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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南希北慶 - 【周天子】《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0:14 AM     標題: 南希北慶 - 【周天子】《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22-4-6 07:31 AM 編輯

【書名】:周天子

【作者】:南希北慶

【內容簡介】:

  彼時,西邊秦惠王初露鋒芒,東邊齊威王垂垂老矣,北邊趙武靈王橫刀躍馬,南邊楚懷王合縱天下。
  彼時,天下之言非楊即墨……   
  「等等,這是哪個文盲說的?」
  「亞聖。」
  「哦,就是那個遍投簡歷卻終不得志的孟子輿,可真是頗有孔仲尼之風範啊。」
  「你是何人?膽敢如此嘴炮我家二聖?」
  「不才,張儀是也。難道你就沒有聽說過,一怒而諸侯懼 安居則天下息!這分明就是我縱橫家的時代。小鬼,你又是誰?」 
  「我只是一名國際關係學的應屆畢業生,今日湊巧應聘上周朝世子一職,請問先生,這附近可有槐樹?」
  「你找槐樹作甚?」
  「自掛東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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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0:24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31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01章 債台高築


  洛邑,成周。

  王宮。

  在那長長的臺階上置於一口大鼎,此便是那赫赫有名的九鼎,乃是最高權力的象徵,誰若能得到此鼎,那便是天下之主,故也引得無數英雄盡折腰。

  但是,若單從物理意義上來說,在歷史上此鼎只讓一位英雄折腰而亡,那便是秦武王---嬴蕩!

  唉……只能說他是死得其名啊!

  這好好的大王不做,非要來這裡盪,非要舉鼎,結果就活活將自己給盪死了。

  此時,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坐於九鼎前的臺階上,披頭散髮,白色的睡衣敞開著,裡面只穿著一條有別於當今衣冠的紅色大短褲。

  他緩緩回頭看向身後的九鼎,掉在臉頰旁的長髮往後滑落,露出那稚嫩的小臉,只聽他感慨道:「此景若是能夠再流傳兩千多年,那妥妥是網紅打卡點,只可惜……只可惜我的相機沒有跟著我一塊穿越,唉……」

  此子名叫姬定,乃是周顯王姬扁的獨子,其實在他前面還有兩個哥哥,但可惜一個夭折,一個意外身亡,他還算是周顯王老來得子,其母在他出生不久就去世了,但是其體內的靈魂,卻是來自兩千多年之後,是一名國際關係學的應屆畢業生。

  穿越到世子的身上,這本應該是有悲亦有喜,雖然失去了不少,但在那個就業殘酷的年代,試問又有哪個畢業生能夠直接應聘上世子,可惜偏偏是在這東周末年,亡國之君都已經提升議程,他就是來背鍋的呀!

  而且這速度要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快。

  「世子,世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但見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人邁著小短腿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道:「世子,大事不好了,那吳將軍帶著不少人在宮外,請求大王發放拖欠的軍餉……」

  此人名叫坤才,乃是世子府的大管家。

  姬定只是偏頭看向坤才,神色淡定地問道:「父王那邊有消息嗎?」

  坤才稍稍一愣,旋即訕訕道:「小人已經托人將世子的建議傳進去,但是……但是並未有消息傳出來,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大王近日還命人加築了南宮的簃台。」

  「果然是債台高築,我就說這看著很眼熟,唉……看來我得趕緊忘記史書的存在。」姬定小聲嘀咕道。

  他作為一個外交學院的畢業生,對於自己祖國的歷史,那自然是瞭如指掌,畢竟他將來要是能夠就業,且專業對口的話,那他就必須要對外國人講述自己國家的故事。

  根據史書記載,他將來會成為周慎靚王,而債台高築那是講述周赧王的故事,也就是他的兒子,周王朝最後一位國君,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事卻出現在周顯王身上。

  不過他對此也不是感到非常的意外,他來到這裡之後,就從未想過將史書當成能夠預知未來的天書,他甚至認為誰若這麼幹,那可能會死得很難看,畢竟那史書是人寫的,而且還反覆轉手,只要是人為之事,那必有會有主觀因素,以及各種添油加醋,也許史官就是喜歡將更多的罪名堆積到亡國之君身上。

  但是在大事件上,倒也沒有什麼太多的不同,那商鞅依舊是被車裂,而在秦國剛剛即位的嬴駟兀自是心懷霸業,且去年還發生了歷史上著名的齊、魏『徐州相王』。

  可也正是因為這『徐州相王』,極大地刺激了周顯王,因為之前天下只有一個王,那就是周王,也是諸侯公認的,可如今諸侯又私下稱王,那周王又算什麼?

  周顯王認為自己要做些事情了。

  而在這幾十年間秦魏一直都在交戰,之前秦國一直被魏國摁著打,但由於商鞅變法,導致秦國國力大增。

  而這期間那魏惠王卻是四處浪,得罪了幾乎所有的諸侯國,尤其是齊國,在輸掉與齊國的馬陵之戰後,魏國國力大損,這才有魏齊『徐州相王』,這其實是魏國示好齊國,戰略收縮。

  可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然而,亡羊補牢,為時已晚,因為秦國贏來一代雄主嬴駟,也就是以後的秦惠王。

  此消彼長,在與秦國的交戰中,魏國已經漸漸處於下風,魏王就打算與其它諸侯國聯合,共同抗秦,但是魏王又沒有這個地位,而且之前得罪了不少諸侯,於是魏王就跑來成周忽悠周顯王,讓他出來號令諸侯國。

  周顯王本就鬱悶著,而這鬱悶的源頭還就是這魏王,他不相王,屁事沒有。按理來說,周王不應該去幫助魏王,但外交可不是好勇鬥狠,意氣用事,完全是要從自身利益出發,如果魏國被秦攻佔,洛邑可就岌岌可危。再加上如果能夠成功的話,可揚天子之威,故此不管是出於自身安危,還是出於其中利益,周顯王就答應了魏王的請求。

  當然,魏王也給予周顯王許多許多承諾,畢竟魏國乃是戰國開始第一個霸主,如今還未徹底衰敗,他的承諾還是非常吸引人的。

  於是周顯王就抱著嘗試的態度,派人去遊說各諸侯,共同出兵伐秦,而在六雄中,除韓國沒有答應之外,其餘諸侯國都答應出兵抗秦。

  周顯王心中頓時燃起了希望,於是他又以諸侯的信件為籌碼,又向洛邑的大富戶借錢,終於讓他籌集到六千兵馬,然後就浩浩蕩蕩殺向秦國。

  可真到要出兵時,在那五國中,除魏國本就在與秦國交戰外,剩下的就只有趙、楚略有表示,派了一些兵馬去,而齊、燕是各種理由延緩出兵。

  其實趙、楚出兵也僅限於自身利益,周王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媒介,他們都不想秦國太強大,若能夠一起攻秦,那麼一旦打贏了,秦地就是他們的,畢竟他們是與秦搭界。

  但是在諸侯國中,可沒有誰是傻子,別人也都在算,齊、燕與秦國不搭界,而且都是在最東邊,他們知道打贏了,也只會便宜趙、楚、魏,這是為他人做嫁衣,而他們之所以答應周王,純粹就是想拱火,希望他們自相殘殺,然後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

  故此當楚國見到齊、燕都未出兵,也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小算盤,肯定是沒戲了,馬上命軍隊後撤,根本就不管周顯王。

  所謂的六千王軍那可真是未觸即潰,連秦人都沒有見著,就狼狽地逃回王城。

  然而,此次出兵的軍餉十有八九都是借來的,如果這仗打贏了,那當然是有錢還,因為是有戰利品的,但是偏偏打敗了,周顯王立刻就變得負債纍纍,將士們要軍餉,洛邑的大富戶也都紛紛上門討債。

  更為可怕的是,周顯王此舉還激怒了秦國,嬴駟已經揚言要出兵攻打王城。

  然而,在這關鍵時候,魏王還背刺周顯王一刀,將所有責任全部推給周顯王,然後自己跑去跟秦國修復關係。

  在這內憂外患之下,周顯王直接就崩潰了,潰的是非常乾脆,回到王城之後,他就躲在南宮的簃台中,成天與自己的妾侍飲酒作樂,可以說他已經是處於一個等死的狀態。

  這情況幾乎是無解!

  可此時的姬定覺得自己很冤,什麼都沒幹,別說作威作福,身體上都還是個處,這就已經是命懸一線。

  他是真不想死啊!

  上輩子他是一個畢業生,經濟都還沒有自由,而這輩子他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這人生都才剛剛開始。

  鬼使神差地來到這裡,令他很無奈,這都已經超出他的認知範疇,他也只能接受,但是這回他是絕不會再束手就擒。

  天意難違,那沒辦法,但是人禍的話,那還是可以努力去嘗試一下。

  他也曾去求見過姬扁,但可惜未能見到,於是他又讓坤才托人傳話進去,但依舊是石沉大海。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呀,這軍隊若是再鬧起來,那可就不好收拾。

  姬定沉默良久之後,輕輕嘆了口氣,向坤才道:「你去請吳將軍來這裡。」

  「小人遵命!」

  過得半晌,一個面容剛毅,身著鎧甲的中年漢子來到這裡,此人正是王城的大將軍吳亨,而在他身後還跟著一隊士兵。

  雖然人數不多,但這九鼎後面可就是王殿,一般來說這將軍哪能直接帶著士兵進來,也可見這情況是多麼危險。

  「臣……」

  吳亨來到臺階之下,便停住腳步,抱拳正欲行禮時,姬定突然喊道:「將軍請上來說話。」

  吳亨抬頭看去,只見一個不修邊幅的少年坐在九鼎前,也不知是不是九鼎給予這位世子增添了幾分威嚴,令他對這個少年莫名的生出一絲怯意來。

  姬定望著吳亨,笑道:「將軍都敢帶兵來此,還怕這幾步臺階嗎?」

  是呀!吾為何要懼怕一個小娃!吳亨畢竟是一個武將,被姬定這麼一激,便鼓起勇氣上得臺階,但不知為什麼,他每上去一階,這心裡就咯噔一下,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當他來到離姬定只有三步臺階時,便收住了腳步,不敢再往上,抱拳一禮道:「臣吳亨見過世子。」

  姬定直視吳亨片刻,突然站起身來,行以揖禮:「姬定多謝將軍。」

  謝我?

  吳亨是一臉錯愕地看著姬定。

  姬定感激道:「若非有將軍在,只怕那些士兵不會乖乖地站在下面。」

  也不知是不是姬定適才給予吳亨足夠的壓力,以至於吳亨聽到姬定這話,這內心是極為感動,捫心自問,他也沒有什麼造反之心,就現實而言,如今的王室可能比他家還窮一些,關鍵還欠了一大堆債,誰若造反,那周王可能還會拍手稱快,終於有個傻缺來接盤了。

  雖然造反沒有意義,但是他現在也是騎虎難下,周顯王還拖欠著將士們的軍餉,因為周顯王這回是募兵前往,之前就已經說好,要給多少軍餉,雖然這仗打輸了,但之前在出兵時,可也沒有說輸了就不給錢啊。

  而對於那些士兵而言,這就是生計,是工作,你不給錢,那我們怎麼生活?

  其實是忠心讓吳亨站出來,帶頭索要軍餉,如果他也撂攤子,那這局面就難以控制。

  姬定的這一聲『謝謝』,倒也無可厚非啊!

  吳亨神色動容,「世子,臣……」

  「將軍無須多言,我知道將軍的難處。」

  姬定伸手打斷了吳亨的話,又道:「其實我一直都是建議父王變賣王宮的財物,然後作為軍餉發放給將士們,如果不夠的話,可先寫上欠條,今後再慢慢還,雖然這仗是打輸了,但這非爾等之過啊。」

  吳亨感動的眼眶都紅了。

  只能說理解萬歲啊!

  姬定瞄了眼吳亨,又是輕輕一嘆:「可惜父王不聽我的勸,父王寧可拿著這錢去修建宮殿,也不願意發軍餉給將士們。」

  咕嚕!

  坤才喉嚨裡面突然發出一聲悶響。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直接將矛頭直接對準周王,要是這傳出去,那可就壞事了,將士們鐵定會反啊。

  吳亨似乎也聽出這話中有話,是又驚又懼看著姬定。

  姬定微微一笑道:「你們別怕,我不是想要篡位,我只是想去找父王談談心,讓父王接受我的建議,但是這可能需要將軍的幫忙。」

    PS:本來想把這時期的地圖發到文章裡面,但是好像發不了,只能發到評論去裡面,大家可以去看一下,畢竟這書名有些嚇人,你們看過地圖之後,就知道其實主角這個世子是隨時都要自掛東南枝。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0:33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29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02章 父慈子孝


  外面的催債聲是不絕於耳,但是在南宮的簃台之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燈火通明,琴音繞樑,鶯歌燕舞,宛如那太平盛世,只不過在王城那壓抑氛圍的承托下,就好似那迴光返照!

  此情此景,可正是應了那一首詩: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但即便現在送上這首詩給姬扁,相信在姬扁心中也不會激起半點漣漪,甚至都不會去怪罪任何人,因為他已經是徹底崩潰了,此戰過後,他心中僅存的那一點心氣,也已經是蕩然無存。

  高情商說法,那就是英雄氣短。

  此時姬扁正摟著兩位愛妾,喝著美酒,唱著小曲,好不快活!

  但是在別人看來,又是那麼的悲哀。

  他就如同一個垂死之人,爭取在這最後的時光,好好享受人生。

  ……

  「你們來此作甚?」

  「吾等是奉大王之命前來接替爾等。」

  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嘈雜之聲,令屋內琴音、笑聲是戈然而止,不管是琴師,還是歌女,皆是恐慌地看著窗外,可見他們已經是驚弓之鳥。

  「出什麼事了?」此時姬扁已經喝得是雙眼迷離,伸著大舌頭問了一遍,見外面沒有人答,於是又吩咐侍從道:「你去外面看看。」

  可那侍從出去之後,過得好半晌,也沒有再回來,姬扁不禁稍稍有些疑惑,待他又準備派人前去看看時,大門前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只見一個披頭散髮,上著白色睡袍,下著紅色大短褲的少年入得門內,來人正是世子姬定。

  「定兒拜見父王。」

  姬定不理會父親那迷離的眼神,逕自上前,跪拜在地,行以大禮。

  「定兒?」

  姬扁趕緊揉了揉眼,這才看清楚姬定,又很是驚訝道:「你怎麼來了,是誰放你進來的?」說到這裡,他神色不悅地喊道:「來人啊!來人啊!」

  叫得幾聲,可外面是寂靜無聲。

  姬定突然抬頭看了父親一眼,然後站起身來,緩緩走向姬扁。

  姬扁懵了。

  未等他反應過來,姬定已經來到桌前,突然目光一轉,看向旁邊的一位妾侍,伸出自己那白嫩的小手,將那妾侍的衣襟拉了拉,遮住裡面的春光,神情嚴肅地說道:「今後在我面前,脖子以下都不准露。」

  心中卻是暗自一嘆,就這寬鬆的大短褲,以及我的天賦,你們還穿成這樣,那縱使我再怎麼精通壓槍之術,也一定會醜態百出的。

  「啊!」

  後知後覺得妾侍驚叫一聲,雙手摀住衣襟。坐在另一邊的妾侍也趕緊摀住,可是她們的眼神卻透過那姬定那敞開的睡袍,打量著那白白嫩嫩的胸膛,以及那極其顯眼的紅色大短褲。

  而姬扁已經是目瞪口呆,哪還有心思關注這些。

  是我瘋了?

  還是我的兒子瘋了?

  他竟然……

  「這才對!」

  姬定滿意地點點頭,又是語氣溫和地說道:「我現在想跟我父王談談心,二位可否去外面等候,就當是中場休息。」

  「奴婢遵命!」

  二女已經被姬定給嚇傻了,立刻拋下姬扁,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姬定又抬頭環目掃去,頃刻間,屋內的琴師、侍從、閹人紛紛跑了出去。

  姬定的小臉露出鬱悶之色,小聲嘀咕道:「我都已經這麼彬彬有禮,他們為何還這麼害怕?」

  「定兒,你在幹什麼……你是瘋了嗎?」待人都跑了,姬扁才回過神來,一拍桌子衝著姬定咆哮道。

  姬定卻是不語,站起身來,一邊拿出手帕抹去臉上的唾沫,一邊往窗前走去。

  姬扁整個人都是懵的,呆呆地望著姬定,只見他走到窗前,提起放在窗下的大木桶,弱不禁風的身子差點還被那木桶給拉到,咬著牙,鼓著青筋,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待行至姬扁面前時,姬定突然一手托著木桶底部,姬扁才反應過來,驚慌失措的大叫,「你……」

  嘩啦!

  姬定直接將半桶水潑在姬扁臉上。

  死罪!

  如果說方才那拉衣襟的小動作,還能夠原諒,畢竟也只是兩個妾侍,是沒有名分的,賞給兒子又如何,但是此時此刻,姬定絕對是死罪,不管是從律法來說,還是從道德倫理來說。

  士可殺尚不可辱。

  更何況是子辱父。

  大逆不道,也不過如此。

  姬扁整個人完全清醒過來,諸侯欺我也就罷了,你也來欺我,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他噌的一下,蹦躂起來,衝著姬定咆哮道:「逆子,膽敢如此對余,余今兒非得殺了你。來人啊!來人啊!」

  可任憑他如何嚎叫,外面兀自是鴉雀無聲。

  姬定則是悄然退到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叫了半天的姬扁突然意識到什麼,又是驚恐地看著姬定,顫聲道:「你……你想篡位?」

  「有想過。」

  姬定點了下頭。

  姬扁一怔,呆呆地看著姬定。

  姬定皺了下眉頭,用那稚嫩的聲音說道:「在父王你拋下一切責任,拋下孩兒,躲在這裡享樂的時候,孩兒確有想過直接過來繼承你的王位,但是孩兒又想到,若是將來孩兒重鑄我大周盛世時,少了父王您這位看客,那無疑是一大遺憾啊!」

  「重鑄大周盛世?」

  姬扁聽到前半句話,不禁心生內疚,臉上怒容稍稍褪去,可當聽到後半句時,他就如同著了魔一般,嘴裡喃喃自語,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突然,他哈哈大笑起來,可笑著笑著,眼淚又嘩啦嘩啦地流了下來,整個人也癱倒下去,趴著桌上失聲痛哭起來,哀嚎道:「完了!完了!已經全完了!」

  「誰說的。」

  姬定緩緩言道,但語氣卻是十分堅定。

  姬扁抬起頭來,滿臉眼珠地看著姬定。

  姬定道:「大周不是父王你一個人的大周,同樣也是孩兒的大周,也許父王已經認輸了,但是孩兒是決不允許大周就此滅亡,同樣也不允許任何人再繼續傷害大周,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父王。」

  姬扁看著兒子臉上那與年紀不符的神態,聽著那老氣橫秋的語氣,只覺好笑但又好奇,指著姬定道:「就憑你這口尚乳臭的小兒?」

  姬定從旁抄起邊上一床毛毯,上前兩步,彎下身來,將毛毯披在姬扁的身上,順便還將姬扁鬢前散亂的髮虛往後撥了撥,微笑道:「父王乃天子也,可不能把自己弄得這麼邋遢,父王先打理好自己,孩兒去將眼前的困難解決了。」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

  姬扁呆呆地看著兒子背影,真是滿腦子的髒話,你穿成這德行,也好意思說我邋遢,真不要臉。

  ……

  來到外面,正巧見到吳亨走了過來,他抱拳一禮,「啟稟世子,我們已經控制住了王城。」

  姬定略帶一絲自嘲的意味笑道:「恁地簡單的活,我就不獎賞你了,關鍵我還欠著你錢。」

  吳亨聽罷,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怎一個尷尬了得。

  確實,這真是太簡單了。

  畢竟這王城連彈丸之地都談不上,軍隊也就那麼一點點人,而且近八成都在吳亨的控制中,因為姬扁戰敗回來,就直接頹了,也無心管這些事,導致軍隊就一直控制在吳亨手中,至於姬扁的臣子們,嗨……早就跑光了,他們都認為這局面是沒得救了,都在自謀出路,誰還有功夫關心天子啊!

  反正這年頭流行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謀臣是到處混,從不談什麼忠心,而利益和地位才是他們所追求的。

  姬定又道:「父王已經答應變賣王宮的一些財物,充當軍餉發放給士兵們,而今日發生的一切,其實也是無奈之舉,故此此事一定要嚴格保密,決不能透出半點風聲。」

  吳亨忙道:「世子放心,臣保證此事絕不會洩露出去的。」

  「我當然相信將軍。」姬定笑著點點頭。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0:37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28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03章 欠錢為尊


  姬定當然相信吳亨會嚴格保密的。

  因為吳亨自己就是幫兇,沒有他的支持,姬定也不可能來這裡。

  到底姬定是沒有篡位,這要是傳出去的話,不篡也得篡了,而篡與不篡,性質是完全不同的,故此事先他們就已經做好萬全的安排。

  如今守在這裡的,全都是吳亨的親信,而那些見過姬定的小妾、琴師,也都被軟禁起來了。

  在控制住姬扁之後,姬定又拿著姬扁的印鑒,偽造王令,讓坤才帶人清點王宮財物,用於償還士兵的軍餉。

  「世子,這是小人從王宮裡面清點出來的。」

  坤才哆嗦著手,遞上一份清單。

  姬定一手將他手中布拿過來,看得一會兒,皺眉道:「才這麼一點?」

  坤才訕訕道:「暫時就找到這麼多。」說著,他又補充道:「之前出兵,大王也花了不少自個的錢。」

  姬定點點頭,又偏頭瞧向吳亨,將清單遞去,「將軍,這是目前王宮內所能夠動用的一切財物,你與坤才將其拿去變賣,換得的錢,就全部發給將士們,但我估計也只能抵上一半的軍餉,剩餘的就先打上欠條,我保證在半年之內全部還清。」

  「多謝世子。」

  吳亨也不看清單,直接抱拳道。

  在他看來,這已經是非常不錯了,他知道王室如今是非常窘迫,而姬定能夠搬空王宮來還債,這真是沒話說了。

  坤才突然道:「世子,其實這將士們的軍餉,還只是其次,這主要的債務,還是大王之前從那些富戶手中借來的錢,如今他們也是成天上門催債,若是知道我們發放軍餉給將士們,只怕他們會催得更加厲害。」

  招募兵,肯定得先給一些軍餉,如今還的軍餉,可以說是尾款,而之前募兵的錢,幾乎都是借的,所以欠富戶的錢,才是這大頭啊!

  不過向天子催債,這聽著有些離譜,但目前周王室衰微,以及當下的制度也並非是那種高度中央集權,大富戶還是敢上門討債的,至於天子還不還,那又得另說。

  姬定道:「你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一個月後來這裡,屆時大王會一錢不少的都還給他們。」

  坤才與吳亨相覷一眼,眼中儘是困惑。

  這小頭就已經讓你變賣家業,那大頭你拿命去還,還一個月之內,只怕一年都還不清啊!

  姬定瞧他二人一眼,問道:「怎麼?你們不信我?」

  「小人不敢!」坤才忙道。

  吳亨道:「世子,就算債務能夠還清,可是他日秦軍若來,我們又該如何抵擋?」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有些於心不忍,這位世子不過十三四歲,卻要面臨著這麼多困難。

  可以說,除了控制王城之外,任何一個困難,那絕對都是地獄級別的,在他看來,也都是無法解決的,故此他也只能向姬定問策,因為他能做的非常少。

  姬定卻是氣定神閒道:「這攘外必先安內,秦國方面目前還只是嘴上說說,並未真的發兵攻打王城,但如果我們不能團結一心,縱使秦軍不來,王城也會不攻自破的。」

  話雖如此,但是……

  吳亨、坤才心中皆是暗嘆一聲。

  他們認為這只是早死與晚死的區別。

  姬定又向吳亨道:「將軍,如今是非常時期,城內的治安是至關重要,這期間就勞煩將軍了。」

  吳亨抱拳道:「還請世子放心,只要有臣在,王城就亂不了。」

  他之所以有底氣說這話,蓋因錢到位了,不然的話,他可保證不了。

  「多謝將軍。」

  待吳亨退下之後,姬定又從被褥底下,拿出一塊布來,遞給坤才,「你馬上命人去準備這上面的材料,另外,召集宮內所有的工匠,讓他們在北宮待命,我有任務交給他們。」

  「小人遵命。」

  ……

  雖然姬定沒有篡位奪權,但是王城其實已經易主,只不過大家都還蒙在鼓裡,只有少數人知道是什麼情況,他們對外是告知周王身體抱恙,暫時先由世子來處理政務。

  不過還債,還是以為周王的名義,姬定只是躲在後面操縱。

  但不管怎麼樣,還是還了部分債務,雖然只還得一半,但是也打了欠條,並且保證每月都還款,還帶利息的,這令將士們對世子是感恩戴德。

  王宮內部也就安定下來。

  但是那些大富戶可就不幹了,我們的錢怎麼辦,按照地位階級來說,也應該先還我們的錢,而不是那些士兵,於是他們聯合起來,上門討債。

  而王宮給予的回應就是,讓他們一個月後來這裡,保證全部還清。

  雖然那些富戶已經知道王宮沒錢了,什麼都賣了,但由於他們之前都已經做好被賴掉的打算,故此如今王宮還給予保證,那他們當然願意等上一個月。

  轉眼間,就過去了七日。

  北宮。

  姬定來到宮門前,一邊用手帕擦著手,一邊向旁邊的坤才道:「這裡你得看緊一點,可不能再出任何差錯,每個步驟都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否則的話,我們就都得上街乞討。」

  「世子放心,小人就是不眠不休,也會盯緊他們的,絕不會出任何差錯。」

  「那倒沒有必要。」姬定呵呵笑道。

  這時,一個護衛來到門外,行禮道:「啟稟世子,大王召見你。」

  雖然姬定將姬扁軟禁在簃台中,那也不是那種完全封閉的,還是給姬扁留了個窗口,讓他也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是這消息是只准進,不准出。

  姬定微微皺了下眉頭,又向坤才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出這裡。」

  「小人遵命。」

  吩咐之後,姬定便往南宮走去。

  自那日之後,姬定就再也沒有見過姬扁,他唯一做得事,就是極大程度上削減姬扁的開銷,什麼美酒佳餚,那就別想了,兩葷一素,就這麼多,你愛吃不吃。

  再度來簃台時,不說姬扁整個人精神許多,但也沒有醉醺醺的,而且還穿上王的冠冕,跪坐在鋪墊上,至少看上去像個人物。

  「定兒拜見父王。」

  「……」

  姬定行禮半晌,見父親不出聲,索性直起身子來,反正如今都是跪坐,行禮與不行禮的區別,僅僅是低個頭,彎個腰。

  父子二人對視好一會兒,姬扁才冷冷問道:「余真是很好奇,你這小兒是如何奪取軍權的?」

  在當時那種情況,他不是沒有想過後果,恰恰相反,各種後果他都有想過,但是他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姬定會站出來奪權,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姬定就是一個小孩,而吳亨對他又是忠心耿耿,他兩是怎麼勾搭一塊去了。

  這些天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姬定微笑道:「這很難單,孩兒只是告訴吳亨,父王寧可花錢去修建宮殿,也不願意給將士們發軍餉,而孩兒願意變賣家業,來還軍餉。」

  他當時真的就這麼一句話,吳亨就直接倒向他,因為吳亨當時就沒得選擇,如果他不作為的話,只要姬定將這話告訴將士們,吳亨可能就自身難保。

  「你……」

  姬扁咬牙切齒地怒瞪姬定一眼,被兒子背刺的感覺,可真是不好受,關鍵這混蛋還說得理直氣壯,他不由得冷笑一聲:「如果余將你隱瞞王宮部分錢財的事,告訴吳亨,你說他們會怎麼想,他們還會聽你的嗎?」

  原來他早就將他的私房錢悄悄運送到南宮來,但是據他所知,這部分錢並沒有拿走,他不相信姬定就沒有查到這一筆錢。

  姬定對此只是微微一笑:「父王大可去試一試,孩兒也不會攔著父王的,正好孩兒也覺得這奪權太過簡單,毫無挑戰性。」

  這麼囂張?姬扁怔怔望著姬定,只覺這個兒子十分陌生,又問道:「可是你為何要隱瞞這部分錢財?」

  姬定搖頭一嘆道:「父王如此天真,也難怪當初被那魏王玩得是團團轉。」

  姬扁臉都垮了下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姬定又道:「如果孩兒一次性就將軍餉還清,那他們現在還會聽孩兒的嗎?這欠錢為尊的道理,父王不會不知道吧?」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0:43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27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04章 村裡只能有一個老大


  確實,姬定是隱瞞部分財物,沒有全部發給將士們,當時坤才交出的賬目,其實是一筆假賬。

  但是這一筆賬並不難算,如果他全部還清了,那士兵們即便願意留在這裡,也必然會再索要軍餉的,如今還一半,那士兵們自然就不會走,且保護債務人,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對於生活拮據的姬定而言,可以免費僱傭,那自然最好。

  姬扁這才恍然大悟,心裡情不自禁的豎起大拇指來,這一招還真是高。可他嘴上卻道:「你這只是小聰明罷了,這軍餉其實算不得什麼,我也能夠還上,我們真正的債主可是那東西二周,以及那些大富戶們。」

  洛邑(今洛陽)這塊地是周朝的京畿地,也是周朝僅有的土地,但是如今這塊京畿地已經被兩個公國瓜分殆盡,一個在成周以東,叫做東周國,成周所在的地方,叫做西周國,這和歷史上的東周和西周,可不是一回事,就只是兩個小公國而已。

  等於姬定現在所在的王城,是建在西周公國裡面的,這可以理解為,姬扁只是擁有王城的房產權,但不擁有地契,這地是人家西周公國的。

  姬定突然問道:「父王是否知曉你的臣子們都已經跑去西周公國那邊,為姬朝效命。」

  姬扁沉默不語,顯然是知道的。

  其實在此戰之前,姬扁還算是有些權力的,那東西二周的國君也算是他的臣子,是在王之下的,勉勉強強也可以說是聽命於他,當初二周也都出了一些錢,但是如今的話,由於姬扁實力大損,這東西二周已經趨於各自為政,不再聽命於王城。

  如今在成周管事的,已經不再是姬扁,而是西周國君姬朝,那西周國的都城也在成周,而且就在王城的邊上。

  姬定等了一會兒,見父親不說話,於是笑道:「看來父王是知曉的,那麼父王也應該猜到,如此下去,我們父子只怕會淪為傀儡。所以。」

  「所以甚麼?」姬扁下意識問道。

  姬定冷笑一聲:「所以就算他們不來找孩兒,孩兒也要去找他們,孩兒可不想永遠都住在別人的土地上,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再說,如果連洛邑都無法統一,又何談重鑄我大周盛世,故此孩兒打算借此機會一併消滅他們,從今往後,洛邑就只有一個王,那就是父王您,也只有一個世子,那就是孩兒我。」

  姬扁聽得是一愣一愣的,這話說的,讓他感覺他們才是大債主,才是有錢人,才是村裡最有勢力的,到底是他沒有搞清楚狀況,還是姬定沒有搞清楚,他不禁納悶道:「你……你憑什麼說這話,如今我們哪有實力去消滅他們,要是真有實力,他們也不敢如此。」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嘆了口氣,「就算我們真有實力統一,也沒有什麼用,因為韓國是不會答應的,當初余就是被韓國逼著將鞏賜予公子根,成立了東周國。」

  原來這東周公國的誕生,完全就是姬扁自己一手締造的,在他即位的第二年,便將王室僅有的土地鞏(今鞏義市)賜予西周國君的弟弟,公子根。

  自此京畿地被一分為二,天子連一塊土地都沒有了。

  這聽著是很離奇,世上就找不到比這更好的人,但其實他也是沒有辦法,這都是韓國和趙國在後面搞鬼,尤其是韓國,因為洛邑這塊地,幾乎是被韓國的領土圍著的。

  其實諸侯國都想削弱周王室,一個分裂的周王室,一個不擁有土地的周王,才是他們最想見到的,姬扁是沒有辦法,才自我分裂,這些年來也是忍辱偷生,心裡憋著一口氣,故此這回才會被那魏王給忽悠了。

  姬定當然知道這一切,他只是輕描淡寫道:「這回孩兒還要讓趙、韓有苦說不出,終有一日,孩兒還要去找他們算賬。」

  這麼囂張?我喜歡!姬扁睜大雙眼,忙問道:「不知吾兒有何良策?」

  姬定高深一笑:「到時父王便知。」

  姬扁狐疑地瞧了眼姬定,他是真不太相信,如今王城都岌岌可危,你卻還要吞併東西二周,以及冒犯韓、趙兩大諸侯國,小說都不敢這麼寫,可是姬定的氣定神閒,令他又不由得信得幾分,因為之前他也沒有想到姬定有能力奪取軍權。

  「看來父王平日裡真是疏於關心你了,竟不知你小小年紀,已擁有這般手段,父王可真是……真是倍感欣慰啊!」說到這裡,姬扁突然話鋒一轉:「但是你這火候還是差了一點。」

  姬定立刻道:「父王的意思是,孩兒何不直接弒父篡位,如此便無後顧之憂。」

  姬扁神情一滯,驚訝地看著姬定。

  從他的神情來看,可見他確實就是這個意思,他今日還想著給姬定上最後一課,教他如何成為一個帝王。

  這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你都已經奪權,你何不就直接篡位,帝王家不都是這麼幹活的嗎?你留著我其實是挺危險的一件事,況且,姬定還將償還軍餉一事,算在他頭上,不知情的士兵們還是向著天子。

  在政治鬥爭中,這顯然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而他方才問的那幾個問題,其實是在考驗姬定,如果兒子真有能力扭轉乾坤,或者說能夠幫他出這口惡氣,他就將王位傳給兒子,然後就自掛東南枝,隨風飄蕩。

  哪知道姬定輕描淡寫地就說了出來,這聽著心裡可就不是滋味呀,雖然他是這麼想的。

  姬定見姬扁不語,呵呵道:「看來父王真是這個意思,不過孩兒希望父王能夠繼續坐在上面,為孩兒吸引仇恨,擋擋刀劍什麼的,如此孩兒才有操作的機會,如果天下諸侯全都盯著孩兒,那孩兒也難以有所作為啊。」

  吸引仇恨,擋擋刀劍?哇……要不要這麼誠實啊!

  姬扁鬱悶道:「你可真是孝順啊!」

  姬定笑道:「這孩兒也不能否認,將父王從絕望中拉回來,為父王還債,並且還在努力完成父王的心願,天下孝子也不過如此吧!」

  他每一句話都是夾槍帶棒,明嘲暗諷,但是姬扁聽著聽著,卻漸漸的覺得熱血沸騰,興奮不已。

  倒不是說他有受虐傾向,只因為他之前都已經麻木,一般的話,他就聽不進去,之前姬定也傳話給他,他根本就不鳥,否則的話,姬定不太可能會走這一步。

  可見姬扁就需要這種刺激,姬定表現的越囂張,越可惡,越刺激他,他就越爽,如果姬定也是愁雲慘淡,哭哭啼啼的,那他只會感到更加絕望。

  這姬定的話,看似大逆不道,但其實是恰到好處,對於姬扁而言,沒有比這更加動聽的話,哪怕這是謊言。

  故此姬扁不但不生氣,反而還帶著一絲期待地問道:「不知父王能幫你什麼?」

  姬定呵呵笑道:「坐著就行。」

  「好!」

  姬扁一拍桌,激動道:「父王就坐在這裡,看吾兒是如何重鑄我大周盛世。」

  「那行!」姬定起身道:「孩兒現在就去重鑄了。」小手往門外一指。

  就這麼簡單嗎?

  姬扁趕忙抬手道:「你先等等。」又打量著姬定,道:「你上回要父王打理好自己,可是你看看你自己,成天披頭散髮,穿著睡袍、短褲到處跑,這成何體統啊。」

  姬定低頭瞧了眼自己的裝扮,又抬頭向父親道:「孩兒只是想讓自己看著更加成熟一些。」

  「……」

  姬扁無言以對。

  這就是五零後的審美觀嗎?

  ……

  這番看似火藥味十足的談話,但其實也算是父子倆開誠佈公,並且還消除父子之間的隔閡,暫時來說,是解決了王宮內部矛盾。

  但話又說回來,比起宮外來說,其實他們父子的矛盾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可以說處不處理都無所謂,完全不影響大局,故此才會這麼容易解決。

  ……

  轉眼間,一月之期已到,洛邑那些大富戶門也是如期而至。

  這討債誰也不會落於人後的。

  世子府。

  「世子,這樣可以了嗎?」

  一個少女正站在姬定身後,為他打理著頭髮。

  姬定看著銅鏡中披頭散髮的自己,神情異常嚴肅,「這中分還是有些過於正派,還是三七分吧,看著比較冷酷一些。」

  「是。」

  那女婢點點頭,眼中卻是充滿著困惑,這個世子很是古怪,每天都研究著如何披頭散髮,但她也不敢多問,又重新幫姬定打理了一番。

  「嗯,如此才對!」

  姬定點點頭,又偏頭看向旁邊那根至於火爐旁的銅棍,道:「熱度應該差不多了,取來幫我燙燙吧。」

  「是。」

  女婢又用布包著銅棍,小心翼翼地幫姬定將頭髮定定形,主要是將掉落在臉頰兩邊的頭髮稍微燙捲一點,保證大部分時間能夠遮住小半邊臉頰。

  搞定髮型之後,女婢又將一件乾淨的睡袍遞去,眼中兀自是透著無盡的困惑,這世子每天都換衣服,但每天都是換同樣的睡袍、大短褲。

  其實花這麼多時間,絕對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

  套上睡袍,露出胸膛,姬定便往門外走去。

  吱呀一聲,門打開來,只見坤才站在門口,姬定還嚇得一跳,問道:「你何時來的?」

  「小人……」話剛出口,坤才突然上下打量了下姬定,見他穿著依舊,披頭散髮,不修邊幅,白色睡袍,大短褲,腳踩一雙木屐。

  可真是看不下去了,坤才終於鼓起勇氣道:「世子,您就這樣去見那些大富戶?」

  「有什麼問題嗎?」

  姬定雙手一張,看著坤才,問道。

  坤才不太敢說,只是用眼神反問姬定,你確定這沒問題嗎?

  姬定氣勢一斂,笑道:「他們是來要錢的,又不是來看美男子的。」

  言罷,他便出得大門,揮舞大袖,大步走在廊道上,木屐與地面撞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坤才望著姬定,忽然覺得這裝扮也不錯啊!

  可見一個人若是意氣風發時,這睡袍也能穿出龍袍的感覺,但如果一個人萎靡不振,縱使龍袍也能穿出小丑的感覺。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0:50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25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05章 千萬別還錢給我們


  沉寂多年的王殿,今日是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可惜,坐在裡面的不是滿朝文武,也不是當世英傑,而是一群唯利是圖的大富戶。

  雖然這不合規矩,他們哪有資格往這裡面坐,但也沒法子,討債的人太多,只有這大殿才容得下。

  這也是大周開國七百年來頭一回啊!

  到底是大興之預兆,還是亡國之預兆,還真不好說。

  「你們說,今兒咱們能拿得到錢嗎?」

  「我看難呀,他們都已經搬空了王宮,結果也才發了一半的軍餉,如今才過去一個月,他們拿什麼來還給我們。」

  「我還特地打聽過了,東周和西周都沒有借錢王城。」

  「那我可不管,是大王說一個月後還清我們的債,如今期限已到,大王就必須拿錢出來,這可不是小娃戲言,是可以不認賬的。」

  話音未落,聽得門外一聲高喊。

  「世子駕到。」

  又聽得強有力的「啪嗒」之聲。

  殿中眾人偏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睡袍,不修邊幅的少年從門外進來。

  這一幕……

  殿中大富戶是面面相覷啊。

  方才是誰說小娃戲言,可以不認賬的?

  快出來挨打吧。

  真是一張烏鴉嘴啊!

