終蒙著一層灰敗,樹木掩映間隔中的建築物大部分老舊破爛,只有中央處的客棧和附近房屋還算修葺得整齊乾淨,而在淺了許多的湖泊另外一邊,有著廢棄的神廟、宮殿。

    由於不少商隊會經過此處,客棧裡的生意還算不錯,十幾張桌子差不多都已經坐滿,部分是客商、沙客打扮,部分是江湖俠客樣子。

    其中一桌,坐著四位一看就是俠少俠女的年輕人,他們意氣飛揚,躊躇滿志,似乎整個江湖正等待著他們征服,分外引人矚目。

    踏進客棧時,孟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們,不是因為他們勁裝打扮顯眼,而是其中一個男子,手背上鑲嵌著一朵冰晶的雪花,腰間長劍比正常尺寸短了七寸,狹窄怪異。

    這一切只說明一件事情,他是雪山派獲得下山遊歷資格的弟子!

    只有雪山派,才用的是這種形制的長劍,也只有他們,才會在下山遊歷的弟子手背上鑲嵌冰晶雪花,作為門派標誌。

    而作為持劍六派之一,作為與金剛寺等爭雄西域的武道大宗,雪山派下山云游的弟子至少開了兩竅。

    這是一個機會,孟奇默默對自己說道。

    安國邪外形特異,甫入客棧就引來一道道目光,那位雪山派弟子也不例外,可他旋即皺起了眉頭,似乎認出了安國邪的身份,然後,他若無其事地與同伴交流起來。

    與少林不同,雪山派就在西域,安國邪能不招惹他們,自然不會招惹,拽著孟奇到了角落,點菜休息。

    孟奇仔細看了看雪山派弟子那桌,發現除他之外,還有兩男一女,女的嬌小玲瓏,五官秀氣,談不上多漂亮,卻分外讓人覺得親近,一個男的著黑色勁裝,個頭很高,五官普通,正笑容滿面地與雪山派弟子說話,另外一個男的,穿著打扮、外形相貌都像文弱書生,可鼓起的太陽穴說明他實力並不低,孟奇懷疑他們都已經開竅了。

    而那雪山派弟子,身著白衣,長相平凡,鼻樑很高,氣質帶著幾分清冷。

    「雪山派並無惡名在外,不知道會不會伸下援手……」孟奇暗自想道,但他並沒有魯莽求救,畢竟不是每個大派弟子都像江芷微和自己,能了悟真意,搏命手段強橫,哪怕那位雪山派弟子已經開了四竅,其他人若只是初步開竅,聯手也未必是受傷的安國邪對手——哭老人的傳承亦是不凡,不比大派普通嫡傳差多少,安國邪又是九竅齊開的高手,境界高很多。

    他默默吃著食物,趁安國邪不注意,偷偷咬破食指,在自己這面的桌腿上悄悄寫下「救命」兩字。

    等到用過晚飯,安國邪背身往客棧樓上走去時,孟奇抓住機會,側頭看著那幾位年輕俠客,嘴巴張開,比出「救命」的口形,並往自己坐過的方桌揮手。

    連續三遍,他轉過頭,跟著安國邪往上。

    他不求對方能看懂自己的口形,只是引起他們注意,從而發現桌腳上寫的「救命」二字,然後在認得安國邪身份的情況下,邀請足夠份量的幫手來救援。

    走了幾步,安國邪突然頓住,笑著對孟奇道:「唉,還是住破廟習慣。」

    說完,他拉著孟奇走出客棧,穿過樹林,繞過湖泊,走進了一座破敗的神廟。

    看著安國邪離開,雪山派弟子等人果不其然皺起了眉頭,去孟奇坐過的方桌查看了一下。

    「他是向我們求教。」文弱書生低聲說道,隨手擦去了血字,「傅兄,要援手嗎?」

    被稱為傅兄的雪山派弟子皺眉道:「那是『白頭禿鷲』,我們力有未逮,而且那和尚身份不明,說不得是邪魔外道自相殘殺呢?」

    他不太樂意以身犯險。

    聽見是白頭禿鷲,少女和黑衣勁裝男子都搖頭對文弱書生道:「顧公子,莫要逞強,雖然行俠仗義是我們的目標,但也不能做明知必死的事情,到了下一處綠洲,我們聯絡幾位前輩再來救援可好?」

    「我省的,我不會魯莽的,但須得弄清楚那和尚的身份,才好邀請前輩出手。」顧公子沉吟了一下道,「今晚我去打探一下,爭取有所收穫。」

    「好吧,你得小心。」雪山派弟子板著臉道。

    …………

    破廟內,孟奇剛剛坐下,安國邪就走了過來,呵呵笑道:「你覺得他們會來救你嗎?」

    又被他發現了?孟奇略微驚訝,但立刻收斂住了神色,不言不語。

    「就是這種表情。」安國邪愉悅地說道,接著蹲了下來,拿起孟奇的右手,仔細打量,「剛才就是這隻手寫的血字吧?」

    「你要做什麼?」孟奇發現他表情裡透出瘋狂的意味。

    「我想做什麼?只要你交出功法,我什麼都不做,還會放了你,若不然,我會一寸寸捏斷你的右手。」安國邪一臉你最好不要答應的表情。

    孟奇咬著牙,冷笑道:「請自便。」

    安國邪哈哈大笑,雙手用力,一寸寸地捏碎著孟奇右手的骨頭。

    這種痛苦直鑽心頭,孟奇差點就暈了過去,之後更是折磨,彷彿受了一遍十大酷刑。

    「下次就是左手了,然後左腿,右腿,子孫根……」安國邪滿意地收回手,再次謹慎地封住孟奇穴道,然後自行打坐休息去了。

    孟奇躺在香桌前,右手毫無知覺了,只有一陣陣疼痛讓他半昏半醒。

    還有機會,他竭力告訴自己。

    昏昏沉沉之中,孟奇眼前一黑,旋即聽到了一道驚訝的女聲:

    「小和尚,你怎麼弄成了這幅鬼樣子?」

    「申請治療,善功從我這裡扣,我拿身上丹藥換取善功。」

    孟奇嘴角擠出一絲微笑,機會來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9 12:49 AM

第九章 小夥伴們的主意

    乳白的光芒灑落,浸潤著孟奇的身體,就像甘霖降臨於久旱的地方,復甦著萬物。

    疼痛急速消失,丹田重新溫潤,孟奇精神恢復,趕緊對六道輪迴之主道:「治療用的善功從我身上扣除,我用金鐘罩前四關和『捨身訣』換。」

    到了這種地步,孟奇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反正六道輪迴之主本身就有「金鐘罩」和「捨身訣」,而江芷微身上的丹藥,說不定是接下來輪迴任務反敗為勝的關鍵——能提前恢復一分實力,就是重要的籌碼!

    唉,不太重要的原則果然容易屈服於現實,還好沒有觸及自己的底線……孟奇暗暗唏噓了一把,對師父有點內疚。

    「小和尚,不用見外,我準備了好幾粒『百草丹』。」江芷微勸阻道,百草丹是洗劍閣的療傷靈藥,勝過真武派的「草木生生丸」和少林「小還丹」,她實力日漲,即將下山遊歷,所以獲得資格,去丹藥閣領取了一瓶。

    孟奇沉浮於乳白光芒之中,對江芷微等人擺了擺手:「能自己解決的時候,還是儘量自己解決吧,老實說,我對少林並沒有太多歸宿感,嘿嘿,這樣用掉你們的人情太不值得了。」

    只是頗為對不起師父的關照,唉。

    「怎麼能叫用掉人情?大家乃生死之交,互相幫助是應有之義,真定師弟你不也分享了『幻形大法』給我們,還指點我兌換?」張遠山氣度沉穩地說道。

    孟奇連忙道:「非也非也,正因為大家是生死之交,所以我才不想拿自己能夠解決的問題麻煩你們,真到了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我可不會客氣,我臉皮一向很厚,哪怕非常危險,也會找你們相助。」

    「比如,輪迴任務之中,如果我再次受傷,芷微,你可不能吝嗇百草丹啊。」

    他一邊闡述自己的心態,一邊隱晦地指出「百草丹」還有更重要的作用。

    「好吧,小和尚,有你這番話,我就不堅持了。」江芷微笑了一聲,收起「百草丹」瓶子。

    她和張遠山、齊正言都知道孟奇出身雜役院,真正步入武道是從輪迴世界開始,對少林沒有歸宿感很正常,所以也就不再阻止孟奇將兩門功法換給六道輪迴之主。

    大家商量完畢,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不出意外地響起:

    「療傷耗費善功一百六十。」

    「金鐘罩前四關換取善功一百一十,捨身訣換取善功兩百。」

    「剩餘善功一百五十。」

    乳白光芒點點消散,孟奇只覺右手如常,力量歸來,差點感動得淚流滿面。

    「咱又是一條好漢了!」

    「安國邪,這次我會帶著暴雨梨花針、紅日鎮邪刀回去的,你洗乾淨等著吧!」

    看到孟奇這幅陶醉激動的神情,江芷微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小和尚,你好像過得蠻悽慘的啊,到底誰把你弄成剛才那鬼樣子的?」

    孟奇回過神,壓下丹田被毀,手臂被捏斷的噩夢迴憶,唏噓道:「『白頭禿鷲』安國邪。」

    「你怎麼跑到西域去了?」同為人榜有名的年輕高手,江芷微對安國邪還是頗為瞭解,一時有些愕然。

    張遠山也皺眉道:「安國邪應該不會隻身入大晉的。」

    少林雖然有派僧人去各宗門通報此事,但江芷微等人還不是宗門決策層,不特別打聽的話,並不會瞭解。

    孟奇簡略描述了一遍,聽得江芷微、齊正言等人面色沉重。

    「我覺得真常的自殺很有問題,他若是有勇氣自殺,當時就會直接搏命殺掉小和尚你了,再不濟,也會選擇跳崖,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江芷微從勇氣方面評價著真常的自殺。

    齊正言也點頭道:「換做我,寧願被抓,寧願被廢除武功,逐出少林,只要不死,就還有機會。」

    六道輪迴之主,專治疑難雜症!