  大家見到姬定,都覺得有些不妙。

  這大王讓一個小娃來應付我們,他是打算賴賬嗎?

  很有可能。

  姬定完全不理會他們那充滿悲觀的眼神,逕自去到正上方坐下,道:「父王抱恙在身,而如今父王身邊只有一個十三歲的世子,如果各位並不介意世子年幼的話,可以用行禮來表示。」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瞧了眼姬定,見這小子翹著小嘴,是一臉不耐煩,趕緊向姬定行得一禮。

  拋開禮法不說,欠錢的可就是大爺啊。

  就這小表情,稍有不對,可能就拍屁股走人了。

  「免禮!」

  姬定微微伸出小手,還是一臉不情願。

  一眾富戶偷偷打量著這個很少露面世子。

  不得不說,姬定的這番穿著,還真的令他們完全忽略了姬定的年紀,就這髮型,就這衣冠,多大年紀都會被人看成瘋子的。

  太不靠譜了。

  必須得速戰速決,遲則生變。

  這孩子是最不可控的。

  在大家入座之後,左首那位名叫成之望的木材商人便立刻用溫和的語氣道:「世子,在一月之前,我等被告知,王宮將在一月之後還清我們的債務,但願我們沒有記錯日子。」

  別看這些大富戶中許多都是商人,但他們其實洛邑有頭有臉的人,因為如今可沒有什麼重農抑商,不管是世家大族,還是大地主,全都有涉足商業,故此他們也敢於來這裡鬧事。

  只不過對方派出一個小孩,這得哄著點,這只是策略,而非是他們害怕姬定。

  「你們沒有記錯日子。」姬定說著便向外面喊道:「拿上來吧。」

  還真有錢啊!

  哎呦!這可真是太好了。

  眾人面色一喜,是翹首以盼,只見十餘個女婢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但是托盤內放著的並非是錢財之物,大伙不免一愣。

  「不是錢。」

  「是筆墨!」

  「咦?那是黃布嗎?」

  「這布是用什麼編織而成的,看上去如此奇特?」

  ……

  但見那些女婢將筆墨,以及一張似布非布的東西放在他們面前的矮桌上。

  大家不禁又茫然地看著姬定。

  不會又是打欠條吧?

  這……

  姬定斜目輕蔑地看著他們,道:「父王交代過我,要對清楚好賬,多給少給,對雙方都不公平,而且父王還讓我寫一份賬本送去,可你們這麼多人,如果你一言,我一語,我都會被你們吵死去,也難免會出錯的。就先請各位先將自己的債務數額和名字都寫在那黃紙之上,省得我麻煩,在與債契對比之後,若是沒有錯漏的話,我便將所欠之錢一一還於你們。」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還是世子您想得周到。」

  ……

  對於這些大富戶而言,只要有錢還,怎麼都行,更何況只是寫幾個字。

  大家紛紛執筆,在黃紙上寫了起來。

  「咦?這不是布?」

  「這是什麼,以前從未見過。」

  「方才世子好像說,這叫做黃紙。」

  「黃紙?」

  ……

  還未寫兩個字,大家突然停下筆來,拿著姬定口中所言的黃紙是左看右看。

  姬定很是不耐煩道:「各位怎麼都不寫了,是不是寫錯字了,這不打緊,寫錯了扔了便是,那黃紙不是準備了好幾份麼,快點寫,我還想著回去睡覺。」

  成之望吞嚥一口,小心翼翼地問道:「世子,不知這黃紙是何物?以前從未見過啊!」

  姬定哦了一聲:「這黃紙是我王宮裡面一名工匠所創,非常便宜,比那縑帛便宜的多,故此大家無須謹慎,寫就是了,錯了就扔,不值錢的。」

  不值錢?

  你這個『不值錢』可真是太值錢了呀。

  一個名叫白乙丁的商人問道:「敢問世子,您說這黃紙比縑帛便宜,不知便宜多少?」

  姬定想了想,才道:「具體我也不清楚,我聽那工匠說,同等大小的縑帛,至少可以買上一千張黃紙。」

  「多……多少?」

  「一千張?」

  「噝!」

  眾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在坐之人,可都是洛邑有名的富商啊!

  說到錢,沒有誰的腦瓜子比他們還轉得快啊!

  白乙丁立刻道:「世子,你可願將黃紙的做法賣給我?這價錢都好商量。」

  商人就是這麼直白。

  成之望立刻道:「世子,他出多少錢,我多出一倍的錢。」

  白乙丁怒目相向道:「你什麼意思?」

  成之望雙手一攤,道:「這價高者的,天經地義啊!」

  「成之望,你可莫要小瞧人,我弓遠就不服你。」只見又一人起身,向姬定抱拳道:「世子,你只管開價,多少錢,我弓遠都出。」

  大家又紛紛看向姬定。

  姬定是一臉莫名其妙:「我何時說過要賣?」

  不賣?

  你這多傷感情啊!

  成之望鬱悶道:「世子,如今王宮不是缺錢嗎?」

  姬定點頭道:「是缺錢啊!所以我們就打算自己做來賣。」

  「……」

  商人們徹底抑鬱了。

  如此寶物,若不得到,今晚怎睡得著。

  白乙丁繼續忽悠道:「世子,這造物可也得花錢,而且還很辛苦,你賣給我們,既可解王宮之困,亦可省事,豈不美哉。」

  姬定笑道:「這倒是的,目前來說,王宮確實缺少一些本錢,還完你們這一筆債,基本上就沒錢了,故此王宮打算找人合作,一塊生產這種黃紙,但是直接賣了是不可能的。」

  「我願與世子合作。」

  「我也願意。」

  ……

  在坐之人,是爭先恐後的表示要與姬定合作。

  這黃紙,是肉眼可見的利益,此時不爭更待何時啊!

  姬定問道:「不知你們能夠出多少錢?」

  「這……」

  眾人偷偷使著眼神。

  這一時半會,他們還真有些拿不準主意。

  這寶物,多少錢合適?

  正當這時,一個機靈鬼站出來道:「世子何不這樣,我們就以王宮欠我等的錢來與世子合作。」

  機靈!

  可真是太機靈了。

  此人坐在末端,可見其身份地位財富肯定都不如成之望等人,如果憑實力競爭的話,怎麼爭得過成之望他們,但如果以債務合作,那大家可都有份。

  「是呀!如此也省去不少麻煩。各位說是不是?」

  「是是是。」

  「如此最好不過了。」

  不少人紛紛對點贊。

  如此一來,便可做到見者有份。

  而成之望等人也有些猶豫不決,他們當然想獨吞,但問題是這個價錢還真不好定,以債務合作,倒也是個辦法。

  站在門外的坤才,聽到裡面發生的一切,是拚命的摀住嘴,憋得渾身顫抖著,我家世子可真是一個天才啊!這樣也行,哈哈哈!

  「這才多少錢?」姬定一臉委屈道:「你們不能看我年幼,就如此欺我。」

  到底誰欺誰啊?成之望立刻道:「世子,這錢加起來本就不少了,再說,這其中我們都還沒有算利息啊。」

  「是呀!當初大王可是承諾要給我們利息的,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會借,雖然我們之前沒有談到利息,但不代表我們不要啊!」

  之前他們覺得能夠要回本金就不錯了,利息想都不敢想,可如今那就不得不談了。

  姬定撓了撓頭,不耐煩道:「好吧,好吧,就依你們所言,我也省得麻煩,乾脆一點,你們一半,我一半。」

  「啊?」

  大家驚訝地看著姬定。

  如此不要臉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你欠我們這麼多錢,才抵得一半。

  「世子,您這太少了一點啊!」

  「坤才,快讓人拿錢給他們。」

  「等等。」

  成之望一抬手,又道:「世子,對於你而言,可能這不算什麼錢,但是對於我等而言,這可是不少錢,要不,你讓我們商量商量。」

  「真是麻煩。」

  姬定一翻白眼,揮手道:「你們快些商量,我可沒多少耐性,你們要知道,你們在這裡商量一會兒,我那邊又能夠生產出多少黃紙來,到時那些黃紙可不能算是你們的哦。」

  哇……產量還這麼高?

  哎呦喂!

  成之望激動的雙手直哆嗦,忙道:「世子請放心,我們很快就商量好。」

  這時,忽聽得一人叱喝:「你們這群目光短淺之輩,在這大難臨頭之際,你們竟然還在算計著這點錢財,真是可悲啊!」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0:56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24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06章 慷他人之慨


  這一聲厲聲怒喝,頓時令大殿中變得鴉雀無聲。

  眾人尋聲望去,但見一個國字臉,留著八字鬍的中年男人正怒目瞪著他們。

  大家又是面面相覷,皆是一頭霧水,完全在狀況之外。

  那人見罷,又是怒其不爭地喝道:「你們難道忘記那秦人馬上就要打了過來嗎?縱使此物再寶貴,再賺錢,最終也會落入秦人之手,你們如今不思如何保命,竟還想著這蠅頭小利,可真是豈有此理。」

  此言如醍醐灌頂一般,使得眾人驚醒過來。

  可是。

  那又怎麼辦?

  這無解啊!

  他們只能期待秦軍別打過來。

  故此大家皆是相覷不語。

  那人見大伙兀自不語,氣急不過,又直接向姬定道:「世子,關於欠債一事,都只是其次,這命都快沒了,還要錢作甚,此事皆因大王而起,難道大王不出來給我們一個說法嗎?」

  縱使他這麼說,大家還是無動於衷,確實,這事得怪周王,但事已至此,怪也沒啥卵用,周王若是擋得住,那咱們還敢這麼囂張嗎?

  還不如得過且過啊!

  姬定直視此人半晌,突然朝外面喊道:「坤才!坤才!」

  「小人在。」

  坤才麻溜地跑了進來。

  「上前說話。」姬定又招招手。

  「是。」

  坤才又來到姬定身旁。

  姬定小聲問道:「此人可是你安排的?」

  坤才愣了了下,忙道:「當然不是,此人叫作黑象,從事布匹買賣,但其實他也可以算是西周國君的家臣,哦,今日東西二周並沒有派人來。」

  當時東西二周的國君也都借了一些錢給姬扁,但他們從未提過要賬的事,他們甚至都害怕姬扁再問他們要錢,哪有自己送上門的道理。

  「原來如此。」

  姬定點點頭,笑道:「我還以為是你安排的,幫助我承上啟下。」

  承上啟下?

  坤才疑惑地看著姬定。

  姬定自然也沒有理會他的困惑,又問道:「你怎麼站在外面?」

  坤才訕訕道:「小人怕忍不住笑出來。」

  「滾出去。」

  「小人遵命。」

  這對主僕的互動,令大家看得是莫名其妙,不過看看姬定的穿著,也就能夠理解。

  待坤才出去之後,姬定雙手在身上摸索了一會兒,突然從屁股後面抽出一塊布來。

  大家看得是目瞪口呆。

  難道他拉了?

  哇!這麼大還得用布包著,是個弱智嗎?

  姬定也不理會他們,將布平攤在面前矮桌上,瞅了瞅,嘴裡念道:「秦人,秦人,哦,在這裡。」突然,他抬起頭來,小手一指成之望,「你……不對!」

  他又指向黑象道:「你此言差矣,關於此事,父王當然有一定的責任,但是也不全都是我父王的錯,我……我代父王問各位一句,倘若打贏了呢?」

  原來是照本宣讀啊。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不過也能理解,他這麼小,哪會處理這麼複雜的事,做做筆跡,實屬應當,反倒是放心不少。因為這足以證明事還是天子在處理,這個小世子只是一個代言人。

  可黑象顧不得這麼多,立刻反駁道:「怎麼打得贏?」

  姬定笑問道:「打之前你可有斷言會輸?」

  「我……」

  黑像一時語塞,他哪有斷言的資格啊。

  既然是照本宣讀,姬定自然也不可能刁難他,又看了看那塊布,然後說道:「但是你有句話說得不錯,就是這事總要解決,而我父王也沒有說不擔這責任,父王讓我轉告各位,請各位放心,父王自有對策讓秦人不出兵攻伐我成周。」

  「當真?」

  眾人聞之一怔。

  這可真是意外驚喜啊!

  姬定傲嬌道:「各位何不想想,若無對策,我父王又何必讓我坐在這裡跟你們廢話,這都已經死到臨頭,為何還要還你們的錢,不還你們又能怎樣?」

  如此理直氣壯的老賴,在這年代倒是很少見啊。

  不過這話說得也對,如果沒有退敵之策,姬定完全沒有必要坐在這裡跟他們談,不還又怎樣,來打我呀,反正你不打,秦人也會來打,比起殘暴的秦人而言,就還不如被你們打。

  眾人是連連點頭,都靜待著姬定的退敵之策。

  哪知姬定話鋒一轉:「不過我父王從未打算賴賬,不但如此,父王他近日還痛定思痛,認為自己險些讓洛邑遭受滅頂之災,如今這天下大亂,紛爭不斷,任何一個舉動都會招來殺身之禍,在這種時候,萬事皆要小心謹慎,決不能再由一人說了算。」

  大家聽得紛紛點頭,覺得這很有道理。

  這場禍事可就是發生在周王一念之間。

  姬定又道:「故此我父王決定,從洛邑挑出一批富人,組成一個議會,來掌管洛邑的兵馬和稅賦,也就是將來出兵與否,必須得通過議會,各位都是洛邑的大富商,自然也都在其列。」

  什麼?

  將軍隊和稅賦都交給我們?世上竟有這麼好的事?

  大家都不太敢相信。

  姬定又瞧了眼布上的筆跡,然後道:「不可否認,我父王也是有私心的,雖然父王這回有對策可退秦人,但是誰能保證,今後就沒有人來攻打我們,而以王城現在的財力,是難以再保護洛邑。

  但話說回來,保護洛邑,只是保護我們王室嗎?當然不是,是保護我們所有的人,故此我們所有人都有義務擔當起這份責任,組建議會是為了讓大家團結一致,保護好自己。」

  此話說得非常現實,也不難明白。

  要保護洛邑,必須得有錢,王室現在沒這麼多錢。

  這可以說是一種交換,王室將部分權力和地位讓渡出來,換取錢財來招募兵馬來保護自己。

  說到交換,在坐的可都是商人,這腦子轉的可是飛快。

  這絕對值得他們思考。

  因為即便不組建議會,要真有人打來,這錢他們還是得出,以前就出過很多回。

  如今打仗,百姓只是上去送死的,不會說去搶百姓的錢打仗,他們哪有錢,他們都只是工具人而已,這錢主要都是富人在出,不像以後的封建王朝,百姓都擁有土地,可以去搶他們的錢。

  如今出點錢,還可以將錢和兵馬握在自己手裡。

  這買賣當然做的。

  成之望有些不敢相信,道:「世子此言當真?」

  姬定笑道:「別說我坐在這裡,縱使我父王坐在這裡,他說『真』,你們又會信嗎?」

  成之望有些無語。

  話都讓你說了,那我還說什麼。

  姬定又道:「不過我父王也知道你們不會相信,父王覺得商人的契,可以彌補你們口中的『當真』,若是大家都同意組建議會,那麼必須立法來規定,上至君王,下至馬伕,都得遵從議會的法令。

  而議會又憑什麼立法,很簡單,相信大家已經聽說了,在前些時候,士兵們鬧軍餉一事,但如果稅賦錢財都控制在議會手中,那麼軍隊也必然會聽從議會的。」

  你這麼一說,我們就都明白了呀!

  這還真是可行啊!

  大家對於這個抱團取暖的建議,都顯得非常動心。

  如今這時候,還不抱團的話,那死都不知道怎麼寫,關鍵他們都是有錢人,他們才是最需要保護的人。

  可是黑象聽著聽著,就越發覺得不對勁。

  如今這權力是你們的嗎?

  你們王室都是住在我們國君的土地上,你們現在是要人沒人,要錢沒錢,你憑什麼決定組建議會?

  你拿我們家的東西,去跟別人交換,你tm當然不心疼,你這買賣做得可也真是沒誰了。

  「我反對。」

  黑象立刻跳出來。

  姬定一臉呆萌道:「你為何反對?」說著,他仔細瞧了瞧布上的筆記,嘀咕道:「我父王沒有說會有人反對呀!這……這可如何是好?」

  「我……」黑象張著嘴,卻不知怎說是好,畢竟天子的身份在這裡,他一個家臣,哪敢說出來,只能心裡大罵姬定,卑鄙無恥。

  姬定又道:「我父王只是提出這個建議,至於成與不成,就還得看各位,你回去認真考慮考慮吧。」

  大家看著這位世子只覺好笑,上面沒寫應對之語,就趕緊讓我們走。

  智商堪憂啊!

  「是是是,我們回去一定會認真考慮。」成之望連連點頭,但隨後又露出一臉貪婪之色,問道:「關於那黃紙?」

  畢竟是商人,即便是大難臨頭,這錢還是得賺。

  姬定用一種不可商量的語氣道:「你們一半,我一半……啊……」

  說著說著,姬定突然張開嘴,鼻子一個勁地聳動。

  「阿嚏!」

  一個噴嚏打出,姬定隨手從桌上拿起幾張黃紙,擦了擦鼻子,然後又隨手揉成一大團扔在一旁。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00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23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07章 吾兒小心,小心吾兒


  堂堂世子,竟然隨手扔垃圾。

  真是沒素質。

  不過我們喜歡。

  姬定這麼一個毫無素質的動作,卻讓成之望等一眾大富戶們看得是如癡如醉,欣喜若狂,彷彿見到一位大美女在脫衣。

  這是一種迷人的賤。

  但這就是我們需要的。

  如今各國都是戰火紛飛,人群流動相對是比較多的,同時信件來往也變得越來越多。

  而當今的文字的載體主要就是竹簡和縑帛,但是這兩種載體,都有著致命缺陷,竹簡太過笨重,一本書可能就是一大車,運輸成本極高。

  而縑帛的話,產量太低,成本又太高,畢竟如今的紡織工藝是非常落後的,那麼用紡織品來作為文字載體,這顯然無法普遍開來,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這麼幹。

  然而,在整個大環境下,舊貴族階級正在瓦解,而新貴也在誕生的過程中,想成為人上人,自然需要讀書認字。

  可見不管是局部,還是大環境,都對文字載體的需求是越來越高。

  這需求越高,利益就越大。

  巧了的是,這紙張是屬於中國四大發明之一,對世界文明進程都造成巨大的影響,也是整個華夏民族的榮耀,姬定對此真的是瞭如指掌,因為四大發明是他們外交人員必講的故事,他都還去看過一些藝術家用古代工藝造紙。

  他很早就想到利用黃紙來解除王室的債務危機。

  而且在這一筆買賣中,他不但佔據天時地利,同時他還佔盡人和。

  這時期的商人,不管是眼光、謀略、膽色,其實都要勝過以後那些朝代的商人,倒是更像後世的資本家,只不過如今的生產力有限,導致商人有著不可突破的瓶頸,若想發展壯大,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這都是因為這時期雖然很亂,但同時也是非常自由,對於商人是沒有太多約束。

  這誘惑對於當下的商人而言,實在是太大了,太香了。

  成之望他們都不敢說,咱們先回去商量一下,雖然這筆錢可也不小,但他們都覺得,姬定的態度,不是那麼渴望與他們合作,而且又是那麼的隨意,十分不專業,那麼如果他們離開,可能會被一些商人趁虛而入,與姬定達成合作,這小子可真是太容易被人忽悠了。

  這走不得!

  最終,他們當場答應了與王室合作,一塊生產這種黃紙。

  但是他們也不傻,在答應的同時,他們也提出三點要求,確定產量,確地成本和確定壟斷。

  在產量和成本方面,姬定其實是有些誇張的,畢竟當下的工具是有限的,但姬定也都全部答應,因為他知道,就是產量少一點,對方也不會去計較的,只要是壟斷的,那就絕對有利可圖。

  雙方愉快的達成了一個初步協議。

  待成之望他們告辭時,姬定還每人給他們送了一籮筐黃紙,這更是令成之望等人開心不已,可他們哪裡知道,這已經是王宮內所有的紙張。

  「世子,您可真是英明,這麼多債務,您輕而易舉的就給解決了。」

  坤才是兩眼放光地看著姬定,彷彿要撲過來,在姬定那白嫩的臉上啃上幾口。

  姬定卻是面無表情,道:「今後就由你負責與成之望他們洽談,記住,黃紙的生產必須由我們負責,他們都不得染指,而銷售方面,則統統交予他們。」

  坤才疑惑道:「他們能答應嗎?」

  姬定道:「除非他們不想壟斷這黃紙的生產,為了大家的利益,也只能這麼做。」

  「小人明白了。」

  坤才點點頭,囁嚅了幾下,又道:「世子,其實您也可以以自己的名義來解決此事,無須假借大王之名。」

  他身為世子府的大管家,當然是向著姬定,如果姬定繼承王位,那他當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故此他覺得姬定有些裝過了,其實議會制也是姬定提出來的,跟周王沒有一點關係,他認為姬定應該借此機會嶄露頭角,為以後上位做打算,特別是你想合理篡位的話,就應該這麼做,你得拿出功績來,證明你才是天之子。

  「這你別管,也別多問,我另有打算。」姬定又吩咐道:「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辦。」

  「世子儘管吩咐。」

  「方才交涉時,我並沒有多提秦人,我擔心輿論會集中在黃紙和議會上面,你得暗中派人提醒大家,秦人即將要打來的事實,以及父王有能力阻止秦人。」

  「是,小人遵命。」

  ……

  姬定以一張黃紙,輕描淡寫間就輕易解決了王室的債務問題。

  這不僅僅是解決了外部憂患,同時也使得內部變得更加安定。

  尤其是穩定住了軍心。

  士兵們再也不害怕會拖欠軍餉,王宮現在可不缺這小錢。

  整個王城都彷彿在一日之間走出了陰霾。

  其中最為開心的莫過於周顯王姬扁,其實這兩天,他一直都是忐忑不安,雖然姬定展現出一定能力,從他手中奪取兵權,但這畢竟是家庭矛盾,而且是在他頹廢之際,正常情況,姬定也難以奪權,這外部矛盾才是主要矛盾。

  但是這一刻,他是徹底的放下心來,既然兒子能夠解決債務問題,他相信兒子也能夠解決其它的問題。

  姬扁是幾度派人傳話,終於將姬定給叫來了,真是開心的像個孩子。

  「是吾兒來了,快快快坐。」

  「孩兒見過父王。」

  姬定坐下之後,道:「這些天孩兒一直忙於計劃建設造紙作坊,未來拜見父王,還請父王恕罪。」

  雖然他沒有出面,一直都是讓坤才去跟成之望他們談,但背後的始作俑者,可是他。

  「沒事,沒事。」姬扁是一臉諂媚道:「這些天可真是辛苦吾兒了,不過父王非常好奇,吾兒是如何想出那黃紙來的?」

  姬定笑道:「這可得多謝父王。」

  我還有功勞?姬扁忙問道:「吾兒此話怎講?」

  姬定道:「在父王欠下如此巨債,且準備撒手人寰的時候,孩兒就知道當前只能靠自己,故而才絞盡腦汁想出這黃紙來,這真是多虧父王的刺激啊!」

  「……」

  姬扁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不過他很快就想開了,呵呵笑道:「早知如此,父王就應該早點刺激吾兒。哈哈……」

  姬定一翻白眼,心道:看來他已經完全免疫我的吐槽了,嗯,這才是一個統治者該有的面貌,一定要臉皮夠厚。

  姬扁瞧了眼兒子,眼珠突然轉了轉,問道:「父王還聽說,你還提出一種議會制度?」

  姬定點點頭。

  姬扁又問道:「聽說你要將兵權和稅賦都交予議會?」

  姬定又點點頭。

  姬扁道:「這如何能行,若是手中沒兵,沒錢,那誰還會聽咱們的。」

  姬定反問一句道:「敢問父王,您如今擁有這二者嗎?」

  姬扁傲嬌道:「以前有,現在沒有。」

  姬定雙手一攤,「那不就結了,我們什麼沒有,我們怕什麼,再差也不會比現在差。」說著,他又嘀咕道:「倒是西周國和東周國……」

  姬扁聽得一個真切,雙目一睜,道:「你的意思是想借此解決……」

  姬定點點頭。

  姬扁皺了皺眉,道:「事情可能不會如此簡單,此事你知余知,只怕東西二周也知曉,他們如何會讓我們得逞,如今我們可沒有實力與他們抗衡。」

  姬定笑道:「他們肯定是不會答應的,但是他們暫時也不會說什麼的,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這是為何?」姬扁納悶道。

  議會制擺明就是要奪權,這真的不難猜,東西二周肯定不會束手就擒,如今他們在洛邑的老大。

  「因為……」

  坤才突然出現在門口,「啟稟士子,畢高子和蔡叔度求見。」

  姬扁一怔,忙道:「他們兩個定是為了那議會制而來的。吾兒,你可得小心,這兩老頭可都不是好惹的,以往可沒有少罵我們王室。」

  這年頭的大夫、士人,那可真是非常厲害,誰沒有公然罵過君主、諸侯,家常便飯,都是最基本的,什麼魏徵、包拯,跟當下的名士相比,那可真不是一個次元的。

  姬定道:「父王可知孩兒為何禁止您離開這簃台嗎?」

  姬扁愣了下,下意識地搖搖頭。

  「就是擔心父王你去跟別人說『小心吾兒』。」說著,姬定站起身來,作揖道:「孩兒告退。」

  等到姬定出去之後,姬扁才反應過來,笑罵道:「這臭小子可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吾兒小心,小心吾兒,哈哈!」

  ……

  回到世子府,只見大堂中坐著兩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右邊那位年紀稍輕,顴骨高高凸出,身形高瘦,不怒自威的老頭便是畢高子,而左邊那位身形微胖,和藹可親的老頭便是蔡叔度。

  他們兩家可是洛邑有名的貴族,不管是實力,還是名望,那都是數一數二的。

  姬定面對他們的時候,可就沒有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而是戰戰兢兢,行禮道:「定見過二位老先生。」

  蔡叔度微微頷首,回禮道:「世子有禮。」

  畢高子卻是皺眉道:「世子這是剛剛起來嗎?」

  姬定低頭瞧了眼自己微微露出的大短褲,旋即面露苦笑道:「不瞞老先生,我三個時辰之前就已經起來了。」

  三個時辰前?那時天都沒亮啊!

  畢高子便道:「那你為何還是這般穿著?」

  「如今是多事之秋啊,我父王又臥病在床,我現在是忙得連洗漱、吃飯的工夫都沒有。」

  說到後面,姬定眼眶一紅,語帶哽咽。

  彷彿再問下去,他可就要哭出來了。

  蔡叔度當然知道王室如今面臨許多困難,又見姬定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這心有不忍,於是道:「既然世子都還未用餐,那世子就先用餐,我們等等也無妨,可莫要餓壞了身體啊!」

  畢高子雖然不太認同,但見老友這麼說了,他倒也不好說什麼。

  姬定慌張地搖擺著小手,道:「不敢,不敢,還是以正事為主,這飯晚些時候吃也無妨。」

  畢高子立刻道:「難得世子有如此擔當,老夫真是深感欣慰,其實身為世子也應該如此,這飯就是少吃一頓也無妨。」

  蔡叔度瞧了眼老友,微微露出苦笑。

  「老先生的教誨,定必當銘記於心。」姬定微微拱手,又請得他們入座,然後道:「我父王如今抱恙在身,無法接見二位,也讓我向二位說聲抱歉。」頓了頓,他又道:「不知二位老先生今日上門,是為何事?」

  畢高子道:「老夫聽聞世子在前幾日提出建立一個議會來掌管洛邑兵馬和賦稅,不知是否?」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06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21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08章 賢富之論


  其實自那日要債之後,大家對於黃紙議論的並不算太多,主要是局限於商人,而大多數人都在討論姬定提出的這個議會制度。

  因為如今這天下奇才都在尋求一個如何走出這亂世的辦法,故此出現一種新的制度,那必然會引發許許多多的爭論。

  畢高子、蔡叔度乃是洛邑大夫階層中的泰山北斗,這時候他們就必須要出面,否則的話,他們自身的地位、名望可都會受到影響,畢竟有許多人是支持的,同時也有許多人前去問他們的意思。

  畢高子甚至對於王室沒有跟他們商量,就直接提出來,還感到非常不滿,再加上姬定這個穿著,更是令他覺得受到了怠慢,故此他方才有些不爽。

  他們今日是特地為此事而來,畢竟傳言不可信,他們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再做決定,是支持還是反對。

  姬定忙搖搖頭道:「不……不是我建議的,這都是我父王的意思。」

  這得撇清關係。

  瞧把人家小娃嚇的。蔡叔度似乎對於老友的態度有些不滿,對一個小娃咄咄逼人,著實有失大家風範,於是他搶先言道:「世子莫要緊張,我們也都知道此乃大王之意,只是外面傳言甚多,不知這議會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定老實巴交地答道:「定不敢欺瞞二位老先生,其實父王提出這議會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王室已無力保障洛邑之安危,同時洛邑內部亦是分崩離析,故此父王希望借議會來團結洛邑上下,唯有如此,才有可能保住洛邑。」

  蔡叔度與畢高子相視一眼。

  關於這個原因,姬定在會議上已經說明,他們也是能夠理解的。

  畢高子問道:「那不知何人可進議會?」

  哦……原來他們在意的是這個,我早應該想到這一點。姬定如實答道:「富人居之。」

  畢高子皺了下眉頭,問道:「難道不是賢者居之嗎?」

  姬定搖頭道:「不是。」

  蔡叔度好奇道:「這是為何?」

  姬定沉吟少許,不答反問道:「二位老先生可知那商鞅、公孫衍?」

  畢高子不屑於回答這麼愚蠢的問題,我們什麼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兩。

  蔡叔度點頭道:「老夫當然知曉此二人。」

  姬定又問道:「敢問二位,他們又可算是賢者?」

  蔡叔度撫鬚思忖少許,才道:「既然你這麼問,那就算吧。」

  可見他對於此二人是有疑慮的,其實這也很正常,在這年代,誰也不服誰,畢竟這是一個百家爭鳴的時代,那孔孟也經常被人懟,被人調侃,那莊子更是槓中之王,見誰都槓。

  姬定便道:「可是他們都並非是秦國人。」

  畢高子問道:「那又如何?」

  姬定道:「父王建議組建議會,其目的是在於保護洛邑,而非是爭奪天下,那麼什麼人最想保護洛邑,絕非是賢者也,因為賢者追求的是夢想,是天下,是蒼生,而非是一隅之安危。

  我父王認為真正想要保護洛邑之人,乃是洛邑的富人,簡單來說,就是在洛邑有土地和財富的人,他們一定會盡力保護洛邑,因為一旦洛邑淪陷,那他們的土地就成別人的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抬起頭來,左右瞧了眼二老,眨著純真的大眼睛:「只可惜二位老先生都乃是鳳毛麟角,若是洛邑的富人都如二位老先生一般,那可就好了。」

  這言外之意,自然是暗指他們有才又有錢,如果都如他們一樣,即便是以富人居之,那也都是賢者啊!

  這馬屁拍的,真是不露痕跡。

  而且姬定看上去年幼,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畢高子不苟言笑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絲微笑。

  孺子可教也!

  蔡叔度反倒是比較淡定,問道:「看來大王也知其中之憂,這治國到底還需賢者啊!」

  「這我當然知道,父王也是教過我的。」

  姬定用力地點點頭,又接著說道:「所以議會只是掌管錢財和兵馬,其主要目的,只是為了避免上回父王所犯下的錯誤,組建議會之後,將來父王也不能輕易決定是否出兵,議會是可以否決父王的提議。

  但是議會並不直接參與管理國家,真正管理國家的還是賢者,到時父王會招納賢者,治理國家,議會主要是監督,防止有人做出傷害自己利益的事,而組成議會的人員都是洛邑的富人,他們若好,洛邑便好啊。」

  「原來如此!」

  蔡叔度稍稍點頭。

  畢高子也是若有所思。

  他們首先考慮的也還是自己的利益,此乃人性。

  就他們而言,既是有錢人,又是賢者,可二者兼顧,這無疑是增長了他們的地位和名望啊!

  而且姬定的這番說辭,他們可是深有體會,他們就是洛邑最大的有產者,前面說秦人要來打他們,他們可是最慌的,他們都不在乎那些債務。

  畢高子又問道:「老夫聽說可不止這麼簡單,這其中還要推行法制?」

  姬定哦了一聲,解釋道:「這其實是一回事,父王能號令諸侯,那是天命所歸,是名正言順,也是理所當然,但是議會又憑什麼掌管稅服和兵馬,他們是沒有這個資格,何以服眾?

  這就得憑借法制來賦予他們這個權力,而且立法之人皆是洛邑有地位,有錢的人,他們立出來的法,他們自然也會遵守,他們都遵守,下面的人自然也會遵守,如此一來,便可做到人人守法。」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蔡叔度聽到這裡是頻頻點頭,這可真是一環扣一環,非常嚴謹,凡事都得師出有名,如果不推行法制,議會必然是名不正,言不順,可他對此又感到非常好奇,道:「這當真是大王想出來的?」

  他是瞭解姬扁的,沒有這麼靈泛,不然的話,也不會被魏王給忽悠。

  姬定點點頭道:「父王對於此次出兵,是萬般懊悔,這些天在宮中亦是痛定思痛,故而想出一套解決之法,若無這般經歷,只怕也想不出來啊!」

  這說得可真是合情合理,無懈可擊,由不得人不信啊!

  蔡叔度點頭道:「這倒也是。」

  畢高子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可僅憑洛邑之力,亦難以擋住秦人啊。」

  蔡叔度愣了下,但很快便反應過來,議會制這事先談到這裡,咱們私下商量再做決定,畢竟這裡還牽扯到東西二周,而他們其實是東西二周的大夫,跟王室反而沒有太多的關係。

  由此可見,畢高子轉移話題,恰恰證明他是動心,他若不動心,就直接拒絕了。

  姬定道:「父王已有退秦之策!」

  畢高子忙問道:「不知大王有何良策。」

  姬定搖搖頭道:「這父王倒是沒有對我說,父王怕我管不住嘴,一不小心說漏了,壞了大事。」

  蔡叔度、畢高子相視一眼,表示理解,畢竟姬定太過年幼,這等機密哪能告訴他啊!

  他們也就沒有多問,就周王的動作來看,他肯定是有破秦之策,不然的話,也沒有必要搞這麼多花樣,二人便也告辭了。

  出得王宮,蔡叔度和畢高子便是異口同聲道:「你怎麼看?」

  說罷,二人又是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10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20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09章 借力打力


  「呼……這裝傻充嫩可也是一門技術活啊!」

  好不容易送走畢高子和蔡叔度之後,姬定不免是鬆得一口氣。

  一旁的坤才充滿疑惑地瞧了眼姬定,小聲道:「世子,您真犯不著裝傻,小人以為若是大家知道實情,反而是能夠振奮士氣。」

  這其實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提出這個疑問,對此他是真不理解。

  姬定側目瞧了眼坤才,笑道:「看不出你還有點政治腦子。」

  確實如此,因為此戰輸了,大家對於天子都是非常失望的,如果這時候他以世子的身份站出來,反而是可以振奮人心,至少比起重振天子的名譽是要簡單的多。

  坤才憨厚一笑。

  姬定突然話鋒一轉:「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言罷,他便大步離開了這裡。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坤才小聲念叨著,困惑道:「世子此話是何意?」

  ……

  如今周王室是非常的衰弱,掌控局勢的能力幾乎為零,不能如秦始皇一般,乾坤獨斷,轟轟烈烈地進行改革,只能說是建議,這決定權不在周王室手裡,而是在那些貴族手裡。

  當無法一個人做主的時候,這效率往往是非常慢的,因為沒有一件事是能夠得到所有人的認同,有支持的,那肯定就有反對的,自古以來就不乏槓精。

  但很明顯,支持的人是要多一些。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是有一個大背景在,就是周顯王為圖一己私利,將整個洛邑都拉下水,搞得大家是人心惶惶,命懸一線,那當然得想辦法阻止此類事再度發生。

  這也是畢高子、蔡叔度並沒有反駁議會制的關鍵原因。

  而洛邑的大富商幾乎都是支持的,因為這個制度給予他們以前從未有過的權力,但是也一些老夫子是反對的,他們反對的原因,就是認為應該還是要賢者居之,而不應該富者居之,可見他們也並非是針對議會這個制度。

  然而,姬扁對此是非常納悶,這都已經鬧得是沸沸揚揚,可東西二周皆是毫無動靜。

  這不科學啊!

  難道他們也願意組成議會嗎?

  但這怎麼可能。

  誰願意將權力讓渡出去,他們王室願意,那是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權力,腳下那塊地可都是人家的。

  還是說吾兒會仙法,迷惑了他們。

  ……

  這小小的成周,可以說是裝著兩個王城,一個是名義上的王城,還有一個是具有真正行政權的王城,後者自然就是西周公國的都城。

  雖說西周只是一個小公國,也談不上什麼人才濟濟,可是姬定的這個計謀,也算不上隱藏得多深,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都知道這背後的目的。

  但是西周國君姬朝,卻一直置若罔聞,這令不少忠於姬朝的大臣是倍感焦急,這種事是決不能任由其發酵,必須得趕緊阻止,否則的話,後患無窮。

  於是他們紛紛向姬朝進言。

  「君上,大王提出的議會制,分明就是針對君上來的,他們就是想借此瓦解我們西周和東周。」

  「蔡大夫言之有理,我們必須要馬上有所動作,若長此下去,這局面只怕難以控制。」

  「是呀!如今許多人都在議論此事,且支持的人是越來越多,這一定要趕緊制止啊!」

  ……

  坐在上面的姬朝,看著大臣們苦口婆心,不由得苦笑一聲:「諸位大夫,寡人豈不知這其中之凶險,這天子打輸了仗,便想讓我們來分擔王室的損失。」

  那大夫蔡陳好奇道:「既然君上早已明其動機,為何卻無動於衷?」

  「皆因秦人啊。」姬朝嘆了口氣。

  「秦人?」

  「你們難道忘記了,那秦君已經揚言要出兵洛邑。」姬朝目光一掃,又是嘆道:「倘若秦人到來,爭論這些有何意義?我們統統都得成為階下囚。」

  大臣們面面相覷,皆是嘆息不語。

  秦人要來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成問題,相比之下,那議會制倒也無關緊要。

  蔡陳突然道:「大王好像說他有退秦之策。」

  姬朝點點頭道:「這就是寡人按兵不動的原因,退秦才是當務之急,而目前整個洛邑似乎就只有大王有退秦之策,故此寡人的意思是,先讓他們退秦,然後再就議會一事與大王商議。」

  說到『商議』的時候,他眼中閃過一抹殺氣,可見他心裡是非常憤怒的,但是沒有辦法,他可沒有退秦之策。

  一個大臣問道:「倘若大王並沒有退秦之策,只是在故弄玄虛?」

  姬朝冷笑道:「若是如此的話,寡人敢說,那秦人一定要比議會制先到來。」

  蔡陳道:「可是任由此事發酵下去,也不是辦法呀!我們必須要先想好如何應對此事。」

  這種事其實是非常恐怖的,因為這個議會制太具有誘惑性。

  姬朝面色凝重道:「寡人已書信鞏(東周公國的都城),只待那秦人退去,我們將會共同反對議會制,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諸位也可以去告訴其他人,大王提出議會制,並非是為大家著想,而是希望奪取大家手中的財富。」

  蔡陳等大臣是紛紛點頭。

  這凡事都是輕重緩急,要是權益行事,議會制令姬朝非常不滿,但相較而言,秦人是要更可怕,秦人若來,洛邑必將成為一片焦土,至於王室麼,已經不成氣候,目前王室沒兵沒錢,那當然還是要選擇先退秦。

  然而,目前就只有姬扁說有策退秦,那當然不能動他,不但不能動,還得暫時維繫天子的權威。

  而他們是如此害怕秦人,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當初姬扁出兵乃是魏王之計,主角就不是姬扁。當時聯軍潰敗,已經證明魏王的計策並沒有成功,故此在聯軍退走不久,那秦國大將公孫衍便率領秦軍於雕陰大敗魏軍,嚇得魏王是心驚膽顫,故而才將鍋都甩給周天子。

  而嬴駟似乎也有意與魏國修好,雙方罷兵不久,他便攜大勝之威,要求魏國借道,出兵攻伐洛邑。

  這周天子站出來,雖然傷害性極低,但卻令嬴駟是心有餘悸,得虧當時齊、燕沒有上,要真來了,秦國危矣。

  目前來說秦國單挑魏國,也只是處於上風,並未佔據絕對的優勢,如果說當時楚國、趙國全力支持魏國,不用齊燕,秦國只怕也難以取勝。只不過楚、趙也知道齊、燕在打什麼算盤,就是希望他們自相殘殺,故此他們才都沒有上。

  但在嬴駟看,此次他們聯合未能成功,主要原因不在於他,而是在於對方自己的矛盾,對於他而言,這是不可控的,如果對方修復關係,那他不就完了。

  他一定要殺雞儆猴。

  關鍵打洛邑,成本極低,也不需要出幾個兵,而且是必勝,但是可以極大的助長秦人的威望。

  而關於秦國向魏國借道的消息,也傳到洛邑,這又令整個洛邑是人心惶惶,姬扁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根據目前的消息,魏王也渴望與秦罷戰,他都把鍋甩給了天子,那他肯定會願意借道,姬扁趕忙叫人把兒子請來。

  「吾兒,你……你不是說有退秦之策嗎?」姬扁忐忑不安地問道。

  姬定點點頭道:「是啊!」

  姬扁激動道:「那你倒是快使出來啊!」

  姬定微笑道:「不急。」

  「這還不急?」

  姬扁焦慮道:「如今秦君都已經向魏國借道,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打過來的。」

  姬定點頭笑道:「孩兒方才也已經聽說了這事,但是根據孩兒估計,至少還得兩個月,秦人才能夠出兵的,畢竟是借他國之道,不是那麼方便。」

  姬扁問道:「兩個月很長嗎?」

  姬定道:「但是對於我們而言,卻是至關重要,父王可知東西二周為何一直沒有公然反對我們的議會制嗎?」

  姬扁愣了下,忙道:「父王正想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定道:「因為比起我們而言,他們更加害怕秦人,孩兒之前幾度表明,父王有退秦之策,這才令他們畏首畏尾,故此往後拖下去,對我們是非常有利的,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支持我們的。」

  「原來如此。」姬扁是恍然大悟,又直呼道:「吾兒此策可真是妙啊!」

  這算得可真是太精妙了,秦人來攻打他們,這本是不利於他們的,如今姬定卻借力打力,利用秦人嚇唬住東西二周,否則的話,那議會制肯定是胎死腹中。

  如果沒有秦人,只要姬定提出議會制,第二天西周國就會派兵包圍了王城,這是毋庸置疑的,你這也太欺負人了。

  但隨後姬扁又惆悵道:「可是他們背後還有韓國在。」

  如果韓國干預,鐵定沒戲,就是洛邑所有人一塊上,也是打不過韓國的,而且韓國肯定會干預的,韓國是絕不會允許洛邑統一。

  姬定微微一笑道:「父王請放心,這惡人自有惡人磨!」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14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19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10章 退秦之策


  其實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議會制上面時,姬定並沒有將精力投入到輿論宣傳上面,任由他們相互嘴炮,他一直都在忙於造紙一事,只是他沒有出面而已,但他已經吩咐坤才將具體合作事宜談了下來。

  為了確保壟斷,確保造紙術不被人偷走,將由王室獨掌造紙作坊,就連成之望他們都不能隨意進出,而成之望他們就只負責銷售,一個人負責一塊區域,避免相互競爭。

  另外,造紙需要原料,姬定也吩咐坤才與不少大家族談妥了。

  越來越多的利益,聚集在這黃紙上面。

  然而,正當這些商人們憧憬美好未來時,秦人借道魏國一事猶如當頭一棒,令他們如夢初醒,這問題若不解決,還忙個屁,做再多也是為他人做嫁衣。

  於是他們趕緊跑來王宮,要求見世子。

  「這買賣上的事,我也不懂,你們非得找我幹麼,跟坤才去談就行了。」姬定剛見到他們便是一頓抱怨。

  你當我們想嗎?

  商人們皆是委屈地看著姬定。

  那成之望忙解釋道:「世子息怒,我們並非是為此事而來。」

  姬定好奇道:「那你們是為何而來?」

  白乙丁立刻道:「聽說秦人已經在向魏國借道,目的就是要出兵攻伐我們洛邑。」

  姬定一手托腮道:「此事我也聽說了,諸位還請放心,關於此事父王自會解決,只是,唉……」

  你這都還嘆氣,叫我等如何相信你,你這說謊的技術可真是堪憂啊。成之望鬱悶道:「既然大王有策退敵,世子為何還要嘆氣?」

  姬定委屈道:「我愁的並非是秦人,而是……」

  「而是什麼?」白乙丁忙問道。

  「而是咱們自家人啊!」

  姬定搖頭嘆道:「父王當初提出議會制,其本意是想要向各位表露悔改的決心,以及團結洛邑,可不曾想有人卻在歪曲父王之意,還說我父王是在針對東西二周。唉……我父王本就抱恙在身,如今又要忙於退秦,又要忙於內政,我這做兒子都心疼的要命啊!如今父王也認為如果議會制會使得洛邑變得更加分裂,就不如收回算了,以免再發生爭鬥。」

  成之望頓時就急了,「世子莫要氣餒呀,關於二周近日的一些動作,我等也都略有耳聞,但是世子還請放心,我等皆是支持大王的,而且據我所知,大多數人都是支持大王的。」

  「不錯,我們都是支持大王的,這議會制,大王又未佔便宜,怎能說是大王的陰謀。」

  「依我之見,是那東西二周的國君心胸狹隘,只顧一己私利,而不顧大局,不願意讓權罷了。」

  「世子大可放心,我等必將支持大王。」

  ……

  他們當然知道最近東西二周在背地裡籠絡人心,抵制議會制,但他們兀自是議會制的忠實擁躉,因為他們再也不願意將大權集中在一個人手裡,這回吃得苦還不夠多嗎?

  「多謝各位的理解。」

  姬定向在座的商人行得一禮,又道:「但是各位也勿要太過激動,此事成與不成,還是順其自然的好,我們洛邑可再也經受不住一場內戰。」

  內戰?

  一眾商人兩兩相視,皆不答這話。

  白乙丁又再道:「這不過小事,關鍵還是秦人……」

  「關於秦人,你們可以將心放到肚子裡,待時機成熟,父王便會出策退秦。」姬定打斷了他的話。

  「時機成熟?」

  「是的,只是這天機不可洩露,就連我也不知道父王到底打算怎麼做。」

  「那是那是。」

  眾人被忽悠地頻頻點頭。

  他們見姬定一方面對於退秦是充滿信心,另一方面還有閒功夫擔心東西二周,他們反而放心不少,他們才不擔心東西二周,他們就怕秦人。

  姬定都瞧在眼裡,心中暗自一笑,叔叔們,趕緊去準備吧,這可是屬於你們的戰爭,你們若是還不招兵買馬,那我也不敢輕易退秦啊。

  ……

  出得王宮,這些商人並未各回各家,而是去到成之望在城內的住宅。

  「看來大王有心想要收回議會制的建議?」

  「這也很好理解,推行議會制,大王也並未從中得利,真正得利的是我們這些商人,大王自然也不願意為此與東西二周翻臉。」

  「言之有理,真正得利的其實是我們,故此我們決不能因此放棄,我可不想將來再與這回一樣,錢是出了不少,還要平白無故的去擔驚受怕。」

  「還有,如果成周出現動亂,我們與王室的合作也將會被迫停止,黃紙的利益將會被那姬朝收入囊中。」

  「那不知各位有何打算?」

  「雖然大王不想與東西二周兵戎相見,但是我們應該做好萬全的準備,這是在保護我們自己。」

  「說道保護自己,我們可以借秦人出兵一事,招兵買馬,以防不時之需。」

  「這可真是一個好主意,縱使國君也不好說咱們,另外,萬一大王到時不能退秦,那咱們可就得離開這裡,招些人來保護自己也不錯啊。」

  「對對對,不管怎麼樣,咱們都得招一些人馬。」

  「但如果大王能夠退秦,那咱們就與東西二周拼了。」

  ……

  ……

  王宮。

  姬定在吳亨的陪同下,一步步走向臺階上面的大鼎。

  「成之望他們近日可有動作?」姬定突然問道。

  吳亨答道:「自那日他們回去之後,便開始大張旗鼓的招兵買馬,而之後洛邑的那些大家族也都在招兵買馬。」

  在這個敏感時刻,只要有人開始招兵買馬,那大家就都會招兵買馬,因為這足以證明,規矩是徹底廢了,要用刀說話,沒有刀就只能任人魚肉。

  「東西二周對此沒有動作嗎?」姬定又問道。

  吳亨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有,因為成之望他們都對外宣稱這是為抵抗秦人,臣以為東西二周也樂於見到這情況,畢竟誰也沒有把握能夠退秦。」

  東西二周當然樂於見到大家武裝起來,因為這是能夠給他們提供支持的,但其實即便他們想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因為誰都知道在武力方面,這國君是靠不住的,尤其還是面對秦國,故此那些世家大族在這種情況下,也都會招募士兵保護自己,哪怕是逃跑,也需要人保護啊!

  這在當下是非常合理的。

  「那他們還需要準備多久?」

  「啊?」

  吳亨皺了下眉頭,思索好一會兒,才訕訕道:「若是對抗秦人的話,就是再給他們十年光景,只怕也是徒勞無功,擊退秦軍的希望非常渺茫。」

  哪怕是同樣多的人馬,洛邑也只有被吊打的份,戰鬥力真不在一個次元上。

  姬定笑道:「我指得是對付東西二周。」

  吳亨一怔,語氣堅定道:「其實他們那些人本就代表著東西二國的勢力,如果他們都站在我們這邊的話,這此消彼長,根本就不需要準備多久。」

  「很好!」姬定點點頭。

  吳亨又頗為擔憂道:「可是若讓他們掌握這麼多兵馬,這對我們也很危險啊!」

  這麼發展下去的話,他們王室將會成為勢力最弱的一方,這真的靠譜嗎?

  姬定卻是搖頭笑道:「不怕,我有護身符。」說著,他偏頭看向吳亨,「準備安排使臣出使秦國吧。」

  「出……出使秦國?」吳亨不禁一驚,這事先可是完全沒有預兆的,姬定就沒有為此做過任何準備,他自己都非常好奇,姬定到底怎麼退秦,急急問道:「不知世子有何良策退敵?」

  姬定突然停住腳步,抬頭望向面前的大鼎,又伸出手拍了拍那大鼎,用最霸氣的語氣說出了最慫的話,「我要將此鼎贈予秦君,以求秦君放我一馬。」

  吳亨聞言,不禁大驚失色。

  就這?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17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18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11章 這足以


  「你說什麼,你要將九鼎贈予秦人?」姬扁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姬定。

  姬定不答反問道:「父王不捨得那九鼎嗎?」

  「當……當然不是。」姬扁搖搖頭,但卻是一臉困惑,問道:「這難道就是你的退秦之策?」

  「是的。」姬定微微點頭。

  姬扁頓時百感交集,他萬萬沒有想到兒子的退秦之策,竟如此簡單和草率,其實這一點他與吳亨一樣,原本見姬定隱藏的那麼深,底牌至少也是四張A,拿出來便是要驚天動地,哪知他就拿出一對小二來,著實不敢相信,又再問道:「如此便可退秦?」

  「是的。」

  「為什麼?」

  姬扁真是難以理解,道:「倒不是父王捨不得那九鼎,而是那秦人一旦來到這裡,他們同樣可以獲得九鼎,那他們為何又要因此而放棄攻伐洛邑?」

  姬定突然瞧了眼姬扁,眼神中充滿著鄙視。

  姬扁倒也習慣了,只是稍顯尷尬地問道:「難道父王說錯了嗎?」

  姬定沉默少許,道:「也不能說是說錯了,而是父王從一開始就出現了誤判。」

  「誤判?」姬扁錯愕道。

  姬定突然伸出一個拳頭來。

  「你幹什麼?」姬扁定眼看去。

  姬定不語,只是慢慢將五指張開,只見他手中握有一隻黑螞蟻,黑螞蟻順著他的中指,飛快的爬到地板上。

  姬定緩緩開口道:「此時這隻螻蟻的焦慮、恐慌,真是像極了父王。」

  「……」

  姬扁鬱悶地瞧了眼兒子,問道:「那又如何?」

  「而這……」

  姬定揚起手掌來,「便是秦人。」

  言罷,他便是一巴掌拍下去。

  「啊!」

  姬扁也不知為何,嚇的一聲驚叫。

  砰的一聲。

  姬扁定眼一看。

  呃……拍歪了!

  螞蟻依舊是活蹦亂跳的。

  姬定這才直起身子來,鄙視了姬扁一眼,緩緩道:「在螞蟻看來,一掌下去,就猶如泰山崩於前,它必將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但是對於我而言,拍死一隻螞蟻,是不費吹灰之力,而是否拍死它,對於我也沒有絲毫影響。」

  姬扁滿臉困惑道:「你在說什麼?」

  姬定道:「這螞蟻便是父王,秦君便是手掌,父王一直以來都是從自身出發,來預判局勢的發展,但從未站在秦君的位置上去去思考,此乃外交之大忌。請求秦君放過洛邑,就如同不拍死這隻螞蟻一般簡單。

  是生命的威脅,是實力的差距,令父王覺得這天都要塌下來了,但對於秦君而言,這個決定其實是可以輕易的改變,只要在秦君落下手之前,給他遞去一杯美酒,或者告訴他木板上有一根小刺,他便會立刻收手。」

  姬扁聽罷,凝目思索起來。

  確實,一直以來他都是以自己的角度去思考,聽到秦人要來攻打,便是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都崩潰了,但是對於嬴駟而言,攻打洛邑,是輕而易舉,是個人都知道,洛邑根本擋不住秦人,就如同拍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但是螞蟻又能夠影響大局嗎?

  顯然是不能的。

  拍死螞蟻容易,但放過螞蟻其實更加容易。

  「所以……所以九鼎就是那杯美酒?」過得半晌,姬扁才開口問道。

  「不。」姬定嘴角一揚,笑道:「九鼎是那根刺。」

  ……

  「君上,剛剛收到消息,王城昨日派出使臣團出使咸陽。」蔡陳向姬朝稟報道。

  姬朝聞言,倏然起身,忙問道:「派得是何人?」

  蔡陳微微皺眉道:「是一個名叫季牙的官員。」

  「季牙?」

  姬朝微微一愣,道:「寡人未曾聽說此人,可是從他國請來得?」

  蔡陳搖搖頭,道:「此人乃是王宮中的庶府,目前的職務是專門與商人交涉有關黃紙的事宜。」

  「庶府?」

  姬朝一臉懵逼。

  這庶府可是超低級官員啊!

  派個庶府出使咸陽,你這是求生,還是求死啊!

  姬朝當即出得一身冷汗,顫聲道:「就……就只有他一個人嗎?」

  蔡陳道:「除此之外,還有三十名王城護衛,甚至連禮物都未帶,皆是快馬前往。」

  「噝!」

  姬朝吸得一口冷氣,喃喃自語道:「他們到底是想幹什麼?」

  此次出使,直接關乎洛邑的存亡,你竟然派個庶府前去,且連禮物都不帶,這不是拿性命開玩笑嗎?

  就事論事,從這陣容來看,不可能讓人安心的,如這種情況,那必須得找到張儀、蘇秦那樣的嘴炮之王,才能夠化解危機,你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員,帶著三十個護衛,這真的很扯啊!

  但凡是皆有利弊。

  這個陣容也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快,畢竟人數少,其中又沒有嬌生慣養的老頭,最主要是沒有輜重,九鼎也並沒有真送過去,得先秦人答應這個條件,才會把九鼎送過去,所以這簡直就是使節團中的法拉利。

  再加上韓國給予這個使節團極大幫助,一路上通關是非常順利,由此可見,韓國也並不想秦人攻打洛邑,因為洛邑是屬於韓國勢力範圍,但是由於魏國以借道來與秦國修復關係,如果韓國也不敢多說什麼。

  王城的使節團是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咸陽。

  那嬴駟聽說天子派出使節團來了,當然還是得見一見,他可不知道對面就是一個小庶府。

  喚作季牙的庶府來到大殿上,是二話不說,一個作揖,差點將自己的腦門磕在了地板上,什麼天子尊嚴,那就是個屁。

  他以最卑微的姿態,告訴嬴駟,吾王是聽信了讒言,之前才會號令諸侯,攻打秦國,如今吾王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對此也感到非常的抱歉,並願意奉上九鼎,乞求秦君放吾王一馬。

  大殿上的秦國大臣們一聽這話,心裡真是舒坦,皆是得意洋洋。

  知道怕了吧。

  天子也不過如此啊!

  既然如此,那還要天子作甚,象徵天子的九鼎都能送,何不將自己也送來。

  秦國剛剛大勝魏國,是一雪前恥,士氣高昂,大臣們也有些飄,紛紛揚言,不勞煩天子相送,咱們自己去拿。

  言下之意,就是免談。

  該打還是要打。

  嬴駟瞧著來使,是深感困惑,你沒有聽見寡人的大臣都不答應嗎?你怎麼也不打打嘴炮,這不科學呀,難道是被寡人的王霸之氣,給震懾住了,於是他還好心問道:「爾為何不語?」

  我能語什麼?那季牙唯唯若若道:「回……回君上的話,大王只是命外臣將此話轉告於君上,君上若是答應,便立刻派人將鼎送來。」

  就這?

  嬴駟一怔,倍感困惑。

  他以為此人必有一番遊說,哪裡知道這人只是一個傳話的,不禁是好生失望。

  如此便讓寡人放過你們,你們這也太瞧不起人了。

  嬴駟微微有些不爽,覺得自己被怠慢了,正欲開口時,突然間,他發現殿中有一人一直垂首不語,不禁稍稍皺眉,又沉吟少許,便向那小庶府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

  雖然沒有得到正面答覆,但季牙也不敢多問,他的任務就是傳話,其餘的他都不需要管,小命要緊,趕緊閃人。

  退朝之後,嬴駟便將那個垂首不語的大臣單獨叫到後宮。

  此人來到殿中,行禮道:「臣張儀見過君上。」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22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17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12章 心有靈犀


  此時,張儀雖才剛來秦國不久,只是作為客卿參與朝政,但是嬴駟是非常看重張儀,張儀方才垂首不語,令嬴駟有些疑惑,於是見到張儀,他便直接問道:「先生方才為何不語?」

  張儀反問道:「君上可想要那九鼎?」

  嬴駟愣了下,笑道:「天下英雄誰不想要?」

  張儀立刻道:「蒙君上恩寵,臣這些年存了一些錢,臣願將所有的錢拿出來,為君上鑄鼎。」

  嬴駟一陣無語。

  你那點錢就算了,留著找個婆娘它不香麼,關鍵此鼎非彼鼎,這馬屁技術也真是堪憂啊!

  張儀也不糾結這個話題,又問道:「君上可想要洛邑?」

  嬴駟不答。

  張儀也不管,自顧言道:「君上若是想要,臣願派兵從其它諸侯國那裡攻取一塊與洛邑相當的領土,獻於君上,以報君上知遇之恩。」

  嬴駟瞧了眼張儀,透著一絲鄙夷。

  洛邑才多大,我秦軍所向無敵,就是隨便派個人,也是輕輕鬆鬆的,你張儀在這吹什麼牛。

  張儀似乎沒有察覺到嬴駟的不爽,興致盎然地問道:「君上可想當天子?」

  嬴駟被問的很煩了,說得儘是一些沒營養的話,帶著怒氣道:「當然想,不知先生可否助寡人當天子?」

  張儀笑呵呵道:「這何須臣相助,君上都已決定出兵洛邑,以洛邑的實力,豈能擋住我秦軍,以臣之見,不出二月,君上便可取代周天子,屆時諸侯皆來朝拜,臣在此先恭喜君上。」

  嬴駟哪裡聽不出張儀在諷刺他,爭辯道:「寡人出兵洛邑,並非是要取代天子,是那天子先號令諸侯來對付寡人的,寡人這才反擊,難道這是寡人的錯嗎?」

  說到後面,他話語中還帶著一絲委屈。

  他只是揚言要出兵洛邑,可沒有說要滅天子。

  張儀馬上回答道:「君上自然沒錯,不過如今天子已然認錯,那不知君上又有何打算?」

  嬴駟本想說打都打了,這一句認錯就能解決?但他也聽出張儀話裡有話,怕又被套住,於是道:「寡人暫時還未想好,不知先生有何建議?」

  張儀侃侃而道:「君上若想要鼎,臣可鑄之,若想要地,臣亦可取之,除非君上是想要取代天子,可君上又說不想取代天子,那臣真不知攻伐洛邑到底又有何意義?還是說君上是想借此告誡諸侯,這便是得罪君上的下場。」

  嬴駟哼道:「寡人倒有此意。」

  張儀揚手指向東方道:「那不知君上認為以秦國一國之力可敵天下諸侯之力?」

  嬴駟不語。

  這點逼數,他還是有的。

  張儀道:「君上此舉,必然會震懾到各諸侯國,但這也必然會引來一個後果,那便是天下諸侯共伐之,難道君上是想引蛇出洞,然後將其一網打盡嗎?」

  有完沒完!

  張儀每一句話都在刺激嬴駟。

  嬴駟是惱羞成怒,手往桌上一掃。

  聽得一陣辟哩啪啦的聲音,什麼酒壺、酒杯碎了一地。

  寡人現在很生氣,你自己看著辦吧。

  張儀也不做聲了。

  君臣二人僵持半晌,嬴駟倒是冷靜了下來,心平氣和地問道:「那依先生之意,寡人該當如何?」

  張儀耐心地解釋道:「君上,此次天子伐秦,敗於齊、燕不作為,倘若當時齊、燕出兵,楚、趙必然全力以赴,那麼後果不堪設想!倘若君上伐周,亦或接受此鼎,齊、楚、燕、趙必不會袖手旁觀,因為天下諸侯皆不會認同君上可以取代天子,這可能會為秦國帶來滅頂之災啊!」

  雖然同是伐周,但是發生在送鼎前和送鼎後,其實是兩件事,若無此鼎,嬴駟伐周,諸侯其實是支持的,你天子沒事找事,今日是伐秦,那明日可能來伐我齊國,當然得教訓一下你。

  但如今性質就變了,天子直接就跪下了,連象徵天子的九鼎都送出來,事情就變成取代天子與否,這是其他諸侯不能容忍的,再說,天子都已經慫成這樣,足以證明他得到教訓了,諸侯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如果還要伐周,他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嬴駟也理清了這個道理。

  張儀見火候也差不多了,於是道:「可見這天子雖弱,但亦不可取代,既然不可取代,那麼君上就應該拒絕此鼎,並且遣使去王城,以示尊奉天子,如此可令其他諸侯難以再利用天子來對付我們,亦可以打消諸侯的疑慮。」

  話說至此,他稍稍頓了下,然後言道:「同時亦可以此為由,加強對魏國用兵。」

  嬴駟不由得皺了下眉頭,道:「可大良造前不久還勸寡人與魏國重修舊好,好集中兵馬對方西邊的犬戎,待除之後患,再繼續東進,寡人也應允了。」

  大良造就是公孫衍,前不久才升的,就是因為他率領秦軍大敗魏軍。

  張儀呵呵笑道:「大良造勸君棄東往西,先除後患,可是西邊犬戎習以遊牧,若是不能徹底消滅他們,是難以佔領寸土,可若想徹底消滅他們,只怕需要窮盡全國之力,耗費數十載之久,難道君上願意將這大好時光浪費在西邊那蠻荒之地嗎?而魏所處之地,乃是我秦軍東進之大門所在,君上不擇大門,卻走後門,這是何道理。

  另外,君上莫要忘記,魏今日有此一敗,就在於當年魏王沒有繼續對秦用兵,而是選擇與齊、趙、楚為敵,若是當初魏與他國修好,然後全力對付我國,只怕君上未有今日啊!

  魏根基雄厚,若不趁機繼續削弱魏國的實力,待魏恢復過來,可能君上又要再背負一次當年所受之辱啊!」

  嬴駟聽罷,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

  當年魏軍大敗秦軍後,是盡其所能來羞辱秦國,也正是這份恥辱,激勵了秦人變法,這才有今時秦國之強盛。

  而關於這其中發生的一切,嬴駟當然也是深有體會。

  那麼張儀的意思就是,如今乾坤逆轉,你是處於上風,你卻要幹與當初魏王一樣的事,你這不是傻嗎?

  張儀瞄了眼嬴駟,突然嘆了口氣:「唉……其實倒也不怪大良造出此策,這故國之情,亦是人之常情,大良造身為魏人,能夠為秦做到如此,已是非常不易,張儀是打心裡欽佩啊!」

  嬴駟瞧了眼張儀,是若有所思啊。

  張儀也適可而止。

  ……

  與張儀談過之後,嬴駟沒有猶豫片刻,便立刻命人將那小庶府季牙給追回來,不但拒絕接受九鼎,還表示是自己是受奸人挑撥,冒犯了天子,且還贈予厚禮,同時還表示將來要入王城朝拜天子。

  給予天子極大的尊敬。

  張儀已經給他分析的非常清楚,單以物而言,鼎,我可鑄,地,我可取,若你是劍指天子,那你就是純粹作死,哪個諸侯會服你?他們必然群起攻之。

  這是百害而無一利啊!

  但為何之前張儀就不說,很簡單,就是因為之前周天子還沒有表示,若天子不表示的話,就是嬴駟答應,秦國的大臣們也不會答應,你說打就打,你說不打就不打,我秦人就不要面子麼,我們秦人現在可不是你周天子的馬伕。

  而如今周天子已然認錯,那這個臺階當然可以下,你可以去羞辱天子,可以不聽他的,但沒有必要把天子給滅了,如今天下誰都沒有資格取代天子,要真將天子給弄沒了,你只會惹了一堆禍來。

  不過對於張儀而言,說服嬴駟放棄進攻洛邑,那真是微不足道,這其實也並不難,他考慮最多的其實是如何借此事去捅公孫衍一刀,就職場而言,他要上位,必然要將公孫衍給壓下去,就政見而言,他與公孫衍也相互不對付。

  雖然嬴駟並未明言到底是往西還是往東。

  但是,既然已經放棄攻洛,那從側面就說明周天子無鍋,這鍋必然是要魏國來背啊!

  這與公孫衍的主張是背道而馳的。

  雖然還沒有明確這一點,但這個苗頭已經出來了。

  然而,張儀不知道的是,遠在成周有一個人跟他的想法是一模一樣,都是企圖借外力,來消除內在的威脅。

  二人可謂是心有靈犀啊!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28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16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13章 大孝子


  出使秦國的小庶府季牙,在得到嬴駟的許諾之後,可真是欣喜若狂,這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他在來之前,內心是忐忑不安,心驚膽顫,一路上就沒有睡著過,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拒絕這個任務,因為這實在太危險了,畢竟是周王號令諸侯伐秦。好在姬定也並沒有交代他太多,只是讓他去傳個話,他這才鼓起勇氣來到這咸陽,傳個話不至於被殺吧。如果是讓他來打嘴炮,那他死都不會來的。

  更別說什麼立功的想法。

  可不曾想,這不但沒有丟掉小命,反而還得到不少禮物,在他看來,這份功勞簡直就是從天而降啊!

  這真是一個巨大的驚喜啊!

  真不是吹,以後出門就業,就憑這份資歷,那可不要太輕鬆啊!

  反正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

  於是,他命人直接快馬回成周,向姬定報喜。

  然而,當坤才興奮地將消息告知姬定時,姬定卻是非常冷靜,臉上是毫無喜色,只是淡淡地說道:「你立刻讓人準備二十車黃紙,回贈咸陽。」

  「是。」

  坤才點點頭。

  「還有!」

  姬定又道:「待這消息傳出去之後,肯定會有人對父王歌功頌德,你必須要讓他們不要忘記,父王只不過是將功補過而已,沒有什麼值得歌頌的。」

  「啊?」

  坤才只覺自己聽錯了一般。

  姬定道:「照做便是。」

  「是,小人遵命。」

  坤才連連點頭,他雖然不明白姬定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對於姬定的孝順,他還是頗有瞭解,絕對是大孝子。

  可對於姬扁而言,這個消息可真是一顆救命丸,如果再晚些的話,是輕則神經衰弱,重則抑鬱症。

  這些天來,他比季牙還慘,也是天天失眠,這人都憔悴不少。

  雖然姬定向他解釋其中原理,但是他兀自是不放心,他覺得這就很離譜,如果送個鼎就解決問題,那我上我也行。

  這一點也不複雜,一點也不高明。

  這期間,心都是一直揪著的。

  故此當姬扁得知這消息時,當場就喜極而泣。

  其實他心裡就擔心秦人,之前什麼還債,議會制,他其實都不太上心,因為在他看來,還與不還,其實不重要,不還你們又怎能,天子當老賴,那可都是傳統技藝。

  而秦人是否到來,這就直接關乎周王朝的命運,還不僅僅是他的小命,到底誰也不想當這亡國之君。

  如今,他內心又重新燃起了鬥志,他都已經在暢想,百姓們對他歌功頌德,高呼天子聖明,畢竟姬定當時是說他有辦法退秦,而如今他已經完成『自己的承諾』,是該享受歡呼的時候。

  很快,關於嬴駟決定不攻打洛邑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洛邑。

  這洛邑上下皆是長長鬆得一口氣。

  但是並沒有姬扁想像中的普天同慶,亦或者大家出門來載歌載舞,慶幸逃過這一劫,當然,更加沒有人去歌頌天子。

  而且情況恰恰相反,民間出現許多議論,這不過是天子將功補過而已。

  原本大家都是相安無事,你天子非得出門浪,差點導致整個洛邑都遭受滅頂之災,如今雖然你阻止秦人,但是秦人也就是你招來的,若要較真,你罪還大於功,畢竟讓我們擔驚受怕這麼多日。

  這令姬扁非常鬱悶,趕緊將姬定找來傾訴心中的委屈。

  「真是豈有此理,吾兒妙計退秦,可那些人不但不感激吾兒,而且還處處責怪王室,真是一群薄情寡義之人啊!」

  「父王,您可能有些誤會。」姬定淡淡掃了一眼父親。

  姬扁一愣,道:「什麼誤會?」

  姬定訕訕道:「其實是孩兒命人去警告大家,不要忘記父王您這不過是將功補過。」

  姬扁不由得大驚失色:「你說什麼?是你讓人這麼做的。」

  「嗯。」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哦……父王明白了,你這是怕大家都誇父王,以至於對你奪權不利,哼,你這也太小心眼了,你可以將功勞據為己有,父王也不會有意見的,你又何必如此呢?」

  姬扁激動地是手舞足蹈,口沫橫飛,對著姬定就是一頓狂噴。

  姬定默不作聲。

  姬扁發洩完之後,又問道:「你為何不說話?」

  姬定瞧向姬扁,緩緩開口道:「在整個為父還債的事件中,其實還錢是屬於第二難的任務,而最簡單的任務就是退秦。」

  「……」

  姬扁只覺自己聽岔了,側耳問道:「你說什麼?最簡單的就是退秦?」

  「父王認為送個九鼎能有多難?」

  「……」

  姬扁無言以對。

  要這麼說來的話,此次外交,還真是最為輕鬆的,連個重臣都不派,就派了個小官前去,也沒有過多的囑咐,關鍵那鼎也沒有送出去,這比還債肯定是要簡單啊。

  姬定又道:「而最難的事,就是如何消滅東西二周,統一洛邑,其實前面兩件事,也都是為這件事在做準備,否則的話,也不需要弄得這麼複雜。」

  姬扁越聽越納悶,「就算如此,你也不應該讓他們來責怪父王,這難道是對我們王室好嗎?」

  姬定搖頭苦笑道:「父王,你怎還不明白。如果父王您都是對的,那麼議會制還有必要出現嗎?議會制可是基於父王的痛定思痛上,而非是父王的英明神武。」

  姬扁這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沒有想到這一點,就是他和姬定的重心是放在不同的地方,姬定想著的是統一洛邑,而他想著的是不當這亡國之君。

  饒是想明白了,這姬扁心裡還是有些不爽,這兒子也諷刺他,臣民也指責他,天子毫無顏面,酸溜溜道:「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讓父王為你擋刀劍吧。」

  姬定委屈道:「當然不是,父王怎麼會這麼認為,這本就是父王的責任,可不是為孩兒擋刀劍,而且,孩兒說得擋刀劍,那就是擋真的刀劍,乃是字面上的意思,跟指責父王是毫無關係。」

  姬扁聽著覺得有些怪,哼道:「怎麼?你還真想讓人來刺殺父王嗎?」

  姬定雙目一睜,驚喜地看著他,眼神中還帶有著些許讚賞。

  可這些許讚賞卻讓姬扁只覺毛骨悚然,顫聲道:「你……你又想幹什麼?」

  姬定笑呵呵道:「孝敬父王。」

  ……

  張儀的目的是要借此次外交擊敗政敵公孫衍,而姬定的目的是要借此次外交消滅東西二周。

  對於他們而言,這場遊戲不過剛開始。

  但也就他們兩個這麼想的,大多數人都認為已經結束了,其中就包括西周國君姬朝。

  「呵呵!」

  姬朝是開心地笑道:「看來大家都還是很明智的,並未將功勞歸於天子,這事實也是如此啊!」

  原本這退秦一事,令他是非常糾結,他沒有辦法退秦,且只有天子說有辦法,不管他信與不信,他都只能看天子有沒有辦法,但他之前也有一些些擔心,如果天子成功退秦,會不會借此威望大漲,重新奪回成周的主導權,只不過權衡利弊,他還是覺得這性命更為重要,故此如今見到幾乎就沒有人歌頌天子,那自然是非常開心啊!

  但是坐在下面的蔡陳卻是滿懷憂慮道:「君上,臣以為這反而對我們不妙啊!」

  姬朝詫異道:「此話怎講?」

  蔡陳皺眉道:「難道君上忘記那議會制了嗎?」

  聽到議會制,姬朝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蔡陳又繼續道:「如今大家都在討論此乃天子之過,那麼如何防止此類情況再度發生,就是議會制,據臣所知,如今可是越來越多人支持議會制。」

  姬朝猛然醒悟過來,立刻麼問道:「這該如何是好啊?」

  蔡陳思忖少許,道:「由於之前我們並未有效阻止大家談論議會制,以至於不少人已經深受迷惑,如今再想利用輿論來扭轉這個局面,倒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卻非常困難的,只怕遲則生變。臣建議還是直接出兵控制王城,如此一來,便可平息此次風波。」

  「出兵?」

  姬朝微微皺眉,倒不是說他念及親情,但是這得師出有名,貿然出兵王城,這種事可大可小!

  到底對方是諸侯們的天子,是不是得先跟諸侯們打聲招呼。

  蔡陳忙解釋道:「臣並非建議君上出兵攻打王城,恰恰相反,是出兵保護天子,雖然秦人已退,但此戰過後,王城損失慘重,成周防衛也十分薄弱,君上身為天子之臣,且又是西周之主,自然應該出兵加強成周的防衛。」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下,又道:「另外,臣聽聞成周之所以得到許多大富商的支持,皆因那黃紙,如果我們能夠控制王城,得到造黃紙之術的話,那些富商必然也會支持我們。」

  擒賊先擒王,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且不說他們之前由於畏懼秦人,一直悶不吭聲,任由姬定在那裡忽悠,導致關於議會制的議論,已經是壓不上去,關鍵他們對於成周的優勢,就是兵力更強,肯定是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在於姬朝商議之後,蔡陳便火速出得宮去,前往武羅家,原來這西周的兵馬一直都歸武羅氏掌管,但其實姬朝也不想,只因武羅氏是有著韓國背景,若沒有韓國的支持,西周公國也存活不了,這就是小國的悲哀。

  正好兩個士大夫見到蔡陳飛奔出宮。

  其中一人不禁道:「咦?那不是蔡大夫嗎?他這是急著去哪?」

  「看來是有大動作啊!」

  「那你想好了沒有?」

  「原本還沒有想好,但是如今的話……這天子到底是天子啊,洛邑能夠存活至今,全憑有天子在,否則的話,早就被諸侯國給瓜分殆盡。」

  「是呀!以前還以為天子衰微,已變得是可有可無,不曾想,在如此情況下,秦君都堅持尊奉天子,可見我們皆是活在天子的庇佑之中啊。」

  「道理正是如此。」

  ……

  武羅府。

  「蔡大夫請放心,兵馬早已調派好,只待君上一聲令下,我們便可立刻包圍王城。」武羅氏的家主武羅柱向蔡陳保證道。

  因為之前大家都在招兵買馬,西周方面早就將兵馬集中起來。

  蔡陳拱手道:「有將軍這句話,那我便放心了。那行,我就先回宮向君上覆命。」

  「蔡大夫慢走。」

  這蔡陳前腳剛走,一人便急匆匆來到府上,將一封密函遞給武羅柱,「主公,這是陽翟(韓國都城)剛剛送來的密函。」

  武羅柱接過來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他身邊一名謀士問道:「主公為何這般神情?」

  武羅柱將密函遞給他。

  那謀士看罷,只是稍稍皺了下眉頭,然後道:「這倒也不奇怪。」

  武羅柱忙問道:「此話怎講?」

  那謀士道:「如今秦君已言明尊奉天子,而韓君又才剛剛即位,自然不願意在此時出兵洛邑,避免與秦國發生矛盾。然而,洛邑表面上是風平浪靜,但底下卻是暗流洶湧,各大家族都備有兵馬,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站在哪邊的,一旦發生內亂,在韓國不出兵的情況下,這勝敗猶未可知,但如果主公倒戈相向,那將不會出現任何意外,同時將來主公在議會裡面是能夠佔據一席之地,且地位舉足輕重,這並不會令局勢失控,韓君只是選擇一種最為穩妥的方式。」

  然而,姬定對於他們的效率,真是深感不滿,這袖子都擼起來了,光看著可不行,得幹起來啊!

  王城。

  夜已深,王宮的燈火也相繼熄滅,漸漸地,就只聽得那蛐蛙放聲高唱,好似一首催眠曲,催促著人們入睡。

  「刺客!」

  「有刺客!」

  一聲尖厲地大喊聲,打破了王宮的寂靜。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34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15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14章 父愛如山


  翌日。

  天邊才剛剛泛起魚肚白,但是成周的國人們已經紛紛來到街上,三三兩兩圍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議論昨夜王宮裡面發生的事。

  「你們也都聽說了。」

  「大王剛剛計退秦人,怎麼轉眼就被刺殺,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真的,我兄長就在宮中任職,昨夜本都已經回家休息,可誰知半夜又被叫去宮中。」

  「不知大王可安好?」

  「聽說好像並無大礙,只是受了一點小傷。」

  ……

  「這到底是誰幹的呀?」

  「有人懷疑是西周那邊幹的?」

  「此話怎講?」

  「聽說這都是因為大王提出議會制,惹怒了西周國君。」

  ……

  宮門前。

  「有沒有見到大王?」蔡叔度見到畢高子,急忙上前問道。

  畢高子搖搖頭。

  「世子呢?」

  蔡叔度又問道。

  畢高子兀自搖搖頭,又道:「看來傳言非虛,昨夜宮裡必然發生了一些事,你看那城門前的護衛都多了不少。」

  蔡叔度緊鎖眉頭道:「你以為這是誰幹的?」

  畢高子低聲道:「我方才聽說昨夜宮裡抓了不少人,都是外面派來監視大王的,你說誰有能力在王宮安排那麼多細作。」

  蔡叔度嘆了口氣:「這一切尚未有定論,他們犯不著如此急切吧。」

  正當這時,一人來到畢高子身旁,在畢高子耳邊輕聲說得幾句。

  「我知道了。」畢高子點點頭,又向蔡叔度道:「也許這只是一個藉口。」

  蔡叔度一愣,道:「此話何意?」

  畢高子道:「我的人剛剛收到消息,西周方面準備派兵來加強對王城的保護。」

  蔡叔度那和藹可親的胖臉露出一絲憤怒。

  ……

  砰!