    「也就是說,真常不太可能是輪迴者。」孟奇一聽齊正言如此講,頓時明白了他隱含的意思,「那他為何會被**盜取秘籍?若不是自殺,又是誰動的手?」

    張遠山則思考著另外一件事情:「哭老人剛傷癒重現就能準確地攔截住玄悲大師,很詭異;他九年沒有一點消息,玄悲大師剛抵達西域,就重出江湖,也很詭異。」

    哭老人遠在西域,玄悲一路行來,雖不算快,但也不慢,除非早就關注他的動靜或有人特意告知,否則怎麼可能會知道玄悲將至,而最為重要的一點是,玄悲到了流沙集,他重出江湖的事情才有風聲,之前沒有半點消息,若是早就知道了,少林肯定不會派玄悲來。

    「感覺幕後有只大黑手啊。」符真真見氣氛壓抑,特地感慨了一句,緩解這種氛圍。

    江芷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笑吟吟地看向孟奇,明豔嬌美之中帶著幾分颯爽灑脫:「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最重要的事情是,小和尚你回歸之後,怎麼對付安國邪?」

    「他損了本源,傷勢也還未痊癒,實力不足全盛時七成,而且,他根本料不到被廢掉武功、捏斷手臂的我能突然恢復正常,還多了一口利器級戒刀,多了一件恐怖的暗器,所以,有心算無心之下,我就算不用捨身訣,暴起發難斬出『斷清淨』,再射出暴雨梨花針,也有不小把握將他斬殺當場。」

    孟奇說著說著,忽然覺得好笑,忍不住腹誹了一句,安國邪若臨死知道真相,恐怕會大聲疾呼:抵制一切「外掛」。

    張遠山老成持重地道:「不能小視九竅齊開的高手,實力的差距太大了,你或許能再次重創他,卻未必能殺掉他,擊敗他。」

    「嗯,『狂沙神功』對普通毒素有很強的抵禦能力,暴雨梨花針未必會致命。」江芷微也覺得孟奇這樣不過五五之數,畢竟「狂沙神功」並非什麼籍籍無名的功法,兌換譜上價值八千!而安國邪能九竅齊開,說明他已登堂入室,不可小覷。

    她沉吟了一下,繼續道:「輪迴任務的時間一般都比較短,你不可能再開耳竅,除非結束後直接灌體,可這樣需要的善功很多,未必湊得夠,而且隱患也極大。」

    「輪迴任務的時候,你能保證不用暴雨梨花針保命?」齊正言也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孟奇輕吸口氣,確實啊,輪迴任務是機遇,也是危險,說不定善功收穫不多,還消耗了暴雨梨花針,而自己對安國邪這九竅齊開的高手也下意識有點輕視,因為交手兩次,自己都達到了最初預定的目標。

    可仔細想一想,第一次是靠著安國邪不知道幻形大法,也料不到自己掌握了阿難破戒刀法,並且一刀命中後當即遠遁,才順利逃脫,第二次則是靠著環境與幻形大法隱匿了蹤跡,形成了類似暗殺的局面,還有捨身訣提升「斷清淨」的威力,安國邪想不到自己已經開竅,才造成重創他的效果。

    而現在,自己這幾方面的底細已經被摸清楚了,安國邪不會再手忙腳亂,紅日鎮邪刀是重要籌碼,卻非決定性因素,暴雨梨花針又不一定能保存到回歸,也不一定能對安國邪造成致命創傷,光靠出其不意,猝不及防,有點太單薄。

    唉,變數太大,孟奇暗嘆一聲,看著江芷微等人道:「你們有什麼好主意?」

    符真真和孟奇不太熟,怯生生地道:「我栽培出了七星海棠,回歸時,你若還有暴雨梨花針,我就把它弄成毒液,塗抹於銀針針頭,要是暴雨梨花針沒有了,我有幾根它製成的小蠟燭,你屏住呼吸,含住解藥,悄悄點燃便可,它無色無味,毒性猛烈,安國邪應該無法完全抵禦,到時候,你再出刀制敵。」

    她在尼姑庵長大,還不習慣喊打喊殺。

    好主意啊!孟奇眼睛一亮,同時暗暗讚嘆,符真真在藥物毒物上面真有天分。

    齊正言彷彿也受到了啟發:「『悲酥清風』一瓶配解藥只要兩百善功,以現在的主線任務報酬而言,應該容易兌換。它是奇毒,安國邪就算不失去全部內力,也會大受影響。」

    我去,小夥伴們都好狠!孟奇聽得目瞪口呆,但也大受啟發。

    張遠山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這是一方面的準備,另外一方面,真定師弟你還得重新兌換一式搏命招數,畢竟『斷清淨』起不到出其不意的作用了,最好留作後手,當然,如果你覺得不保險,可以讓六道輪迴之主幫你開耳竅,這大概需要六百善功,若兌換時間修煉,一個月大概要兩百善功。」

    正常兌換「天視地聽丸」,需要兩百六十善功,直接幫忙開竅,是兩倍以上,前提還是耳竅相關竅穴凝練完畢,當然,六道輪迴之主也能包辦。

    「如果善功足夠,全選是最好的,若不夠,到時候就根據善功數量選擇其中部分準備吧。」孟奇輕輕頷首,心情放鬆了許多,半是腹誹半是好笑地想道,可憐的安國邪。

    「若說開竅期的搏命招式,我倒是有一招。」江芷微突然開口,笑意盈盈。

    外景境的招數,目前可遇而不可求,孟奇到時候要兌換搏命刀法,肯定是開竅期的——那種拆分成一式式兌換的,若沒有總綱和大部分招數,也就只能發揮蓄氣和開竅水準的威力。

    聞言,孟奇疑惑地看著她:「芷微,你不是只會劍法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29 09:08 PM

第十章 新「隊友」

    「我說的就是劍法。」江芷微一臉的理所當然。

    孟奇覺得她在調侃自己,於是苦笑道:「我不會劍法啊,而且劍法難學難精。」

    「反正你現在也兌換不了好的搏命刀式,輪迴任務的時候跟著我學學劍法也不浪費時間啊。」江芷微抿嘴笑道,分外嬌美,「最主要的是,我想看一看,我這招劍法在初學者手上會暴露出什麼破綻,方便我修正,嗯,你有不錯的武功底子了,劍法也容易上手不少。」

    孟奇隱約猜得出她後面一句話是想打消自己的為難,可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修正?這是芷微你自創的劍招?」

    張遠山、齊正言、符真真都愕然看向江芷微,她竟然能自創劍招了?

    說是天生劍客,也小看了她!

    孟奇也有創造招式的經歷,但基本是從「斷清淨」的變化中衍化而來,自創部分略等於沒有,想不到江芷微就已經開始融匯自身所學,創造新的劍招了。

    「對啊,我想著『劍出無我』使用困難,一直打算簡化成一式開竅期的搏命劍法,作為日常之用,可之前始終找不到思路,直到將聖靈劍法有情部分和無情部分融會貫通,才一下琢磨出了新的東西,結合兩者點滴,自創了一式劍招。」江芷微坦然說道。

    接著,她少見的臉泛薄紅,如同晨曦破云,明豔不可方物:「我自己感覺,在開竅期內,它也算是最頂尖的搏命劍招了,所以,我取名叫『閻羅帖』。」

    這種自誇的話讓她有些羞赧。

    「可,可這不算私傳門派絕學嗎?而且私傳聖靈劍法,會被六道輪迴之主抹殺的。」孟奇聽得頗為心動,他對劍法有著根深蒂固的執念,而且江芷微說得很對,自己現在也兌換不了新的搏命招式,回歸時再兌換,只能花費大價錢直接灌輸,或同樣花費善功兌換時間修煉,所以,輪迴任務的時候,趁機練練劍法,屬於不浪費時間的表現。

    江芷微臉色恢復正常,笑吟吟地道:「它是我新創的招式,僅僅暗通兩者的少許劍理,算不得門派絕學,也不會被六道輪迴之主抹殺,我剛才悄悄問過了。」

    「這樣啊,可它多半和『劍出無我』還是有點相似,會不會被你們洗劍閣誤會?」孟奇大為心動地問道,「阿難破戒刀法」真意傳承這種東西,要麼得水磨工夫,要麼得另有機緣,才能領悟出新的招式,新的刀意。

    江芷微揚了揚頭,故意做出高傲的樣子:「你若在洗劍閣弟子面前使用這招,被他們誤會,我必親自出手,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殺掉你這偷學洗劍閣絕技的賊禿。」

    賊禿……孟奇表情發窘,內心卻很是感動,因為江芷微這明顯是在打擦邊球,修煉「劍出無我」和聖靈劍法體悟的心得,新創的劍招,嚴格來講,也該歸入洗劍閣劍法的行列,但既然六道輪迴之主認為這不算聖靈劍法的衍化,那相應的也勉勉強強可以不算門派絕學,端看江芷微自己怎麼想。

    想到此節,孟奇雙手合十,真心誠意行了一禮,不管輪迴任務的時間裡,自己能否劍法入門,學成「閻羅帖」,至少這份心意值得感激和銘記。

    江芷微也不矯情,大大方方受了孟奇這一禮,然後笑道:「還有一件事情,你既然已經開了眼竅,就該修煉金鐘罩第五關了,這可是實打實的提升。」

    「對啊。」孟奇輕輕一拍自己的光頭,差點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情,自己明明都開竅了,居然沒想著修煉金鐘罩第五關。

    究其原因,在於自己還想著回少林不花善功地翻閱金鐘罩秘籍,所以下意識忘記了在六道輪迴之主這裡可以兌換的事情,可現在山高水遠,路途迢迢,身邊又有大敵,根本來不及等待回少林再修煉。

    而一旦現在兌換,輪迴任務之中,自己很可能第五關入門,對普通利器和一般開竅高手的進攻能大幅度減傷,不易破功,至於圓滿,那就是水磨工夫了。

    金鐘罩從第五關開始,每一關圓滿後有一個「封關」的說法,取決於每個人的資質、努力、領悟的深入程度等,最高能「封」到一品,威力強過九品近乎一倍。

    如此一來,每一個修煉金鐘罩的人,不會在每一關圓滿之後實力全部相同,而只有每一關都封到前三品的,最後才有望證得金剛法身。

    這也是武道常理,同一門功法,同樣的圓滿境界,絕大部分人都會有高低之分。

    被江芷微提醒後,孟奇趕緊拿出玉冊,翻看起來,任務之前的休整不會太長,再遲一點就會進入任務了。

    「額,第五關秘籍需要兩百善功。」孟奇目標明確,迅速找到了開竅期的金鐘罩第五關到第八關名錄,它們分別需要兩百、四百、六百和八百善功。

    孟奇想了想自己身上除了紅日鎮邪刀和暴雨梨花針,也沒什麼好兌換的了,於是忍住羞赧為難的情緒,笑嘻嘻地看向江芷微等人:「各位生死之交,你們看,我這麼快就要求你們幫忙了,只借五十善功就行了。嘿嘿,我就是這麼厚臉皮的人。」

    江芷微忍不住莞爾,小和尚真是蠻歡樂的:「你有一百五十善功,我換一粒百草丹應該夠了,這樣你就欠我六十善功了。」

    百草丹是開竅期療傷靈藥,一百善功一枚,換給六道輪迴之主的話,不會像秘籍那樣貶值,大概能換六十到七十善功。

    齊正言突然開口:「江姑娘,沒必要換百草丹,大家湊湊善功應該還是夠的,我有三十善功備用。」

    百草丹是療傷靈藥,在場每一個人都可能靠它保住一條性命,沒必要這樣浪費,要知道,一瓶頂多三四粒。

    「那夠了,我還有十個善功,江師妹應該也剩下了十個善功。」張遠山雙掌一拍道。

    湊了湊善功,孟奇順利將金鐘罩第五關的秘籍兌換了出來,然後賤賤地看著齊正言、江芷微等人:「各位生死之交,你們得盡力保護我了,要是我死了,你們的善功就收不回了,哈哈,欠債的人最大。」