  成之望將一個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環視在坐的富商們,「看來此戰是避無可避了。」

  「是呀!天子尚且都能夠反省自己,讓權於我們,以求團結洛邑,而他們卻只顧一己私利,真是豈有此理。」

  「我看還不止如此,你們想想看,倘若天子有任何閃失,他們又借此出兵控制王城,那黃紙自然也會落在他們手裡,到時我們可真是白忙活一場啊!」

  「既然如此,那我以為也沒有什麼可說得了。」

  ……

  攘外必先安內,若是反過來說,就是亂內也必先安外。

  這外部才剛剛穩定下來,就傳出天子被刺殺的消息,這可真是大戲連台,精彩紛呈,自周朝沒落以來,洛邑已經許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圍觀群眾亦是看得高潮迭起。

  這洛邑雖小,一時間竟也是暗流洶湧,原因就在於參與人數眾多,不像其它諸侯國,要鬧也就是幾個大貴族之間,就如那三家分晉。

  而在如今的洛邑,基本上有產者都參與其中。

  然而,這人多嘴雜就難以控制。

  任何一個成熟的政客,其實都不願意見到這種情況發生,甚至可以說這是政客最忌諱的一點,因為一旦失去控制,那政客就將失去意義。

  「定兒,你是否太過著急了?」

  但見姬扁躺在塌上,面色紅潤,一點也不像似一個傷者,不過他眼中卻充滿憂慮地看著坐在一旁的姬定。

  姬定輕輕一嘆:「孩兒也沒有辦法。」

  「什麼沒有辦法,待一切都安定之後,再做打算,豈不更好,你為何要急於動手。」

  姬扁急得是直接坐起身來。

  他覺得真不需要這麼著急,可以再準備一下,如今王城啥也沒有,就連債務都給還清了,這時候挑起動亂,並非是明智之舉。

  關鍵大家還都是一家人,甚至都可以坐下來談談。

  關於他被刺殺的消息傳出去,無疑會激化各方矛盾,加速事情的進展。

  姬定給予姬扁一個鄙視的眼神,「父王,在這整件事中,您就只需要扮作一個傷者,只是扮演,難道這您都幹不好嗎?」

  「啊?」

  姬扁尷尬眨了眨眼,趕緊躺了下去,瑟瑟發抖地瞟了眼姬定。

  姬定無奈一嘆,又道:「孩兒記得父王曾說過,東西二周後面有著韓、趙支持。」

  姬扁皺了下眉頭,差點又坐起身來,好在被姬定的眼神嚇退,但他兀自忍不住激動道:「是呀!這個問題還未解決,你怎能輕易出手,一旦洛邑亂了,這……這不是給了那些諸侯出兵洛邑的機會嗎?」

  姬定道:「正是因為如此,孩兒才要急於動手,這是唯一的機會,一旦錯過,我們就難以再統一洛邑。」

  姬扁聽得雲裡霧裡,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定道:「父王難道忘記,秦君剛剛才表示尊奉天子嗎?」

  姬扁雙目一睜,似想到什麼。

  姬定道:「這秦君剛剛表態尊奉天子,且贈予厚禮與王城修復關係,那麼韓國敢在這時候入侵洛邑嗎?秦國尚且都不敢入侵洛邑,那麼其他諸侯國自然也得掂量掂量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只要他們都不出兵干預,我們才機會統一洛邑。」

  其實他玩得就是狐假虎威,秦國這麼強大,且有足夠的理由出兵洛邑,但秦君並沒有這麼做,其他諸侯國能不明白這其中道理,如今這事與他們屁關係都沒有,倘若他們出兵洛邑,那後果真是不可預計。

  誰都不敢冒這風險。

  但是得快。

  因為這個窗口期是非常短的,一旦這個熱度過去,那可就不一定了,畢竟如今秦國的威懾力是很有限的,跟政哥時期沒法比。

  故此看著他們不動手,姬定心裡著急,索性就幫他們點把火。

  幹起來吧。

  姬扁聽罷,也漸漸冷靜下來,沉吟半晌,他才道:「但是諸侯國可都不想見到一個統一的洛邑。」

  「那只是以前。」姬定道。

  「嗯?」

  姬扁疑惑地看著姬定。

  姬定道:「難道父王認為韓、趙等諸侯國是控制著東西二國國君嗎?其實恰恰相反,據孩兒所知,他們主要控制的是洛邑有勢力的世家大族,武羅氏背後便是韓國,而畢高子背後是趙國。然而,議會制並不會削弱世家大族在洛邑的地位,他們同樣可以通過議會來控制住洛邑的局勢。」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下,道:「孩兒當初留下那一半財物,其實就是為了拿去賄賂韓國和趙國的大臣,讓他們去告訴他們的國君,根本不需要冒險派兵入侵洛邑,亦可通過議會制控制住洛邑。」

  姬扁納悶道:「既然如此的話,那你豈不是白忙活一場,那姬朝、姬昭到底還是咱們親人,你這是便宜外人啊!」

  姬定笑道:「孩兒的目的是統一洛邑,但只要有二周在,孩兒就無法統一洛邑,議會制將會使得洛邑統一,至於說便宜外人嗎?凡事總是有捨有得,而且這是孩兒想出來的制度,自然有辦法駕馭他們。」

  姬扁突然瞧向姬定,眼神中充滿著疑惑,雖然姬定解釋的非常清楚,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加覺得困惑。

  利用黃紙來籠絡住那些大富商,利用他的錯誤提出議會制,蠱惑人心,離間世家大族與姬朝、姬昭的關係,又利用秦人伐周嚇唬姬朝、姬昭,讓他們舉棋不定,以至於錯失良機,然後又利用秦人來威懾韓、趙等諸侯國,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從而一舉統一洛邑。

  這一環扣一環,不但不說,真是算計得可真是非常精確。

  而且目標是非常明確,就是統一洛邑,不管是還債,還是秦人,其實都是為這事服務,只不過姬定巧妙的利用了其中利害關係,出現一物降一物的現象。

  可是誰能相信,這一切都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設計的。

  「這……這一切都是定兒你事先就設計好的?」姬扁不敢置信地問道。

  姬定一瞧姬扁,便知道他為何這麼問,笑道:「父王可知道,你在創造孩兒的時候,失去了一些東西。」

  姬扁睜大眼睛看著姬定,彷彿覺得自己聽錯了,這……這真是太突然了,一臉古怪道:「你說這個作甚?」

  姬定道:「孩兒認為父王當時是將自己所有的智慧凝結於精,贈予母親體內,最終被孩兒全部繼承下來,更令人感動的是,父王將自己所有的愚昧全都留在體內,否則的話,這一切都無法解釋。真是父愛如山啊。」

  姬扁眨了眨眼,思索半晌道:「余就說嘛,為何生出你之後,余就變得越發糊塗了。」

  「父王,您錯了。」

  「哪錯了?」

  「不是應該從父王你失去智慧算起麼,那時孩兒可還未出生啊。」

  「對對對!當時你還未出生。不對,你怎懂得這麼多?」

  「呃……」

  「有孩子了嗎?」

  「……」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39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14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15章 放一萬個心


  由於那西周國的都城就在王城的邊上,相距並不是很遠,很快,關於天子被刺殺一事便傳到了西周都城。

  「君上可有聽說天子被刺殺一事?」

  蔡陳是火急火燎地入得屋內,都顧不得行禮,便向姬朝問道。

  姬朝點點頭道:「寡人也是剛剛聽說的。」

  蔡陳狐疑地瞧了眼姬朝,問道:「君上是剛剛聽說的?」

  姬朝愣了下,只覺他這話裡有話,皺眉道:「怎麼?你莫不是也以為這是寡人幹的?」

  「臣不敢!」

  話雖如此,蔡陳顯然有些不太相信。

  如今外面都傳言是姬朝幹的。

  姬朝嘆了口氣,委屈道:「不錯,寡人確實安排了一些人在王城那邊,但寡人都已經決定出兵,為何還要去刺殺天子,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蔡陳見姬朝不像似是在說謊,皺眉道:「那這到底是誰幹的?」

  姬朝道:「這會不會是姬昭所為?」

  蔡陳一怔,若有所思道:「倒是有這個可能。」

  姬朝道:「其實寡人也正打算請大夫過來商量商量,如今外面有傳言是寡人所為,此時若再派兵前往王城,這會不會讓人誤會?」

  蔡陳突然皺了下眉頭,立刻問道:「君上,這會不會是王城自己所為?」

  姬朝忙問道:「此話怎講?」

  蔡陳道:「因為如此一來的話,君上必然會畏首畏尾,如果君上此時出兵完成,豈不是坐實外面那些謠言。」

  姬朝緊鎖眉頭道:「還真有這個可能,若真是如此,那……那寡人該如何應對呀?」

  蔡陳思索半晌,道:「君上,事已至此,不管君上怎麼做,那都會讓人誤會的,這已經無法解釋清楚,咱們何不就以此為由,出兵王城,保護大王的安危。」

  姬朝卻是有些猶豫不決,道:「還是先與姬昭那邊商量一下吧。」

  蔡陳瞧了眼姬朝,思忖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他認為這局勢已經失控,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必須要先下手為強。但是話又說回來,東周那邊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那邊也有可能會認為這是姬朝所為,刺殺天子之事,可大可小,若不跟東周商量好,東周萬一站在王城那邊,那可就尷尬了。

  ……

  夜已深。

  按說在如此動盪之際,身為王城大將軍的吳亨,應該非常忙碌才是,得加緊佈置防衛,但事實並非如此,此時吳亨正與坤才站在王宮內最高的高樓上,一副閒得蛋疼的模樣。

  一陣夜風拂過,在那火光搖晃間,隱隱可見一道瘦小的身影來回踱步著。

  這道身影自然就是姬定。

  坤才與吳亨相視一眼,眼中儘是困惑。

  他們都看出姬定有些不安,但這令他們非常費解,對付秦人時,姬定真是無比淡定,從未有過片刻不安,可如今卻有些不安,這反射弧忒也長了吧。

  又過得一會兒,坤才小聲問道:「世子,這秦人都被您退了,那東西二周自然不在話下,沒什麼可擔心的。」

  「你懂什麼?」

  姬定瞪他一眼,「姬朝、姬朝、成之望之流能與秦君相提並論嗎?這就好像你永遠不會擔心一個成年人會尿在褲子上,但是你永遠都會擔心一個小孩會尿在褲子上。」

  坤才被訓得一怔,只覺世子說得無比有道理。

  事實也是如此。

  在外交方面,大國的外交方針總體是穩定的,是可預測的,反而那些小國是難以預測的,如果將川普放在一個小國當總統,哪怕他再反覆無常,大家也不會感到任何意外,偏偏他在一個超級大國當總統,大家才會覺得這非常離譜。

  其實比他離譜的總統多了去。

  在日常的外交事宜中,跟小國打交道要更難,當然,這大小國指得是綜合國力,而非是單純版圖大小。

  故此事情到了這一刻,才是最不可控的。

  姬定手中又沒有權力,又沒有兵馬,他只能去引導,去慫恿,但鬼知道成之望他老婆是不是今天生孩子。

  「亮了!亮了!世子,你快看吶,亮起來了。」坤才突然手指東方,一邊蹦躂,一邊叫嚷著。

  姬定偏頭看去,只見漆黑的夜裡,突然亮起許多火光來,眨眼間,又多出好幾處來,一時間遠處是燈火通明,他不由得鬆得一口氣,道:「回去睡覺吧。」

  言罷,他便慢慢從臺階上下去。

  坤才又在夜風中凌亂了,這……這都還沒有打起來了呀,就回去睡覺了,說好的不安呢。

  吳亨笑道:「咱們盯著就行了。」

  他心裡也知道,只要打起來,那就勝負已定,因為成之望他們本身就是西周的主要力量,這不是對外戰爭,力量是在此消彼長。

  回到屋裡,姬定是聽著外面那震天的殺聲,緩緩入眠。

  這真是一首美妙的催眠曲。

  但對於別人而言,可不是這樣的。

  「君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他們……他們已經打過來了。」

  蔡陳不顧君臣之禮,直接就衝到姬朝的臥房裡面。

  姬朝從夢中被驚醒過來,是一臉懵逼,道:「誰……誰打來了?」

  蔡陳是垂首頓足道:「他……他們全都反了。」

  「什麼?」

  姬朝大驚失色,「全都反了?」

  「是啊!」

  蔡陳道:「就……就連武羅氏都反了。」

  姬朝一聽,差點沒有昏厥過去。

  武羅氏就是掌控西周兵馬的大臣,他要都反了,姬朝可就沒得玩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姬朝抓著蔡陳的胳膊,神情激動地哭訴道。

  「君上,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對方馬上就要打過來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蔡陳一步搶上前去,拉著哭哭啼啼的姬朝就往外面跑。

  「寡人不走!寡人不走!」姬朝兀自是不敢相信,心有不甘啊!

  這輸得可真是太離譜了。

  因為之前鬧得最凶的,只是成之望他們,而那些世家大族,多半都沒有表態,之後姬朝還幾度派人去遊說他們,告訴他們這都是姬扁的陰謀,而他們也都表示將會支持姬朝的。

  結果這一下,全都反了。

  原來那些世家大族壓根就不相信這是姬扁的陰謀,原因很簡單,根據這形式發展下去,打完之後,王城裡面依舊是沒兵沒馬,這仗跟天子沒有半毛錢關係,那就不可能再由王城說了算,若這是陰謀,那王城圖得是什麼?

  所以他們更願意相信,這確實是天子的悔悟。

  而之前姬扁號令諸侯伐秦一事,是嚇得他們夠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們一定會阻止的,如今秦人雖已退,但他們也決不能再讓歷史重演,故此這議會制其實是非常符合他們的心願。

  然而,天子退秦一事,更加令他們下定決心,他們明白天子才是洛邑的定海神針,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然而,姬扁可不是這麼想的,這眼看洛邑大亂,他內心也是慌得一逼,他如今的實力可遠不如姬朝、姬昭,要是那些人腦子一歪,跑到王城來,那他也就完了。

  其實之前還就是東西二公國在保護著他,如今將他們都給做了,那他是砧板上的肉啊!

  這越想越不對勁,根本就睡不著,那他自然也不會讓姬定這個罪魁禍首睡著,硬是三番五次派人將姬定從睡夢中叫過來,畢竟他現在又出不去。

  「父王,這三更半夜的,您摟著小妾睡覺它不香麼,叫我幹麼,是要言傳身教嗎?那可真是好人一生平安。」

  姬定揉著睡眼,就是一頓抱怨。

  「什麼好人一生平安,如今這世道,好人才死得快!」姬扁看到兒子這模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嚷嚷道:「此時外面都已經打得是熱火朝天,你竟還睡得著?」

  姬定直翻白眼道:「這又不會打到王城來,您怕什麼呀!」

  「你憑什麼這麼說?」姬扁瞪了兒子一眼,又道:「定兒,父王再三思慮,還是覺得你這麼幹風險也太大了,咱們手中如今可是什麼都沒有,萬一他們……」

  「沒有萬一。」

  姬定鬱悶地快要抓狂了,「要是咱們有兵馬的話,咱們就犯不著這麼做。」

  說到這裡,他見姬扁是一臉委屈,這心一軟,又耐著性子道:「父王,您想想看,是誰阻止了秦人,那可是父王您啊!他們今日若敢來王城,那明日秦人就敢來洛邑,而且他們可都是一群烏合之眾,誰都沒有資格入駐這王城,若是將父王您給趕下臺,坐在上面肯定也不是他們。

  再說一句不中聽的話,父王您現在可真是人畜無害,人見人欺,要啥沒啥,對他們是毫無威脅,跑來對付您,那除了浪費錢財之外,是毫無意義,總之,您就放一萬個心吧。」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44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12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16章 父王,您把握不住


  放一萬個心?

  開什麼玩笑,這一顆心都放不下來啊!

  雖然姬定說得是有他的道理,但姬扁可兀自忐忑不安。

  三家分晉,可還歷歷在目。

  誰又敢保證不會三家分周。

  雖然洛邑也沒有多大,但是蚊子再小,可也是肉啊!

  關鍵他是什麼都沒有。

  但姬定可不願意再跟他耗著,你愛信不信,哥要要說得可就這麼多了,他說完就回去繼續睡覺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時,姬定才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來,他伸張了個懶腰,「啊---真是可惡,打亂了我的生物鐘。」

  「世子,您醒了。」

  坤才突然從旁閃出。

  姬定嚇得一怔,訓斥道:「以後別這麼冒冒失失的,這心再大,也會被你嚇著的。」

  坤才忙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姬定又問道:「現在外面打得怎麼樣?」

  坤才忙道:「小人聽說那西周國君昨夜就已經跑了。」

  「這麼快?」

  姬定詫異道,心裡又想,難道我睡了一日?

  坤才訕訕道:「世子,咱成周就這麼一點點大,走兩步就到他們家了,再加上那邊武羅家突然叛變,站在了咱們這邊,這幾乎就沒有這麼打,不該就沒有抓到那西周國公。」

  「無所謂啦。」姬定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一些,又問道:「東周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坤才道:「暫時還未收到消息,但是小人以為,這邊都亂了,那邊不可能不亂,可就怕那韓國又從中作梗。」

  「沒什麼可怕的。」姬定搖搖頭,又道:「這幾天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沒事就別來打擾我了。」

  坤才愣了愣,訕訕道:「世子,如今外面那麼亂,肯定會有事的。」

  姬定翻著白眼道:「只要王城不亂,就別來打擾我,聽明白了嗎?」

  「小人遵命。」

  砰!

  門又關上了。

  坤才已經漸漸習慣了姬定的行事作風,晃悠悠地離開了。

  回到屋內的姬定臉上卻是毫無喜悅之色,他從櫃中取出一塊白布來,掛在牆上,但見白布上畫著一幅非常潦草的地圖,也可以說是當今的勢力分佈圖。

  時不待人,他沒有功夫沉浸在當下的喜悅中,他必須要決定如何走下一步,之前那一套組合拳,只能說是防守,他必須要進攻。

  他站在地圖前,凝視半晌,突然嘆了口氣,搓著額頭,苦惱道:「難道真要走上單這條路嗎?可如今外面是戰火紛飛,又沒有插眼,又沒有隊友,這要出門的話,必然是九死一生啊!可我若是不能CARRY全場,那也等死的節奏。」

  ……

  這姬朝一跑,西周公國自然也就滅亡了,而那東周國就在邊上,自然也是不能倖免。

  七日!

  這一場內亂僅僅維持七日,死亡人數都還沒有超過兩百人,其實壓根就沒有怎麼打,因為姬朝、姬昭的許多大臣都是直接跳反,這還打個什麼。

  要真說起來,這都不能算是戰爭,只能說是村民械鬥,然後將村長給趕出去。

  一點也不誇張的說,就成之望他們這些烏合之眾,一百秦軍便可掃平。

  那西周國君姬朝直接跑去了趙國,而東周國國君姬昭則是跑去了韓國。

  然而,韓、趙二國皆是按兵不動,隔岸觀火,其實能夠這麼快取勝,他們可都有一份功勞在,而且姬朝、姬昭能夠逃走,也是他們安排的,韓、趙都認為留著他們兩個以後可能有用。

  因為他們此時按兵不動,主要是因為秦國的原因,不太敢貿然干預,然而,這議會制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若是控制不了,到時再將姬昭、姬朝送回來就是,這對於他們而言,輕而易舉。

  在佔領二國都城之後,成之望他們並沒有馬上解散軍隊,而是讓自己的人馬原地待命,自己則是火速趕往王城。

  這些人壓根沒想去稱王稱霸,他們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就不是那塊料,也沒有那個基礎,同時他們也清楚洛邑之所以現在還存在,全因周天子,如果沒有周天子,早就被諸侯國瓜分殆盡。

  但是軍隊可不能馬上解散,因為他們願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其目的是要爭奪議會制,他暫時要留著軍隊,確保議會制得以建立。

  有軍隊在,也就不怕王城反悔。

  而姬扁聽了這消息,胸口懸著的大石頭可算是落了下來,畢竟他們都沒有帶著兵馬前來,自然就是要跟他談,但同時他又覺得這不可思議。

  要知道在前不久,他還是負債纍纍,危在旦夕。

  轉眼間,不但還清負債,還……還把洛邑給統一了,雖然『統一』這個說法有些勉強,但是如今東西二周都沒了,這王城的地位自然也就提高了。

  更加離譜的是,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這……

  突然,外面一陣嘈雜之聲,打亂了姬扁的思緒,他抬頭看去,只見周邊的侍衛紛紛退了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

  正當他疑惑不解時,姬定突然來到簃台,可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父王,您自由了。」

  「自……自由?」

  姬扁顯得有些慌張。

  拜託,我又不是老美,你慌什麼呀!

  姬定疑惑道:「難道父王想一直被軟禁嗎?」

  姬扁眨了眨眼,道:「這樣其實也挺好的呀!」

  難道父王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姬定擔憂地打量一下姬扁。

  姬扁嘆道:「父王最近也想通了,你說得很對,父王已經將智慧都傳於你了,自己都老糊塗了,你管著就挺好的。」

  姬定一翻白眼道:「要是這樣的話,孩兒不直接篡位得了,哪需要弄得這麼麻煩啊。」

  姬扁立刻道:「你說的很對,父王一直也很好奇,你為何不篡位?」

  「我……」

  姬定欲哭無淚道:「父王,您就別貧了,他們馬上就來王城朝拜父王您,到時候您就按這上面寫得去做便是。」

  說著,他將一張紙遞給姬扁。

  姬扁接過黃紙來,來來回回看得數遍,才道:「原來余不是去當個傀儡,還是有權力的。」

  姬定道:「當然,議會只是掌管稅服和兵馬,但這行政大權還是在父王手中的。」

  姬扁皺眉道:「可是他們會答應嗎?」

  姬定道:「試問誰會信服一群商人,尤其是如蔡叔度、畢高子這樣的大夫子,就算父王您不開口,他們也會提出這個建議的,治理國家的可還是需要賢者。」

  姬扁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可是你就不怕……」

  「怕父王找孩兒報仇?」姬定輕蔑地笑道。

  姬扁神色一變,哼道:「你三番五次欺辱父王,你有何把握父王就不會找你報仇,如今他們可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謀劃的,你在他們面前可是毫無威信。」

  他若自由,並且出面接管這一切,王宮的權力立刻就會回到他手裡,關鍵外人都不知道,幕後的操縱者,竟然是世子定。

  姬定微微笑道:「父王就孩兒一個兒子,而孩兒也就父王您一個至親,咱們父子可以說是同舟共濟,有什麼理由自相殘殺。另外……」

  他呵呵一笑:「這裡面的水可是深得很,父王您把握不住,您還是非常需要孩兒的。」

  真是的,又被他看穿了。姬扁一臉幽怨道:「你也知道余是你的父王,那你當初還那麼對余。」

  姬定嗤之以鼻道:「父王,您以為孩兒想這麼做,孩兒也想保持那份純真,可是當時,孩兒之前幾番求見,你都不見,孩兒托人傳口信給你,說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困難,你也置若罔聞,孩兒除了這麼幹,還有別的辦法嗎?」

  姬扁被教訓的是一臉尷尬,好在他已經習慣了,臉皮也厚了,「你才多大,你隨便去找個人問問,看他們會相信這是你的計謀嗎?」

  姬定道:「所以孩兒只能用行動來證明。」

  姬扁道:「但是你跟父王說話,好歹也要委婉一點,這不是明嘲,就是暗諷,可真是豈有此理。」

  姬定哼道:「那不知父王是喜歡被孩兒嘲諷,還是願意被秦人拖去車裂。」

  姬扁聽到秦人,嚇得喉嚨裡面發出一聲悶響,道:「父王可以答應你,出面去跟他們談,但是你也要答應父王,可得暗中幫助父王,你自己也說了,這裡面水可深了,父王把握不住。」

  真是的,我還你自由,你竟然要跟我談條件?老美怎就碰不到你這麼聰明的對手?你可真是生不逢時啊!

  姬定直接比出一根中指。

  「何意?」

  「一定。」

  「哦……那就這麼定了。」

  姬扁開心地也向姬定比出一根中指來。

  姬定有些懷疑這老頭是在故意裝傻。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49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11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17章 成也天子,敗也天子


  時隔多日,姬扁終於是出得簃台,重新接管了王宮,整個人也精神許多,畢竟這困難都已經過去了,而剩下的就是裝逼。

  而姬定則是回到世子府,深藏功與名。

  當然,姬扁可也沒有想著去報復姬定,正如姬定所言,他們父子兩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傷害對方其實就是在傷害自己。

  再說,姬扁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兒子,而不是討厭。

  真是太霸道了!

  嚶嚶嚶!

  而那邊蔡叔度、畢高子、成之望等人也趕到王城,畢竟洛邑是真的小,上哪都是走兩步。

  但他們這回可不是來效忠天子的,因為這場戰爭是他們打的,跟天子可沒有關係,既然這仗是我們打的,那這權力自然也應該給我們。

  況且這還是你天子自己提出來的。

  姬扁也在王殿親自接見了他們。

  姬定倒是沒有跟著去,他倚靠在石欄上,眺目遠方,稚嫩的臉上透著憂慮。

  一旁的坤才見罷,這心裡是越發的好奇,之前那麼多困難,世子臉上也沒有這般憂愁,如今這些問題都已經解決了,但是世子卻比之前更加憂愁了。

  他甚至懷疑姬定是不是後悔沒有篡位,於是他小聲道:「世子,大王年事已高,這一切遲早都是您的。」

  姬定微微一怔,回頭看向坤才,笑道:「你以為我後悔沒有篡位?」

  坤才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姬定呵呵兩聲:「雖然困難已經解決,但是我們還是要看諸侯的臉色行事,夾著尾巴做人,如此天子,做來也無趣啊。」

  坤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世子是為此不開心嗎?」

  姬定猶豫片刻,道:「可以這麼說吧。」

  正當這時,忽聽的一聲怒罵道:「豈有此理,他們真是欺人太甚。」

  姬定偏頭看去,只見姬扁氣沖沖的走了過來,當即一翻白眼,嘀咕道:「不是吧,連這點小事你也幹不好?」

  過得片刻,姬扁來到姬定面前。

  「孩兒見過父王。」姬定行得一禮。

  「免禮。」姬扁一揮手,又使退左右。

  姬定也讓坤才退下。

  廊道之上就只剩下他們父子。

  姬定笑道:「父王可真是厲害,這麼快就搞定了。」

  「搞定甚麼?」

  姬扁當即是吹鬍子瞪眼道:「他們那些人可真是欺人太甚,方才那哪是議事,分明就是針對余,他們不但要求削減王宮的支出,還要求余與他們一樣守法,否則的話,也得接受審判,余乃天子,若與他們一樣,那余還算甚麼天子?」

  姬定面無表情道:「就這?」

  「這還不夠嗎?」姬扁睜大眼睛道。

  姬定鬱悶道:「父王,這議會制的誕生,就是避免父王再犯同樣的錯誤,如果他們不限制父王,那他們又何必組建議會制?」

  姬扁睜大眼睛道:「可余乃天子,又怎能如此卑微。」

  姬定問道:「父王可有兵馬?」

  「沒有。」姬扁傲嬌道。

  「父王可有錢財?」

  「沒有。」

  「那不就是了。」

  姬定苦口婆心道:「父王您什麼都沒有,又什麼都想要,這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姬扁聽罷,突然打量了姬定兩眼,「難怪你不想篡位,原來你早知道他們會這麼做。」

  姬定哭笑不得道:「孩兒從未想過篡位,是因為孩兒另有打算,如果父王願意換的話,孩兒倒也願意。」

  姬扁好奇道:「你打算幹什麼?」

  姬定沉默半晌,突然嘆了口氣道:「孩兒可能會離開洛邑。」

  「離開洛邑?」

  姬扁驚呼一聲,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於是又急急問道:「你打算去哪?」

  姬定搖搖頭道:「現在還沒有考慮好。」

  姬扁又是問道:「你……你為什麼要離開?」

  姬定道:「孩兒不是說過麼,要重鑄大周盛世。」

  姬扁愣了下,道:「那……那你就更不應該離開了呀!」

  姬定沒好氣道:「父王當初也說了,諸侯們都不願意見到王室過於強大,其實利用議會制統一洛邑就已經是諸侯們能夠承受的極限,畢竟議會制的話,他們還是能夠干預的,但只要我們再進一步,他們必然會群起攻之,絕不可能讓我們做大做強,畢竟我們的身份可不同於一般諸侯。孩兒就是留在洛邑,也不可能再有任何發展,故此孩兒打算離開洛邑,獨自去外面擴張自己的勢力。」

  「獨……獨自?」姬扁聽得是目瞪口呆,道:「這……這如何擴張?」

  姬定道:「孩兒這不是在想麼。」

  「不不不不行,這太危險了。」姬扁將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姬定嘆道:「孩兒也知道危險,但是孩兒並沒有選擇,如今洛邑看上去似乎比較安全,但這一份安全只是在秦人的一念之間,這並非是永恆的,若是我們無所作為的話,遲早還會被諸侯吞併的。」

  他如今只是將周王室從死亡的邊緣給拉了回來,而其中關鍵原因,就是天子的身份,目前還沒有人能夠取代天子,那麼誰也不願意去消滅天子,但不是他們不想消滅天子,故此放一個孱弱的王室在那裡,最符合他們現階段的利益。

  成也天子,敗也天子,諸侯國可以容忍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強大一時,但絕不會允許天子做大做強,一旦讓他們發現天子開始擴張,都不需要蘇秦、張儀等人合縱連橫,他們必然會群起攻之,就如同他們之前非常有默契得分裂洛邑。

  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議會制,而是天子直接出兵消滅東西二周,即便是秦國也不會坐視不理的,這是諸侯們都不允許的,天子的光環,如果再加上強大的實力,這誰不害怕呀!

  天子與諸侯其實是有著天然的矛盾,再高明的外交策略,也是無法調解的,畢竟誰也不是傻子。

  關鍵洛邑的位置又不太好,剛好在中間,道路也是四通八達,誰都能來,不管你幹什麼,大家都看得是一清二楚,想猥瑣發育都很難啊!

  從洛邑對外發展,是決計不可能的,只能另闢蹊徑啊!

  這也是姬定當初沒有篡位的主要原因之一,他需要姬扁立在這裡,被諸侯們監視著,如此他才有可趁之機。

  姬扁當然深知其中利害關係,他可是常年飽受其苦,他只要有一丁點動作,諸侯立刻就會干預,可是他又不放心姬定獨自出門,道:「非得要離開這裡麼,難道就不能另想他法?」

  姬定搖搖頭道:「事已至此,孩兒已經沒有選擇。」

  姬扁皺眉道:「此話怎講?」

  姬定笑道:「孩兒之所以提出議會制,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孩兒的離開在做打算。」

  「啊?」

  姬扁聽得是一臉疑惑。

  他一直以為議會制完全就是為消滅東西二周準備的,不曾想,還有別的原因。

  姬定道:「且拋開諸侯的問題不說,如果我們想要對外擴張,那必然是要如那秦君一樣,天子能夠一言九鼎,集所有人力物力來為此奮鬥,但是議會制是不能做到如此的,他們各自打著小主意,甚至願意為父王您明天吃什麼菜而吵得天翻地覆,更何況這其中還有韓國、趙國的人,可以預見的是,父王您什麼也幹不成。」

  姬扁忙問道:「既然如此的話,你為何還要提出議會制。」

  姬定道:「但凡事都有兩面,議會制的好處就是會給內部帶來穩定,大家相互制衡,誰也幹不成什麼事,而父王也不需要做出太多決策,一個孱弱的洛邑是諸侯們想要看到的,而一個穩定的洛邑是我們想要見到的,議會制可以同時滿足這兩點,如此我便可以放心的離開,孩兒可不想身在外,但這老巢卻被人給抄了。」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10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18章 躺平


  其實當姬定提出議會制,就已經決定他必然會離開洛邑。

  如果他要對外擴張,發展國力,必然是要獨攬大權,走中央集權的路線,而不是讓一群人來限制自己,關鍵這制度根本就不適用於戰國時期。人家一句話,百萬雄兵就殺了過來,而你這裡卻還在扯皮,是打還是跪,這軍餉大家分攤多少,這還打個屁啊!

  其實制度沒所謂先進不先進,好與不好,這得看周邊的情況和自身的情況。

  這個議會制其實是為姬扁專門設計的,求的就是一個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知道真相的姬扁不禁是倍感羞愧,這兒子可不是要躲在後面享福,而是要以身犯險,而他卻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很慚愧地說道:「那……那父王回去再跟他們談談吧!」

  姬定瞧了眼姬扁,笑道:「那倒也不必,父王生生氣也是應該的,不然的話,他們就只會得寸進尺,反正任何談判,雙方都會先提高自己的價碼,如此才有得談,而他們的底線必然是要約束天子的權力,至於王宮的支出嘛,我認為父王是可以爭取更多的。」

  姬扁如今也不在乎那點點福利,敷衍地點點頭,又問道:「那不知吾兒打算何時出門?」

  姬定搖搖頭道:「暫時都還未確定,反正在洛邑沒有徹底安定下來,孩兒是不會離開的,這時日還算是比較充裕吧。」

  姬扁又納悶道:「可是你一個人在外,又能幹成什麼?」

  姬定笑道:「敢問父王,是不是孩兒一個人還清債務的?一個人擋住秦國大軍的?一個人解決東西二周的?」

  「……」

  姬扁無言以對。

  姬定道:「這機會終究是有的,只不過這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成那就要另說了。」

  ……

  這番談話之後,姬扁也就沉下心來,與成之望等人談判,他覺得自己真沒啥可抱怨的,畢竟他只是負責混日子,而重鑄大周盛世的重擔都扛在姬定一個人的肩膀上。

  不過組建議會亦非易事啊!

  光吵就吵了大半個月。

  這裡面的勢力是非常複雜的,有傳統的血統貴族,也有新晉的功勳貴族,還有一些大地主、大富商,誰也不放心對方掌權。

  吵著吵著,姬扁是恍然大悟,原來大家不是都針對我的,他們自己也相互針對,心裡頓時就平衡了許多。

  那就吵吧!

  可漸漸地,大家也都感覺有些吃不消,畢竟他們的武裝力量可還未解散,要不斷的支出軍餉,成之望他們的兵,全都是招募來的,別說給錢,光養這麼多人也吃不消啊,這麼下去的話,誰也扛不住啊。

  這時候姬扁才拿出姬定給他定制的方案。

  那就是一視同仁。

  反正不管怎麼規定,大家都要遵守,別說什麼高人一等。

  這話說回來,光約束天子,不約束貴族,天子也不會答應。

  那麼如果某些人還養著家兵的話,必然就會高人一等。

  這又牽扯出軍權。

  要麼大家就都養,要麼大家就都不養。

  但如果都養的話,那就會出現惡性競爭,到時誰也吃不消,商人雖然不如那些傳統的血統貴族,但是他們已經抱團,這實力也不容小覷。

  最終決定除天子的近衛外,大家都不養兵,洛邑就只有一支軍隊,全歸議會掌管,財政大權也都歸議會,等於還是他們拿錢出來養兵,但不會惡性競爭,這爭吵就轉移到議會裡面的勢力分佈。

  但是這個就好談,關鍵就是人數的問題,確保能夠相互制衡就行。

  其實最終還是根據姬定的方案,只是稍稍做出一些改變,姬定早就幫他們都設計好了。

  之後就是確定三權分立。

  最大的權力還是控制在議會手裡,軍權、稅權、立法權都在他們手裡。

  而行政權在天子手裡。

  這都不是姬扁爭取來的,是蔡叔度他們這些人爭取的,他們本就是議會成員,但他們還是要求尚賢,不能由那些暴發戶來制定國家政策,這簡直是在侮辱他們。

  姬扁屁話沒說一句,行政權就落在他手裡了。

  而司法權被以武羅家、吳家為首的武將集團給控制住,因為軍權歸議會,他們是受傷最大的,那些商人以前可沒有家兵,但是他們這些人是有的,等於是解散他們的兵權。

  故此將司法權給予他們,其實也是一種補償。

  而商人也進入行政,他們要求參與制定經濟計劃,他們就是求財的,你們這些讀書人懂賺錢麼。

  話說回來,如果他們不進入行政管理,那他們在議會肯定每回都會反對,那就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整個制度下來,其實跟普通百姓是毫無關係,還是他們這些掌控資源的權貴把控著權力,那麼任何政策都必須要為他們服務,百姓只是幹活的工具而已,以前也是,也沒差。

  即便是律法,也是由他們來制定的。

  所謂的平等,只是在於他們內部平等,確保天子不會腦門一熱,就跑去跟秦國開戰,損害大家的利益,跟百姓還是完全不平等的。

  ……

  「吾兒,如今大致都定了下來,這下一步又該怎麼辦?」

  這個議會制,姬扁目前還不太會玩,只能依靠姬定。

  姬定笑道:「父王若是想要取得主導地位,就必須要提出令人信服的政策,用實力令人折服,如今您那天子之威只能用於對外。」

  對此姬扁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姬定。

  他是毫無主意啊。

  姬定道:「之前我們就談過,洛邑對外擴張是不可能的,那麼土地是無法繼續增長,權力亦不可再擴大,若是什麼好處都沒有,大家也就不會熱衷於組建議會。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道路其實就只有一條,那就是大行商道,用財富來滿足大家的慾望,來凝聚大家。」

  說著,他便拿出一份計劃遞給姬扁。

  姬扁忙接過來,立刻就翻開看了起來。

  這份計劃非常簡單,總結起來就一點,開放。

  全面放開。

  幾乎就不設任何限制。

  任何人都可以做買賣。

  任何國家的人都能夠來洛邑做買賣。

  幾乎任何買賣都能幹,什麼青樓、賭場全都可以開。

  道路也都開放。

  在不對洛邑造成安全威脅的商隊皆可以通過,並且還不收取任何過路費。

  簡單來說就是完全躺平,諸侯的人都可以來玩,那就沒有必要帶著兵馬過來,我家就是你家,你家還是你家。

  求生慾拉滿啊!

  看罷,姬扁不禁是一臉疑惑道:「這……這如何管理?」

  姬定聳聳肩道:「依法管理啊。」

  姬扁直搖頭道:「余的意思是,如此一來,必定會產生許多糾紛,我們哪有這麼多人去管。」

  姬定笑道:「糾紛往往源於利益,故此糾紛越多,就代表著利益越多,利益越多就代表著我們能夠找更多人去處理這些糾紛,二者其實是相輔相成的。另外……」

  他稍稍頓了下,又道:「唯有如此,父王才能夠取得主導地位。」

  姬扁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一旦大行商道,那必然是最有錢的人做主,若無意外的話,造紙坊將會成為洛邑最大的作坊,甚至可能將整個洛邑都囊括其中,而我們是佔據著一半的份額。」

  姬扁聽得眼中一亮,道:「是呀!如今幹什麼可也沒有造紙賺錢啊!」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00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1:09 PM 編輯

周天子 第0019章 縱橫『十』字


  躺平!

  也是有很多種姿勢的。

  姬定可不是追求那種如死魚一般,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任人玩弄,不管他出門與否,這老巢對他而言,也是至關重要的,他必須要維護天子的政治意義,可不能出一趟門回來,他爹又被軟禁了。

  既然天子號令諸侯,是諸侯不願意見到的,那咱就換個方式,將整個洛邑變成一個公司,以公司的方式來管理。

  姬扁拿著兒子制定的計劃,在王殿召開了組建議會制以來的第一次朝會。

  幾乎是獲得滿堂喝彩,只有少部分人提出質疑,質疑的點就是過於重利,但絕大多數人都是舉雙手贊成。

  對!

  就應該這樣幹!

  如今掌權的都是一群權貴、富商,而他們又都沒有爭霸天下的雄心,他們也不是那塊料,那麼賺錢無疑是他們最為熱衷的。

  賭場,青樓全都能開,可以和任何人交易,基本上就是不管,這可真是太美妙了。

  整場朝會下來,簡單來說,就是一場『多數人的暴政』。

  沒有道理,沒有道德,就是人多手多。

  但是要知道這可是姬扁提出來的,姬扁是在無形中主導者會議進程。

  朝會結束之後,姬扁便屁顛屁顛地跑去找姬定。

  「定兒,定兒。」

  老遠姬扁就喊了起來。

  可喊得幾聲,屋內沒有人應答。

  姬扁直接推開門,入得屋內,見姬定在屋內,好奇道:「定兒,父王叫你,你為何不答?」

  姬定鬱悶地瞧了眼毫不顧忌他隱私的父親,有氣無力道:「父王定是方才出盡風頭,想與孩兒分享分享吧。」

  姬扁神情一滯,自顧坐了下去,沒好氣道:「本來是這樣的,現在可不這麼想了,父王就不明白,你為何老是不開心。」

  姬定嘆道:「父王,你的任務是完成了,可孩兒的任務才剛開始啊。」

  說到這裡,他雙手搓了搓自己的小臉,「應該說還未開始。」

  姬扁聽得一愣,又抬頭看去,只見牆上掛著一幅七雄勢力分佈圖,上面還寫著各方勢力的一些記載,這些記載都是來之王宮,姬扁自然也都知曉,問道:「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姬定搖搖頭道:「秦、齊、楚、燕,以及三晉,他們國內的勢力都是盤根錯節,且縱橫交錯,過於複雜,單憑孩兒一己之力,實難扭轉乾坤。」

  「何止是難,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姬扁小聲嘀咕了一句,但他也不好意思說出口,畢竟之前他也認為洛邑完了,而姬定不但挽救了王室,而且還統一了洛邑。

  但話又說回來,洛邑才多大,而且你自己本就是洛邑的主人,否則的話,你也做不到,如今你想一個人去諸侯國那裡擴張土地,這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姬扁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定兒,反正你現在也沒有想到具體該怎麼做,要不父王先幫你把婚事給定下來。」

  「婚事?哇!孩兒才這麼小,哪怕是看片都屬於違法啊!」姬定嚇得一跳。

  關於女人的事,他還真就沒有想過,哪有功夫給他想這些。

  「不小了,不小了。」

  姬扁直搖頭道:「關鍵你這要出門,留個後在這裡也好,父王可就你一個兒子,不知你可有心儀之人?」

  我要是有什麼閃失,你罩得住嗎?留個後讓人多砍一刀99999嗎?姬定隨口敷衍道:「沒瞅見漂亮的。」

  姬扁道:「這宮裡漂亮的女人那可都是父王……咳咳,父王幫你去外面找,那麼多諸侯之女,漂亮的還怕找不到麼。」

  說著說著,他突然想起什麼來,道:「說到這美人,你可還記得三年前來咱們王城的鄭姬嗎?」

  「鄭姬?」

  姬定愣了愣,道:「三年前的事,孩兒哪裡還記得。」

  他對於以前的記憶是非常模糊的,這印象中最深的還是姬扁,其實姬扁是很疼他的,畢竟就他一個獨子。

  「如此美人,你都不記得?」

  「不記得了。」

  姬定搖搖頭,問道:「這鄭姬是何人?」

  姬扁道:「這鄭姬乃是鄭國的公主。」

  「鄭國不是都亡國了嗎?」

  「那她也是公主啊!」

  「好吧。」

  「不瞞你說,當時父王就想讓她嫁於你,雖然她比你大兩三歲,但父王認為其容貌放眼天下,可也是數一數二,不過她以同是姬姓給婉拒了。」

  「婉拒?這同姓不是不能成婚嗎?」姬定好奇道。

  姬扁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道:「以前是如此,但如今也沒有誰在乎這個,諸侯之間同姓成婚的還少麼。再說,這天下諸侯一半都是姓姬的,根本就顧忌不來的。」

  在春秋年代,同姓成婚還是比較嚴格的,是有可能會遭受到嚴厲的懲罰,畢竟春秋還是保持著一點點周禮,打仗都是有講究的,逃跑也只需逃五十步。但是戰國就是徹底禮壞樂崩的時代,強者為尊,贏者通吃,其餘的全都是狗屁。

  政哥就是弄個光頭,他還是始皇帝。

  「那倒也是。」姬定點點頭。

  「其實你不記得也好,若是你還記得她的容貌,只怕別的女子你就看不上嘍。」

  「有這麼誇張嗎?」

  姬定還悄悄在腦海中努力搜索了一下,可惜毫無收穫。

  「父王怎會騙你。」

  說到女人,姬扁立刻變得滔滔不絕,「當初她來到成周時,父王就斷定此女長大之後,定是一位大美人,故而她雖大你兩三歲,父王也不在乎。果不其然,如今那鄭姬居住在衛國都城濮陽,乃是大家公認的衛國第一美人,如果她居住在秦國,只怕也是秦國第一美人。」

  「濮陽?」

  姬定突然皺了下眉頭,偏頭看向那幅地圖,心道:我似乎遺漏了什麼?

  姬扁並沒有注意到,自顧言道:「而且此女不但美貌無雙,且還精明強幹,她父親去世時,她還年幼,她的家業一直都被她的兩個叔伯佔據著,可不曾想她在去年竟然將她的兩個叔伯給趕出鄭家,奪回了她家的家業,她可只比你大兩三歲,且還是一個女人……你有沒有在聽,你在看什麼?」

  說著說著,姬扁發現兒子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卷竹簡來,看得十分專注,似乎根本就沒有在聽。

  「在聽,在聽。」

  姬定很是敷衍地點點頭,「父王您繼續說。」

  姬扁沒好氣道:「你不愛聽就罷了,真當父王如今很閒麼。」

  姬定抬起頭來,笑道:「父王息怒,關於傳宗接代一事,孩兒不會落下的,但這也不需要父王您操心,孩兒自己會搞定的,不過聽父王這麼一說,孩兒倒真想見識見識這位大美人。」

  姬扁激動道:「那你可得趕緊,莫要讓他人搶了去,如今她年紀可也不小了,我聽說她之所以還未成婚,主要就是因為她太想光復鄭國。」

  姬定笑著點點頭。

  姬扁突然又打量一下姬定,睡袍、大短褲、木屐,嘖了一聲:「不過你這樣子,人家不見得看得上,你堂堂世子,不能老是穿扮啊。」

  姬定嘆了口氣道:「孩兒也不想,孩兒這麼穿扮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也許父王很快就會知道了。」

  ……

  姬扁走後,姬定立刻將坤才叫來。

  「小人見過世子。」

  「坤才,為什麼這裡關於濮陽的記載非常少?」

  「濮……濮陽?」

  坤才睜大眼睛看著姬定。

  姬定好奇道:「你為何這麼看著我?」

  坤才忙道:「世子,那衛國早已經不行了,領地被趙國、魏國、齊國搶了不少去,如今也就比咱們洛邑大一點,關於濮陽的記載自然就少一些。」

  姬定沉眉道:「比咱們大一點,所以咱們就還看不上人家,你是這個意思嗎?」

  「小人不敢。」

  坤才嚇得一哆嗦,又道:「據小人所知,目前那衛國生死存亡,都得看大梁(魏國都城)的臉色,情況倒是與咱們洛邑差不多,不過那裡倒是出得不少人才,如商鞅、吳起可都是衛人,這衛國又有君子之國的美譽。

  可惜那衛國根本就留不住人才,但話又說回來,衛國之所以一直沒有被吞併,也有這方面的原因,這些人才雖然在外為他國效力,但每每有人要攻打衛國,他們還都會求情的,好幾回都是因衛人求情,才讓衛國躲過一劫的,但這些年還是被魏、趙奪走不少土地。」

  「原來如此。」

  姬定點點頭,又道:「你立刻幫我收集有關衛國的一切記載。」

  「小人遵命。」

  坤才正準備離開時,姬定又想起什麼似的,「等等。」

  「世子還有何吩咐?」

  「你再幫我找一些有關鄭國的記載來。」

  「鄭國?」

  坤才睜大眼睛看著姬定,好似說,那鄭國都亡了幾十年了。

  「叫你去就去。」

  「是。」

  等到坤才離開之後,姬定來到掛在牆上的地圖前,拾起筆來,在地圖上圈出一個衛國來,自言自語道:「一直以來,我都將重心放在研究七雄上面,從而忽略了這些弱小的國家,可是七雄中就沒有一個是好惹的,我年紀又這麼小,此時想要立足恐怕都很難啊。這弱小國家倒是挺適合我這個應屆畢業生,不該就是……」

  話說至此,他稍稍皺眉,「不該就是這地理環境太過變態了,剛好也是在最中間,周邊是強敵環伺,只怕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被吞併,唉……這世上真是沒有完美的存在啊。嗯?不對!」

  他突然退後一步,仔細地看了看,又執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十』字,道:「如今七雄的實力相差並非是非常懸殊,必然是需要合縱連橫,其實父王之前號令諸侯伐秦,已經算是第一次合縱連橫,但不管是合縱,還是連橫,衛國皆是必經之地,若是在關鍵時候,或許可以用最小的力量撬動最大的政治資本。」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06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8:06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20章 左右逢源


  轉眼間,又過去一個月。

  這洛邑漸漸安定了下來,到底洛邑也就這麼點點大,而且還不需要考慮太多百姓們的感受,就沒什麼太多事要處理,貴族們體驗了一番這議會制的新鮮感之後,就各忙各的生意去了。

  你姬扁愛怎麼折騰都行,反正沒有議會的允許,你什麼也幹不成。

  不過姬扁倒是幹勁十足,畢竟他是職業政客,他好這一口,天天與一幫大臣議事。

  而在這一個月內,姬定一直都是閉門不出,存在感極低,大家也都已經忘記了這位特立獨行的世子。

  ……

  「定兒!定兒!」

  姬扁興致匆匆的來到世子府,與往常一樣,老遠喊得兩聲,不管屋內有沒有應答,他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但見屋內坐著一位俊美少年,衣冠楚楚,眸如星辰,眉如墨畫,唇紅齒白,他不禁一愣,「你是何人?」

  那俊美少年一翻白眼,道:「父王,您就不能先敲門嗎?」

  聽到聲音,姬扁才反應過來,驚呼道:「你是定兒?」

  這俊美少年正是姬定,只不過今日他突然衣冠楚楚,頭髮也是梳得整整齊齊,姬扁一時竟沒有認出來。

  姬定無奈一嘆,起身將門關上。

  「好好好!」

  姬扁圍著姬定轉悠著,打量著姬定,樂得是嘴都合不攏了,道:「這才像一個世子,父王就不明白,為什麼你以前老是披頭散髮,穿著睡袍到處走。」

  姬定道:「孩兒只是不想他日出門,被人給認出來、唉……許多事孩兒都能夠改變,可唯獨這令人過目難忘的俊美難以改變,只能出此下策。」

  姬扁聽罷,當即恍然大悟,自語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你突然……」

  說著說著,他忽然有一種細思極恐的感覺,「定兒,也就是說在債務還未還清時,你就已經想到今日了。」

  姬定點點頭。

  你這未免太可怕了,在那種危機的情況,都還能夠顧忌到這一點點細節!姬扁不由得吞嚥一口,道:「雖說是父王將智慧和樣貌都傳於你,但……但父王年幼時也未有你這般城府。」

  姬定道:「那只是因為父王也沒有攤上一個如父王一樣的父王。」

  父王一樣的父王?

  姬扁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委屈道:「你就不能對父王尊敬一些嗎?」

  姬定道:「孩兒以為在父王犯下如此大錯,孩兒依舊願意支持父王繼續執政,這就是最大的尊敬,如果父王您已經無可救藥,那孩兒也絕不會這麼幹。」

  「那倒也是。」姬扁欣喜地點點頭,如今能夠得到兒子的認可,哪怕只是一點點,那是也他最開心的事,又問道:「對了,你今兒怎麼又這打扮?」

  姬定道:「因為孩兒準備出門了,故此先試試各種裝扮,看看哪一種與之前的反差最大。」

  其實現在的姬定,是非常在意自己的穿著,這也跟他之前的家庭教育有關,他可不喜歡邋裡邋遢,故此他當初還教訓姬扁不要搞得太邋遢了,那可不是諷刺,他是認真的,但是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做好出門的決定,故此才一直保持那個放蕩不羈的形象。

  其目的就是為了將來自己出門不會被人認出來,方才姬扁的神情已經說明他其實是非常成功的。

  事實也是如此,隨著姬扁重新出山,他漸漸淡出大家視野之後,在大家的腦海中,僅留下一個披頭散髮,睡袍、短褲的形象,因為那個形象太特別了。

  「出門?」

  姬扁一怔,「你要去哪?」

  「濮陽!」

  「你去濮陽作甚?」姬扁納悶道。

  「找鄭姬。」

  姬定露出一個天真的微笑。

  「鄭……鄭姬!」

  姬扁愣了愣,旋即就給了兒子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呵呵道:「這哪用得著你親自去找,父王請她來成周便是。」

  言下之意,就是別把自己看的太低了一點,你大小也是一個世子啊!

  我看著很飢渴嗎?姬定無奈道:「孩兒只是順便去見識一下,孩兒還有更重的任務在身上。」

  任務?重鑄大周盛世。姬扁神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問道:「那你跑濮陽去作甚,那衛國就還不如……咳咳,也不比咱們洛邑好多少,你去那裡能夠有何作為。」

  姬定道:「孩兒之前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孩兒畢竟年幼,涉世不深……」

  「咳咳,你也就是看著年幼。」姬扁打斷了兒子的話。

  「孩兒指得也就是看著年幼,但這就是一個劣勢。」姬定笑了笑,又道:「而關於齊、秦、楚等大諸侯國的問題,孩兒也與父王談過,孩兒單憑一己之力,是難以吞下整個國家。但是衛國的話,領土並不大,且國內關係相對也比較簡單,孩兒還是有機會能夠吞下衛國的。」

  「就算你吞下……」姬扁話說到一半,問道:「你……你說什麼?你……你一個人要將衛國給吞了。」

  姬定點點頭。

  姬扁長大嘴巴,半天都合不上,過得好一會兒,他喉嚨裡面發出咕嚕一聲,嘴巴一合,立刻又道:「這……這怎麼可能?」

  姬定道:「孩兒有認真分析過,是完全有可能的,但具體怎麼做,就還得等孩兒去到衛國,才能夠決定。」

  姬扁想到東西二周,倒也覺得這並非是完全不可能,道:「其實你若真去衛國的話,父王也是比較放心的,畢竟衛國多君子,凡事都還講道理,且離洛邑比較近,但是父王還是捨不得你,你如今才多大,就跑那麼遠去,還必須隱瞞身份,你叫父王如何放心的下。」

  姬定道:「孩兒此去,先要瞭解衛國的情況,這可能就要花上一兩年光景,關鍵孩兒待在這裡,每天都得裝傻充嫩,甚至還得異裝示人,孩兒也很累啊!」

  姬扁皺了皺眉頭,道:「但是你若不在,父王一個人怕撐不住啊!」

  姬定笑道:「父王你要管得其實就是一件事。」

  「何事?」

  「外交。」

  姬定道:「父王一定要明白,為什麼議會那些人會尊重父王,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只要父王還在,洛邑就在,若是沒有父王,洛邑就沒有存在的意義。故此父王唯一要負責的就是與諸侯打交道,只要處理好這事,那麼父王就能夠在這裡保持極高的威信。」

  姬扁忐忑道:「這……這父王能夠處理好嗎?」

  上回外交就差點搞得亡國。

  姬定道:「之前孩兒已經幫父王鋪好路,就是當初回贈秦君黃紙,如無意外的話,秦君應該會喜愛這黃紙,接受父王的恩賜。」

  姬扁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你不說父王差點都忘記了,今兒父王來找你,就是因為秦君派來使臣,答謝余的恩賜。」

  姬定微笑地點點頭,道:「父王可利用這黃紙與諸侯打好關係,孩兒相信不久之後,其它諸侯便也會派使臣前來,因為秦君如此尊奉天子,讓他們也會意識到父王的價值所在,另外,如果父王僅恩賞秦君,也非他們所願意見到的,故此父王也要贈予他們相等的黃紙,並且年年都要贈送。」

  姬扁道:「那也得看他們有何表示。」

  「不需要。」

  姬定笑道:「如果各諸侯都用咱們的黃紙,那咱們的黃紙還怕賣不出去嗎?這可就是一筆巨額的財富。」

  姬扁稍稍點頭道:「你說得也很有道理。」

  姬定微微笑道:「不過這買賣上的事,就不勞父王操心,孩兒已經安排坤才來管理,父王您一定要記住一點,表面上一定要在諸侯中間保持中立,萬不可偏向任何一個諸侯,但實際上,我們的外交主要是針對兩個諸侯國。」

  「哪兩個?」

  「第一個,韓國。」姬定道:「咱們洛邑幾乎就在韓國國內,任何諸侯國若想出兵洛邑,必然是要先出兵韓國,而秦君威懾會慢慢減弱,我們的保護國,還是韓國,故此與韓國的外交,始終是我們的首要外交,我們必須要與韓國交好,而且還不能僅僅是在口頭上,今後不管韓君寵信任何一位大臣,我們必須花重金得到這大臣的支持。」

  姬扁聽著有些憋屈,但他心裡清楚自己是個什麼狀況,問道:「那第二個又是誰?」

  「秦國。」

  姬定道:「與秦國的外交,倒不是怕他們來打咱們,而是與三晉(趙、魏、韓)有關,周邊能夠威脅到我們的,主要就是三晉,而秦國對他們而言,又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如果我們保持與秦國的友好來往,這等於是給他們保留一個與秦國對話的機會,實在打不過,他們還能夠通過父王與秦國談判,只要有這份價值在,他們就不會輕易動洛邑。」

  姬扁問道:「難道他們就不會擔心我們與秦國聯合嗎?」

  姬定閉了閉眼,道:「父王在說出這個問題前,是不是應該先考慮一下,秦國會不會要咱們。」

  「……」

  姬扁尷尬不語。

  打得過,少你一個也打得過;打不過,多你一個也打不過,

  這種合作對於秦國而言有何意義?

  姬定見姬扁始終有些焦慮,於是又安慰道:「父王也莫要太過焦慮,孩兒只是去濮陽,離這裡也不是很遠,若真有問題,孩兒會馬上回來,亦或者傳信給父王。」

  對呀!濮陽離這裡也沒有多遠,定兒隨時都可以回來。想到這裡,姬扁稍稍鬆了口氣,又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姬定道:「孩兒已經安排人前去打探環境,等他們在那邊佈置好,孩兒就可以出發了。」

  姬扁點頭道:「吾兒行事恁地小心,父王也就放心不少啊!」

  姬定笑道:「孩兒可是最怕死的。」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10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8:05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21章 周先生


  怕死!

  這絕對是一句大實話。

  正是因為怕死,姬定才站出來,還清債務,消滅東西二周,也正是因為怕死,他才決定離開洛邑。

  這可是戰國,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什麼不進則退,而是不進則亡,若想存活下去,就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而就他個人而言,他也不願意天天待在宮裡面,他自己也想去外面闖一闖。

  在三個月後,姬定便悄悄離開了洛邑。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姬扁對於姬定要出門是充滿著擔心,但如今他更多的是相信姬定。

  因為在這三個月期間,洛邑發生的一切都如同姬定預計的那般。

  秦國使臣剛剛離去,韓國使臣接踵而至,表示希望天子也能夠賜黃紙於韓國。

  言外之意,也就表示尊奉天子。

  其實在洛邑統一之後,韓國對此一直沒有表態,並且還收留了東周國國君姬昭。

  然而,在諸侯國中,韓國一直將洛邑視作自己的勢力範圍,對於洛邑的干預也是最大的,韓國的表態,也就預示著洛邑的外部危機暫時解除。

  之後趙國也遣使前來洛邑。

  畢竟洛邑是戰略要地,趙國也不會允許洛邑完全靠向韓國。

  如今的天子就如同那信用貨幣一般,諸侯承認他,他才有價值,若都不認的話,那就什麼都不是。

  而嬴駟之所以尊奉天子,只是想打消諸侯的疑慮,我可沒有想取代天子,你們別都針對我。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這也讓其他諸侯國看到這天子還是有價值的。

  諸侯紛紛派使臣前來,姬扁一時間是風光無限。

  要知道在幾個月前,他都已經做好亡國之君的準備,是姬定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這也是為什麼姬扁對於姬定此番出行充滿著信心。

  ……

  一年之後。

  戰國無太平!

  是一刻太平都未曾有。

  各諸侯國還在不斷的相互征伐。

  然而,身處在中原中心的衛國,卻是一片安寧,平和,完全沒有一絲絲緊張的氛圍。

  不是衛國超凡脫俗,而是他們也已經躺平了。

  這個國家看似繁榮,生氣勃勃,但其實這個國家已經沒有未來,這也是為什麼衛國一直都在對外輸出人才,可不是他想輸出,而是被迫輸出,平台太小,留不住人才。

  不過兩年前衛國迎來了一位新國君,也就是衛孝襄侯。

  衛國許多大臣盼望著這位新國君能夠給衛國帶來一點新氣象。

  冬去春來,明媚的春光照在大地上,萬物呈現一片生機,使得濮陽城內的國人們紛紛來到郊外踏春。

  在一片青綠的田野邊上,兩個中年文士徐徐而行,其身後還跟著三個小書僮和四個護衛。

  那位四十歲左右,身形高瘦,身著藍衫,留著一縷山羊鬍的文士乃是當朝上大夫殷順且,而他身邊的那位年紀稍輕,身形微胖的男人名叫富術,是當朝士大夫。

  然而,在如此美景之下,二人卻是愁緒滿臉。

  「大梁也真是欺人太甚,我們君上是如此謙卑的上門討要一個胥靡,且不惜出以重金交換,他們卻仍置之不理,真是豈有此理。」殷順且充滿憤怒地罵道。

  他口中的『胥靡』,是一種刑罰名,指的是那些服勞役的奴隸或刑徒。

  原來在不久一個衛國的胥靡逃去了魏國,衛國國君便派人前去大梁索要這個胥靡,並且願意拿重金贖回這個胥靡,不曾想大梁方面對此置之不理。

  富術道:「聽聞魏王之所以不願歸還那個胥靡,其原因是因為那胥靡治好了魏王后的病。」

  「那又如何?難道一個胥靡比兩國之間的關係更重要嗎?」殷順且神色激動地言道。

  富術瞧了眼他一眼,囁嚅幾回,終究是沒有出聲。

  他本想說也許魏王就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這話說出來,可真是太傷自尊了。

  這就是弱國的悲哀之處。

  殷順且心裡哪能不明白,又是長長一嘆道:「若非君上有意要借此事來嚴明法度,我們也不會陷入這般被動啊!」

  其實這個胥靡還就是一個普通胥靡,也不是什麼敏感人物,只不過衛國國君希望借此來嚴明法度,一個胥靡出逃,我都願意大費周章將他贖回來,讓他繼續服刑,這就是違法必究,此與商鞅立木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但可惜變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富術苦笑道:「想來當初君上也沒有想到,他親自去要人,魏王竟還是不願意放人。」

  殷順且又道:「可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不知你可有對策?」

  富術搖頭嘆道:「如今這大國欺負小國,已是常態,魏王根本就不講道理,我暫時也未想到辦法。」

  殷順且重重嘆了口氣,突然雙目看向前方,語帶詫異道:「那是什麼?」

  富術聞言,也舉目看去,但見前面有著一條河流,而在岸邊卻有著兩個大輪子在轉動。

  二人心生好奇,於是走了過去。

  待他們行至大輪子前,但見那水輪轉動時,竟將河中之水引入田間,富術當即哎呦一聲:「這可是寶物啊!」

  「此物真乃鬼斧神工!」

  殷順且不禁也是眼中放光。

  當今的灌溉絕大多數都是百姓拿著木桶去河裡打水灌溉,最多也就是用一些非常粗糙的工具,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人們一直也都在想辦法,如何提升灌溉的效率。

  畢竟民以食為天。

  這水輪可真是他們盼望已久的灌溉工具,不曾想就這麼出現在他們面前,可真是大大的驚喜啊!

  殷順且又左右看了看,見到一個年輕農夫正坐在河邊歇息,於是上前問道:「請問一下,此輪是何人所做?」

  那農夫瞧他指向水輪,立刻道:「這水輪乃是我們周先生所創。」

  「周先生?」

  二人相覷一眼。

  富術又問道:「你說的周先生是?」

  農夫立刻是一臉驕傲道:「周先生乃是我們下灣村的老師,我們周先生可是厲害,上至天,下至地,是無所不曉,無所不能,我們下灣村的村民也因為周先生,這日子過得可是一天比一天好。」

  「無所不曉,無所不能?」

  富術有些不太相信,於是問道:「你可知周先生現在在何處嗎?」

  農夫搖搖頭道:「前日周先生剛剛上山採藥,至今還未歸,我也不知先生在何處採藥。」

  二人聽罷,略顯失望,與農夫別過之後,便沿著阡陌小道往前走去。

  行得一會兒,忽聞一陣香氣襲來,尋香望去,但見大路邊有著一個小草棚,草棚下置於一個土灶,灶上堆著一摞樣式奇特的蒸籠,不少遊人坐在草棚下,人人手中拿著一個白白的,好似麵餅的東西,吃的是津津有味。

  正好二人行得多時,肚中有些餓,於是走了過去。

  那店家乃是一個老頭,富術便問道:「老丈,你這賣得是甚麼?」

  那老丈回答道:「包子、饅頭。」

  「包子?」

  「是的,裡面添加醃菜的喚作包子,沒有醃菜的叫做饅頭。」

  那老丈一邊解釋這,還一邊揭開籠蓋,指給他們看。

  富術從未見過這麵點,於是問道:「不知這是哪國美食,以前可從未聽過啊!」

  那老丈忙道:「這包子和饅頭是我們周先生所創。」

  「又是周先生。」殷順且詫異道。

  正當這時,一個客人上前付賬,那老丈便轉身忙活去了。

  過得片刻,忽聽得一個稚嫩的聲音,「大父,你算錯賬了,兩個包子一錢,四個饅頭一錢,這位客人一共要了三個包子和六個饅頭,一共是三錢,而不是兩錢。」

  殷順且、富術低頭看去,但見說話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不禁面露驚訝之色。

  這普通家庭的孩子都這麼聰明了嗎?

  那老丈撓著頭道:「是嗎?」

  那遊人呵呵笑道:「老丈,你這孫女可真是聰明伶俐啊!是三錢沒錯。」

  那老丈呵呵道:「這都是我們周先生教得好。」

  那小女孩趁著老丈與客人說話時,小手偷偷拿得一個包子,然後蹦蹦跳跳地跑向旁邊的草地上,嘴裡朗誦著:「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但見草棚邊上的草地上還有四五個小孩在嬉鬧,聽著小女孩的朗誦,他們也跟著朗誦起來了。

  富術低聲道:「看來這位周先生還真是一位奇人呀!」

  殷順且點頭笑道:「如今我還真想去拜訪一下這位周先生。」說著,他突然頓了下,「那不是鄭公主的馬車嗎?」

  富術偏頭看去,但見那片草地旁停著一輛馬車,一位模樣極為俊俏公子正好從車上下來,向那群小孩走去。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位俊俏『公子』其實是一個身著男裝的女子。

  但見那女子來到那群小孩旁,語氣溫和地問道:「你們方才朗誦的詩歌是何人教你們的?」

  話音剛落,就聽得旁邊有人言道:「應該是周先生。」

  女子偏頭看去,忙頷首一禮道:「原來是殷大夫、富大夫,失禮、失禮。」

  殷順且、富術正欲回禮時,一個小娃突然睜著大眼睛道:「你們怎知這是周先生教我們的。」

  富術笑道:「如此優美的詩句,除了周先生,也沒有人作得出。」

  那小娃傲嬌道:「老先生說得可真對,我們周先生可是厲害了,又會作詩,又會算術。」

  小女孩補充道:「還會做菜。」

  「不止,不止,先生還會看病」

  「還有,還有,你們忘記那大水輪了嗎?」

  「對對對。」

  ……

  說著說著,那幾個小孩也不顧殷順且他們,自顧聊得不亦說乎,話裡話外,都快將那周先生說成神人。

  殷順且也沒有再打擾他們,悄悄來到路旁。

  富術笑道:「是不是方才那些小娃朗誦的詩歌,又令公主思念起故國來。」

  「讓富大夫見笑了。」鄭公主微微頷首,又轉而問道:「不知這周先生是何人?」

  殷順且搖搖頭道:「我等也是今日才聽說的,不過現在看來,這周先生還真如那些小娃所言,好像是無所不曉,無所不能。」

  正當這時,殷順且的僕人走了過來,手裡還捧著一些包子、饅頭。

  殷順且笑道:「公主要不要嘗嘗?」

  「多謝。」

  鄭公主搖搖頭。

  富術笑道:「這包子、饅頭可也是周先生所創。」

  「是嗎?」

  「公主何不嘗嘗,看看這位周先生是不是真的無所不能。」

  「那我倒是要嘗嘗看。」

  鄭公主接過一個饅頭來。

  這富術好美食,拿過一個包子來,大咬一口,一種從未嘗過的鬆軟,令他睜大雙眼,彷彿在問,我吃的是什麼?未來得及思考,菜汁濺射,頓時胃口大開,驅使著他的唇齒進行加速運動。

  殷順且、鄭公主亦是盯著手中被咬過一口的饅頭、包子,神色稍顯驚訝。

  ……

  夕陽西下,只見一個翩翩少年與一個壯士拉長著影子,一前一後走在去往下灣村的泥土小道上,那壯士背上還背著一個大竹簍。

  「周先生。」

  「周先生回來了。」

  「周先生。」

  「先生。」

  但見田間、路上的村民們,見到這位翩翩少年,紛紛放下手中的活,熱情地迎了過來。

  這翩翩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世子姬定,一年前來到濮陽,且改名為周濟。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15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8:04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22章 正巧也長大了



  雖然只是時隔一年,但這一年剛好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姬定不但長高不少,聲音也有所改變,褪去了臉上的稚嫩,再加上他擅於打扮自己,使得他看上去要更加成熟一些,無論從氣質上,還是模樣,都發生一些變化,縱使姬扁恐怕也難以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圍過來的村民們,與姬定是家長里短,聊得是沒完沒了,雖然姬定才出門幾日,但卻好像有大半年沒有回來。

  不過這也難怪,自姬定來到這裡之後,下灣村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且都與姬定息息相關,哪怕是一日,都是有很多事是可以聊的。

  直到來到下灣村東北角的一片小樹林前,村民們才與姬定作別,各自回家去。

  但見那林中有一籬牆圍起的小院,院中有三五茅舍,此處便是姬定的住所。

  姬定剛剛入得院內,便有一個女婢從中間那屋快步行出,「先生,您回來了。」

  這女婢名叫小鶯,是一直在宮裡為姬定梳髮的丫鬟。

  姬定點點頭笑道:「家裡一切可好?」

  「先生放心,一切都好。」

  小鶯回答時,還順便幫忙將那大漢身後的竹簍給卸了下來,又向姬定道:「先生,你這回為何去這麼久?」

  姬定搖頭嘆道:「你是不知道,這些草藥有多麼難找。」

  小鶯瞅了眼竹簍裡面的草藥,又好奇道:「先生,這些草藥是用來醫治什麼病的?」

  姬定道:「這都是用來改善我那牙粉的。」

  小鶯眨了眨眼,然後哦了一聲。

  她本因為姬定這麼辛苦,採來的藥定是一些珍貴藥物,哪裡知道只是為了改善牙粉。

  不過她也並未感到太多驚訝,她是一直跟在姬定身邊的,自然也知道這位少主的性格,常常做很多複雜的事,但目的可能只是非常微小的。

  剛來這裡的時候,姬定成天就逛馬市,逛了足足一個月,他們都以為姬定是要買馬,結果姬定只是買了一些馬毛回去,弄了一個牙刷出來。

  之後他又花重金,請來好幾名工匠,搗鼓了整整三個月,就為打造一口說是用來做菜的鐵鍋,結果還以失敗告終。

  可以說在這一年間,姬定別的沒幹,成天就是為了那粗茶淡飯,衣食住行去絞盡腦汁。

  姬定對生活的態度,就是不要求奢華,但也絕不能馬虎,畢竟人的一生是短暫的。

  這茅舍亦不例外,外面看著跟普通農舍沒有多大區別,但是裡面的裝潢是非常講究的,都是鋪著木地板的,放著一些桌椅,他是真不習慣天天跪坐著,這太損膝蓋,等真的需要膝蓋時,萬一支撐不起,那會少了很多樂趣。

  小鶯知道這位少主是很愛乾淨的,於是又趕緊為姬定打來一盆水。

  在外面洗過之後,姬定才入得屋內,小鶯又為他燙上一壺自製的茶水,說到這茶水……也是充滿著血汗啊。

  而那大漢則是靠在門框上閉目養神。

  「是先生回來了。」

  忽聽的一聲驚喜的叫喊,只見一個油膩的中年大叔入得小院。

  那大漢淡淡掃他一眼,旋即又繼續閉目養神。

  中年大叔輕輕哼地一聲,也不去理會那大漢,逕自入得屋內。

  他們三人是為數不多知道姬定真實身份的人,全都是從宮裡精心挑選出來的,不過當初從洛邑來濮陽時,吳亨還是派了不少人偽裝商人保護姬定,畢竟這是戰國時代,路上是非常不安全的。

  但在姬定安全抵達濮陽之後,那些人就全都回去了,只有這三人留在姬定身邊,小鶯是掌管飲食起居,而那大漢名叫莽,乃是趙國人,專門負責姬定的安全,而這個油膩的中年大叔名叫法克,相當於秘書。

  「是法克回來了。」姬定笑著說道。

  他之所以選中法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個名字,每每叫他的名字時,是可以幫自己發洩一下負面情緒,那麼在平時就可以更多保持優雅的一面。

  「先生。」

  法克略顯欣喜道:「今日咱們下灣村這邊可是來了不少貴人啊!」

  姬定哦了一聲,問道:「都有哪些人?」

  法克道:「殷順且,富術,還有那衛國第一美人鄭公主。」

  哦,是我老婆來了。姬定問道:「那他們是否知道我的存在?」

  法克立刻道:「都已經知曉,其實先生之才,早已傳到城內,只不過是局限於坊間,他們算是知曉的比較晚的。」

  「看來時機已然成熟。」姬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裡又補充一句,是時候走下一步了,突然又問道:「對了!我讓你打聽有關那胥靡的事可有消息?」

  「都已經打聽清楚了。」法克道:「其實這事情並不複雜,原來在衛侯與大梁第一次交涉後,大梁方面就已經抓住那胥靡,可那胥靡本是一個方士,還知曉一些醫術,恰好當時魏王后抱病在身,那胥靡陰差陽錯的又治好了魏王后的病,故而大梁方面才不肯放人。」

  姬定微微皺眉,問道:「就僅僅是如此嗎?確定沒有別的原因?」

  「我們的人在大梁已經打聽的非常清楚,就只是這麼簡單,絕對沒有別的原因。」法克非常肯定地點點頭,

  這個魏王還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妙人啊,若有機會,我一定要跟斬雞頭,燒黃紙。姬定眸光閃動幾下,道:「那衛國方面呢?」

  法克道:「目前還沒有什麼消息,不過那衛侯前前後後已經派了四撥人前去交涉,但只有第一撥人見到了魏王,之後派去的人連魏王的面都見不著,我估摸著衛侯也不會再派人去了,畢竟這也太丟人了,我聽說許多大臣也在勸衛侯就此罷休。」

  姬定笑道:「那可不一定。」

  法克好奇道:「為何?」

  姬定並沒有回答,只是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法克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哦,膾炙酒舍今日派人來贈予厚禮,答謝先生的幫助,嘿嘿,先生的燙髮術,令他酒舍的舞妓是大受歡迎,也讓膾炙酒舍成為濮陽第一酒舍。」

  姬定斜目瞧他一眼,道:「你沒有少去捧場吧。」

  法克嘿嘿道:「我就去過一兩回。」

  姬定道:「玩不要緊,但是不要被人玩了。」

  法克笑意一斂:「是,我記住了。」

  這一年來,他早已經摸清這位少主的脾性,平時說話可以隨意一點,但是當他認真的時候,你就必須得更加認真。

  「咱們撒了一年的魚餌,這些大魚也應該上鉤了。」姬定笑了笑,又向法克吩咐道:「你立刻去加大宣傳力度,正巧我也長大了,是時候出門走走了。」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24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8:03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23章 逼格


  在這個血統貴族漸漸瓦解,且又沒有科舉的亂世,這天下人才如何就業?

  很簡單。

  名氣!

  只要你有名氣,或者說有名人推薦,你就能夠就業。

  故有名士一說。

  當然,這名氣未必與能力相等,如果你會炒作的話,哪怕就是徒有虛名,亦能就業。

  因為如今對於人才的需求,還在不斷地上升中,如今更是盛行養士之風。

  而這衛國雖小,但素有君子之國的美譽,可見衛國是人才濟濟,而如今的人才,大多數也都是文人,且多半是出自貴族。

  這文人多,貴族多,且又開放和自由,那麼濮陽這娛樂行業自然也是非常發達,但凡大一點的酒舍,皆有歌妓、舞妓供文人取樂。

  當然,文人以妓取樂,那也是雅,除此之外,那便是俗。

  其實所謂的雅俗之分,僅在於參與者的身份是高貴,還是低賤,就僅此而已,至於幹得是什麼事,其實並不重要。

  ……

  饕餮酒舍。

  「主人,主人,小人已經打聽到了。」

  一個店家入得屋內,喘著大氣向屋內坐著的中年男人稟報道:「原來那燙髮術,是那膾炙酒舍從下灣村一個名叫周先生的人那裡請教來的。」

  「周先生?」

  中年男人搖頭道:「未有聽說過這人啊!」

  那店家忙道:「主人莫不是忘記了,您之前讓小人打聽那包子和饅頭嗎?」

  中年男人愣了下,問道:「這二者有何關係?」

  那店家道:「那包子、饅頭也是那周先生所創。」

  「哎呦!看來這還真是一個高人啊!」

  中年男人微微一驚,突然站起身來道:「你立刻去準備一下,我也要去拜訪那位周先生。」

  那店家道:「可能還得過幾日。」

  「為何?」

  「因為小人聽說周先生只在十五會見賓客,平時是不見客的。」

  ……

  ……

  這日,一輛馬車緩緩來到下灣村,來到村口時,領頭的護衛突然叫停了馬車,旋即他又向抱拳向車內的人稟報道:「主公,這……這村裡好像不准車馬通行。」

  話音剛落,一手掀開門簾來,車內坐著的正是當朝卿大夫殷順且,他抬目看去,只見村口的大樹上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車馬、轎子皆不得入村』。

  「真是好狂妄的語氣。」殷順且笑呵呵道。

  這尋常人哪能夠坐馬車、轎子,可見就是給他們這些達官顯貴看得呀!

  不過殷順且也沒有顯擺官威,而是下得馬車來,帶著兩個僕人入得村內。

  正好一村民扛著鋤頭行過,殷順且立刻叫住那村民,正欲詢問『周先生所住何處』時,那大叔卻不等他開口,手指小樹林那邊,道:「先生就住在那樹林裡面。」

  言罷,也不等殷順且說話,就扛著鋤頭往村外走去。

  這令殷順且有些懵逼,難道這下灣村的村民都能夠未卜先知?

  神奇!

  太神奇了!