    這貨太跳脫了,江芷微無語望天,白霧氤氳,如天庭,似仙境。

    幾人又聊了聊這半年之中彼此的經歷,過了片刻,有三道乳白光芒浮現。

    「新人?」張遠山拉著符真真的手,示意她不用緊張。

    光柱消散,出現了三個陌生人,兩男一女,女的個子高挑,五官分開來看都不好,眯眯眼,小鼻子,厚嘴唇,但整體組合起來卻頗為融洽,也算得氣質美女,她大概二十多歲,身著暗紫勁裝,腳踏黑色馬靴,腰挎長短不一的鴛鴦刀。

    兩個男子也頗為年輕,都二十歲出頭,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肌肉將衣服撐得緊緊的,自有一種豪邁懾人的氣質,他身上沒有武器,讓人覺得乾淨灑脫,一個賊眉鼠眼,笑嘻嘻地打量著孟奇等人。

    他們都沒有初臨輪迴世界的驚懼和疑惑。

    「你們就是這次的隊友吧?自我介紹一下,在下羅勝衣。」身材魁梧的男子拱手笑道,氣場十足,「這是我的同伴夏初臨,夏丹丹,他們是姐弟。」

    姐弟,這相貌差距也太大了吧,一個氣質美女,一個賊眉鼠眼……這是孟奇的第一個想法,緊接著反應過來:「同伴?」

    江芷微等人也疑惑地看著對方。

    羅勝衣笑得很坦然:「輪迴世界裡,經常有不同的小隊被安排著聯手完成任務,事後或許還會合併在一起。」

    「所以,這次的任務要麼很艱難,需要我們兩個小隊聯手,要麼是陣營對抗任務,總之,都很危險,肯定會死人。」

    看來輪迴世界有不少小隊……孟奇和江芷微、張遠山等人對視了一眼,心中是類似的想法,然後張遠山向前邁步,大概介紹了自身五人,不過他說得含含糊糊,連出身門派都沒提,鬼知道對方是不是將來的敵人。

    「我覺得我們應該坦誠一些,至少各自的武功水準得說一說,這樣任務時才好安排,我已開了七竅,擅長用拳,小有薄名。」羅勝衣當然不會自曝底牌和武功,只是粗略說了說自身的境界。

    「小有薄名……你是『鐵拳無敵』羅勝衣?」張遠山一下想起了對方是誰。

    「正是。」羅勝衣不自傲也不自謙地回答。

    看見孟奇懵懂茫然的表情,江芷微傳音入密道:「他做了幾件以他的境界不可能完成的大事,名聲大噪,當前人榜第三十位。」

    這比「白頭禿鷲」安國邪排名還高,不可小視啊!孟奇輕輕點頭,暗自決定日後不能光顧著逃跑修煉,得找找天地人榜看看了。

    正當張遠山要開口說話時,眾人眼前皆是一黑,耳畔響起六道輪迴之主冰冷淡漠的聲音:

    「魔墳即將開啟,四大門派準備聯手圍攻魔教總壇聖火山,消滅對方主力,重新封印魔墳。」

    「主線任務一,前往風雲莊,加入四大門派聯盟,攻伐魔教,打破魔教總壇,封印魔墳,完成獎勵三百善功,失敗扣除相應善功。」

    「主線任務二,陣營對抗任務:殺死魔教陣營的輪迴者。每殺死蓄氣期一人,本陣營成員各獎勵五十善功,反之每人扣除五十;每殺死六竅以下一人,全員各獎勵一百善功,反之亦然;每殺死六竅以上一人,全員各獎勵兩百善功,反之同樣;最後善功不夠者,抹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30 12:00 PM

第十一章 風雲莊

    冰冷冷的善功獎勵和扣除,聽在孟奇等人耳中,卻異常的血腥和殘忍,每一筆的善功扣除,每一筆的善功獎勵,都將是一條人命的消逝!

    陣營對抗任務很危險!

    眼前的黑暗消失,孟奇耳邊響起嗡隆嘈雜的人聲,就像有無數隻蒼蠅在飛舞。

    舉目看去,孟奇發現自身正處在一間客棧大堂的角落,眼前是粗大的樑柱,擠滿了人的方桌。

    不少人帶著兵器,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可他們完全沒注意到角落裡多了八個人。

    孟奇回過頭,與江芷微、張遠山等對視一眼,從他們眼中看出了同樣的意思,六道輪迴之主實在可怕!

    之前,孟奇還以為六道輪迴之主將自己等人降臨在輪迴世界,都會選擇無人之處,或別人無暇關注的地方,以免被發現,誰知道,哪怕是鬧市中央,哪怕是客棧大堂,也無人覺得怪異,偶爾望過來的目光,都是這裡本該如此的樣子。

    「六道輪迴之主神通廣大,手段遠超我們想像,至少在成就法身前,不要做無謂之舉。」羅勝衣似乎看出了孟奇等人的心思,微笑說道,他並沒有過多的猜想六道輪迴之主的身份,而是直接將它當做一位神仙級人物。

    「多謝羅兄提醒。」張遠山客氣地回答。

    羅勝衣抬手指著夏丹丹姐弟:「夏丹丹,已開四竅,擅使鴛鴦刀,夏初臨,剛開眼竅,輕功出眾,長於隱匿和交際,你們呢?」

    夏丹丹和夏初臨好像對羅勝衣很佩服很尊敬,在他說話的時候,收斂住了臉上的表情,眼神都不亂動。

    見羅勝衣示之以誠,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已開四竅,擅長劍法。」

    然後他指著江芷微:「江師妹開四竅已久,同樣擅使劍法,不過更長於進攻。」

    江芷微是第二次輪迴任務前開的耳竅,經過朵兒察這個輪迴任務和單人任務,以及中間一年半的間隔,鼻竅相關竅穴早就凝練完畢,之所以不兌換「天視地聽」丸突破,是因為她在上次單人任務後,隱約把握到了鼻竅的關鍵,自覺再有一段時間的磨礪,可以靠自身直接突破。

    故而孟奇現在猜測她要麼已經開了六竅,要麼只差一層窗戶紙了,不過還沒有溝通過此事,並不確定。

    「江芷微,四竅,擅長進攻劍法……」羅勝衣聽完想了想,「莫非是洗劍閣江女俠?」

    一位還沒有正式下山遊歷的少女,竟然就被列入了人榜,羅勝衣少不得多加關注,剛才介紹姓名時,他就有所猜測,此時聽到實力水準,愈發確定。

    江芷微輕輕頷首:「正是。」

    她也同樣的不自傲不自謙。

    「有江姑娘在此,這次的任務會簡單不少。」羅勝衣換了個稱呼,拉近關係。

    江芷微沒有回答,張遠山繼續介紹:「齊師弟開了兩竅,武功別有特異,拳腳、輕功和劍法都是不凡。」

    渾天寶鑑包括拳腳、內功、輕功等。

    對齊正言,羅勝衣、夏丹丹和夏初臨完全不瞭解,所以只是頷首致意,沒有多話。

    「真定師弟,已開兩竅,擅長刀法,一身硬功。」張遠山故意介紹得似是而非,既大概說明了孟奇的戰鬥方式,方便安排,又讓人誤會到別的方向——硬功和金鐘罩還是有著很大區別。

    羅勝衣、夏初臨看了一眼孟奇,同樣只是點頭致意,夏丹丹倒是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在紅日鎮邪刀上停留了片刻,畢竟她也擅長刀法。

    「符師妹,剛開眼竅,擅長短劍、掌法、輕功和藥物。」張遠山介紹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我們這邊沒有蓄氣期的隊友,是否說明敵對陣營裡有?」

    羅勝衣看起來輪迴任務的經驗頗為豐富,所以張遠山有此一問。

    「是的,不過也不會多,一般而言,陣營對抗任務的雙方,在實力水準上,六道輪迴之主會安排的比較相近,就算有一方差距比較大,那也可以通過輪迴世界中的土著勢力彌補。」羅勝衣認同了張遠山的猜測。

    孟奇輕吸了口氣,這與自己想的差不多:「這樣看來,我們這次被安排在圍剿方,說明敵對陣營的實力水準高過我們不少,得盡快去風雲莊。」

    「嗯,小師父說得對,我也這麼認為,初臨,你先去打探一下消息,我們稍後出發。」羅勝衣吩咐著夏初臨。

    夏初臨笑嘻嘻地起身,走到遠處一桌,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很快與那一桌五六個人打成一遍,推杯換盞,大呼小叫,只差義結金蘭了。

    在孟奇等人側耳傾聽夏初臨套消息的時候,羅勝衣繼續說道:「不過,實力水準和真實戰力是兩回事,有的時候,說不定會出現一面倒的局面。」

    說到這個的時候,羅勝衣一直不動聲色的臉龐變幻了一下表情,隱約呈現出少許陰霾,但旋即被他收斂。

    大家開始閒聊起來,孟奇擔心羅勝衣有什麼特別的偷聽技巧,故而沒有試圖用傳音入密詢問江芷微是否已經開了鼻竅,過了片刻,喝得紅光滿面,更顯猥瑣的夏初臨走了回來。

    「風雲莊就在城外。」夏初臨第一句話就讓眾人安心了。

    「這裡都是打算參加四大門派圍剿魔教的江湖人士,想跟著揚名立萬,蹭些好處,裡面不少小門小幫,我們不會太引人矚目。」夏初臨第二句話讓眾人放心了。

    「不過,我們這麼多人,又關係特殊,最好裝作一個幫派的人,免得到時候被打散拆亂。」夏初臨說完第三句話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羅勝衣呵呵笑道:「那我們就臨時成立一個幫派吧,你們說叫什麼好呢?」

    他說話做事很有一種懾服人的感覺,讓人不自覺就聽他的意見,跟隨他行動。

    取名字?我最擅長這個了!孟奇惡趣味發作,嘿嘿笑道:「叫權力幫吧。」

    大家現在實力還低,就不取什麼「截教」、「天庭」之類狂霸酷叼拽的名字了,至於「青衣樓」、「金風細雨樓」又太文藝了,不匹配。

    「權力幫?手掌天下權,頭枕美人膝,好名字啊。」羅勝衣打趣道,「真定小師父,不知有什麼典故?」

    「是我曾經聽一個說書人講的故事,說是有七個年輕人,志向遠大,欲要掌控天下權利,所以,他們結拜成兄弟,以權利為幫名,發誓在大事做成前,不用本名,只以兄弟排序相稱,比如李大,柳五。」孟奇笑呵呵地胡扯著。

    羅勝衣眼睛一亮:「好豪情,好志向,好做派!李大,柳五……我很喜歡這種稱呼。」

    說著,他看向江芷微等人:「日後大家若成生死之交,也能如此結拜,共創一番大業,不負武道艱難與有用之身。」

    對於他自來熟的表現,孟奇等人只能呵呵以對。

    羅勝衣也不氣惱,躊躇滿志,氣勢雄渾地問著孟奇:「這七兄弟後來做出大事了嗎?」

    「當然做成了。」孟奇微笑回答。

    羅勝衣追問道:「那最後結局呢?」

    「成大事時,只有李大柳五活著。」孟奇沒有講最後最後的結局。

    羅勝衣沉默了下來,右手把玩著酒杯,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們出發去風雲莊。初臨,路上你繼續講打探到的消息。」

    城外十里便是佔地極廣的風雲莊,一路上,孟奇等人從夏初臨口中知道了大概的常識,比如四大宗門是風雲莊、萬劍派、摘星樓和曉月門,比如它們都有一柄鎮派神兵,威力無窮,是他們之所以成為四大的主要原因。