  殷順且不禁是暗自咋舌,揣著好奇,往樹林那邊行去。

  可剛來到樹林前面,就聽得一陣爭執聲。

  「我出……出五百錢。」

  「我出六百錢。」

  「九百!」

  「一千。」

  「阿呀呀呀!豈有此理,這周先生又不是你家的,你憑什麼不讓我見?」

  「我可沒有不讓你見,可我也想見,小鶯,反正不管這人出多少錢,我都比他多出一百錢。」

  「呀呀呀,達貴,你真是欺人太甚,我與你拼了。」

  「來啊!怕你不成。」

  ……

  殷順且舉目看去,只見兩個中年男人在樹林前相互推搡著,而在旁邊還有六七個商賈打扮的男子圍觀著。

  他身邊的僕人突然道:「主公,那二人好像是膾炙和饕餮的店主。」

  「是他們?」

  殷順且好奇道:「他們怎會在這吵起來。」

  那僕人不太確定道:「小人想他們應該是為了那燙髮術。」

  「燙髮術?」

  「是的。」

  那僕人解釋道:「近日那膾炙酒舍尋得一種燙髮術,能夠使得舞妓變得更加漂亮,故而搶了不少饕餮酒舍的買賣,而就在最近大家才知曉,原來這種燙髮術乃是這位周先生所創。」

  「原來如此。」

  殷順且點點頭。

  站在樹林前的小鶯,瞅著這兩個歲數加起來都快過百的大叔推搡著,小臉不免露出鬱悶之色,於是轉頭求助身旁的莽。

  莽瞧她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你們別打了,這樣打,那會打死人的。」

  「我就是打死他這個小人。」

  砰!

  「哎呦!好你個達貴,你來真的,我殺了你。」

  ……

  這莽一開口,二人頓時從推搡上升到扭打。

  小鶯皺著眉頭看向莽。

  莽是一臉無辜啊!

  「咳咳!」

  聽得一陣咳嗽聲,大家回頭看去,見是殷順且走了過來,那扭打的二人立刻分開來,戰戰兢兢道:「大……大人……」

  這年頭的『大人』可不是泛指官員,而是特指王公貴族,且雙方階級相差很大,才會這麼稱呼。

  殷順且並沒理會他們,上前去,向小鶯拱手道:「殷某人是慕名前來拜訪周先生,勞煩二位通傳一聲。」

  小鶯睜著純真的大眼睛道:「若您想見我家先生,可得先與他們競價。」

  「……」

  殷順且身邊一位僕人頓時跳出來,怒斥道:「大膽,小小女婢也敢在我家主公面前放肆。」

  莽突然回過頭來,呆呆地望著那僕人。

  那僕人見莽看來,更是火冒三丈,正欲訓斥時,卻被殷順且的眼神給制止。

  殷順且向小鶯問道:「何謂競價?」

  他事先並未打聽清楚這些規矩,就直接來了,畢竟他可是當朝上大夫啊。

  小鶯道:「我們先生每個月十五都會拍賣一頓午飯,價高者的,且計時一個時辰。」

  殷順且是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方才那村民為何知道他是來找周先生的,不過他也是碰巧撞上這十五,並非是事先就打聽清楚了,不禁笑道:「我原以為你家先生乃是世外高人,可不曾想也被這名利所縛啊。」

  語音中透著一絲失望。

  什麼高人,你這分明就是躲在這裡斂財啊!

  小鶯只是呆萌地看著殷順且,我就一收錢的,你跟我說這些幹麼。

  正當這時,法克突然從樹林中走出來,道:「殷大夫此言差矣啊,來求見我家先生的,多半也是為求財而來,我家先生收取一些錢財,也是理所當然吧。」

  殷順且打量下法克,只覺有些詫異,因為這尋常人見到他腿都是軟的,哪裡還敢反駁他的話,然而,這小小僕人不但不畏懼他,而且還說得頭頭是道,可見這周先生並非是浪得虛名,他又瞧了眼在旁商人們,笑著點點頭道:「言之有理。」

  他說著輕輕一揮手,他身邊的僕人是極不情願的將一金交予小鶯。

  其餘商人紛紛表示不出價。

  誰敢跟殷順且競價。

  瘋了嗎!

  況且他們也竟不過啊!

  固執的小鶯還是堅持喊得三聲,見無人應答,這才宣佈將這頓午飯有殷順且競的。

  法克也立刻邀請殷順且入得林中茅舍。

  但見中間那屋門前站著一個翩翩少年,見他來了,便是迎上前來,作揖一禮,「周濟見過殷大夫。」

  殷順且並不知周先生真實之名,其實知道的人也非常少,大家都稱呼他為周先生,殷順且就以為這少年乃是周先生的書僮,但他也不敢怠慢,微微拱手道:「殷某冒昧拜訪,不知你家先生現在可有空閒?」

  法克神色古怪地瞧了眼殷順且,訕訕道:「殷大夫,這便是我家先生。」

  殷順且聽得雙目睜圓,打量著面前這位翩翩少年,震驚道:「你……你是周先生?」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28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8:02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24章 先生大才


  在來之前,殷順且想像中的周先生,年歲至少也比他大上一些,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倒也不是他尊老歧幼,只不過學問和閱歷這都是需要歲月的積累,既然這周先生是無所不知,那自然是上了年紀。

  就算不上年紀,好歹也三十來歲,你這好了,直接來個十多歲的少年。

  這真是令人尷尬!

  如果知道周先生就這般年紀,他方才也就不會這麼謙卑。

  這又不是上青樓招妓,咱要個御姐,你硬塞個蘿莉,那也是能夠接受的呀!

  而殷順且的驚訝,自然是在姬定的預計之中,他非常謙虛道:「不敢,不敢,這先生之名,實乃村民們過譽之稱,濟愧不敢當。殷大夫,屋裡請。」

  殷順且微微一怔,自知有些失態,又見這位少年氣度不凡,謙虛之下,並無半點卑微,一時也不敢怠慢,還是拱手回得一禮,便與姬定入得屋內,但也沒有方才那般尊敬。

  這會客的地方,就還是根據當下人們的習慣設計的,是沒有椅子的,木地板上就墊著兩個草墊,中間一張小矮桌。

  小鶯也趕緊端上一些早就備好酒菜。

  雖是香氣撲鼻,但殷順且沒有一絲用餐的想法,因為他至今都還是處於震驚中,於是試探道:「想不到人人交口稱讚的周先生,竟如此年輕。」

  姬定微微苦笑道:「實不相瞞,幾乎人人見到我都這麼說。」

  「倒也不意外。」殷順且點點頭,笑道:「因為這確實令人感到驚訝啊。」

  姬定解釋道:「家父乃是下灣村人,在年輕時便就出門經商,賺得一些錢,後來在洛邑遇到家母,不久便生下我,可惜在生下我時,家母不幸去世。而之後家父便帶著我到處做買賣,期間因緣巧合,又遇到了三位良師,教會我不會少學問。但是家父一直有一個願望,就是能夠回這裡造福村民,可惜一年前家父染上惡疾去世了,為了完成家父的遺願,故而我就回到了這下灣村。」

  這話是半真半假,確實是有這麼一個人,但是由於戰爭原因,這一家人都被殺了。

  在那幾個月,姬定就是命人專門佈置這事。

  他在生活上都是如此講究,那麼工作方面,他自然也要求盡量做的完美。

  即便是去問那些村民,不少村民也都認識姬定的口中的『父親』。

  「原來如此。」

  殷順且撫鬚點點頭。

  這一番話看似是周先生在說自己的來歷,但其實也是幫殷順且解惑。

  為什麼他懂得這麼多,一,遇得三位良師;二,自小就與父親周遊列國,見多識廣。

  不過殷順且還是覺得有些離譜。

  太年輕了一點。

  殊不知姬定也不想,他都已經等自己長大,等了足足一年多啊。

  姬定突然道:「殷大夫。」

  殷順且一怔,道:「何事?」

  姬定猶豫片刻,報以歉意地微笑道:「這一頓飯只有一個時辰,若是無事的話,我陪殷大夫聊聊也行。」

  殷順且詫異地瞧了眼姬定,姬定這言外之意,就是你這大夫歸大夫,咱吃飯歸吃飯,一個時辰後,你還是得走人,你有話就趕緊說。

  而殷順且在來之前,他就只是想拜訪一下這位高人,可沒有別的意思,方才花錢,也是意料之外,可沒有想到周先生這麼年輕,這還怎麼拜訪呀!

  我堂堂上大夫,上門求教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你這是哪來的自信啊。

  可轉念一想,這不來也來了,這錢不花也花了,面子早就沒了,何必還在乎那麼多,殷順且倒真想看看這年輕小子,是否真的那麼厲害,他稍一沉吟,道:「我今日前來,還真有一事相求?」

  姬定神情淡定地問道:「請說。」

  單單這兩個字,已是讓殷順且心下微微一驚,我所求之事,能是一般的事嗎?這小子卻是如此淡定。他思量再三,終究還是開口問道:「不知先生可有聽聞那胥靡之事?」

  姬定道:「可是那逃去魏國的胥靡?」

  「正是。」

  「此事濟也略有耳聞。」

  「如今魏王扣押著這胥靡不肯歸還,不知先生可有妙策解之?」殷順且問道。

  姬定沉吟半晌,道:「濟私以為之所魏王扣著那胥靡不還,乃是衛侯誠意還不夠。」

  殷順且道:「百金換一個胥靡,這還不夠誠意嗎?」

  姬定笑道:「難道殷大夫認為魏王缺那點錢嗎?」

  殷順且一時語塞,問道:「那先生以為到底如何才夠誠意?」

  姬定豎起一根手指,道:「一座城池!」

  「一座城池?」

  殷順且睜大雙眼。

  姬定點點頭,道:「魏王如今缺得就是土地。」

  殷順且愣得半晌,實在是忍不住笑得幾聲,「呵呵。我還以為先生會有一番妙論,可不曾想竟如此幼稚,若是能夠花一座城池去交換這個胥靡,那我又何必花錢來請教先生。」

  最後這個『先生』可真是充滿著諷刺意味。

  若非之前他就是這麼稱呼的,不太好改過來,他是絕對不會這麼叫的。

  姬定笑道:「殷大夫先勿要著急,我話還未說完。」

  殷順且遞去兩道疑惑的目光。

  姬定笑道:「我的意思是,只是去跟魏王這麼交涉,但最終結果是魏王將胥靡送回,而並不會要我們的城池。」

  殷順且皺了下眉頭,忙問道:「這是為何?」

  姬定道:「魏王要取我國城池,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可若是以這種方式得到我國的城池,那其他諸侯,及天下有識之士,又會如何看魏王?利用一個有罪在身的逃犯胥靡去要挾鄰國,索要土地,這只會讓魏王貽笑大方,得不償失啊!」

  殷順且沉思少許,道:「話雖如此,可魏王亦可不答應。」

  姬定道:「衛侯若是提出以一座城池去交換,這足以表明衛侯的決心,在如此情況下,魏王若還是不答應,這必然會令兩國之間出現裂痕。

  近幾年來,魏國到處惹是生非,引得周邊鄰國都對魏國不滿,而我國算是對魏國比較忠心的。殷大夫方才認為以一座城池去交換一個胥靡,乃是幼稚的想法,這話不錯,可是反過來說,因為一個胥靡而去得罪一個鄰國,這難道又是成熟的想法嗎?」

  殷順且雙目一睜,是呀!我從未試著反過來想。可旋即他又沉思起來。

  過得半晌,殷順且突然拱手一禮,道:「先生大才,真是令吾輩汗顏,方才冒犯之處,還望先生海涵。」

  姬定不緊不慢回得一禮,道:「不敢,不敢,我收了錢,就該大夫分憂。」

  殷順且尷尬一笑,這錢給的值,可真是太值了,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先生此計雖妙,但……但恐怕君上,以及朝中其他大臣不會答應的。」

  姬定微微笑道:「難道殷大夫認為衛侯還有得選擇嗎?」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8:01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25章 傷害不大……


  「立刻去調查一下此人的來路。」

  出得村口,殷順且便向自己的隨從囑咐了一聲。上得馬車後,他又自言自語道:「這世上當真有這等奇才,小小年紀就能夠看得如此透徹?」

  其實他疑惑地不是姬定這番話有多麼高明,而是結合姬定的年紀,他覺得這真的有些不可思議,故此他猜想姬定背後可能有高人指點,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這個高人是誰,目的又是什麼。

  他作為朝廷大臣,自然是要調查清楚這一切的。

  ……

  「將這些飯菜拿去給小竹她們吧,作為她們努力學習的獎勵。」姬定抬手引向那桌並未動過的美味佳餚,向小鶯吩咐道。

  小鶯應了一聲,便上前來收拾。

  他們都是跟姬定吃一樣飯菜,有些飯菜還都是姬定親自下廚的,故此這些飯菜對於他們而言已經沒有什麼吸引力了。

  姬定也起身出得門去。

  在院中站著的法克,見姬定出來了,便道:「先生,這殷順且來了,估計今後上門的人會越來越多,其中可能還不乏王公貴族,咱們十五的規矩可能維繫不了多久,我估摸著那殷順且今日也是正好撞到這十五,否則的話,這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當然是不見。」姬定道:「你若不堅持,那只會更加麻煩。」

  逼格!

  認真的說,這是很重要的。

  他不能亮出自己的身份,那麼周濟就只是一個普通人,若是還丟了逼格,那他可就得對每個人卑躬屈膝,這他可是做不到。

  他一定要捍衛自己的逼格。

  ……

  然而,那殷順且到來之時,剛好被城內兩大酒舍的店主給看見了,這哪裡還瞞得住啊。

  殷順且何許人也。

  當朝上大夫,同時殷家亦是傳統貴族,地位非常顯赫。

  他竟然花錢求見這位周先生。

  那這位周先生真的是高人中的高人啊!

  故此不到幾日功夫,『周先生』之大名,便在濮陽城內傳得是沸沸揚揚,同時也引來了不少人的關注。

  之前姬定幫助的都是一些商賈,他的名氣只是流於坊間,但這回可不一樣,可是有著質的改變,因為這已經引起貴族們的注意。

  永遠不要低估這年代世家大族對於人才的渴望。

  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當下並非是『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招募一個人才,是要遇到很多人競爭的,可不像以後的人才,都求著為一個人服務,是完全調轉過來,導致人才是越來越不值錢,皇帝殺幾個也都無所謂。

  故此這也引來不少人欲前往下灣村,一探究竟,雖然如今大家都已經知道周先生只在每月十五會見一位賓客,而這其中就包括復國心切的鄭公主。

  「公主,您看,那就是周先生所創的大水輪。」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突然朝著馬車內說道。

  窗簾立刻掀開來,一個精緻的臉龐出現在窗口,她舉目看去,只見河邊站著不少人,相互交談著。

  這水輪無疑是『周先生』最為耀眼的代表作,沒有之一,殷順且只是起到一個名人效益,關鍵還是這水輪,因為如今的灌溉,效率實在是不敢恭維。

  而如今的田地主要是集中在大貴族手中,都是那種一望無際的,這水輪可真是太對貴族們的胃口,他們立刻派人前來學習製作這種水輪。

  這無疑又狠狠地為周先生宣傳了一波。

  導致很多人都跑來參觀這水輪,儼然已經成為下灣村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過得半晌,鄭公主來到下灣村口,只見村口站著不少人,是清一色的貴族子弟,因為好奇心最重的就是這些遊手好閒的貴族子弟。

  聽到下灣村出現這麼一個人物,他們立刻就趕了過來。

  而他們可不會守什麼規矩。

  只見一個膚色黝黑的小子在村口衝著一個油膩大叔叫囂道:「不見?我姜季武今兒還非得要見,不但要見,我還不會給錢,你家先生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嗎?那行,今兒只要你家先生能夠打贏我,那我以後就再也不來打擾你家先生了,否則的話,我今兒就要將你們這下灣村都給拆了。」

  隨他而來很多貴族子弟也是紛紛起哄。

  而躲在裡面的村民,則是瑟瑟發抖中。

  「公主,好像是姜季武他們。」那老婦說著,又道:「要不我去制止他們,說不定不需要等到十五,也能夠見到那位周先生。」

  這老婦並非是一般的僕從,這年代可不流行什麼貼身丫鬟,主要是因為當下的貴族都覺得,安排一個年齡差不多大的女孩在自己女兒身邊,是沒有多大的教育意義,故此都是安排一些年長婦人作為女兒的傅姆,同時也負責啟蒙教育,裡面可是有著老師的成分,地位自然也不一般。

  「不用!」

  鄭公主搖搖頭道:「倘若連這些人都無法擺平,那我還見他作甚。」

  話音剛落,又聽得有人喊道:「來人了,來人了。」

  鄭公主側身看去,只見一個大漢和一個女婢走了出來,那大漢肩上還扛著大木偶。

  這二人自然莽和小鶯。

  莽將木偶往村口一立,小鶯便道:「我家先生說了,諸位皆是身份顯貴之人,但拳腳無眼,先生怕出手會傷到諸位,這我家先生可是擔待不起。」

  「怕傷到我?」那個喚作姜季武的年輕小子氣鼓鼓道:「你家先生忒也瞧不起人了,好,若是你家先生能夠傷到我,我決計不會怪你家先生,在這裡的人都可以為我作證。」

  「我願為季武作證。」

  「哼,你們是瞎了眼麼,季武他父親可是我國大司馬,能夠傷著他的人,我還真是沒有見過。」

  「說得是,快去叫你家先生出來,再不出來的話,我們可就要動手了。」

  ……

  一旁的狐朋狗友紛紛起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等到他們說完之後,小鶯才不緊不慢將小手引向那木偶,道:「這是我家先生專門做來練習武藝的,倘若這位公子能夠將它打倒,那我家先生便出來與公子比試一番。」

  姜季武定眼一瞧,見這木偶雖然體型與他相差無幾,但是風一吹都搖搖晃晃的,這不推一下倒了嗎?頓時氣得是火冒三丈。

  這可真是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啊。

  「真是氣死我也,你們忒也瞧不起人了,好,待我擊倒這木偶,我非得好好教訓一番你家先生。」

  說話時,姜季武便擼起袖子,道:「你們且都讓開。」

  莽、小鶯、法克相視一眼,紛紛退到一旁。

  「啊!」

  姜季武大吼一聲,衝上前去,就是一腳飛踹,但見那大木偶倒地的瞬間,直接反彈回來,姜季武根本就沒有想到這木偶還能夠反彈回來,躲閃不及,直接來了個親密接觸。

  砰地一聲響。

  姜季武頓時是眼冒金星,步伐跟那木偶一致,搖搖晃晃,就喝醉了酒一般。

  我是誰?

  我在哪裡?

  「少主!」

  「少主!」

  兩個隨從立刻上前來,攙扶著姜季武。

  「哎呦!這是妖法!」

  「妖法?呀!快跑!」

  「快跑呀!」

  一旁的狐朋狗友,頓時嚇得臉色發青,紛紛跳上馬去,作鳥獸散。

  姜季武也被兩個隨從給扶上馬車,狼狽逃竄。

  村內一個小女娃看到這一幕,嘻嘻直笑,還拉了拉她母親的手,「阿母,那些人可真傻,被一個不倒翁嚇成這樣。」

  「可不能亂說。」

  母親趕緊制止女兒。

  而那些奪路而逃的公子哥們,從鄭公主的馬車旁經過,但也顧不得那麼多,這逃命要緊啊!

  「這……這是仙法嗎?」

  那傅姆可也是看得神乎其神。

  鄭公主卻是若有所思道:「若真是仙法,那為何不做出雙腿來,我想其中玄妙可能是在那木偶的底部。倘若老師在這裡,絕對可以看出其中緣由。我們回去吧!」

  那傅姆詫異道:「公主不想見見此人嗎?」

  鄭公主苦笑道:「這種情況下,他如何會願意見我,還是等十五再來吧。」

  馬車掉頭的時候,鄭公主又道:「等等。」

  傅姆詫異地看著鄭公主,但見她望著左前方,那傅姆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村口的小河邊,有一個人坐在河邊垂釣。

  河邊有人釣魚,這不很正常嗎?那傅姆好奇道:「公主,你識得那人?」

  鄭公主嘴角一揚,笑道:「算是識得吧。」

  言罷,她便出得馬車。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35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8:00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26章 奇貨可居


  只見一位清麗秀雅的少女從馬車上下來,妝容樸素,烏黑如泉的長髮梳至背後,結成髮髻,露出那修長雪白的玉頸,眉似遠山不描而黛,唇若塗砂不點而朱,膚如凝脂,面如皎月,上著黑邊紅裳,下著黑裙,腰間黑綢一束,那裊娜的身段是盡顯無疑,同時又平添幾分英氣。

  若只看模樣,此女子也不過十六七歲,但其臉上卻透著與其年紀不相匹配的成熟,這清純少女的模樣配上高傲御姐的氣質,真可謂是萬種風情,美艷不可方物。

  也難怪當初姬扁對她是讚不絕口。

  鄭公主來到河邊,輕聲朝著那位正在釣魚的人輕聲喊道:「周先生。」

  但是那人並無反應。

  鄭公主又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周先生。」

  只見那人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後回過頭來,一臉呆萌地看著她。

  鄭公主見到此人竟生得一張如此稚嫩的面孔,不禁微微一怔,忙道:「抱歉,我認錯人了。」

  她雖然已經聽說這周先生非常年輕,但是她想像中的周先生,應該也是個弱冠青年,而眼前這個人可比她還要年輕,關鍵那稚嫩的臉,怎麼也不像個先生。

  「哦,沒事。」

  那人也不在意,回過頭去,又再繼續釣魚。

  我也真是自作聰明。鄭公主暗自嘀咕了一句,正準備轉身時,突然又停了下,她仔細地打量著那少年的手,心裡又道:也許我並未認錯。

  於是,她又再度上前,道:「想不到周先生恁地年輕?」

  那釣魚人又回過頭來,一臉古怪地看著她。

  鄭公主道:「適才村口那麼熱鬧,而你卻對此無動於衷,且你又並非聾啞之人,另外,你的手也不像似一個幹過農活的人,我敢肯定你便是那周先生,只是我沒有想到周先生這般年輕。」

  那釣魚人沉默了一會兒,無奈一笑,收起魚竿,站起身來,伸手引向村口那邊道:「鄭公主,屋裡請。」

  此人正是姬定。

  鄭公主錯愕道:「你怎知道我?」

  姬定笑道:「雖然我沒有鄭公主那麼聰明,觀察入微,但我會以貌辨人。」

  鄭公主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不禁羞赧一笑。

  「公主,這邊請。」

  「有勞了。」鄭公主突然瞟了眼姬定肩上的魚竿,好奇道:「周先生,你釣魚不用魚餌嗎?」

  姬定哦了一聲:「這小河裡面沒有魚。」

  「……」

  鄭公主不禁莞爾,當他只是喬裝躲在這裡。

  當二人來到村口時,還在村口跟小鶯閒聊的法克不禁好奇道:「先生,今兒不是不見客嗎?」

  言下之意,我們這都已經準備休假了。

  姬定低聲道:「不小心被逮著了。」

  法克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鄭公主聽得一個真切,頓時暈生雙頰,她就還真沒有受到過這種待遇,但她也自知是自己不對。

  故此當入得屋內,坐下之後,鄭公主便非常歉意地說道:「姬舒冒昧上門,壞了先生的規矩,還望先生多多見諒。」

  在那春秋時期一般都是男子稱氏,以明貴賤;女子稱姓,以別婚姻。

  這位鄭公主就是姬姓,鄭氏,鄭氏就是來源於鄭國,許多人都是以封地為氏,這也就是為什麼姬扁、姬定是沒有氏的,而她在自家中,是排名第三,又根據伯、仲、叔、季排名來說,本應該叫做『叔姬』,但是進入戰國之後,同姓不通婚的禁忌漸漸被打破,姓氏也開始合一,再加上鄭國已經亡國,大家為了給予她尊重,以及用於區別,故而大家尊稱她為鄭公主。

  另外,這時期女子是沒有大名的,只有姓氏,要到秦漢之後的女子才漸漸有名字,但是這位鄭公主是特立獨行,自取名為『舒』,其實就是將『叔姬』倒過來念,故名為『姬舒』。

  不過絕大多數人都忽略她的名字,因為沒有這個習慣,還是只稱呼『鄭公主』,而一些地位、輩分比她高的人,就稱呼她為『鄭姬』。

  「豈敢,豈敢。」

  姬定笑道:「其實我定下這規矩,也只是因為能力有限,幫不了太多人,並非是故意為之。」

  「先生過謙了。」姬舒禮貌性回了一句,又道:「我曾偶得一首詩,聽聞是先生所作?」

  姬定問道:「哪首?」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是的。」

  姬定點點頭,道:「但這只是因為我父親的思鄉之情感染了我,畢竟我不是在這裡出生的,這點與公主可能不一樣,公主雖未生於鄭國,但卻心懷故國。」

  姬舒出生時,鄭國早已滅亡。

  姬舒稍稍一愣,旋即笑道:「先生果真是聰明絕頂,已經猜出我此行的目的,不知先生可有辦法助我復國。」

  她可從未掩飾過自己的復國之心,她去了很多國家尋求幫助,既然這位周先生知道她這個人,自然也知道她想要復國,對此她也不覺詫異。

  姬定沉默少許,才道:「公主若想復國,只有一策可行。」

  「還望先生賜教。」姬舒頓時是又興奮,又緊張。

  對於她而言,有策就行,因為這代表著復國的希望,在此之前,她還沒有看到任何希望。

  「就是公主自己。」

  「我……我自己?」

  「嗯。」

  姬定點了點頭,道:「公主雖然富有,但還不至於富可敵國,身邊又沒有千軍萬馬,而且……而且公主到底只是一個女人,故此公主最大的本錢,還就是公主這傾國傾城的容貌,婀娜多姿的身段,以及未婚的事實。」

  姬舒聞言,美眸中閃過一抹失望。

  這聽著就還真不怎麼高明啊。

  說句難聽一點,這也能夠算策?

  但復國心切的姬舒還是耐著性子問道:「先生之意,是讓我依靠與他人聯姻來復國。」

  姬定點點頭

  姬舒又問道:「那不知我該與何人聯姻?」

  「公主請稍等。」

  姬定言罷,便起身去到書櫃前,翻找少許,找出一塊布來,然後又回到座位上,將布攤平在中間的小矮桌上。

  姬舒凝目瞧去,只見布上的圖案,乃是一副非常潦草的地圖,上面有著各諸侯的勢力範圍。

  姬定正色道:「這是當今世上最具有勢力的七大雄主,秦、齊、楚、趙、魏、韓、燕,他們中任何一位,都有實力幫助公主復國。」

  姬舒問道:「你的意思讓我與其中一位聯姻?」

  姬定笑道:「公主雖然美麗,但容顏終有老去的一日,可是只要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再多美人都能夠唾手可的,這二者之間,其實並不難以抉擇。另外,這七國國君都心懷雄途霸業,又豈會被一個女人給絆住腳,給自己製造一個新的競爭對手。」

  姬舒聞言,當即是一臉窘迫,兩頰生暈。

  既然沒用,你拿來作甚?

  成心羞辱我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這真是十分尷尬啊!

  姬定笑道:「我拿出此圖,只是想告訴公主,這七國雖然實力強大,但公主若想依靠這七國來幫助自己復國,幾乎是不可能的,而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已經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故而公主在他們眼裡,其實是不足為道的,這一點公主應該也理解吧。」

  姬舒稍稍點了下頭。

  如果這麼輕鬆的話,她早就與這些諸侯聯姻,畢竟她追尋的可不是真愛,而是要復國,最關鍵她是沒有看過偶像劇,不會成天白日做夢,會有哪個大富豪,或者男明星會無可救藥的愛上自己,為自己付出一切。

  正是因為她知道,這聯姻之策,多半都是會賠了夫人又折兵,故此當姬定提到聯姻時,她是感到有些失望的。

  姬定又道:「不知公主可有聽說過奇貨可居的故事?」

  「奇貨可居?」姬舒念得一遍,旋即搖搖頭。

  呂不韋如今都還沒有出生,她怎麼會知道。

  姬定便將呂不韋的故事改改名,講給了姬舒聽。

  姬舒聽罷,似懂非懂道:「這道理我是聽明白了,可這奇貨不好找啊。」

  姬定突然為道:「公主可有與我這般年紀的人談論復國之策?」

  姬舒下意識地搖搖頭,突然,她意識到什麼,睜大美目看著姬定。

  姬定點頭笑道:「公主猜對了,鄙人乃奇貨也。」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42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59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27章 誰是奇貨


  汝乃奇貨!

  不得不承認,這確實很奇!

  尤其是連上後面那個『可居』,那更是無比精妙啊!

  翻譯過來,不就是『此貨可睡也』麼。

  他是這意思嗎?姬舒是充滿疑惑地看著姬定,但姬定是微笑不語,沒有辦法,她只能主動問道:「先生之意,是……是讓我與先生聯姻?」

  話出口時,臉頰微微泛起一絲紅暈來,更增秀色。

  姬定卻是非常坦然地點點頭。

  姬舒看著姬定一本正經的模樣,頓時覺得好氣又好笑,道:「先生之才,確實令人佩服,但是先生居於這茅舍之中,又憑什麼說能夠助我復國?」

  姬定笑道:「公主不妨試想一下,倘若我如今佩戴七國相印,身邊又是嬌妻如雲,那公主又憑什麼讓我幫你復國?」

  這一句話問得姬舒,差點是啞口無言。

  那嬴駟絕逼有能力幫你復國,但問題是,人家會幫你嗎?

  這奇貨可居的關鍵,是要在這個人最失意的時候,你去籠絡他,若是在他風光之後,那人人都知道這是一個人才,哪裡還輪得到你。

  姬舒眼眸晃動下,道:「可故事中的奇貨,好歹也是身份尊貴。」

  姬定搖頭道:「公主代入錯了,我們可以將故事中的兩個主人翁調換一下位置,是那位公子看中商人才能,認為這位商人可以幫助自己繼承爵位,此依舊是奇貨可居。」

  這一調換,不就是當下他兩所處的位置麼。

  姬舒沉吟少許,道:「如果我答應你,不知你打算如何幫我復國?」

  姬定笑道:「公主可能有些誤會,現在是公主向我求策,而我的計策,就是公主與我聯姻,但這只是我的計策,而不是我想與公主聯姻,至於我答不答應與公主聯姻,這就還需要公主自己去爭取,我只能幫到這裡。」

  感情說了半天,還是讓我去追求你啊?

  這再度刷新姬舒對無恥的看法,但她也是經歷過磨難之人,不至於一點事就拍桌子走人,她思忖片刻,笑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姬定問道:「什麼辦法?」

  姬舒笑道:「故事中講述的亦非是聯姻,我也可請先生來府上當門客,為我出謀劃策。」

  光憑這一番話就嫁給對方,姬舒又不是傻子,但她也認為姬定確有才能,故而想招募姬定,她來的目的也是如此。

  姬定笑問道:「公主一定招募了許多門客吧。」

  姬舒稍稍點了下頭。

  姬定又問道:「被騙得很慘吧。」

  姬舒一愣,道:「先生為何這麼說?」

  姬定笑道:「公主招募門客,肯定就是為了復國,然而,公主至今寸土未有,自然是非常失敗,這不就是被騙了嗎?」

  姬舒想了想,是越想越尷尬。

  好像確實沒啥用。

  姬定笑道:「這就是我為什麼方才說,公主最大的優勢就是自己,聯姻是唯一之策,因為除此之外,比起魏王、齊王,公主有何優勢?倘若今後再有人跟公主說,在不求聯姻的情況下,願幫公主復國,那一定是個騙子,公主都不用多問,可直接用棍棒將其轟出去。」

  言下之意,真有能力幫你復國的人才,那為什麼不去魏國、齊國謀一份職業,幹麼要跟你混,除非他是饞你的身子。

  姬舒俏臉一紅,真是嬌艷欲滴,但她也無法反駁,頷首道:「多謝先生賜教,姬舒打擾了。告辭。」

  姬定拱手一禮道:「公主慢走。」

  出得門來,姬舒瞟了眼靠在牆上的魚竿,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逕自離開了。

  相送至門口的姬定,是微笑地看著姬舒離開。

  「真不愧為衛國第一美人,可真是漂亮啊。」法克一邊嘀咕著:一邊來到姬定身旁。

  姬定笑了一聲:「縱使她奇醜無比,她依舊有資格成為我的入幕之賓。」

  「真的嗎?」

  法克是一臉不信。

  「你懂什麼。」

  姬定笑道:「此乃奇貨可居也。」

  言罷,他便轉身回到屋去,順便還將門給關上了。

  留下法克、小鶯、莽三人在那裡面面相覷。

  法克搖頭道:「我還是不相信。」

  莽微微點了下頭,難得站在法克這一邊。

  小鶯左右看了看,問道:「你們在說甚麼?」

  ……

  宮中。

  啪嗒一聲響!

  衛侯手中的酒杯掉落在桌上,杯中美酒灑的到處都是,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殷順且,「卿讓寡人以一城的代價去交換那個胥靡?」

  殷順且忙解釋道:「君上,臣之意只是讓君上提出這個建議,而並非是真的拿著城池去交換那個胥靡。」

  衛侯頓時怫然不悅,「卿可真是糊塗呀,此等大事,怎能如同兒戲一般,萬一那魏王答應了,難道你們要寡人做個言而無信之君嗎?還是說讓寡人真的拿城池去換。」

  殷順且猶豫了少許,才道:「根據臣的估計,魏王是不會要我們的城池。」

  衛侯好奇道:「此話怎講?」

  殷順且立刻搬出姬定的那一番言論。

  衛侯聽罷,不禁眉頭緊鎖,神色糾結地問道:「卿……卿真的有把握?」

  殷順且點點頭。

  但衛侯還是非常糾結,拿著一座城池去交換一個胥靡,這聽著都非常離譜啊!再三思量後,他擺擺手道:「此事再容寡人考慮考慮。」

  殷順且非常能夠理解衛侯的顧慮,他也是在家中糾結了許多天,才決定將此策獻於衛侯。

  因為這個計策,且不論能否成功,只要爆出來,那必然會引來朝中大臣的非議,拿一城去換一個胥靡,這是人幹得事嗎?

  衛侯作為君主,是要顧慮到很多很多方面,而不僅僅是可行與否。

  故此殷順且也不再多說什麼,行得一禮,便告退了。

  待殷順且從殿中出來,在門外等候的富術,見到殷順且,立刻上前去問道:「君上怎說?」

  殷順且回答道:「君上說還要再慎重考慮一番。」說著,他又道:「不過我兀自相信周先生之言,君上其實沒有太多的選擇。」

  富術點了點頭,道:「若是沒有其它辦法,縱使真以一城的代價去交換,君上可能也會答應的。」

  這衛國雖小,但也不至於小到一個胥靡就能夠將整個國家弄得愁雲慘淡,主要原因還是衛侯自己造成的。

  如今衛侯才剛即位不久,是迫切的想要豎立自己的權威,剛好又發生了這事,於是乎,他便想借這事來為自己豎立威信,而他之所以這麼選擇,那是因為如今他們衛國是處於魏國的保護中,那麼與魏國的關係,就是他們的首要外交。

  如果他能夠從魏國要回這個胥靡,一來,可以證明他與魏王的關係非常密切,魏王是支持他的。二來,這可以幫他在國內豎立威信,瞧瞧,一個違法的胥靡,我都絕不放過,你們誰還敢違法。

  當然,如今的法,都是指王法,故此違法,也可以說是違抗他的政令。

  他原本是以為,魏王絕對會給他這個面子的,說到底不過也就是要一個胥靡,但是沒有想到,經過四次交涉,魏王還是不願意放人,這他就很尷尬了。

  然而,外交就是一把雙刃劍,這利益有多大,風險就有多高。

  那麼反過來說,若是他連一個胥靡都從魏國要不回,那他還能夠請求魏國幹什麼?更別提保護他們衛國,屆時他在國內,還有何威信可言。

  魏王的支持對於衛國國君而言,那可是至關重要的。

  從一個君主的角度來說,此次外交,已經威脅到他的統治地位,他是沒有辦法妥協的,他必須要回這個胥靡,但是衛國的實力,不足以威脅到魏國。

  「不過,」富術突然好奇道:「那個周先生當真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嗎?」

  殷順且點點頭,道:「我之前也不敢相信,故此不敢貿然將此策獻於君上,不過經過幾番調查,發現並無可疑之處。」

  富術道:「那此人還真是少見的奇才啊!」

  正當這時,一個僕人走了過來,在殷順且身旁低聲說了幾句。

  殷順且聽得眉頭一皺,「什麼妖法,簡直就是在胡鬧,你立刻去告訴他們,周先生乃是我的摯友,誰若敢再去找周先生的麻煩,我決不輕饒。」

  「是。」

  待此人走後,富術好奇道:「出什麼事了?」

  殷順且哭笑不得道:「說是姜家小子跑去下灣村鬧事,結果被周先生的一個木偶給打得昏了過去,他們認為周先生會妖法,準備叫上人去捉拿周先生。」

  富術詫異道:「木偶?」

  殷順且笑著點點頭,道:「你若想知道實情,只能等到下個月十五。」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47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58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28章 外交無小事


  以殷順且在衛國的地位,以及他們家族的威望,他說周先生是他的摯友,那自然也就沒有人敢去打擾姬定。

  下灣村也漸漸回歸平靜。

  但是這事也讓姬定有所覺悟,這可是戰國,殺人是隨處可見的,那麼是不是得學上幾招,不管是為了應景,還是為了防身。

  於是乎,他將莽給叫來,讓莽教自己幾招絕世武功。

  他還是一個金庸迷,如今來到這古代,對探索武功也還是有一點興趣的。

  「啊打!哇打!哇---」

  但見姬定站在茅舍後面的草地上,手持木刀不斷劈向面前的稻草人,聲勢嚇人。

  小鶯、莽則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不練了,不練了!」

  姬定突然將木刀往地上一扔,側目看向莽,抱怨道:「莽,你是不是在戲弄我,這……這就是傳說中的絕世武功?我看跟陳浩南的刀法也沒啥區別啊。」

  莽問道:「陳浩南是何人?」

  「呃……這你別管,我只想問你,光這麼練,就能變得跟你一般厲害?」姬定懷疑地看著莽。

  「我就是這麼練的。」莽又補充道:「但是我沒有這麼發出先生那種聲音。」

  「你別管我怎麼叫,問題是這麼練的意義何在?」姬定納悶道。

  莽神情木訥地回答道:「我習武只為殺人,那麼只要夠快,力道夠大,便能夠
殺人,先生只要這麼砍上十年,自然就很少有人能夠擋住你這一刀。」

  「十年?」

  姬定納悶道:「你就這麼砍了十年?」

  莽搖搖頭道:「我砍了二十年。」

  「二十年?」姬定眨了眨眼,問道:「就……就沒有速成法嗎?」

  莽搖搖頭。

  姬定呵呵笑道:「你可真會賺錢。」

  莽遞去兩道疑惑地目光。

  姬定道:「我原本想練成這絕世武藝之後,然後就將你給辭退了,如今你成功打消了我這個念頭,故此你這輩子都將衣食無憂。」

  莽卻是一臉無所謂,好似說,哥可是憑實力吃飯。倒是一旁的小鶯顯得忐忑不安。

  這武藝不好學,但是洗衣服、掃地……

  她頭回感受到什麼是失業危機,趕緊將一塊濕帕遞上。

  「先生。」

  法克突然從外面走了過來,道:「方才城裡傳來消息,那衛侯說是要以左氏城(曹縣)去交換那個胥靡。」

  姬定一邊拿著小鶯遞上來的帕子抹著脖頸,一邊笑道:「看來他們也並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

  法克又道:「但是並沒有人提到先生,看來那殷順且是想將此功據為己有。」

  姬定將帕子遞給小鶯,呵呵道:「你未免也太小看了殷順且,他不是想要將功勞據為己有,而是他不想給我帶來麻煩,畢竟這事一定會遭受到許多人的反對。」

  法克是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此消息一出,立刻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幾乎所有的大臣都反對此事。」

  姬定笑道:「可見那殷順且乃是真君子也。當初是他來向我求策,而非是我主動獻策,至於用不用那也是他的事,與我無關,這些麻煩自然也不應該是屬於我的。」

  法克疑惑道:「可是如此多人反對,衛侯還敢這麼做嗎?」

  姬定微微聳肩道:「他若有選擇,也就不會採納殷順且的建議,如果他要不回那個胥靡,呵呵,那他的統治地位都將遭受到重大的打擊,他必然是要賭這一次的。」

  法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可是如此一來,先生難以受到衛侯的重視。」

  姬定笑著搖搖頭道:「連一個胥靡逃去魏國,那衛侯都能夠一清二楚,你認為衛侯會不知道我的存在嗎?你等著好了,這條小魚遲早會上鉤的。」

  法克嘿嘿道:「原來先生的魚餌都是無形的,難怪先生釣魚從不帶魚餌。」

  「就你聰明!」姬定瞪他一眼。

  「周先生!周先生!」忽聽屋外有人喊道。

  小鶯道:「聽聲音好像是竹伯。」

  外人若要求見,要等到每月十五,但是村裡人那是可以隨時來找姬定的,畢竟姬定是對外宣稱自己回來,主要是完成父親的遺願,要幫助這些老鄉。

  姬定來到前院,只見一個神態憨厚的老頭站在屋前。

  「竹伯,你有事嗎?」

  「周先生好!先生,是……是這樣的,今兒那……那饕餮酒舍得店主找到我,希望我將包子和饅頭的秘方賣給他,我……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賣,所以來請教先生。」

  原來這竹伯便是在道路旁賣包子和饅頭的老頭。

  姬定稍一沉吟,道:「賣!這趟水太深,竹伯你肯定是把握不住的,再說即便賣了,也不會影響到你的買賣,但如果你捂著不賣的話,這會惹來無盡的麻煩,就一百錢賣給他。」

  「一百錢?」一旁的法克道:「這也太便宜了吧?」

  姬定笑道:「我這不是怕那些小酒舍買不起麼。」

  法克愣了愣,道:「先生的意思是?」

  姬定沒有理會他,又向竹伯道:「竹伯,這賣是肯定要賣的,但是這賣法,得稍微變通一下,你先再等等,我會想辦法讓城內所有酒舍的店主都來找你,一百錢賣一家,加起來可也不少啊!」

  法克眼眸一轉,大家都來買的話,這錢可還真不少啊!

  「是是是,我記住先生的話了。」竹伯一個老實人,哪裡懂這些,反正姬定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姬定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法克問道:「城裡那些國人們還在傳我會妖法嗎?」

  法克當即樂呵呵道:「怎麼沒有傳,一直都在傳,先生您那一招,可真是將他們都給嚇壞了,得虧有殷順且攔著,否則的話,他們非得將先生您當妖精抓起來。」

  「所以你這麼開心?」

  「……」

  法克趕緊閉上自己的嘴。

  姬定微微瞪他一眼,又帶著一絲警告道:「記住,說我是什麼都好,但是絕不能隨便成精,不然的話,分分鐘小命不保啊。」

  他又向竹伯道:「竹伯,這錢若是你一個人賺,只怕其村民會不開心的,有錢還是得大家一塊賺,你讓你的孫女教大家做一些不倒翁,然後拿去城裡賣,不管這成本多少,都以二十倍的價錢對外出售,我保證你們賣得一個不剩。」

  竹伯是直點頭,「我記住了,我記住了,二十倍!二十倍!」心裡也在犯嘀咕,不倒翁這麼值錢嗎?

  姬定笑了笑,又道:「但是你也要記住,最多只做三百個,多了可就不靈了。」

  「是!做……做三百個。」竹伯如機器人一般的只知點頭。

  與竹伯談過之後,姬定又休息了一會兒,然後便拿著書本去教下灣村的孩子們讀書。

  雖然不管是幫助下灣村的村民,還是教孩子讀書,都只是為了掩護自己的身份,但是姬定都是全身心投入,是真心的在教孩子讀書,至今就沒有曠工過,為此還自己編寫課本。

  這是性格使然,他不管幹什麼,都樂在其中,若是做不到,那索性就別幹,不然的話,難受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不一會兒,樹林間又傳來陣陣讀書聲。

  然而,相比起下灣村的寧靜,在那朝堂之上已經是吵得天翻地覆。

  「君上,近幾十年來,我國領土不斷被周邊強國蠶食,如今就只剩下這幾座城池,君上若是想勵精圖治,理應帶領我們衛人開疆擴土,豈有往外送土地的道理。」

  「左氏城土地肥沃,拿去交換一個胥靡,這……這吾等實在是不理解。」

  ……

  對於衛侯提出要以左氏城去交換那個胥靡,大臣們是極力勸阻,他們許多人都不理解,為什麼衛侯要這麼做。

  他們就沒有想過,如果衛侯就此罷手,那對於他的威信是有著多麼大的衝擊,而這對於一個剛剛即位的君主來說,是難以接受的。

  當然,衛侯可不能明言,這得從大義上去解釋,故此面對大臣們的不解、疑惑,他是心平氣和地說道:「周王朝衰弱,始於周天子難以再號令諸侯,而秦國之強盛,始於商君變法,由此可見,若是法令不通,縱使擁有再多的城池,也有可能在一夕之間崩塌,但若法令嚴明,違法必究,縱使只剩下一城,也終無大害啊!」

  此話一出,不少大臣面面相覷。

  這話說得確實很有道理,城池多,但管不住也沒啥用啊!

  可問題是就衛國如今的領土而言,實在是經受不起這一城的代價,關鍵還是臨近齊國的左氏城,這地理位置也是非常重要的。

  正當大臣們還想繼續規勸衛侯時,但見左首一位老者道:「君上不安於現狀,欲變法強國,此真乃我衛國之福啊!」

  這老者一開口,令朝堂上不少人側目看向他,但隨後就有不少人轉而支持衛侯。

  這老者名叫紲錯,也是上大夫,與殷順且旗鼓相當,他們兩個也代表著衛國朝堂上的兩大陣營。

  殷順且當然是支持的,再加上紲錯的支持,那些反對的人,自然也就收斂起來。

  最終衛侯決定最後一次派人前往大梁交涉。

  散朝之後,一個五十歲有的老者來到紲錯身旁,只聽他小聲道:「左氏城恁地重要,紲兄為何要支持衛侯?」

  紲錯嘆了口氣:「適才老夫才想明白,為何君上執意要贖回這個胥靡,你想想看,如果君上始終贖不回那胥靡,這國內還有誰會聽君上的,不管我們反對與否,君上一定會這麼做,既然如此,我們為何還要惹君上不開心。」

  擎薄緊鎖眉頭,長嘆一聲:「此事怎會變成這樣。」

  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到這一步,要真說起來,這其實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就連魏惠王也是這麼想的,他認為本王從你衛國要一個胥靡,這也很過分嗎?

  正是因為衛侯與魏惠王都是這麼想的,結果就發展到這一步。

  真應了那句話,這外交無小事啊。

  大梁就是以後的開封,離濮陽並沒有多遠,衛國使臣很快就趕到大梁。

  不過由於兩國實力相差懸殊,而且這事也交涉了好幾回,都已經專門的官員負責,魏惠王並沒有親自接見來使,當那官員來通報的時候,他正在與相邦惠施議事。

  當魏惠王聽到衛侯要以左氏城來交換,不禁都震驚了,向通報的官員問道:「你……你沒有聽錯吧?」

  那官吏回答道:「臣也再三確認過,衛使就是這麼說的。」

  「難道這胥靡與衛侯有仇?」魏惠王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你先下去!」惠施先是使退那名通報的官員,然後再向魏惠王道:「大王,這衛侯要反啊!」

  魏惠王聽得一驚,忙問道:「何以見得?」

  惠施道:「大王認為一個理智的國君,會以一城的代價來交換一個胥靡嗎?」

  魏惠王是直搖頭。

  這事他都幹不出。

  是個狠人呀!

  惠施道:「這就足以證明衛侯對於大王已經是非常不滿,是在憤怒之下,做出如此決定的,依臣之見,衛侯是遲早要反,或許不日就會倒向齊國。」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不過這也難怪,堂堂衛侯連一個胥靡都要不回,這能不生氣嗎?」

  魏惠王聽出惠施話裡有話,當即哼道:「寡人要他一個胥靡,他都捨不得,寡人也會生氣的。」

  惠施點點頭道:「大王說得極是,那衛侯欺人太甚,故此臣建議直接發兵伐衛,一舉消滅衛國,萬不可學那嬴駟小兒,連一個小小洛邑都不敢攻伐,可真是令天下諸侯恥笑啊。」

  魏惠王聽完這話,這臉都紅了。

  相比起來,嬴駟攻伐洛邑,那真是太有道理了,當時人人都認為秦國肯定要打,而秦國打洛邑,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然而,嬴駟不但沒有攻伐洛邑,反而還尊奉天子,以至於後來諸侯紛紛效仿,然而,周王威望並沒有漲,漲得其實都是嬴駟的威望,這秦國一低頭,大家就都低頭,那誰還敢小覷秦國。

  而你魏惠王卻為了一個胥靡,不惜要跟衛國拼得你死我活,這差距可真是肉眼可見。

  惠施瞧了眼魏惠王,見他也知道尷尬,於是語重心長道:「大王,您若只是一個普通人,為了報恩,而保護這個胥靡,那倒也罷了,臣也不會多說什麼,畢竟這胥靡確實治好了魏王后的病。但您可是大王,要以國家利益為先,那胥靡到底是一個逃犯,如今衛侯要追捕一個逃犯,若大王還是一味的袒護,您還能奢望您的子民能夠遵紀守法嗎?到時您又如何管理這個國家?」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不但如此,這些年來,大王四處征伐,幾乎得罪了所有的諸侯,以至於我們變得孤立無援,如今我們正需要聯合其他諸侯共同抗秦,如果此事傳出去,讓大家都知道大王用一個逃犯去要挾衛侯拿一座城池來換,那試問誰還願意與我們交好?」

  魏王是幡然醒悟,一拍腦門道:「寡人糊塗呀!」

  如今魏國面對秦國的壓力,是四處尋找盟友,而惠施是主張合縱抗秦,他也在盡力修復與諸侯們的關係,這時候若是發生這種事,那影響可大可小。

  攻伐衛國是更加不行,明明這事就是你不佔理,你還出兵去打人家,且衛國還對你忠心耿耿,那誰還敢跟你聯盟。

  魏惠王馬上接見了衛使,先是讚賞衛侯一番,真是不愧是君子之國的國君,法令之嚴明,令吾輩汗顏,不但沒有索要城池、錢財,還專門派車,將那胥靡送回濮陽。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51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57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29章 自古套路得人心


  膾炙酒舍。

  只見一群貴族子弟圍聚在一張長桌旁,個個是睜著大眼睛,盯著桌上的那幾個搖搖晃晃的小木偶。

  「這不倒翁可真是神奇,怎麼都不倒。」

  「是呀!不知其中有何玄妙?」

  「不管其中有何玄妙,但肯定不是妖法所至。」

  「虧我們當初還以為這是什麼妖法,如今想來也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竟還有人被不倒翁給撞暈過去。」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側頭看向邊上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子。

  只見那小子正獨自一人坐在一旁喝著悶酒,見大家看來,他不禁惱羞成怒道:「你們等著看好了,總有一日,我一定會讓那周先生知曉我的手段。」

  這小子正是上回被不倒翁砸暈的姜季武。

  如今市面上出現一些不倒翁的小木偶,更是令他難堪,他寧可這是妖法,那也不算丟人啊。

  「哈哈!」

  大家聞言,紛紛大笑起來。

  「你們……哼……」

  姜季武拍案而起,氣沖沖地離了酒舍。

  他前腳剛走,又見一個白面小子興沖沖跑了進來,激動道:「你們聽說了沒,大梁並沒有咱們的城池,而且還答應將那胥靡送還給咱們。」

  「什麼?這……這是真的嗎?」

  「真的!真的!」

  「這怎麼可能,之前咱們以五百金去交換,他們都不願意交換,如今咱們拿一座城去交換,他們不但將那胥靡給送還回來,還不要咱們的城池。」

  ……

  鄭公主府。

  撲通!撲通!

  姬舒趴在矮桌上,伸著她那如削蔥根的玉指,撥動著眼前的不倒翁,卻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公主!」

  那傅姆入得堂內。

  姬舒坐起身來,慵懶地問道:「什麼事?」

  傅姆道:「剛剛傳來消息,魏王不但沒有要咱們的左氏城,還派人將那胥靡送了回來。」

  姬舒輕皺柳眉,問道:「為何?」

  那老婦回答道:「據說魏王是被咱們君上的誠意給感動了。」

  姬舒沉吟少許,笑道:「絕非如此簡單,定是那周……」

  話說至此,她又頓了下,那絕色的臉龐上透著一股鬱悶之色,這或許是她最不想聽到的消息。

  她寧可那周先生是一個騙子。

  ……

  當這消息傳到濮陽時,絕大部分人是大跌眼鏡啊!

  這可真是峰迴路轉啊!

  硬塞一塊肥肉到餓狼的嘴裡,還能給吐回來。

  這……

  是瘋子遇到了傻子嗎?

  真是不可思議啊!

  衛侯雖沒有非常震驚,畢竟他是知道其中緣由,他就是在賭,但他也著實是長長鬆得一口氣,突然發現坐在右下方的殷順且也悄悄鬆得一口氣,眼中不禁閃過一抹笑意,旋即又面露感激之色,行以揖禮:「這真是多虧卿之良策,才令寡人化險為夷。」

  「不敢,不敢,臣受不起。」殷順且趕緊回得一禮,隨後又道:「其實……其實此非臣之策。」

  「是嗎?」

  衛侯驚詫地看著殷順且。

  殷順且點點頭道:「此策乃是下灣村周先生所出。」

  「周先生?」

  衛侯問道:「不知是哪個周先生?」

  殷順且立刻將周先生的來歷,以及最近發生的一切告知衛侯。

  「真是想不到我濮陽還有這等奇人。」衛侯聽得不禁是嘖嘖稱奇,又向殷順且問道:「為何之前卿沒有提及此人?」

  殷順且面露慚愧之色,道:「畢竟不是周先生主動向臣獻策,臣怕連累到他,故而沒有提及。」

  「原來如此,寡人能擁有卿這般君子之臣,真是寡人之福啊!」衛侯笑著點點頭,又道:「不知卿可願為寡人引薦此人?」

  殷順且立刻道:「臣也正有此意。」

  ……

  下灣村。

  「一片兩片三四片。」

  只見十餘個孩子坐在草地上,齊聲朗誦道。

  而姬定則是在他們面前來回踱步著,只聽他又朗聲道:「兩片三片四五片。」

  一派良師風範。

  而小鶯、法克、莽則是靜靜地站在一旁,除此之外,今日還有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那殷順且。

  法克瞄了眼一旁靜靜等待地殷順且,不禁有些暗自得意,堂堂上大夫,在我家先生面前,可也得規規矩矩。

  ……

  「飛入梅花總不見。」

  「飛入梅花總不見。」

  「好了!」

  待朗誦完最後一句,姬定便道:「今天的課就到這裡,你們回家好好複習,下一節課,我會點名背誦的。」

  「是,先生。」

  一張張小臉不禁露出忐忑之色。

  待學生離去之後,姬定才來到殷順且面前,拱手道:「讓殷大夫久等了,真是抱歉。」

  殷順且拱手回得一禮,道:「是我未守規矩,冒昧拜訪,還要請先生多多包涵。」

  相比起這一次來,他的尊敬中多了一份真誠。

  殷順且又饒有興趣地問道:「方才那詩歌定是先生所作吧?」

  姬定搖搖頭道:「此乃恩師所作,當初濟便是受的此詩的啟蒙,故而拿來教育他們。」

  「原來如此。」殷順且點點頭。

  姬定又問道:「殷大夫今日屈尊來此,不知是有何吩咐?」

  「殷某此番前來,實為答謝先生而來。」

  殷順且身後的僕人立刻將禮物呈上。

  姬定一抬手道:「這禮我不能要,因為之前殷大夫已經花了重金買下那頓午餐,而非濟無償相助,那錢我收得應該,但是這禮我是萬萬不能收。」

  殷順且見他神色堅決,也不再強求,稍稍揮手,那僕人立刻退了下去。

  姬定又將殷順且請入屋內。

  入得屋內,殷順且便道:「以先生之才,卻居於這鄉村之間,實屬不該呀!」

  姬定笑道:「殷大夫不會是想請我去府上做門客吧?」

  殷順且哈哈笑道:「殷某倒是想,就怕先生是不答應。」

  姬定一笑,不置可否。

  殷順且對此倒是不意外,如今外面想跟姬定吃飯的人,可是多了去,又問道:「不知先生可有入朝為官的打算?」

  「沒有!」

  姬定非常乾脆地搖搖頭。

  殷順且沒有料到姬定會拒絕的恁地乾脆,畢竟如姬定這種身份的人,若能為官,那將是階級的跨越,是無數人追求的夢想,問道:「為何?」

  姬定道:「我此番回來,只想完成父親的遺願,從未想過要去當官。」

  殷順且道:「難道先生打算在這裡教一輩子書嗎?」

  姬定沉默了片刻,道:「那倒不敢說,但如今我確沒有為官的想法。」

  殷順且稍一沉吟,道:「適才先生說完成父親的遺願?」

  姬定點點頭。

  殷順且道:「而你父親的遺願乃是為家鄉盡以綿薄之力?」

  姬定又點了點頭。

  殷順且問道:「不知故鄉是指下灣村,還是濮陽,還是衛國。」

  「啊?」

  姬定一愣,旋即拱手笑道:「晚輩真的非常感謝殷大夫的一番好意,但是晚輩實無為官之心。抱歉!抱歉!」

  殷順且見姬定態度恁地堅決,連迴旋的餘地都不給,自也不好勉強,帶著遺憾和失望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法克後腳便來到屋內。

  姬定瞧了他一眼,道:「你來的正好,明日叫人將這房屋加固一下。」

  法克一愣,好奇道:「這房屋挺好的,為何要加固?」

  姬定道:「這房屋是好,但就是這縫太多了一點,容易讓人偷聽。」

  法克尷尬地撓撓頭,訕訕道:「先生勿怪,這一年來,我一直在幫先生打聽消息,不經意間養成這偷聽的壞習慣。」

  姬定一翻白眼。

  法克立刻轉移話題道:「先生為何拒絕殷順且,莫不是使得那欲擒故縱之計?」

  「不會說話就少說一點,也不怕讓人笑話。」

  姬定瞪他一眼,又道:「我若是被他殷順且舉薦入朝,自然就會被劃入到他陣營中,那麼朝堂上均衡的局勢可能會被打破,這是衛侯最不想見到的,而我也難以得到重用。」

  ……

  那邊殷順且回去之後,便將被姬定拒絕一事,如實告知衛侯。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便強人所難啊!」衛侯略帶遺憾地嘆了口氣。

  殷順且立刻道:「君上,臣還是以為得盡力爭取,這位周先生年紀雖不大,但卻是難得的人才,臣相信他絕對能夠輔助君上振興我衛國。」

  衛侯稍稍點頭,又道:「但是此事是急不來的,卿為寡人奔波一日,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臣告退。」

  待殷順且離開之後,衛侯臉上突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他突然向身旁侍從問道:「記得你上回跟寡人說,那周先生用一木偶爾打暈了姜季武?」

  「是有此事。」

  「姜季武就沒有想過去報復嗎?」

  「姜季武一直想去報復那周先生,但是被殷大夫給攔住了。」

  「讓他去,這年輕氣盛又怎能憋著。」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3 12:59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55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30章 套路依舊


  自有人類以來,不管是文明、科技,甚至於衣冠,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是有一點是從未發生過任何變化,那便是套路。

  你在後世能夠看到飛機大炮,但是你在古代是肯定看不到的。然而,你在後世看到的套路,在古代比比皆是,只不過是換了一身皮膚而已,呃……這皮膚好像也是套路。

  故有『自古套路得人心』一說。

  今天又是『十五』,下灣村的百姓還是一如既往的在天還未亮時,就早早起來,雖然有周先生的幫助,但是基於現在工具,還是得辛勤勞作,只不過他們賺得外快比以前多多了。

  之前賣不倒翁全村人又大賺了一筆。

  「啊---啊!」

  一個哈欠聲陡然轉換成尖叫聲。

  這在寧靜的早晨顯得尤為的刺耳,其餘村民紛紛出得門來。

  「出什麼事了?」

  「方才是誰在大叫?」

  「你們……你們快看吶!」方才尖叫的那婦人指著村口,顫聲道。

  村民們偏頭看去,無不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村口是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

  「呵喲,怎麼這多人?」一個老漢頓時驚呼道。

  「啊……你們忘記今兒是十五嗎?」一個摳腳大漢,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扛著農具往村口走去,一副哥已經習慣了的樣子。

  「對對對,今兒是十五,那他們……他們定是來找周先生的。」

  「可真是嚇死我了。」

  ……

  想起今兒是十五,村民們也就不再害怕,該幹麼幹麼,婦女操持家務,男人則是拿起農具準備去農田幹活。

  可是當他們來到村口時,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一驚。

  但見村口站著的人,皆是身著華麗服飾,人人身邊至少兩僕從,這還不止,那後面的馬車那更是停出千軍萬馬的感覺。

  可真是太壯觀了。

  原來如今站在村口的都還只是一些商人、小地主,真正的大貴族,都還坐在後面的馬車裡面的。

  要知道周先生剛剛推出這個規矩時,來得人多半都是周邊一些小地主,或者城內的小商人,小貓兩三隻,哪有這般景象。

  這真是多虧了殷順且。

  是他的廣告打得好,讓大家都知道這位周先生還能夠解決政治上的困難,並且是越傳越神,試問誰家還沒有個難事,大家都想來見識一下周先生的風采。

  漸漸地,天亮了起來,村口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人人皆是翹首以盼,同時眼中流露出無盡的焦慮。

  「哎呦!怎麼這麼多人?」

  「今兒錢可能帶少了。」

  「難道又是白跑一趟嗎?」

  「這一天吃三頓飯,為何周先生就賣一頓午飯,可真是好沒有道理。」

  「那一月還有三十天,應該是三十頓午飯才對,為何周先生就拍賣十五的午飯,今天是他的生辰嗎?」

  ……

  焦慮!

  太焦慮了!

  這麼多競爭,可真是太恐怖了。

  縱使如此,但無一人知難而退,雖然有些人知道自己是肯定拿不下這頓午飯。

  可因為根據以往的事例來看,縱使自己拿不到這頓飯,也決不能競爭對手拿到這一頓午飯,他們要等到最後的結果出來才能安心離開。

  樹林間。

  「先生,看來您的大名,在濮陽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法克看到如此壯觀的場面,不免也是興奮不已啊!

  姬定卻是輕輕嘆道:「看來這下灣村咱們是待不了太久了。」

  法克好奇道:「先生為何這般說?」

  姬定瞥他一眼,道:「你真當我是神,什麼困難都能夠解決,這被人捧得越高,必然會摔得更慘,這麼下去的話,遲早是會出事的。」

  話音剛落,就聽得一陣馬蹄聲。

  姬定舉目看去,只見遠處是濃塵滾滾,村口的人人倉惶避之。

  頃刻間,數十騎不顧規矩,直接闖入村中,為首一人乃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後生。

  「姜季武?」法克驚訝道。

  來著正是以姜季武為首的貴族子弟。

  「周小賊,上回你用木偶戲弄於我,此仇不報,我姜季武枉為人。」姜季武坐在馬上,衝著小樹林叫喊道:「你快快出來與吾一決高下。」

  聽得姜季武的叫喊,法克皺眉道:「奇怪!那殷順且已經放話出去,說先生您是他的摯友,為何這姜季武還敢前來挑釁?」

  姬定眼中卻閃過一抹驚喜之色,笑道:「法克,你去拖著他們,別讓他們闖進來。」

  法克聽得一驚,顫聲道:「先生,這……這不應該是莽去嗎?」

  莽道:「我要保護先生撤退。」

  姬定點點頭。

  法克頓時覺得自己被賣了,委屈巴巴地看著姬定,這過去不是找打麼。

  姬定無奈地搖搖頭,又向莽道:「莽,你拿著後院我練習武藝的草人跟著法克一塊去,告訴姜季武,只要他打倒那草人,我便與他一決高下。」

  法克詫異道:「先生,那草人可沒啥玄機。」

  姬定一翻白眼道:「倘若你都能看出來,那還叫玄機嗎?照我的話去做便是。」

  「也……也是,那……那我們去了。」

  「去吧!去吧!」

  法克是一臉忐忑與莽離開了。

  來到後院,法克突然向莽道:「莽,你去試試。」

  莽道:「你怎麼不去試?」

  法克心想:先生鬼主意那麼多,誰知道裡面有沒有陷阱。他瞅著草人,吞嚥一口,搖頭道:「算了,還是讓姜季武來試吧。」

  當莽扛著草人與法克出現在村口時,彷彿又回到了一個月前,只不過觀眾要更多了。

  砰!

  莽將草人一立,法克鼓起勇氣上前道:「我家先生說了,只要你將這草人擊倒,那我家先生就與你比試一番。」

  又來!

  姜季武氣得是火冒三丈,道:「豈有此理,上回你利用那不倒木偶玩弄我,這回又弄個草人來,真當我姜季武好欺負嗎?」

  「不敢!不敢!」

  法克口才也是一流的,搖頭道:「上回我們也沒有欺瞞你,那木偶真是我家先生習武用的,是你們自己誤認為那是邪法,未聽我等解釋,便離開了這裡!」

  「季武,別怕,就一草人。」

  「季武!上!」

  「他說很對,你若他家草人都打不過,那也別去找人家報仇了。」

  ……

  跟著來看熱鬧的同伴,紛紛出言拱火。

  他們也別的意思,就是對這草人太好奇了,反正待會被打暈的又是姜季武。

  可真是穩賺不賠啊!

  而後面的馬車是紋絲不動,顯然車內之人也都想看看這草人到底有何魔力。

  姜季武也不傻,道:「你們怎麼不上?」

  「不是你叫我們來看你如何教訓那周先生嗎?」

  「是呀!我們可沒有要來找周先生算賬。」

  「季武,你若是連個草人都不敢打,我勸你還是回去算了。」

  「誰說我不敢?」

  姜季武跳下馬來,可轉頭一看面前那草人,心裡是莫名的犯怵。

  「打啊!季武!」

  「上啊!」

  「別怕!我們支持你。」

  ……

  圍觀的人很著急呀!

  陪著姬定站在小樹林的小鶯也緊張地小手握拳,「先……先生,這草人真的能夠擊退那人嗎?」

  姬定笑道:「當然不能,那只是一個普通的草人,不過你放心,他是決計不敢打的。」

  「啊!」

  姬定話音剛落,就聽的一聲大叫,只見姜季武衝向草人,飛起一腳踢去,同時他緊緊閉上雙眼,而圍觀的人則是睜大雙眼。

  然而!

  草人飛了。

  場面一度鴉雀無聲。

  小鶯頓時望向姬定,你不是說……

  「呃……這馬有失蹄,人有失算。」姬定說著,頭微微往後一擺,「走!」

  「去哪?」小鶯問道。

  「收拾包袱,準備跑路。」

  ……

  法克與莽相覷一眼,用眼神告訴彼此,我們可能被出賣了。

  怎麼回事,周邊怎麼沒聲,我……我好像也未感到疼痛?

  過得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的姜季武發現自己毫髮無損,而那草人卻被他一腳踢飛了,不禁繞場飛奔,就如同拿下奧運冠軍的健兒們,舉臂高呼,「我打倒了草人,我打倒了草人。你們快看吶。」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3:26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54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31章 我真不會武功


  在短暫的寂靜過後,人群中頓時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這周先生無所不能麼,怎麼今兒就不靈了。」

  「是呀!難道那些傳言都是假的嗎?」

  「他……他是個騙子嗎?」

  「幸好還未競價。」

  ……

  之前人人都以為姜季武會再度出醜,哪裡知道姜季武一腳就踢飛了那草人,半晌過後,姜季武還是生龍活虎,而那草人還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令大家對於周先生的能力產生了疑慮。

  對於這一頓午飯的慾望也是減弱不少。

  「姜季武,你打倒一個稻草人興奮個什麼勁,有本事你把那周先生揪出來打。」一個隨姜季武來的貴族子弟突然出聲道。

  法克和莽同時側目看著他,心裡同時罵道:卑鄙!

  姜季武也醒悟了過來,是呀!我打倒了一個稻草人,我高興個什麼勁,他立刻衝著法克嚷嚷道:「如今這草人已經被我打倒,快讓你家先生出來受死。」

  法克訕訕道:「請稍等,我這去請我家先生出來。」

  言罷,他飛快地往樹林中那邊跑去。

  莽左右看了看,心道:好像就剩我一個人了。他默默地拾起稻草人,然後保持著高手風範,快步追了過去。

  大家見他們兩個神情怪異,步伐輕盈,越走越快,不禁心中生疑。

  「這周先生不會跑了吧。」

  「倒是有可能。」

  姜季武聽得一個真切,立刻道:「走,我們過去看看,可莫要讓騙子跑了。」

  對於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來說,不管是誰打倒誰,他們都愛看,趕緊隨姜季武追了過去。

  「先生!先生!咦?怎麼沒人?小鶯,小鶯。」

  法克來到屋內,發現姬定和小鶯都不見了,心中頓時一慌,突然又發現桌上放著一張小紙條,他趕緊過去,拿起紙條一看。

  紙條上面就寫著兩字---斷後!

  法克頓時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他只是想到自己被姬定出賣了,但萬萬沒有想到,姬定會跑路。

  這……

  又聽得外面傳來嘈雜之聲,他心中一緊,欲奪門逃竄,可是一出門,便見到莽『領著』姜季武他們來到這裡,心中頓時叫苦不迭。

  莽一看法克那欲哭無淚的表情,立刻道:「我去保護先生。」

  言罷,他拔腿就跑!

  「騙子休走!」

  姜季武見莽突然逃竄,便要去追,可哪裡追得上,頃刻間,莽便跑得不見人影。

  而可憐的法克都沒有反應過來。

  「好呀!你們果然是一群騙子!」

  姜季武指著法克,怒罵一句,又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法克的衣襟,「快說!周大騙子在哪?」

  法克哭訴道:「我……我真不知道啊!」

  「不說是吧,我便打得你說。」姜季武舉起拳頭來。

  「小壯士饒命啊!」法克嚇得大叫起來。

  「住手!」

  忽聽的一聲叱喝。

  「今兒誰來都沒用。」

  姜季武霸氣地回得一句,突然意識有些不對勁,猛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個國字臉,面容剛毅的中年男人從林中走來,他充滿詫異地喊道:「父……父親。」

  來者正是其父姜佐,也是衛國的大司馬。

  姜佐指著姜季武道:「逆子!還不快放手。」

  「啊?」

  姜季武嚇得一哆嗦,趕緊將手鬆了,眼中透著疑惑。

  原來他今日之所以趕來鬧事,蓋因得到父親的允許,可是為何父親又要阻止他呢?

  忽聽得有人言道:「臣見過君上。」

  君上也來了?

  不會吧?

  只見一個二十來歲,天庭飽滿,留著小八字鬍年輕人從林中行出,此人正是衛國國君。

  姜季武終於明白為什麼父親會來到這裡。

  其餘人也紛紛向衛侯行以揖禮。

  衛侯問道:「你們為何都站在這裡,發生了什麼?」

  所有人都看向姜季武。

  姜佐立刻瞪向姜季武,「逆子,還不快說?」

  姜季武眼眸滴溜溜一轉,道:「父親,孩兒是來抓騙子的。」

  姜佐問道:「什麼騙子?」

  姜季武道:「就是周先生這個大騙子。」

  「周先生是一個騙子?」衛侯問道:「此話怎講?」

  姜季武立刻是上蹦下竄的將方才發生的一切告知了衛侯,旋即他又揪住法克道:「這便是幫兇。」

  法克哭訴道:「冤枉啊!小人只是遵從我家先生的意思,小人可是什麼都不知道。」

  衛侯問道:「你家先生呢?」

  「……」

  法克支吾不語。

  姜季武道:「君上,那騙子已經跑了。」

  衛侯當即皺了下眉頭,立刻吩咐身邊一名護衛,「你快去將周先生追回來。」

  「是。」

  ……

  「先生,你別管我,你快跑!」

  小鶯背著一個包袱,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焦急地向姬定喊道。

  姬定卻是氣定神閒,不緊不慢地笑道:「那怎麼行,若是沒有小鶯,今後誰幫我梳頭。」

  話音未落就聽得一個粗啞的聲音,「原來頭髮比頭還要重要!」

  姬定嚇得一怔,回頭看去,只見莽抱著一把刀,斜靠在路旁的一棵大樹上。

  「莽!」

  小鶯驚喜地喊道。

  姬定納悶道:「你怎麼跑前面去了,對了,法克呢?」

  莽道:「也許被人打死了。」

  姬定猛地一怔,過得片刻,他嘆了口氣:「改日去買點好木頭,給法克做一副上好的棺材。」

  小鶯眼眶一紅,淚光盈動。

  「周先生!周先生!」

  忽聽得後面一陣叫喊。

  姬定一聽,便道:「快跑!」

  莽好心提醒道:「對方可是騎著馬的。」

  「讓你跑就跑!」

  三人又埋頭往前奔去。

  可是這人哪裡跑得過馬,不一會兒,只見三五護衛便騎馬衝上前來,將姬定三人攔住。

  「壯士饒命,我真不會武功!」姬定人都沒有看清楚,便是委屈地大叫起來。

  一人抱拳道:「周先生誤會了,我等是奉君上之命,前來請先生回去的。」

  「君上?」

  姬定錯愕地看著那人。

  「是的。」

  「這樣呀!那我崴腳了,走不動了。」

  「先生請上馬。」

  「不會騎馬!」

  「我為先生牽馬。」

  「那你還愣著作甚,扶我上馬啊。」

  ……

  當姬定騎著馬回到茅舍前時,頓時迎來了許多不友善和驚訝的目光。

  這敗軍之將,怎麼以一個勝利者姿態回來,君上的近衛竟然還為他牽馬,可真是豈有此理。

  在場看熱鬧的人,更希望見到一個狼狽的周先生。

  而法克看到姬定時,差點落下熱淚來,小命可算是保住了,同時心裡又是萬般委屈,同是跑路人,為何先生就那麼帥氣,而我就那麼狼狽,老天不公啊!

  他又哪裡知道顏值即正義的道理。

  來到離衛侯還有十餘步遠,姬定才下得馬來,是悠哉悠哉地來到衛侯身前,不卑不亢行得一禮,「周濟見過君上。」

  「騙子!」姜季武怒罵道。

  姜佐怒瞪其一眼,「不得無禮!」

  姜季武頓時一臉委屈,可也敢怒不敢言。

  衛侯打量了下姬定,道:「想不到先生如此年輕。」

  姬定不卑不亢道:「濟不過是教了村裡幾個孩子認字,這先生一名,濟愧不敢當。」

  「先生過謙了。」

  衛侯笑了笑,問道:「先生方才為何離去?」

  姬定苦笑一聲:「這只是一個誤會。」

  「什麼誤會,你分明就是一個騙子。」姜季武氣急不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衛侯問道。

  姬定道:「其實小英雄所言不錯,我確實騙了他,因為我根本就不懂武藝,第一次用那木偶僥倖贏了他,第二次我便想故技重施,用一個普通的草人嚇唬住他,哪知小英雄不但不懼,還一腳踢飛了那草人,識破了我的小計,到底小英雄是出身於將門世家,其謀略、膽色,皆超出常人,相信將來亦是我國之棟樑。」

  姜季武聽罷,臉上哪裡還有半分怒色,不由得心花怒放,眼巴巴地看著姬定,好似說:會說你就多說一點,我愛聽。

  衛侯瞟了眼姜季武,哈哈一笑,「原來如此。」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我衛國素有君子之國的美譽,不能單以拳腳論英雄。」

  說到這裡,他又向姬定拱手道:「不瞞先生,寡人今日是特地前來拜訪先生的。」

  此話一出,旁觀的人皆是大吃一驚。

  姬定卻是神色淡定,任何時候,這逼格是決不能丟的,笑道:「聽聞君上不惜以重金從魏國贖回一個胥靡,以正法令,身為衛人,濟是倍感驕傲,故此今日縱使君上親自到來,濟決定還是不能壞這規矩,還是以競價的方式來拍賣今日的午飯。」

  他是瘋了嗎?

  旁觀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衛侯稍稍一愣,旋即哈哈笑道:「理應如此,理應如此。那寡人就先出一金。」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3:30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53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32章 獻策


  衛侯不但親自來拜訪這位周先生,而且……而且還願意出錢競價。

  這令眾人是大跌眼鏡啊!

  由此可見,這周先生不是個騙子啊!

  哎呦!

  那我們到底是出還是不出價呀?

  站在前面的商人們皆是糾結不已,是你看我,我看他。

  畢竟他們可真是等了足足一個月啊!

  然後,後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音,他們回頭看去,只見停在後面的馬車,相繼駛離了這裡。

  坐在馬車裡面的人與衛侯可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為了一頓午飯去得罪衛侯,這顯然是不划算的。

  他們都走了,站在那裡的商人也知道肯定是沒戲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馬車相繼離開這裡,衛侯是不費吹灰之力拿下這一月一度的午飯。

  被小鶯請入屋內,姬定早已是虛席以待,見得衛侯進來,他也只是頷首微微一笑,但衛侯卻是上前兩步,向姬定作揖一禮,道:「此番真是多謝先生獻策,助寡人度過此次難關。」

  姬定這才趕緊回得一禮:「不敢,不敢,君上該謝的是殷大夫,濟受之有愧。」

  衛侯卻道:「若非先生心繫我衛國,又怎會關注此事,這獻策更是無從談起啊!」

  姬定只是笑了笑,也不否認,伸手道:「君上請坐。」

  「先生請。」

  二人是對席而坐,並無尊卑之分。

  這就是戰國,跟秦以後的王朝,那真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世界,以後的那些王朝,能為君主服務,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更別提君主親自上家來求策,但如今可不同,如今更像似各大集團公司在爭相招聘人才,導致各諸侯對於那些真正的人才,那都是非常謙卑的,哪裡敢吆五喝六。

  「我敬君上一杯。」

  姬定舉杯敬向衛侯。

  衛侯連忙舉杯道:「該寡人敬先生才是。」

  這一杯酒落肚之後,衛侯放下酒杯,突然嘆了口氣。

  畢竟這頓飯只有一個時辰,他得趕緊進入主題啊!

  姬定非常懂事地問道:「君上為何嘆氣?」

  衛侯瞧了眼姬定,嘆道:「說來也真不怕先生笑話,其實在寡人剛剛即位之時,也是有著一番雄心壯志,望能勵精求治,振興我衛國,可不曾想,這一個小小胥靡,都令寡人不知所措,若非有先生相助,這後果是不堪設想啊!」

  姬定微微一笑,安慰道:「君上真無須灰心,其實君上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這事不湊巧罷了。」

  衛侯道:「但是……但是寡人如今真不知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夠令國家興盛。唉……近年來,因我國國力孱弱,是備受列強欺辱,寡人每每念及先人所受之辱,是茶飯不思,輾轉反側,寡人真是枉為人子啊!」

  說話時,他還抹了下眼角。

  姬定卻是呵呵一笑,指向西邊道:「那秦穆公不過一馬伕,他都能雄霸天下,可見君上心中所難,也僅限於君上心中,這世上並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

  秦穆公?馬伕?

  這可真是狂得沒邊了。

  衛侯當即拱手一禮,急切地問道:「還望先生賜教。」

  姬定沉吟少許,道:「我以為若君上想要將我衛國拉出泥潭,令國家興盛,首先要做到一點。」

  衛侯問道:「哪一點?」

  「君權!」

  「君權?」

  「正是。」

  姬定點點頭,道:「若是沒有至高無上,一言九鼎的君權,要想富國強兵,是根本就不可能的,我國本就地小民寡,倘若這人力、物力還很分散的話,縱使君上勵精求治,也是難以有所作為的,畢竟這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衛國的一切必須要集中在君主手裡,由君主來統籌規劃,如此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威力,才可有與他國抗衡的資本。」

  是他!