    而所有的頂尖高手,不是出身四大宗門,就是魔教,幾百年來,未有「野路子」頂尖高手誕生了。

    這一點,讓孟奇覺得頗為怪異,而鎮派神兵也讓他猜測不斷,當然,它們肯定不會是真正的神兵,但也許可能是外景水準的「寶兵」。

    風雲莊門口站著不少僕役,迎接著前來參加結盟大會的江湖好漢,見孟奇等人過來,立刻有僕役客氣地詢問。

    「權力幫?」這僕役聽到羅勝衣的回答後,皺眉思索了一陣,然後禮貌地笑道,「各位好漢,莊裡已然住滿,還請你們暫時居於別處,結盟大會時再來。」

    羅勝衣什麼話也沒說,右手抬起,緊握成拳,輕輕打在門口的石獅上。

    啪啪啪,石獅頓時變成了一堆碎石,看得來往人等瞪大了眼睛。

    僕役又驚又懼,上下打量著孟奇一行人,好半天才道:「幾位好漢請裡面喝茶,我去稟報莊主。」

    進了莊子,羅勝衣才對孟奇等人道:「不展露點實力,就引不起重視,我們這邊實力較差,須得盡快與四大宗門高層聯絡上。」

    「我們也是這麼認為。」張遠山客氣地回答。

    孟奇和江芷微、齊正言互相看了一眼,立刻瞭然了對方有相似的想法,羅勝衣的決斷和處置方式都沒錯,但他完全不與自己等人商量,先斬後奏,略顯霸道。

    …………

    一處花廳內,幾人喝著茶,等待著莊主的召見。

    「老大,我到附近溜躂一下,蒐集點消息。」夏初臨謹慎地說道。

    得到羅勝衣首肯後,他笑眯眯地外出了,他是一個坐不住的人。

    過了片刻,有僕人前來,很尊敬地道:「幾位貴客,莊主請你們去書房見面。」

    「好的。」羅勝衣起身道,然後疑惑地自語了一句,「初臨怎麼還沒回來?」

    話音未落,幾人腦海裡都迴蕩起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

    「夏初臨被魔教陣營的輪迴者擊殺,每人扣除一百善功。」

    什麼?孟奇等人有點呆滯和驚愕,因為沒想到敵人來得這麼快!而且還是在風雲莊內直接動手!

    危險已經開始!

    夏丹丹臉色大變,黑著一張臉衝了出去,江芷微、孟奇等人不敢怠慢,趕緊跟上,僕役疑惑非常,招呼著護衛追趕。

    打聽了一陣,夏丹丹找到了夏初臨最後的下落,那是一間客房。

    她推開房門,邁步進去,忽然驚呼一聲,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孟奇墊腳望去,只見夏初臨和一位老者同時倒在房中,表情安詳喜樂,彷彿獲得了解脫,而頭顱以下的皮膚,全部發黃收縮,狀似乾屍。

    「無生指……」孟奇愕然自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9-30 09:03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9-30 09:11 PM 編輯

第十二章 夜來

    「顧小桑……」齊正言和張遠山也同時脫口而出。

    這種詭異的死狀,這份輕鬆殺掉夏初臨的實力,讓孟奇等人宛如昨日重現,直接就想到了羅教聖女顧小桑。

    無生指乃《無生老母降世經》所載的不傳之密,隱含著回歸真空家鄉,投入無生老母懷抱的最高奧秘,歷代只有教主、聖女和寥寥幾位立下大功的護法尊者才能修煉,所以,孟奇、江芷微等人相當肯定是顧小桑在此——那幾位護法尊者最差也是一流高手,外景境的強者,故而就算是輪迴者,也不可能出現於這次的陣營對抗任務,否則直接過來血洗全莊便是,何必如此麻煩。

    至於羅教教主,更加不可能,他可是證得了「真空法體」的邪魔聖者,天榜第六,估計毀滅這方世界也沒有壓力。

    聽到幾人失聲說出「無生指」和「顧小桑」,一直表現得沉穩不驚的羅勝衣變了臉色,低聲道:「可是無生老母轉世的顧小桑,人榜第四?」

    「對,就是她。」孟奇沒有隱瞞地回答,羅勝衣好歹是一個陣營的隊友,而且開了七竅,實力強大,若是隱瞞此事,讓他不備之下被顧小桑偷襲殺掉,那就不僅僅是扣掉兩百善功的問題了,整個隊伍的實力起碼下降四成,到時候勝算渺茫。

    羅勝衣收斂住驚色,輕輕點頭:「無生指果然名不虛傳……」

    感嘆了一下後,他看向臉色悲痛又震驚的夏丹丹:「三十萬善功,『大羅金符』,可復活初臨一次,不是沒有希望。」

    三十萬善功……孟奇聽得翹舌不已,這剛好與脫離輪迴世界需要的善功相等,換句話說,只有捨去自己離開噩夢輪迴的希望,才能救回一條人命,委實難以抉擇。

    但這好歹還有一線希望,有的時候,人總是要有點希望才能活下去的。

    夏丹丹笑得很淒美:「大哥,三十萬善功不過佛門極樂世界般的畫餅,遙不可及,我並不奢望,只望能殺掉顧小桑,為初臨報仇。」

    羅勝衣誠懇又滿是豪氣地道:「若她不死於別人之手,我羅勝衣必殺她為初臨報仇。」

    孟奇聽得撇了撇嘴,顧小桑又奸猾又歹毒,武功又高,資源又豐富,哪是那麼容易殺掉的,除非她忽然「病發」,變成了小紫。

    這時,風雲莊的僕役和護衛仔細檢查了屍體,個個表情煞白,對兩人詭異的死狀不寒而慄。

    他們分出部分,前去稟告莊主,剩下幾人則轉身看著孟奇等人。

    其中一位老成持重的男子問道:「幾位貴客,剛才聽你們討論,似乎知道兇手是誰?」

    羅勝衣一貫以首領的姿態行事,但顧小桑之事,他知道的並不詳細,所以側頭望著孟奇。

    孟奇沉吟了一下道:「阿彌陀佛,兇手確是貧僧等人的熟識,她乃魔教新晉高手,出手歹毒,為人陰狠,實力只比魔教教主差一線。」

    他還弄不清楚這方世界的實力水準,只好胡編亂造,反正將顧小桑的實力往高了說就行。

    「只比胡大魔頭差一線?豈不是『通幽』巔峰,接近『入神』了嗎?」問話的男子大驚失色,不敢置信,魔教教主和自家莊主向來並稱,分別為正魔兩道的支柱,實力強於其他人等,只差他一線,豈不是萬劍派掌門,摘星樓太上長老,曉月門守闕老人的水準?

    不過也只有這等高手,才能在莊內悄無聲息暗殺掉一位初入通幽的強者。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孟奇一臉的誠實。

    問話的管事又驚又愕:「什麼時候魔教出了這等新晉高手,小師父,她叫什麼名字,長相如何,請細細描述,我好吩咐莊內弟子搜查。」

    「她叫顧小桑,也許自稱小紫,是位十八九歲的少女,五官精緻無匹,容顏清秀絕倫,帶有靈動飄渺的氣質……」孟奇大概將印象中的顧小桑描述了一遍。

    管事輕輕頷首,吩咐左右兩邊護衛:「此等女子肯定分外顯眼,你們讓弟子仔細搜查,注意,千萬不要盲目動手,一旦發現,趕緊大聲呼喊,同時退走。」

    說完,他又看向孟奇等人:「幾位貴客,煩請你們繼續留於花廳,莫要外出走動,等待莊主的召見。」

    出了這種事情,之前莊主的召見只能先作廢,等待他現在的決定,而且這群有僧有道有俗的權力幫幫眾,來歷並不清晰,頗有幾分嫌疑,不能讓他們胡亂走動。

    「客隨主便。」羅勝衣微笑回答。

    夏丹丹抿了抿嘴,開口道:「我能將初臨的屍體背回花廳嗎?若要檢查屍體,辨別武功,請到花廳來。」

    管事見還有另外一具屍體,任由夏丹丹走入房中。

    「等一下。」符真真突然開口。

    她在熟悉的人面前甜美大方,但卻慣來怕生,故而一路少有說話,此時猛地阻止,讓眾人都愣了愣,訝異看向她。

    符真真臉色微紅,盯著自己的腳尖道:「有專門在屍體和衣物上下的毒,以對付密切接觸屍體之人。」

    夏丹丹聞言往後跳了一步,遠離了自己弟弟。

    「初臨被殺,讓我一時控制不住情緒,忘了這麼簡單的陷阱。」羅勝衣嘆了口氣,袖袍一揮,頓時有風吹拂,將夏初臨的衣衫漲起,同時,江芷微等已經開了眼竅的人凝目望去,都看到了淡淡的淺藍色澤於衣裳之上泛出。

    管事看得後怕不已,還好剛才自忖實力不高,沒有亂動屍體,只是檢查了死狀和周圍環境,否則現在已經去見閻王爺了。

    「真真,能去除這些毒物嗎?」張遠山示意符真真處理一下屍體。

    符真真微抬螓首:「這種毒我認得,只要不直接接觸皮膚就行。」

    「顧小桑居然還擅長用毒?」孟奇悄悄對江芷微說道。

    江芷微一直保持戒備,聞言搖頭道:「也或許她有善於用毒的隊友。」

    之後,夏丹丹臉沉如水地撕下衣襟,包住雙手,將夏初臨帶回了花廳,打算離開風雲莊後,找個地方埋葬。

    …………

    過了一個時辰,孟奇等人終於見到了風雲莊莊主古空山,他是位五十多歲的老者,頭髮烏黑,腰背挺立,身材魁梧,不怒自威,身邊跟著三男兩女,有年長的,也有年輕的,不是長老便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幾位同道來自何處?」古空山直截了當地問道。

    羅勝衣早就從夏初臨口中知道了這裡大概的勢力分佈和地理位置,於是隨口胡謅了一個偏遠州郡。

    古空山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臉色沉重地道:「未能發現顧小桑,她應已趁亂出莊了,幾位還得小心,千萬莫離開所住院子。」

    他沒再多說什麼,也沒有問孟奇等人的實力水準,寒暄了幾句後就打發他們回去。

    「古空山看來有點懷疑我們。」回到安排的院子後,張遠山沉吟道。

    羅勝衣淡笑道:「來歷不明,又出了這種事,換我我也懷疑,不過懷疑歸懷疑,他肯定還是會帶上我們,我們七個的實力加在一起非常強大,如果是同道,那可以探路拔險,成為他們的替死鬼,若是魔教奸細,那就將計就計,爭取削弱魔教的實力,奸細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的奸細。」

    江芷微和齊正言都不太待見霸道的羅勝衣,討論了一陣,確定了方略,就各自回房調息去了。

    孟奇也急著回去修煉金鐘罩第五關,沒有耽擱,只留張遠山和符真真與羅勝衣、夏丹丹多聊了幾句。

    修煉沒多久,符真真與張遠山敲響了孟奇的房門。

    「有事?」孟奇訝異地看著他們。

    張遠山微笑指著符真真:「真真調配了一些藥粉,能趨避毒蟲,所以過來給你灑一下。」

    「還有這種好事?」孟奇驚喜地說道。

    符真真與孟奇也算比較熟悉了,捂嘴笑道:「我擔心有敵人夜裡驅毒蟲進屋偷襲,因此用雄黃、五伏子、毒連根等藥物調配了一種藥粉,能讓大部分毒蟲不敢靠近。」

    其實,就是驅蟲的吧?孟奇暗笑了一聲,看著符真真將藥粉灑在門邊,曬在窗戶邊,分外覺得隊伍裡有一個醫道高手或毒藥強者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

    夜深人靜,孟奇端坐床上,皮膚暗金流動,狀若銅像。

    篤篤篤,輕微的敲門聲傳來,驚醒了孟奇。

    「誰?」孟奇收起運轉的內力真氣,戒備地問道,若是顧小桑在外面,自己只好不要臉地大喊「救命」了。

    「我。」江芷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接著補了一句,「來教你閻羅帖。」

    聽到「閻羅帖」,孟奇頓時放心了下來,不是別人假扮的江芷微,於是開門讓她進來。

    江芷微換了一身衣裙,變成了孟奇第一次見到的那種鵝黃,長發微濕,披散於肩,既有幾分隨意灑脫,又有淡淡的慵懶,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氣質。

    她見孟奇有些呆愣,大大方方笑道:「洗浴之後才想起沒教你『閻羅帖』,所以過來叨擾一下,小和尚,不歡迎嗎?」

    一邊說,她一邊丟了一把長劍給孟奇,應是莊內借來的。

    「歡迎,當然歡迎,榮幸至極。」孟奇接過長劍,也不囉嗦,直接請教起劍法。

  江芷微亦不客氣,自行坐於桌邊,侃侃而談,不時演示,她在劍道之上天賦出眾,又專心一致,捨得下苦功,不僅知道該怎樣用劍,也知道為什麼要這樣用劍,因此教導起來,深入淺出,直指本質,讓孟奇迅速進入了狀態。

    而孟奇長於刀法,偶爾從刀道出發的疑問也讓江芷微觸類旁通,頗有收穫。

    兩人一個教的用心,一個學的專心,不知不覺,外面就響起了三更的梆子聲。

    「今晚就到這裡吧,須得保持精神應對突襲。」江芷微摀住嘴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孟奇點了點頭,想起一事:「芷微,你可是已開鼻竅?」

    江芷微笑吟吟地道:「在洗劍閣內,劍法的精進必然伴隨著修為的進步,我能自創『閻羅帖』,肯定已經開了鼻竅啊。」

    話音未落,她豎起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孟奇安靜,同時左掌一揮,滅掉了燭火。

    孟奇沒再說話,靜靜等待,過了片刻,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0-1 12:36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10-1 12:38 AM 編輯

第十三章 「眼光出眾」

    悉索之聲非常輕微,若非夜深人靜,江芷微又特意提醒,自身耳力也已大漲,孟奇根本聽不到。

    接著,窗戶邊也響起類似的聲音,時遠時近,不斷徘徊,偶爾會有碰到房門和窗框的動靜,但卻沒有一點異常滲入屋內。

    孟奇忽然醒悟,低聲道:「是毒蟲。」

    至於符真真布下的「驅蟲藥粉」,江芷微肯定也知道,不必多說。

    江芷微輕輕點頭,傳音入密道:「我們出去看一下,也許弄蟲之人還未離開,呵呵,你初入開竅,遠離師父和門派,連傳音入密這等普通法門都沒人教,只能姐姐我繼續好人好事了。」

    身處緊張的局面中,她不僅沒慌亂失措,反而輕鬆隨意,開起了孟奇的玩笑,當然,她是外鬆內緊,警惕和戒備一點也不少,至於好人好事,純粹是大家聊天時,從孟奇口裡學到的好玩詞語。

    姐姐……孟奇再次無語,只能呵呵了一聲。

    江芷微當先走到門邊,白虹貫日劍一挑,房門向內打開,月光照耀之下,門檻外有著許多蜘蛛、蜈蚣、毒蛇和孟奇還不太認識的怪異蟲豸,它們或滑膩,或毛絨,或噁心,有的呈幽綠色,有的泛著黑光,有的青碧可怖,五彩斑斕,讓人頭皮發麻。

    它們個頭都不大,黑夜之中很難察覺,尤其半空裡還飛舞著的蚊蟲,一隻隻透著絲絲血色,顯然是毒蟲異種。

    這些毒物徘徊於門邊,畏懼於符真真灑下的粉末,不敢越雷池一步。

    江芷微將劍一指,整個人的氣勢頓時變得凌厲非常,彷彿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光是看著她,都有眼睛被刺痛的感覺。

    她輕吸口氣,克服了女孩子對蟲豸蛇蛛的恐懼。牙白短靴一跨,走出了房門。

    說也奇怪,江芷微過處,那些蛇蟲飛蚊似乎都被劍意侵襲,嚇得紛紛退後,自動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路。

    見狀,孟奇暗自讚嘆了一聲。抽出滾燙的紅日鎮邪刀,同樣跟了出去。

    他還不能像江芷微那樣,一旦勃發了刀意,要麼原地不動,要麼必須出刀進攻,因此踏著神行百變的步伐。在蛇蟲飛蚊之中閃轉騰挪。

    因著這些毒物被驅蟲藥粉弄得有些找不著北,動作變得遲緩,孟奇順利踏入了院子。

    老實說,他並不怕普通毒物,它們縱使咬中自己,自己也中不了毒,因為根本咬不破自己的金鐘罩。談何中毒,之所以用神行百變躲避,是因為這些傢伙太噁心,不太樂意沾上身。

    月華清冷,院子中乾乾淨淨,之前的普通蚊蟲,早就被那些毒物弄得蹤影全無。

    孟奇和江芷微沒有離得太遠,各自搜索著院子一側。

    啊!啊!啊!

    忽然。一道道慘叫聲從莊內各處發出,在寧靜安詳的夜裡異常淒厲,讓人膽顫心驚。

    「其他地方也有毒蟲來襲?」孟奇回頭與江芷微對視一眼,各自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魔教反守為攻,大舉突襲風雲莊嗎?

    一道道慘叫聲戛然而止,但同時又有一道道慘叫聲爆發。此起彼伏,接連不斷。

    「賊子敢爾!」一道暴喝從風雲莊中心傳來,聲震九霄,裂石穿云。孟奇和江芷微隔得老遠,也聽得清清楚楚。

    接著,一股狂風從中心升起,向四面勁吹,絕大部分蛇蟲飛蚊難擋其威,竟然被吹得飛上了天,飛向莊外。

    孟奇和江芷微衣衫獵獵作響,各自腳下用力,穩住身形。

    「莊主是外景強者?」孟奇頗為驚訝,那要是碰上了魔教教主,自己等人怎麼辦?

    江芷微皺著黛眉,疑惑地搖了搖頭:「奇怪,徒有天地交匯引發的異象,卻沒有相應的外景境威壓,而且,這種威力,這個範圍,都比正常外景小不少,可又比半步外景多了自主操控的能力,奇怪。」

    她作為洗劍閣這一代最傑出的嫡傳,對外景境的瞭解自然勝過孟奇。

    這陣狂風只覆蓋了莊子中央和兩側的客院,範圍其實並不大。

    江芷微靜靜感受著這陣狂風時,孟奇突然聽到自己身側花叢裡有衣襟摩擦聲,於是計上心頭,忽地一刀斬出。

    紅日鎮邪刀泛著剛從爐火裡取出的暗紅,斬斷了花朵,焦黑了枝條,劃過了衣襟。

    嘶,對方似乎有所察覺,退開了一步,只是被劃破了衣衫,燙傷了皮膚,輕吸了口氣。

    孟奇正要揮刀繼續進攻,卻看到花叢裡冒出了一陣白煙,頓時屏住呼吸,退後避開。

    白煙之中,花木齊齊枯萎,染上了一層幽綠,江芷微提劍過來,謹慎之下也沒有強闖,而花叢中那人翻過牆壁,迅速遠遁。

    「嘻嘻。」這人發出嘲弄的笑聲,身法詭秘,忽閃之間就消失於了黑夜裡。

    「不是顧小桑。」孟奇見白煙消散,吐了口濁氣,剛才那人雖然是女子,但從交手一回合的狀況和聲音判斷,絕對不是顧小桑,應該是她的隊友。

    此時,莊子中央的動靜漸漸平息,那裡似乎沒有敵人,只不過被可怕的毒物侵襲了。

    江芷微緩緩點頭:「肯定是開竅,毒蟲毒藥都很可怕,輕功也不錯,日後遇到,絕對不能留手,能一招斬殺的不要拖到第二招。」

    這種傢伙看似武功平平,危險性卻非常高。

    符真真和張遠山趕了過來,一個忙著蒐集殘留的蛇蟲飛蚊,一個臉色凝重地道:「莊子各處都遭了毒物襲擊,應該死了不少人。」

    他的房屋朝向正對莊子中央,察覺到不少動靜。

    「若每天都來這麼一出,而且還解決不了,整個圍攻魔教的聯盟都會人心惶惶了。」羅勝衣臉色沉靜地從側院走來。

    孟奇笑了笑:「我們的嫌疑好像又大了。」

    …………

    城內,一處普通三進院子裡。

    「小紫,紅袖,做得很好,不僅殺掉了一個敵人,而且還讓整個風雲莊慌亂失措,日後少不得猜忌內訌。」一個年輕男子撫掌笑道,他的長發沒有束冠,也沒有插釵,就這樣隨意披下,他眉毛很濃,彷彿被墨汁畫過一遍,雙眼發亮,顧盼自雄。

    一位身著五彩斑斕衣裙的少女咯咯笑道:「都是云哥哥你謀劃得當。」

    被稱為云哥哥的年輕男子哈哈一笑:「紅袖啊,你真會說話,老實說,最初發現沒降臨於聖教總壇時,我還覺得奇怪,現在看來,也不是沒有好處,小紫,想不到你實力如此強,能輕鬆殺掉一個開竅的敵人。」

    「唔,只是湊巧碰上。」一位眉目如畫,美眸流轉的少女似笑非笑地回答,她身材苗條,白裙飄飄,氣質靈動,宛如天上仙女。

    「湊巧碰上,那你原本是準備做什麼的?」在另外一邊,一位弱不禁風的書生挑眉問道,他身材單薄,臉色發白,男生女相,看起來頗為妖異,並且不斷咳嗽,而在他的兩側,各有一個精緻漂亮的少女攙扶著他的雙臂。

    這兩名少女肌膚如玉,外表清純,但每一處細節都透露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魅惑,就像那嫣紅潤澤的嘴唇,就像那如水欲滴的眼波,就像那隱約纖美的鎖骨……

    云姓年輕男子看了一眼這兩名少女,吞了口唾沫,撇了撇嘴,側頭看著自家紅袖。

    小紫目光迷離:「我只是去看看這次的敵人裡面有沒有我那小情郎,若不殺他,我心難安。」

    「小情郎?有嗎?」云姓男子皺了皺眉。

    小紫眉頭張開,笑靨如花:「當然有,他長高了不少,長得白白嫩嫩,俊俏得很。」

    云姓男子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濃眉一挑道:「小紫,你實力不低,名字又頗為特殊,為何我從未聽過你的名頭?」

    「玉瓏紫這個名字很少見嗎?」小紫笑吟吟說道,「再說,你們兩位也是八竅的高手了,實力不比部分人榜中人差,為何云霆鋒與蘇元英兩個名字,我今日方聞?」

    整個房間內一共七人,除了小紫外,分別是蘇元英和他身邊兩個怪異魅惑的少女,以及云霆鋒、紅袖以及云霆鋒左側一個黑衣消瘦男子。

    「也是。」云霆鋒展眉笑道,「我等都不是爭名奪利之人,名頭自然不會遠播,不過,我始終覺得玉瓏紫這個名字不是你的真名。」

    他含笑看著小紫。

    小紫微微一笑,坦然對視他的雙眼:「是我真名。」

    云霆鋒收回目光,點了點頭:「紅袖,影殺,你們對敵人有什麼看法?」

    紅袖笑嘻嘻地道:「羅勝衣、江芷微不愧是人榜中人,委實可怕,不能小視,道士打扮的傢伙和他的小情人也值得高看一眼,一個步伐驚神,一個精通醫理毒理,至於其他人,不過土雞瓦狗。」

    「雙刀女子還算不錯,死人臉男子和小禿驢僅有點長處,應是他們之中的弱點。」黑衣影殺補充道。

    蘇元英止住咳嗽,聽得很專注,云霆鋒邊聽邊頷首,末了看向小紫:「小紫,你對他們的判斷有什麼意見?」

    小紫笑吟吟地道:「他們眼光出眾,看人極準,說得很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0-1 12:39 AM

第十四章 通幽

    云霆鋒滿意地笑道:「只要找到機會,我們兩人就分別圍殺羅勝衣和江芷微,他們一死,其餘人等不足一提,呵呵,我們在暗,他們在明,實乃絕佳的機會,不過得小心一點,儘量避開古空山等人,這方世界的絕頂高手不僅強大,而且詭異。」

    雖然小紫輕鬆殺掉了一位開竅敵人,但他並不認為這位氣息不算強的少女能與自己和蘇元英同列。

    說到這裡,他微微皺起濃眉:「剛才古空山的出手,你們應該也看到了,類於外景,又不同於外景,這到底處在何種水準?外家,內家,通幽,入神,前兩者還算符合武道常理,可以理解,但通幽一境與開竅就截然不同了,自生神異,有外景之征,卻無外景之威,有開竅之體,卻無開竅之能。」

    他說的開竅之能指的是眼竅的眼力、耳竅的聽力等。

    至於入神,只是這方世界的傳說,不提也罷。

    「也許是借了外力的緣故,咳咳,君不見四大門派和魔教之外,並無通幽的高手,而且通幽也有三六九等,強的如古空山,風雲激盪,橫掃方圓,弱的像風雲莊外門管事,僅能借風成勢,無風之時,跑起來還不如我這蓄氣大成的侍女快。」男生女相,臉色蒼白的蘇元英似笑非笑地說道。

    「外力?莫非修煉之途與我們截然相反,先借天地之力,再鍛肉體,最後交匯?」云霆鋒雙手十指交叉,抵住下頜。

    蘇元英食指滑動,摸著旁邊侍女的臉龐,微笑道:「怎麼借?」

    云霆鋒若自己想得通,就不會提出來討論了,沉吟了一下道:「蘇兄,你有何見解?」

    蘇元英笑而不語,轉頭看向小紫:「我們這段時日繼續製造混亂嗎?」

    小紫目光迷離地看著窗外夜景。愛理不理地道:「反正我不會去了。」

    云霆鋒接過話頭:「混亂已經足夠,而且風雲莊有了戒備,下次再去,很可能被古空山攔住,不如任由他們人心惶惶,日夜提防,疲憊不堪。到了大漠,再想辦法分隔他們,圍而殺之。」

    「很好,到了大漠,我自有辦法讓他們顧此失彼,混亂不堪。」蘇元英說完這句。就拍了拍兩位侍女的肩膀,在她們攙扶下起身離開。

    等蘇元英離去一陣,紅袖才嘟嘴道:「這個病秧子好生傲慢,哼,自家侍女都才蓄氣大成,有什麼可驕傲的?」

    她分外厭惡那兩名媚骨外露的少女,連帶地討厭蘇元英。

    云霆鋒嘴角含笑。沒有因為蘇元英的傲慢而生氣,摸了摸紅袖的頭髮道:「不要小看了別人,那兩位姑娘怕是練了特殊的功法,成了蘇元英的爐鼎,才很難突破到開竅。」

    「不知他修煉的是什麼功法,竟然需要如此詭異的爐鼎,也不知他有什麼辦法能在大漠裡製造混亂?」

    後面一句話,他是看著小紫說的。

    小紫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姿態妙曼地起身,宛如空谷幽蘭,既清且豔,她一邊緩步走向門外,一邊嘴角翹起,狀似嘲諷:「不就是借外力嗎?和古空山他們區別不大,只不過一個能自控。一個不能自控罷了。」

    「什麼意思?」云霆鋒猛地起身,可小紫沒再理他。

    眼睛眯起,看著小紫消失在黑夜裡,云霆鋒輕哼一聲:「古古怪怪。遲早讓你們知道厲害。」

    「云哥哥,到時候將那小禿驢交給我來對付吧,哼,居然敢劃破人家的衣服,傷到人家的皮膚。」紅袖撒嬌道。

    云霆鋒重新浮起笑意,摸著紅袖的長發:「不要將他玩壞了,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啊。」

    …………

    風如火織,滾燙乾燥,沙似鐵打,吹面生痛,孟奇與一男一女正戒備地前行於半荒漠地帶。

    夏初臨被殺之事尚未引起風雲莊的慌亂,但那晚毒蟲大舉來襲,一下點燃了人們心中的恐懼,人心惶惶,流言不斷,說的有鼻子有眼,彷彿不少魔教妖人就潛伏在風雲莊,伺機破壞。

    這種情況下,孟奇等自然更受冷遇和防備,而萬劍派、摘星樓和曉月門見狀,紛紛停止了前進,生怕捲入這趟渾水,讓自身門派和附屬幫會跟著混亂。

    最終,這三大門派只是掌門前來,草草舉行了結盟大會,然後一改初衷,決定齊頭並進,這樣既能互相救援,又不至於因為其中一路的混亂而影響到所有隊伍,而孟奇等人毫無疑問被劃在了風雲莊這一路。

    聖火山位於大漠深處,沿途不少適合埋伏的地方,所以,風雲莊派出斥候,打探前面狀況,免得落入敵人包圍。

    作為被重點懷疑和利用的對象,孟奇一行七人自然被「曉以大義」,編入了斥候行列,不過古空山也非眼光狹隘之人,做事頗為周到,竟然將十來個得意弟子和管事同樣編入斥候,以免別人心中不滿。

    之後,孟奇等被打散編組,與風雲莊弟子和管事等兩三人一隊,輪流探查前方的狀況,而他們也打算利用這點,用每次前方打探的斥候小隊為誘餌,釣出顧小桑一夥,再由暗中綴著埋伏的同伴發動雷霆一擊,最大程度殺傷敵人有生力量,若有機會,就轉為拖延,等待風雲莊古空山等高手來援。

    「雖未入大漠,但這沙暴也是恐怖,我們到前方破廟暫避一下吧?」風雲莊女弟子陳瀟用手擋住面門,很怕被沙暴弄壞了皮膚。

    她雖然是在詢問,但對象只有那位風雲莊男弟子,對孟奇這看起來年幼淺薄的陌生小和尚下意識忽略。

    陳瀟長相秀美,男弟子羅友討好笑道:「這種風沙之下,縱是敵人也不會外出,說不定正躲在破廟內,被我們逮個正著,真定小師父,你說是吧?」

    他得了管事吩咐,要重點關注孟奇等人。

    孟奇一直戒備著被偷襲,無可無不可地道:「這樣的風沙裡。也許敵人擦身而過,我們也發覺不了。」

    「小師父說得在理,既然如此,不如躲入破廟。」羅友點頭應是,對陳瀟笑道,「陳師妹,那座破廟據說是以前膜拜魔主的神廟。後來魔主闖九重天,死於仙人之手,神廟就破敗了。」

    這是半荒漠地帶,有些地方長著倔強堅毅的胡楊木,形成了小樹林,而林內就有一座破舊神廟。

    這個神話傳說。孟奇這十來日聽人提過,之後魔主殘軀落地,在聖火山上形成魔墳,長年魔焰不滅,每甲子一開,魔氣升騰。凡被魔氣侵染者,將墮入魔道。神智混亂,但武功暴漲,通幽入神皆有可能。

    因為魔墳之事,這方世界曾經屢次陷入浩劫,直到有天人下凡,鑄就四件神兵,每甲子用神兵封印一次,方才消彌魔墳之患。

    而傳聞若有大機緣大氣運者出世。魔墳之門將徹底開放,讓其得到魔主殘軀和傳承,再次魔行人世,劍指九重天。

    推開半掩著的廟門,羅友和陳瀟也算頗有江湖經驗地檢視了一番,然後才找了一些樹枝枯草,生火取暖。

    孟奇掏出懷裡乾糧。烤了烤,就著腰間葫蘆裡的清水,狼吞虎嚥,補充食物。

    「真定小師父。你看來並未通幽啊,可輕功卻委實不錯。」羅友趁機打探道。

    陳瀟也睜著一雙美眸,看向孟奇,右手下意識放在長劍劍柄。

    孟奇吞下饅頭,呵呵笑道:「許是我天賦出眾。」

    鬼知道什麼叫通幽!

    這段時日來,自己等人頗被懷疑,很難打聽到重要的消息,故而僅僅清楚境界的劃分,不知通幽和入神有什麼特異,不過孟奇這十來日也算收穫豐厚,金鐘罩第五關的運行路線越來越暢順了,也許再有十天半個月就能入門,而劍法常識算是初步掌握了,「閻羅帖」的變化也一一記在了心頭,不用江芷微再每夜私下傳授。

    「原來如此。」蘇友沒有多問,轉而笑道,「若有機會,當向小師父討教,看看是通幽厲害,還是天賦重要。」

    他和陳瀟亦是踏入了通幽,只不過還處在比較初級的狀態。

    「阿彌陀佛,樂意之極。」孟奇早就想試試什麼是通幽了。

    陳瀟看著孟奇腰間懸掛的一刀一劍,捂嘴笑道:「小師父,你到底擅長用刀,還是用劍?」

    「刀劍雙絕不行嗎?」孟奇笑呵呵地說道,三刀三劍三神技之類的似乎也不錯啊……

    陳瀟剛要說話,忽然臉色一變,因為樑柱陰影裡一下竄出了一道影子,直撲自己,形如鬼魅,出人意表。

    她和蘇友初逢此種巨變,竟然反應不及,眼睜睜看著影子撲到身前,臉色變得煞白。

    突然,她眼前暗紅刀光一亮,後發先至,帶著某種難以描述的韻味,一刀斬在了影子之上。

    影子慘叫一聲,身周扭曲的影狀事物猛地消失,仰天倒地,胸腹間是燃燒著黑氣的暗紅刀痕。

    陳瀟後怕地喘著氣,指著地上的屍體:「是,是魔教的通幽長老!他已經能身化幽影了!」

    孟奇皺眉看著地上的屍體,心中很是疑惑,能借影遁形,確實玄妙非凡,但他本身拳腳實力卻是普通,連自己蓄氣大成時都比不了。

    不過,他的黑氣邪異,若非紅日鎮邪刀沒有浪得虛名,一刀或許還要不了他的命,被他趁機遁走。

    陳瀟說完,忽然又驚又愕地看向孟奇,美目圓睜:「你,你一刀,一刀就殺了魔教長老?」

    羅友也是回過神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孟奇。

    「額,他姿勢擺的比較好的緣故。」孟奇似笑非笑地回答。

    …………

    遠處小山的峰頂,云霆鋒等人正望著破廟。

    「蘇兄,就看你的了。」他抱著很大期待地對蘇元英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0-1 05:13 PM

第十五章 獵殺者和被獵殺者

    蘇元英外貌妖異,笑容倨傲:「煩請諸位退後一點。」

    站在這座偏遠小山峰頂的,除了輪迴者外,還有三位周身被黑色長袍包裹的神秘人,他們兜帽之下,隱有妖邪黑氣升騰,狀極詭異。

    面對蘇元英這種態度,云霆鋒不動聲色,揮手讓紅袖與影殺一起退後,小紫始終含笑旁觀,不插一言。

    蘇元英抬起右手,氣息忽然大變,由虛弱妖異變得邪氣森森,氣勢威嚴,浩蕩磅礡,讓人不自覺想要膜拜,想要奉獻一切。

    短短瞬間,他就像換了一個人。

    云霆鋒先是一愣,既而醒悟,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似嘲諷似警惕。

    他下意識看了小紫一眼,發現對方波瀾不驚,笑容依舊,果然早有預料。

    這時,蘇元英的氣息攀到了頂峰,眉心突地裂開一道縫隙,裡面長出了一隻幽綠邪異的豎眼,光是看到它,就有心神被奪之感。

    這只豎眼的幽綠光芒越來越盛,半荒漠地帶的沙暴猛然劇烈,風沙滾滾,狀似末日來臨。

    之前的沙暴是從荒漠吹來,看似可怕,實際只是餘波,並沒有太大危險,可現在,借風成勢,這裡彷彿成了沙暴的中心,不斷蔓延開來,將破廟淹沒,將附近淹沒,並且滾滾向前,籠罩一切,完全隔斷了風雲莊大部隊與斥候之間的聯繫。

    這樣的天地之威下,每一個身處沙暴中的人都會迷失方向,看不清眼前事物,聽不到附近動靜,救援、埋伏、圍殺等成為空談。

    「好了,已經將他們完全隔開了,我們可以分頭殺之,不怕古空山來援。」蘇元英嘴唇豔紅,似乎剛剛吸了別人的鮮血。臉色紅潤,沒再咳嗽。

    沙暴乃正常出現的天象變化,他只不過借勢將它變得猛烈,並不怕古空山察覺到異狀。

    云霆鋒撫掌笑道:「蘇兄神威,果然不凡,竟能引動天象變化,羅勝衣、江芷微等人絕對料想不到。好好的一場埋伏誘殺居然一下變成了自身絕境。蘇兄,我們聯手圍殺羅勝衣吧,他人榜排名高於江芷微,是最大的威脅。」

    他們之前並沒有制定先殺誰後殺誰的計劃,因為得看對方相隔的遠近,看誰更「孤單」。不過現在看來,羅勝衣、江芷微等人為了掩蓋動靜,方便突襲,選擇了彼此之間間隔較遠的方式——若聚在一起,人多目標就大,不易隱蔽。

    蘇元英倨傲搖頭:「先對付江芷微,引動天象變化對我消耗極大。我需要一個武功高強的女子作為祭品,平復沸騰的鮮血。」

    他並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和當前的狀況,因為若誰想趁機對付自己,那肯定能收穫一番「驚喜」。

    說完,他指著沙暴中幾個地點道:「羅勝衣在那裡,江芷微在那裡……」

    引動天象變化時,他隱約與天地交匯,精神如水。順風而行,將江芷微等人埋伏的地方偵查了出來。

    云霆鋒沉吟了一下道:「羅勝衣與江芷微相隔不算太遠,我怕他們正巧碰上,聯手起來,那就不好對付了,不如這樣,我去攔住羅勝衣。請地尊配合蘇兄,圍殺江芷微。」

    因為之前表現出眾,混亂了四大門派結盟之事,云霆鋒、小紫等人得到了魔教的重視。見到了僅次於教主的天地人三尊者中的地尊,與他聯手行動。

    三位罩著黑袍的神秘人當中,那位身材最高大,肌肉鼓起,將寬鬆長袍撐成了緊身衣物的男子聲音嗡隆地道:「吾一人足夠了。」

    「地尊實力深不可測,我等皆是清楚,但怕時間拖得久了,引起古老兒懷疑,既然要突襲,那就得雷霆萬鈞,一擊致命。」云霆鋒呵呵笑道。

    他試過幾位魔教弟子的身手,發現同是通幽,實力差距卻非常大,而且各有特異,有善於影遁暗殺的,有善於火遁借勢的,也有善於污穢搏殺的,如此種種,分外讓他覺得這方世界的通幽境詭秘非常。

    這其中,他與地尊彼此試探了一下,察覺對方確實可怕,自己若不出全力,未必能戰而勝之,有他和更為恐怖的蘇元英聯手,當能殺掉江芷微,而羅勝衣則是自己的目標。

    聽到云霆鋒的恭維之話,地尊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默認了他的安排,在魔教之中,實力就是權力,云霆鋒和蘇元英表現得如此可怕,他自然願意配合他們。

    想到等等就有大收穫,云霆鋒忍不住喜上眉梢:「小紫,夏丹丹想要殺你為她弟弟報仇,就交給你除掉後患吧。」

    小紫無可無不可地頷首答應下來。

    云霆鋒轉而對自己兩位手下道:「紅袖,小禿驢就交給你了,莫要玩壞了他。影殺,那個善於用藥用毒的女子是不小的危險,你趁機將她除掉,她身邊的牛鼻子從步法看應是真武派之人,你莫要糾纏,免得被太極守勢困住。」

    因為要重點對付江芷微,而蘇元英兩名侍女又都只是蓄氣大成,實力不足,所以人手有些不夠,好在自己屬下影殺乃一等一的刺客,這種環境下,於真武派弟子身邊,不難殺掉那名女子。

    紅袖頓時高興了起來,自語道:「我要讓他的皮膚一寸寸潰爛,哭著喊著求我殺死他,哼。」

    她手臂被紅日鎮邪刀劃破的傷痕依然焦黑之中透著暗紅,一時消除不掉,宛如一條猙獰的蜈蚣,讓愛美的她怎麼能忍受!

    聽到她這句話,小紫轉過頭,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眼。

    「兩位使者,煩請你們對付剩下那人。」云霆鋒態度和善地吩咐著地尊身邊的兩位使者。

    …………

    江芷微藏於一塊風化岩石後面,聽著風沙急打之聲,心中略覺古怪,這沙暴怎麼會突然猛烈?如此下去,不說埋伏圍殺敵對陣營的輪迴者,就連附近的同伴都難以聯絡了!

    如果這個時候,敵人突襲破廟,那小和尚就……

    她猛地起身,眉心發脹。精神外放,循著記憶中的位置,仗劍急行。

    突然,她心中一動,碎步急退,白虹貫日劍一劃,斜指身邊滾滾風沙。

    就在這時。她原本應該出現的位置多了一個黑色鐵輪,它從附近風沙之中伸出,被一隻巨大如熊掌的手握住,更為詭異的是,這隻手纏繞著絲絲黑氣,若有似無。彷彿融入了風沙裡。

    而她長劍所指的地方,一個男生女相的妖異男子脫出沙塵掩蓋,閃過了這一劍。

    接著,蘇元英抬起右手,掌心雷光迸發,電蛇騰空。

    在他抬手那一瞬間,在師門灌輸下「經驗豐富」的江芷微就察覺到了不對。側身閃開,長劍一引,銀白電蛇頓時被引向了黑色鐵輪處。

    劈裡啪啦,黑色鐵輪脫手,巨熊般的黑袍人從風沙裡凸顯出來。

    「不是外景……」江芷微內心暗道一句,劍法展開,攻勢立刻如狂風暴雨將蘇元英吞沒。

    她一劍快似一劍,根本不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一旦窺出破綻,立刻施展「閻羅帖」。

    蘇元英額頭泌出冷汗,仗著身法詭異,又與周圍沙暴隱有聯繫,這才險險擋下了江芷微這輪搶攻,尤是如此,他也覺得對方劍法凌厲無匹。如驚濤駭浪般連綿不斷,根本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

    不愧是人榜中人!

    還好這次有地尊相助!

    地尊已經撿起黑色鐵輪,出手之間,風沙交匯。架住了江芷微的長劍,讓蘇元英緩了過來。

    蘇元英狹長的眼睛眯起,眉心幽綠豎眼開始綻放光芒,必須出絕招,速戰速決!

    …………

    羅勝衣藏於一株胡楊木上,因為感官被風沙影響而略顯慎重。

    突然,一隻拳頭從風沙裡鑽出,如毒龍出洞,打向羅勝衣背心。

    羅勝衣輕吸一口氣,衣袍微微鼓起,那拳頭剛中衣衫,就有滑不溜手之感,自行滑到了一旁,勁力吐在空處。

    避過這一擊後,羅勝衣轉身出拳,恰好與云霆鋒左拳相擊。

    云霆鋒只覺羅勝衣的拳力分成七股,有陽剛,有陰柔,有剛中帶柔,有柔中帶剛,不僅一浪勝過一浪,而且互相纏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直鑽自己內腑,讓人難以招架。

    他於半空之中,虛不受力,乾脆順著這拳力,往後一個翻滾,落於地上,呵呵笑道:「不愧是鐵拳無敵,這七傷拳我曾經見人使過,你卻能別出樞機,更上一層樓。」

    羅勝衣豪邁大笑:「那再受我一拳!」

    一拳揮出,陽剛猛烈,威不可擋。

    「好拳法!」云霆鋒知道這非七傷拳,雙手微折,掃向羅勝衣雙腕,出手看似平淡無奇,卻後發先至,讓羅勝衣不得不避開。

    「好!再吃我一拳!」風沙之中,羅勝衣衣發飄舞,一拳打出。

    這一拳普普通通,毫無花哨,沒有變化,沒有後手,但在云霆鋒眼中,卻覺得至大至剛,蘊含著某種韻味,乃拳法的返璞歸真!

    他心中一動,右掌一翻,古樸無奇地拍了過去,這一掌同樣拙於變化卻剛猛無匹,韻味十足。

    拳掌相交,云霆鋒雙腳一沉,陷入了砂礫之中,嘴角泌出了鮮血,但他立刻變掌為爪,一把抓住了羅勝衣的拳頭。

    羅勝衣當即感覺自己的真氣內力失控,如決堤的江水,源源不斷地湧向云霆鋒。

    他心中一驚,左拳打出,卻被云霆鋒左掌迎了上來,雙方在狹小的範圍內,捏按捶敲,變化不斷,互有攻守,一時難分勝負,而羅勝衣真氣外洩愈發得快,身體也有了酥麻之感。

    羅勝衣雙目瞪圓,臉色沉重,但沒有因此慌亂。

    …………

    因著符真真只有蓄氣大成,風沙變得猛烈時,張遠山帶著她躲入了附近一處涵洞。

    影殺「融」於陰影裡,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洞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0-1 05:15 PM

第十六章 簡單粗暴

    涵洞之內的暗河早已乾涸,遠處更有岩石坍塌,封堵了河道,剩下部分亦怪石崚峋,在黑暗之中就彷彿一隻隻張牙舞爪的惡鬼,讓人覺得來到了鬼門關。

    由於怕暴露了目標,張遠山沒有點亮火摺子,全憑開了眼竅後的雙目借助外面透進來的微弱光芒前行,而符真真則緊緊地拉住他的衣襟,牢牢跟著他前行,雖然目不視物,但這種黑暗裡,她卻有種奇特的安全感,似乎可以全身心地信賴和依靠張遠山。

    繞過一塊怪石後,張遠山停止了腳步,不再深入,那樣將無法第一時間發現沙暴的狀況,錯過出擊的機會。

    「影殺」天生夜視,兌換的又全都是隱匿、遁形和暗殺方面的武功,潛入洞中後,如魚得水,悄無聲息地靠近著張遠山和符真真

    黑暗深重,影殺彷彿融入了其中,借影遁形,一步一步地前行,很快,他與張遠山、符真真只有一丈的距離了。

    他右手按在短劍之上,身體弓起,力量、真氣集於一點,準備突襲。他的暗殺技巧,沒有花哨,簡單無華,卻效果驚人。

    張遠山緊握住螣蛇劍,擺著太極守勢,眉心脹痛,精神外放,預防有人偷襲。

    突然,他心中一動,想也沒想就將長劍往符真真身前劃出,由下往上,似乎在畫著一個美妙的圓圈。

    當!

    金屬交擊的聲音迴蕩在涵洞內,旋即消失,萬籟俱寂,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張遠山這一式防禦的滴水不漏,沒有給敵人任何機會,但他心裡卻頗為忐忑,因為一擊不中後,對方消失於了黑暗中,不知藏於何處。不知會從哪裡再襲。

    從剛才交手的感受中,張遠山發覺對方實力就算不如自己,正面交手不難被自己斬殺,可肯定也是開了四竅的高手,又善於隱匿暗殺,在這種環境下,危險成倍提升。一旦自己暴露出破綻,就會招來致命攻擊,必須全身心地戒備,精神高度集中,不能有絲毫懈怠,而若想擊殺對方。卻連對方的影子都找不到。

    張遠山很明白,這種高度專注戒備的狀態對自己消耗極大,尤其眉心眼竅,很難持久,目前脹痛就有越來越分明的感覺,時間拖得越長,對自己越不利。除非外面的沙暴開始變小。

    影殺一擊不中,當即遠颺,躲到了另外一塊岩石之後,與黑暗融為了一體,目光專注地看著對面兩人,耐心地等待著機會。

    作為刺客,他一貫很有耐心,曾經在沼澤裡潛伏了整整七天。就是為了等待一個出手的良機,而結果,那位與自己仇深似海的七竅高手看著喉嚨短劍,死不瞑目。

    沒有耐心,是成不了好刺客的!

    「遠山,黑暗對我們不利,我先點亮火摺子。」符真真溫婉甜美的聲音傳入了影殺耳中。

    影殺一動不動。毫不在意,若有火光就能發現自己,那未免太小瞧自己的隱匿之能了吧,借影而藏。方為影殺!

    他曾經遇見過一位可怕的高手,能借萬物之勢,得他指點一二,才終於修成了兌換來的這門「影藏」絕學。

    「好的。」張遠山的聲音很是低沉,既像嘴裡含著什麼事物,又彷彿太過戒備,澀於話語。

    火光亮起,符真真手中的火摺子將光芒灑到了周圍,昏暗代替了黑沉,可到處影影綽綽,彷彿哪裡都埋伏了敵人,與剛才沒有顯著區別。

    …………

    齊正言潛伏在相對靠後的地方,還能看到少許未被風沙遮掩的太陽,心中滿是戒備。

    修煉「渾天寶鑑」需得借助天地間的異種能量,所以他對天象變化有著超過正常開竅高手的敏銳感覺,依稀發現有點不對,可風沙阻隔,道路不明,他一時也沒有對策。

    突然,齊正言只覺眼前陽光一下變得猛烈,刺目異常,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就在這時,金燦燦的光芒裡,一道人影躥出,手中短劍直指齊正言咽喉,彷彿他一直藏在陽光中!

    而齊正言背後,地面的砂礫泥土猛地膨脹如墳,同樣一道人影躍出,十指鉤鉤,泛著幽光。

    魔教兩位通幽使者的來臨是如此詭秘,如此出人意料!

    兩人毫不懷疑對面的死人臉將斃命於自己手中,因為不管是日遁還是土遁,都超過了正常人的理解,根本防不勝防。

    忽然,兩人眼前一花,原地升騰起了一陣白煙,彷彿云靄落地,又像白霧迷濛,讓人目不視物,再也看不見身周的場景。

    而兩人短劍和十指落處,有赤霞流轉,如蓮華起舞,被直接帶到了空處!

    死人臉竟然是掌握了兩門通幽異能的尊者級人物?

    …………

    夏丹丹握著一長一短的鴛鴦刀,背靠一株胡楊木,暫避著風沙。

    她心中報仇之火熊熊,可天地之威下,還是只能按捺心情,等待減弱,這種狀況下,自己等人圍殺不了,敵人也寸步難行。

    咯咯,嬌笑聲突地在她耳畔響起,她驚愕地回頭望去,只見一位白裙飄飄,空靈絕美的少女從風沙裡款款而來,風雖大,沙雖密,可到了她身邊,卻一下變得馴服,自行消散,故而她一路行來,竟然不染半點風塵。

    這少女看似仙女臨凡,可氣質飄渺,難以捉摸,帶有幾分直指人心的魅惑。

    夏丹丹發覺自己出聲都彷彿變得困難,沙啞著道:「顧小桑?」

    小紫,也就是顧小桑,悠然笑道:

    「紅塵皆苦,憂患實多,何不歸於真空家鄉,共享極樂?」

    周圍風沙變緩,似乎一下亮堂了不少,隱隱約約有空靈之聲降臨。

    …………

    破敗的魔主神廟內,孟奇與陳瀟、羅友也察覺到了沙暴的突然劇烈。

    「還好我們提前躲進來了。」陳瀟欣喜地說道。

    羅友自然讚美著漂亮的師妹:「多虧師妹你明智,要不然如此大的沙暴之中,我們寸步難行,說不得會迷失於荒漠裡。」

    荒漠氣候多變,沙暴時常有之。中間突然劇烈的狀況也不是沒有過,所以哪怕這裡是半荒漠地帶,兩人亦覺得理所當然。

    孟奇卻皺著眉頭,提著紅日鎮邪刀走到了死去的那位魔教弟子身旁,這種突如其來的「天災」,這種違背正常的沙暴,總讓他想到「哭老人」。莫非,是魔教教主親至,就像風雲莊莊主古空山那樣,引動了天象變化?

    當然,這種天象變化肯定沒有哭老人狂沙神功裡蘊含的天地之威,也不可能籠罩方圓百里。宛如末日降臨,幾有毀滅一地的恐怖。

    他一邊暗自提高了戒備,眉心祖竅微啟,精神外放,一邊檢查起地上的魔教弟子屍體。

    死者皮膚蒼白,經絡暗黑,隱有絲絲黑氣蒸騰。但一靠近孟奇,就在暗紅發亮的「紅日鎮邪刀」下消融不見。

    「剛才他躲在陰影裡的能力近乎外景神異了,但實力卻有天淵之別,而且身上邪氣深重……這種通幽異能是怎麼得到的?」孟奇從羅友和陳瀟師兄妹剛才的驚嘆之中,大概知道了這就是所謂的通幽異能,愈發對這方世界的力量體系感興趣了,若是沒有隱患且能學會,配合自己的武功刀法。不失為一招底牌。

    剛才孟奇脫胎於「斷清淨」的那一刀,讓羅友和陳瀟歎為觀止,收起了對他的輕視,而心中對師父要求注意這幾個「權利幫」成員的先見之明,愈發佩服。

    「真定法師,你在看什麼?」陳瀟壯著膽子問道,她覺得自身「風遁」異能和配套劍法非是這小和尚的對手。故而不知不覺改換了稱呼。

    孟奇不想暴露自身對通幽的一無所知,單掌豎起道:「阿彌陀佛,雖說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但終究是一條人命,罪過罪過。」

    「法師慈悲心腸,讓我等佩服得緊,不過魔教之人,借助魔氣練功,人性消散,殘忍狠毒,手下冤魂眾多,殺他一人既是救了更多的人,勝造七級浮屠。」羅友口齒伶俐地說道。

    而孟奇的回答讓陳瀟輕輕點了點頭,雖然她也殺過人,但終究還是良善之輩,手下逝去一條生命,肯定不會好受。

    「真定法師,你有此慈悲心腸,日後必成一代高僧。」陳瀟展顏微笑,「剛才你使得刀法……」

    她剛要詢問,孟奇得自幻形大法的奇妙預感再次浮現,猛地轉頭看向破爛的窗邊。

    只見一根細細的管子從孔洞裡伸入,吹出淡淡的霧氣。

    「小心。」孟奇低喝一聲,屏住了呼吸,金鐘罩運轉,周身暗金流動。

    陳曦和羅友順著孟奇的目光望了過去,再次被驚嚇了一跳,是那晚弄得人心惶惶的用毒高手!

    孟奇也知道是對方陣營的用毒高手,明白要速戰速決,於是紅日鎮邪刀一揚,施展出風神腿,蹬蹬蹬直衝窗邊,配合他暗金流轉的皮膚,就像一乘不可阻擋的戰車。

    他衝入霧中,金鐘罩擋住滲透,側身一撞,肩背用力,砰一下將窗戶撞飛,整個人躍了出去。

    神廟之外,風沙濃烈,但地上卻滿是滑溜溜的毒蛇,毛絨絨的蜘蛛,五彩斑斕的蟲豸,而在它們中央,站著一位衣著鮮豔的少女。

    孟奇沒有停止,也沒有使用神行百變的小巧騰挪,直接大步踏入毒蟲之中,奔向對面的少女。

    毒蛇翹頭,蜘蛛躍起,蟲豸騰空,全部落於孟奇身體,可它們撕咬之下,卻像咬中了金石,一個個被反彈了出去。

    孟奇這乘「戰車」,撞破了一切阻攔,兇猛直前,轉眼就奔到了少女身邊。

    紅袖完全沒料到小禿驢的戰鬥方式如此簡單粗暴,勇猛無比,一時有些發怔,但很快回過神來,掌心一扣,將暗藏的唐花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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