  就是他!

  這便是寡人夢寐以求的人才!

  衛侯頓時聽得是心花怒放,這就是他內心最渴望的,前面之所以發生胥靡一事,就是因為他想立威,他想要穩固住君權,導致後來他騎虎難下時,縱使拿出一城的代價,也要賭這一把。

  可見他將君權看得是非常重要。

  而姬定直接切中要害。

  得虧本來就是跪坐著,不然的話,衛侯真的就跪了,趕忙言道:「先生說得極是,寡人時感心有餘而力不足,但不知寡人該如何做,還望先生告知?」

  姬定猶豫了一會兒,才道:「當今朝堂被那些世家大族把持著,而他們又是世襲制,若不削弱他們的權力,君上是難以做到獨攬大權啊!」

  衛侯聽罷,是沉吟不語。

  這話姬定能說,他可不能說,萬一傳出去,這後果是可大可小的!

  姬定就可以隨便說,無所謂的,因為這年頭言論實在是太自由了,很多人都是直接公開建議君主高度集權,這都很正常。

  姬定呵呵笑得幾聲。

  衛侯問道:「先生何故發笑?」

  姬定笑呵呵道:「君上的沉默,恰恰證明我沒有說錯。」

  衛侯不禁尷尬一笑。

  姬定又道:「我也知君上的難處,但君上若想振興國家,這一步棋是非走不可,不過又不能一步到位,以免弄巧成拙。」

  衛侯期待地看著姬定。

  姬定緩緩言道:「君上可先設內朝。」

  「內朝?」衛侯詫異道。

  姬定點點頭,道:「據我所知,那些世家大族由於世襲制的原因,導致他們不思進取,沉浸於聲色犬馬之中,這一點在我衛國尤盛,真正辦事的乃是下面那些士人,這些士人出身相對貧寒,不受世襲之恩,乃是憑本事上位的。

  君上可在不提升他們爵位的前提下,將他們直接召入內廷,與君上議事,同時又保留那些世家大族的尊貴地位,如此便可一步步將實權從世家大族身上轉移到那些不享受世襲待遇的士人身上,而士人是否能夠進入內廷,又全憑君上決定,如此權力便集中在君上一人手中。」

  衛侯聽得兩眼放光,他可也是一個政客,其中玄妙,一聽便明白過來,這真的是可以操作的,頓時是欣喜不已,由衷地拱手道:「先生高論,真是令寡人受益匪淺,還請先生受寡人一禮。」

  姬定一抬手道:「君上先不忙謝,光憑內朝,還是難以與那些世家大族抗衡,這上有政令,下不執行,內朝也會變得虛有其名,屆時君上還是要與那些世家大族妥協。」

  衛侯又問道:「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姬定笑道:「君上需要借一股力量來給予內朝支持。」

  「但不知這股力量又從何處借?」衛侯急急問道。

  姬定用手指在杯中點了點,然後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衛侯定眼一看,驚道:「儒家!」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3:37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52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33章 獨尊儒術


  此時的儒家,跟以後的儒家,那可是兩回事,是決不能一概而論的,不管是在思想方面,還是社會地位,還是受眾,那都是不能比的,要知道那亞聖孟子如今都還在到處找工作,可見儒家並沒有在任何一個國家取得政權。

  更令儒家鬱悶的是,以前的對手就只有道家,而如今墨家是異軍突起,已經能夠與儒家抗衡,法家雖然在群眾中並不得志,但是卻深得君主喜愛,進入戰國之後,各諸侯國其實都是圍繞著法家來變法。

  儒家的地位是非常之尷尬,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有名無實。

  但這其實也不難理解,如今可是戰國時代,是一個適者生存的時代,儒家的仁,放在這個時代,聽著更像似是一個笑話。

  當然,有德之人,還是會獲得許多人尊重的,那孟子雖然不得志,但是諸侯們對他都非常禮遇,這個並沒有變,只不過這尊重歸尊重,誰也不會蠢到用儒家來治國。

  這是瘋了嗎?

  故此衛侯對於姬定的這個建議,一方面感到非常驚訝,同時也感到非常疑惑。

  不應該是法家嗎?

  衛侯一時有些拿捏不準,問道:「寡人愚鈍,不知先生的『儒家』指得是什麼?」

  「我國素有君子之國的美譽,可君上是否知道此話最先是出自何人之口嗎?」姬定笑問道。

  衛侯忙道:「乃是出自孔老夫子之口,其原話為『衛地自古多君子』,而在之後,吳王之弟季老先生也曾說過,『衛多君子,其國無禍』。」

  說起來,可真是如數家珍,那言語之間,也是充滿著驕傲。

  但悲哀的是,這也是衛國唯一能夠值得驕傲的,除此之外,是一無是處啊!

  姬定笑著點點頭,然後又問道:「君上又可知他們口中的『君子』指得又是什麼?」

  衛侯稍稍思量之後,才道:「指得自然是有德行之人。」

  姬定點點頭,道:「適才我建議取士於內朝,但不知君上打算如何取士?」

  「這……」

  衛侯遲疑不語,當下可沒有科考,主要是世襲、血統,之後那就是客卿,或者門客,故有養士一說,但並沒有一套理論來取士,他一時半會哪裡會想得那麼清楚,過得一會兒,他突然看向姬定,不太確定道:「先生之意,莫不是以德取士?」

  姬定點頭道:「正是如此。既然我國多君子,那麼可見在我國,儒學是有著很深的根基,君上若以德取士,那必然會得到許多儒生的支持。且這以德取士,雖不能說是完全正確,但誰也不能說這是錯的,那些世家大族若是反對,也必然會被千夫所指,不僅如此,這儒家有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憑借儒家力量,君上便可潛移默化地將權力牢牢控制在手中。」

  衛侯聞言,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儒家只是一個口號,這關鍵還是利用儒生的支持來削弱世家大族,再加上內朝的設立,以求達到集權的目的,他思忖半晌,突然搖頭道:「僅僅如此,還是不夠的。」

  姬定問道:「君上此話怎講?」

  衛侯笑道:「若是少了先生相助,此策絕對談不上天衣無縫。」

  姬定愣了下,拱手謙虛道:「君上過獎了。」

  「不不不!」

  衛侯站起身來,行以揖禮,語氣真摯道:「先生可願助寡人一臂之力。」

  姬定稍稍瞥了一眼衛侯,沉吟不語,似有些不開心。

  衛侯見姬定無動於衷,很是尷尬,真是浪費表情,忐忑地問道:「先生不願意嗎?」

  姬定笑道:「君上,那些商賈請人,亦是先問才能,再談酬勞,若雙方都滿意,才立傭契,您這……」

  言下之意,你的一金,就值這一頓飯,其它的可是要另算費用。

  衛侯眨了眨眼,突然反應過來,是呀!與他吃飯都得出錢,怎能不談酬勞。連拍腦門道:「寡人一時激動,險些忘記了這等重要的事,不知先生要多少酬勞?先生儘管說。」

  姬定呵呵道:「我要君上拜我為上大夫,將下灣村賜予我做食邑。」

  「上……上大夫?」衛侯驚住了。

  根據當下的制度而言,卿分上中下三等,大夫亦分三等,但是這其中是有大小國的區別,小國的上卿,在大國就只能匹配下卿,而衛國實在是太小了,就沒有設卿,因為如果衛國設卿,那麼衛國的上卿,就得匹配魏國的下卿,但魏國的下卿覺得你還不夠資格,故此衛國最高爵位是上大夫,就只有殷順且和紲錯。

  不過他們平時稱呼,有時候稱卿,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好聽一點。

  你姬定這一上來要拜上大夫,商鞅、公孫衍、張儀可都沒有你這麼狠。

  還是你認為我衛國這廟太小,起步就要上大夫。

  姬定笑道:「君上似乎很為難呀!」

  衛侯一怔,道:「不瞞先生,寡人倒是願意,只是……只是朝中大臣們可能不會答應。」

  姬定高深一笑道:「在君上與大臣們幾番交涉不下時,君上是一怒之下,設內朝,拜我為侍中。」

  衛侯眼中一亮,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是欣喜若狂,再度作揖道:「先生大才,寡人嘆服。」

  設內朝,得有個說法,你不能直接說我設內朝,就是奪你們的權,得將這個真實目的給掩蓋過去。那麼拜姬定為上大夫,那就是一個最好的藉口。

  這其實就是商業中的談判策略,給拋出一個高價,咱們再慢慢談。

  「不敢!不敢!」

  姬定這才起身來,回敬一禮,道:「濟何德何能,能得君上如此厚愛,若君上不嫌濟才疏學淺,濟願為君上效以犬馬之力。」

  頓了頓,他又道:「其實我方才讓君上競價,亦是為此,這足以表明君上非常看重我,那麼到時君上要拜我為上大夫,也就是順理成章,若有得罪之處,君上勿怪。」

  「先生!」

  衛侯激動地雙手緊緊抓住姬定的雙臂,動情地呼喊一聲,又是淚眼汪汪道:「寡人若得先生相助,何愁這國家不興。」

  要不要這麼用力?姬定也露出一副感動的表情。

  肉麻了一會兒,二人再度坐下,衛侯舉杯道:「能得到先生這樣的人才,真乃一大幸事,來,寡人敬先生一杯。」

  「豈敢,豈敢,濟先乾為敬。」

  二人連乾數杯,臉上均有一些泛紅。

  衛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有件事,寡人倒是非常好奇,也不知當問不問?」

  姬定忙道:「君上儘管問。」

  衛侯道:「之前寡人曾請殷大夫前來邀請先生,先生為何拒絕?」

  姬定微微皺了下眉頭。

  衛侯忙道:「若是先生不想說,那就當寡人沒有問過。」

  畢竟還是剛剛追上,連小手都沒有摸過,那自然得百依百順,衛侯這點功力還是有的。

  「不不不!」

  姬定連連擺手,道:「就算君上不提及,濟也正打算與君上說明這一點。」

  「哦?」

  衛侯忙問道:「那不知是何緣故?」

  姬定嘆了口氣:「不瞞君上,我此番回國,乃是希望為父完成遺願,造福鄉鄰,除此之外,濟別無所求。」

  衛侯立刻拱手敬道:「先生之孝心,真是感天動地啊!」

  活脫脫一隻大舔狗啊!

  「哪裡!哪裡!」姬定拱手回得一禮,又道:「如今君上希望能夠勵精圖治,而這也是家父所願,濟自然願意輔助君上。然而,殷大夫乃是出身世家大族,在朝中不乏政敵,我不想捲入其中惡鬥,也請君上能夠諒解。」

  衛侯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他心裡可不認為僅僅是如此,以如今的情況來看,若是周先生不出山,那他在這裡肯定也不能安生,他認為姬定其實是沒有選擇,不過他也沒有點破,只是一語雙關道:「先生請放心,寡人絕不會讓那些事打擾到先生。」

  「多謝君上。」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3:40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51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34章 禽獸不如


  不虛此行?

  不,對於衛侯而言,這都已經不能說是不虛此行,而是遠超其預計,他此行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答案和他最想要的人才。

  可真是雙喜臨門啊!

  出得茅舍,他是一臉春風得意,開心之情是溢於言表,而對於出門相送的姬定,那更是再三拱手,可真是禮賢下士,一派明君風範啊!

  「先生!」

  待衛侯離去之後,法克是癟著嘴,帶著一絲埋怨地來到姬定身旁。

  姬定打量他一下,哼道:「你不是毫髮無損嗎?」

  法克頓時就炸了,激動道:「先生,幸好方才君上來了,可若是君上沒有來,我可能會被那姜季武給活活打死。」

  姬定笑道:「難道你以為衛侯只是湊巧趕到的嗎?」

  「難道不是嗎?」法克反問道。

  「你跟我這麼久,怎麼還是這般單純。」姬定鄙視了他一眼,又道:「姜季武若想報仇,他早就應該來了,為何偏偏等到今日?」

  法克道:「因為之前有殷順且在那壓著,他不敢前來。」

  姬定笑問道:「今日他為何又敢?」

  「是呀!這一點我也未想明白。」法克充滿疑惑地搖搖頭。

  姬定呵呵笑道:「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一個比殷順且更厲害的人物支持他來鬧事。」

  「衛侯!」法克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可真是細思極恐,道:「如此說來,衛侯是想借姜季武逼先生出山。」

  姬定笑呵呵道:「正好我也有此意,故此我方才只是配合他演上一齣戲罷了。」說著,他拍了拍法克的肩膀,「你這麼能幹,我怎麼可能會拋下你。」

  這話說的,法克心中的埋怨,頓時煙消雲散,轉怨為喜道:「不過這衛侯為了得到先生,可也是煞費苦心,且對先生如此禮遇,雖然手段不怎麼光彩,但也算得上一個明君。」

  姬定偏頭看向他。

  法克忐忑道:「難道……難道我又說錯了嗎?」

  姬定搖搖頭道:「雖說昏君不至於,但是明君也決計是談不上的,從他的種種言行來看,此人只是擅於操弄權術,玩弄民心,在乎的也僅僅是他手中那一丁點權力,而非是志在天下。」

  說到這裡,他嘴角微微揚起,笑道:「不過這也符合我心中的最佳人選。」

  法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姬定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對了!我們的黃紙好像已經賣到衛國來了。」

  法克立刻道:「早就來了。」

  姬定點點頭,又問道:「我們有多少商人駐紮於此?」

  法克想了想,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但估計不多,畢竟濮陽才多大。」

  姬定道:「你去安排一些商人過來,常駐於此,我可能要用到他們。」

  「知道了。」法克點點頭道。

  囑咐完之後,姬定便轉身回到自己的臥房,望著掛在牆上的地圖,他是若有所思道:「如今這魚兒已經上鉤,就缺一張網,將這魚給網入桶內。」

  ……

  隨著衛侯親自前來拜訪,這周先生的名望無疑又上得一個臺階,大名響徹濮陽。

  大多數人都認為周先生入仕,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至於姜季武等人,自然也不敢再去鬧事。

  毋庸置疑,世上最不願意看到這一切發生的,還就是那鄭公主姬舒。

  此時,姬舒可真是百感交集。

  當初她可是拒絕接受姬定的建議,她覺得那個建議是十分離譜。這聯姻之策,並不奇怪,她也不是沒有想過,但若是跟嬴駟聯姻,不管成於不成,那至少讓人看到希望,嬴駟確實有那個實力,跟你一個村野先生聯姻,這不是搞笑嗎?

  但隨著越來越多人去招募姬定,以及姬定還幫助衛侯無償贖回那胥靡,姬定的那番話就一直在她耳邊迴響,猶如在她芳心上縱了一把火。

  難受啊!

  她寧願周先生是個大騙子。

  可目前看來,顯然不是,那到底姬定能不能幫他復國呢?

  看著滿桌的飯菜,姬舒真是毫無胃口,心中是患得患失。

  忽聞門外傳來一陣洪亮的笑聲,「哈哈……看來為師來的正是時候啊!」

  姬舒猛地一怔,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蒼髮老者入得廳內,此人身著打滿補丁的布衣,長滿老繭的手杵著一根木杖,滿臉的滄桑,若非氣質帶著幾分仙骨,那活脫脫就是一個老乞丐啊。

  可多了著幾分仙骨,看著就更像似一個世外高人。

  「老師!」姬舒驚喜地喊道。

  這老者名叫端木復,字子讓,宋國人,也是姬舒的老師。

  能夠成為姬舒的老師,那自然非尋常人,別看他一身寒酸,但他卻是宋國墨者行會的長老,在宋國墨者行會中,他是有著極高的聲望。

  只不過墨者強調節儉,墨者大多數都是這種非常簡樸的穿扮。

  「姬舒拜見老師。」

  姬舒連忙上前,行以大禮。

  「舒兒無須多禮。」

  子讓微微抬手,又來到桌前,瞅著那一桌美味,搖頭嘆息道:「這麼好的一桌飯菜,放著不吃,可真是浪費啊。」

  姬舒尷尬一笑,伸手道:「老師快快請坐!」

  她知老師生性節儉,可不敢糾結這個話題。

  待請老師坐下之後,姬舒又問道:「老師怎有空來濮陽?」

  子讓哦了一聲:「為師近日正好來濮陽周邊辦點事,就順道過來看看你。對了,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或許老師能夠為我指明去路。姬舒稍一思量,道:「多謝老師的關心,其實倒也不是遇到什麼難事,只不過近日遇見一個怪人。」

  子讓詫異道:「是嗎?這世上竟還有人能夠令舒兒你茶飯不思,倒是令為師挺好奇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舒便將那日拜會姬定一事,原原本本告知子讓。

  「是他?」

  子讓微微一怔。

  姬舒忙問道:「老師也識得此人?」

  子讓擺擺手道:「倒是不認識,不過為師近日也聽聞有關此人的故事。」

  姬舒狐疑地瞥了眼子讓,突然恍然大悟,道:「老師,您這回來濮陽不是來看舒兒的,也是為了那周先生而來吧。」

  子讓捋了捋鬍鬚,尷尬地笑得幾聲:「也不能這麼說,為師來濮陽,首要任務,自然看看舒兒你,順便再見識一下那為周先生。」

  姬舒笑而不語。

  當下各家學派,並不是統一的,儒家分成好幾派,墨家其實也分成好幾派,如子讓這一派,他們就比較推崇邏輯學、物理學,以及機械方面,宋國一直沒有被其他列強吞併,跟著他們這一派墨者是有著相當大的關係,他們的守城技術,那可真是舉世無雙。

  那不用想也知道,子讓此番前來濮陽,就是衝著那水輪來的。

  ……

  而那邊衛侯回去之後,立刻召開朝會,表示要拜周先生為上大夫,他必須表現出一種非常心急的狀態,表示自己非常看重這周先生。

  「拜周濟上大夫?」

  紲錯震驚地看著衛侯。

  如擎薄、殷順且、富術等大臣,不免也是面面相覷。

  他們事先就已經知道,那位周先生接受了衛侯的招募,這個他們其實也都無所謂,畢竟他們自己也養門客,衛侯招募個人,他們又能說什麼,但沒有人想到衛侯會直接拜周先生為上大夫。

  這……這就太誇張了一點。

  要知道如今朝中唯有紲錯和殷順且是上大夫,那擎薄是中大夫,而富術乃是士大夫,比下大夫還要低一個等級。

  那周先生什麼都沒有幹,就直接拜上大夫,這合適嗎?

  衛侯卻是激動不已,笑呵呵道:「諸位大夫有所不知,這位周先生乃是曠世奇才,是能夠輔助寡人振興我衛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紲錯立刻道:「老臣聽聞那周先生不過才十五六歲。」

  衛侯擺擺手道:「年紀不足以說明什麼。」

  紲錯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娃,他縱使再聰明,到底還是涉世太淺,若是管理一村,倒是沒有問題,但是說到讓他治理國家,這與兒戲又有何異?」

  擎薄也道:「臣聽聞君上只是與那周先生談論不到半日,君上憑何斷定其就是天縱奇才?」

  「可不止寡人一人與之交談過。」衛侯又指向殷順且道:「殷大夫也與他談過。」

  紲錯、擎薄又看向殷順且。

  殷順且沉吟少許,道:「不錯,我確實與那周先生交談過兩回,其人極其聰明,乃是少見的天才。」說到這裡,他突然又看向衛侯,道:「不過臣也以為拜周先生為上大夫,確有不妥,他到底是寸功未立,又如此年輕,難以服眾,還望君上三思。」

  衛侯立刻道:「諸位可還記得商鞅、吳起,他們可都是我衛人,可結果卻都為他國效命,好在我衛國人傑地靈,如今又出得如周先生這樣的少年英才,故此寡人這回是決不允許這樣的奇才再去為他國效命。」

  富術道:「話雖如此,但……但臣始終覺得這有些操之過急。」

  「若不如此,又如何留得住人才。」衛侯一揮手道:「寡人意已決,你們也無須多言。」

  紲錯見衛侯如此霸道,也是極為惱怒,你這麼給爵位,那我們還混個什麼,他立刻道:「既然君上眼中就只有那周先生,那就還請君上恩准老臣回家頤養天年。」說罷,他俯首一禮。

  擎薄直接了當道:「臣也不願讓一個口尚乳臭的小娃騎在臣的頭上,還望君上恩准臣致仕回家。」

  之後又有不少大臣紛紛俯首,表示要辭職。

  殷順且也是左右為難,他也認為那周先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覺得這麼做,也是非常不妥的,這麼上位是難以服眾的,關鍵周先生也沒有貴族血統,如今這情況就已經說明了這一切。

  「你們……哼……」

  衛侯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不得不說,這衛侯的演技還真是爐火純青啊!

  ……

  而這一切自然也在姬定的預料之中,他也沒有打算馬上就離開下灣村,還是每天堅持教孩子們讀書。

  「你們不會是來接孩子的吧?」

  下課之後,姬定突然發現村民都圍了過來,有點像似後世家長們接孩子放學。

  可都沒有一個人瞧孩子,這就在村裡面,用得著接嗎?

  那竹伯忐忑地看著姬定,問道:「周先生,聽……聽說你要離開咱們下灣村,去城裡當官?」

  姬定恍然大悟,旋即輕輕點了點頭。

  「周先生若是走了,那……那我們可咋辦呀?」

  「周先生,你能不能別走?」

  ……

  村民們頓時就慌了,自姬定來到這裡之後,下灣村頓時成為郊外最富裕的村莊,當然不捨得姬定離開啊!

  姬定笑道:「各位請放心,我已經與君上談妥,將來君上會將這下灣村賜予我做食邑,但是我不會向你們徵收任何食祿,你們所得都歸你們所有。」

  「這……這是真的嗎?」

  「是的。」

  「哎呦,那可真是太好了。」

  村民當即臉色一變,樂得是嘴都合不攏了,憨厚的村民們都是非常現實的,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又開始恭喜姬定。

  與村民交流了一會兒,姬定正準備回去時,法克走上前來,指向河那邊,小聲道:「先生,你看那邊?」

  姬定回頭一看,一道妙曼身姿映入眼簾,他眼中閃過一抹喜悅之色,「鄭公主?」可隨後他又看到妙曼身姿邊上還站著一個老頭,真是大煞風景,他又皺了下眉頭,喃喃自語道:「我讓她去聯姻,她不會領悟超前,跑去找乾爹了吧!」

  他來到河邊那水車前,輕聲喊道:「鄭公主。」

  姬舒回過身來,立刻回得一禮,「周先生。」

  此時,那老者也回過身來,打量了下姬定,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姬定也瞟了眼這老頭,但見其雖身著寒酸,但卻風姿雋爽,湛然若神,腦海裡頓時冒出兩個字---高人。

  姬舒介紹道:「老師,這位便是學生方才向你提到的周先生,此水輪便是周先生所創。」

  老師?是他,端木復,來的可正是時候啊,這真是天助我也。姬定不等姬舒介紹,他便拱手道:「原來是公主的老師,失敬,失敬。」但也沒有表露出半分卑微,逼格他一直都保持著,誰來都是一樣。

  子讓再度打量了一番姬定,覺得此子氣度不凡,問道:「這水輪當真是你所創?」

  姬定道:「是的,老先生。」

  子讓驚訝道:「真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本事,看來老夫還是孤陋寡聞了呀。」

  姬定忙道:「老先生過獎了,其實晚輩曾師從一位墨者,此技乃是恩師所授,周濟一名,也是恩師贈之,希望我學成之後,能夠周濟世人。」

  姬舒稍稍一愣,原來此名還有這麼一層意思。

  但這非常符合墨家的思想。

  「墨者?」

  子讓立刻問道:「不知你的這位老師叫做甚麼?」

  姬定搖搖頭道:「恩師並未告知晚輩。」

  子讓稍顯失望地點點頭,又問道:「如此說來,你也是墨者?」

  姬定搖搖頭道:「晚輩不是。」

  子讓好奇道:「你既師從墨者,為何又不是墨者?」

  姬定苦笑道:「因為當時恩師已被逐出行會,故而並不能給予晚輩墨者的身份。」

  「原來如此。」子讓皺了皺眉,心想:能夠教出如此出色的學生,那麼此人絕非平庸之輩。他又問道:「老夫可否多問一句,你的老師為何會被逐出墨者行會?」

  「這是因為……」姬定突然打量了下子讓,問道:「老先生不會是墨者吧?」

  子讓微微一愣,道:「你為何這般問?」

  姬定笑道:「不瞞老先生,恩師的穿著喜好與老先生是一模一樣。」

  姬舒抿了抿唇,暗笑:這是喜好嗎?

  子讓倒也不惱,呵呵笑道:「算你有點眼力,老夫確實是墨者。」

  「這……」

  姬定訕訕笑著。

  子讓擺擺手道:「你若不說,老夫也能夠理解,學生自然得維護老師,哪能揭老師的短。」

  老頭子,有點功力啊。姬定立刻道:「晚輩並不覺得這是恩師的短,只是晚輩怕說出來,老先生會不高興。」

  姬舒聞言,暗自一笑,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沉不住氣啊!

  子讓立刻道:「老夫什麼事沒有見過,豈會因你一句話就不高興,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說說說。」

  姬定道:「因為恩師曾說,墨者,禽獸不如也。」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3:43 A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50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35章 兼相愛 交相利


  這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姬舒都已經是嚇得是屏住呼吸,手心微微冒著冷汗。

  就是再給她一萬次重來的機會,她也想不到這位周先生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她甚至都無法想像她的老師會做出何種反應來。

  「哈哈!」

  哪知子讓卻是哈哈一笑,問道:「你是孟子輿的學生吧?」

  孟子?姬定愣了愣,搖頭道:「晚輩雖也聽說過孟先生的大名,但晚輩從未見過孟先生,不知老先生為何有此一問?」

  子讓呵呵道:「孟子輿曾罵聖祖乃禽獸也,與你這禽獸不如,可真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啊!」

  姬定忙道:「不敢,不敢,晚輩可不敢與孟先生相提並論。」

  姬舒聽得是十分納悶,小聲道:「老師,您難道就不生氣嗎?」

  「為師為何要生氣?」子讓反而感到不解。

  為何生氣?這還用問嗎?

  姬舒當即無言以對。

  子讓又撫鬚言道:「對方若是無理而言之,自然是要激怒於你,你若生氣,那正中其下懷,他若是有理言之,那自然得問明理由,再論對錯,總之,這辯論之事,不應生氣。」

  說著,他又向姬定問道:「你說是嗎?」

  姬定點頭笑道:「晚輩受益匪淺。」

  「既然如此,我們便在此地好好論一論你這禽獸不如。」子讓笑呵呵道。

  「啊?哦……是是。」姬定苦笑地點點頭,對於這位老者的智慧,真是嘆服,不經意間便將他的後路給堵住了,這不論還不行了,他又道:「老先生若不嫌寒舍簡陋,要不去寒舍一坐。」

  「不必麻煩了,老夫又不是來這裡做客的。」子讓揮揮手,又指著腳下的阡陌小道,「就坐這裡吧!」

  「是。」

  二人便是席地而坐,姬舒則是站在子讓身後,她偷偷打量著姬定,眼神中透著狐疑之色,她雖知這周先生並非是浪得虛名,但她不太相信周先生能與他的老師對論。

  「快說說你的禽獸不如究竟是怎麼回事。」子讓急不可耐地揮揮手。

  姬定笑道:「不是晚輩的禽獸不如,此乃恩師所言。」

  「都一樣,都一樣。」子讓兀自顯得有些不耐煩。

  這能一樣嗎?要傳出去是我說的,天下墨者不都得上門蹭飯?我可養不起啊!姬定稍稍瞥了眼子讓,但也不做多解釋,沉吟少許,道:「根據墨家學說,其核心思想乃是兼相愛,交相利,簡單來說,就是人人愛我,我愛人人,不分親疏遠近,不知晚輩可有說錯?」

  子讓撫鬚沉吟少許,道:「你這麼說也不算錯,只是過於膚淺,不過也無所謂,難道這就是禽獸不如嗎?」

  姬定笑道:「禽獸亦知先維護自己的孩子,這不是禽獸不如,又是什麼?」

  子讓呵呵一笑,問道:「你說禽獸不如,這語氣中是頗有看不起禽獸之意,亦或者說,你認為人應該比禽獸的境界更高。不知老夫所言對否?」

  姬定點點頭道:「是這麼回事。」

  子讓又問道:「你說禽獸亦知,也就是說,人也是維護自己的孩子,是也不是?」

  姬定點點頭。

  姬舒抿唇一笑,心想:想不到勝負竟分的如此之快,就你這點手段,也想跟老師辯論,可真是自討苦吃啊。

  子讓道:「禽獸只知該維護自己孩子,人也知道該維護自己的孩子,那人與禽獸何異?唯有人人都能夠做到兼相愛,如此才能高於禽獸。」

  姬定聽得哈哈一笑。

  子讓微微皺眉,道:「你為何發笑?」

  姬定笑道:「晚輩見老先生乃是公主之師,以為見解必然與眾不同,哪裡知道,老先生是如此膚淺。」

  子讓不但不惱,反而興致盎然地問道:「你倒是說說,老夫膚淺在哪?」

  姬定笑道:「若是拋開本質談表象,這與無賴無異,當今墨者只知談愛,卻又不知這愛的本質又是什麼,就如同老先生也從不問為何禽獸與人都會維護自己的孩子。」

  子讓稍稍皺眉,道:「敢問這愛的本質是什麼?」

  姬定笑道:「墨子言,兼相愛,交相利,故而當今墨者都認為是愛產生了利。」

  姬舒都忍不住好奇道:「這難道不對嗎?」

  兼相愛,交相利,簡單來說,就是互相幫助,共謀福利。

  但如果相互征伐,乃損人不利己事,故而是先有了愛,才會有利。這就是墨子給天下開出的藥方,要相愛,而不要相爭。

  姬定搖搖頭道:「這其實是本末倒置,愛的本質是利,自然是利先而後愛。」

  「利?」

  「不錯。」

  姬定點點頭道:「愛其實是源於利,禽獸與人為何都會先維護自己的孩子,這句話其實已經闡明愛的本質是什麼,自己的孩子,這裡面包含著一種擁有關係,就如同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馬車的一樣。」

  說到這裡,他突然問道:「聽聞墨者好助窮人,是否?」

  子讓點點頭。

  姬定笑道:「對於窮人而言,他是得到了幫助,亦可說是得到了利益,故而窮人尊敬墨者,喜歡墨者,愛墨者。這一點很容易證實,你對一人說我愛你,而我則是默默幫這個人種一畝地,對於受幫助的人而言,他必然是更愛後者。我愛你,雖然也是一句好話,但是並不產生實際上的利益,跟一畝地比起來,那更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子讓笑道:「故此恨亦是如此,正因為你侵奪了我的利益,故而我才恨你。」

  姬定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子讓立刻又道:「因利而愛,因利而恨,而這便是天下大亂之因,而我們墨者志在為天下醫病,唯有當愛高於利,如此天下才可太平啊!」

  「不對,不對!」

  姬定直搖頭道:「因利而愛,因利而恨,並不代表者對與錯,是與非,而是一種自然關係,禽獸如此,人亦是如此,是不可改變的。愛恨皆源於利的關係,利才是源頭。」

  說著,他手指向身旁的小河,「這就好比河水是源於高山之上,你若將高山都給剷平了,這河水自然就乾枯了,利沒了,愛也就沒了。」

  「不對,不對!」

  子讓連連擺手,道:「老夫問你,你若看到路旁有一隻受傷的小兔子,你會不會去幫它?」

  「會。」

  姬定點點頭。

  「為何?」

  子讓問道:「這中間又有何利益關係?難道這不是因為愛嗎?」

  姬定笑道:「我救兔子,是因為我覺得兔子可愛,故此我才會救它,若是換一種我討厭的動物,那我肯定不會救,這其實只是滿足我內心的一種需求,與我施捨乞丐是一個道理,如果我愛乞丐,我理應邀請他進屋,就如同我對待我的妻子一樣,而不是給他一些錢打發他,我給他錢,只是因為同情。愛源於利,而利又是源於需求,這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7:58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49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36章 天下大治,唯有墨術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姬舒低語小聲念了一遍,美目又瞧了眼姬定,眼神中是充滿著疑惑和糾結。

  最初她以為姬定很快便會敗北,但沒有想到,這繞著繞著,姬定竟然還佔據上風,特別是這一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更是在氣勢上就壓過了子讓。

  「呵呵!」

  子讓撫鬚一笑,道:「愛源於利,利源於需求,你這話可是有取巧之嫌呀,若是如此說來,聖祖為求天下大治,創立墨學,亦是內心的一種需求,如此說來,亦是利。然而,聖祖創立墨學,乃是大公無私,乃是因愛而至,這是需求,但這是愛,而非是利。」

  「真是好一個大公無私啊!」姬定搖頭一笑,道:「而這便是墨學永遠無法邁過去的坎。」

  子讓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因為墨子的大公無私,是一種需求,是一種利,此乃事情的本質也,但是老先生與天下墨者,卻都不認同這一點,認為此乃愛,這就是我之前說的,拋開本質談表象。若是連自己的學問都弄不清楚,這成功也只怕也無從談起啊!」

  姬舒忍不住插嘴道:「你可知當今天下有多少墨者嗎?」

  言下之意,這麼多墨者,你能說這是失敗嗎?

  姬定立刻反駁道:「但遠不及商鞅、吳起、李悝三人影響之深遠。」

  姬舒一時語塞。

  這頓時又變成數量與質量之爭。

  但這也是辯論慣用的伎倆。

  子讓擺擺手道:「老夫並未說你的言論就是錯誤的,只是說有取巧之嫌,另外,老夫也從未說利與愛是毫無關係,只是說若想天下大治,這愛必須要高於利,凡事要從愛出發,相愛之後,自然就能夠互利,因愛而生利,可長久也,由利而生愛,是無法長久。」

  姬定搖頭嘆道:「老先生的理解能力真是有些堪憂。」

  「噗!」

  姬舒沒忍住笑出聲來,旋即又趕緊抿住嘴唇,神色是相當尷尬,她真沒想到,當今世上竟還有人敢這麼說她的老師。

  子讓似乎正全神貫注與姬定辯論,並沒有注意到,但他也是聽得一樂,他都記不清是否有人曾這麼說評價過他,興致盎然地問道:「此話又從何說起?」

  姬定道:「晚輩方才再三強調,愛源於利,這是一種自然關係,就如同母護子,禽獸是如此,人亦是如此。先談愛,後談利,這無異於本末倒置,又豈能成功,若只是圖名,那大可談愛,但也只是欺世盜名罷了。若要大治天下,就必須追根溯源,從利著手,這利好了,愛也就來了,但若是從愛來著手,這必然會失敗,因為這種自然關係是不可改變的,就如同你不能讓太陽從西邊升起。」

  姬舒聽罷,不禁凝眉思索起來。

  子讓也是若有所思,問道:「那依你之意,又該如何從利著手,大治天下。」

  姬定突然手指向旁邊的水輪,道:「我創造這水輪,乃是希望減少村民們的負擔,讓他們可以得到更多的休息,同時還能令糧食豐收,事實就是這水輪確實能夠減少村民的負擔,同時由於灌溉充足,今年糧食產量應該要比去年要多一點。而在這個過程中,我與村民之間產生了愛,他們會關心我,我也會關心他們。」

  子讓道:「這不就是我們墨家所提倡的嗎?」

  「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

  「墨家強調的是勞動,多勞則多得,而我強調的是幸福,少勞我也要多得。」

  少勞也要多得?姬舒側目地瞧了眼姬定,這話說得可真是霸氣啊!

  「幸福?」

  子讓一怔,似乎明白了什麼。

  「正是幸福。」

  姬定道:「恩師所授晚輩此計時,曾再三告誡晚輩,此技的意義是在於能夠減輕人們的負擔,同時增加人們的收穫,這便是一種幸福,恩師認為唯有幸福,才能產生愛,無盡的勞動只會讓人變得冷漠無情。」

  墨者是真的苦,996在墨者面前,那就跟休年假沒有啥區別,這絕對值得人們尊敬,尤其墨子這個人,那真是令人肅然起敬,就人品而言,孔孟都比不上。

  非常了不起!

  但是,誰也不希望過跟墨子一樣的生活。

  姬定這一番話看似就是墨家所提倡的,但二人雙方理念並不相同。

  子讓這一派,雖然也著迷於工技,但他們只是想到去幫助百姓,並沒有想過去減少勞動,因為墨家思想,就是要勞動,姬定的這一番話,令子讓突然有些迷茫。

  幸福產生愛。

  勞動卻讓人變得冷漠無情。

  如果這兩條都成立的話,墨家思想就變得自相矛盾。

  但又不得不說,姬定說得確實有他的道理所在,愛是需要建立關係的,是需要有空餘的時間,如果這人總是在勞動,又怎麼去愛別人。

  姬舒突然問道:「若是如此的話,那天下便可大治?」

  姬定瞧了眼姬舒,微微一笑,道:「恩師是墨者,自然也是贊同兼愛的思想,墨家認為天下大亂,始於大家都不愛,但恩師認為天下大亂,是始於利太少,基於愛源於利,那麼由此推論,利少則愛少,故天下大亂;反之,利多,則愛多,愛多則天下得以大治。」

  姬舒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光芒,頓時有一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以前墨家給她的感覺,有些飄渺,怎麼去愛自己的母親,這不用教,但問題是怎麼去愛別人的母親,跟愛自己的母親一樣,但是姬定的這一席話,墨家思想在她心中開始形象化,如何去愛,那就是去創造更多的利益,利多則愛多。

  不管對與不對,至少有一條清晰的脈絡,容易讓人理解。

  然而,子讓其實也有這種感覺,點頭笑道:「你這番推論,倒也是非常縝密啊!」說著,他又指向旁邊的水輪,「這便是大治天下之良藥?」

  真不愧是子讓先生,反應果然快。姬定點點頭,道:「不錯,其實恩師一直都認為能大治天下,唯墨家也,因為唯有墨家學說,推崇此技,而此技是能夠減少勞動,同時又能增加物產,試想一下,當天下所產之糧食,都豐富到怎麼吃都不吃完,那麼爭鬥是不是會減少許多,畢竟當下許多人還就是為一口飯而爭,如此天下便可得到大治。」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8:02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48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37章 口說無憑


  若天下之爭,是源於利。

  那自然得從利著手,而不能從愛著手,愛畢竟不是直接關係,而是次級關係。

  這好比大家都抱怨房價太高,你卻讓人恬淡一點,不管你的初衷是什麼,可問題是,這就是牛頭不對馬嘴。

  手疼醫腳,這不是庸醫嗎?

  墨子當然不是庸醫,他心裡也很清楚,故此兼相愛後面還有一句交相利,淺薄一點的說,這就是用利益去引誘大家去互愛,如果沒有利益,就沒有愛的基礎,拋開利益去談思想,那就是公知,哦不,那就是狗屁。

  可見姬定講述的其實還是墨家思想,只是有一點與墨子不同,墨子的意思是,你們都相愛,日子才會過得好,不會天下大亂,而姬定的意思是,先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人民自然就會相愛。

  而如何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只有技術,唯有墨家的技術,可以將這塊蛋糕做大,而儒道法只是追求將利益最大化,或者說利益再分配,而不能去增多。

  他的這一番話令子讓陷入沉思之中。

  姬舒看在眼裡,是憂在心裡。

  為何她會憂,就是她也認為姬定說得是對的,至少能夠讓她理解的非常透徹。

  但她真沒有想到這番辯論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自己的老師竟然被一個小子逼到這種地步。

  然而,她並不知道的是,子讓的內心是狂喜不已,是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因為他這一派墨學,崇尚的是科學,是邏輯學,是幾何學。

  但是這一派在整個墨者行會中,並不是占主流,其原因就是這派學問也只是輔助兼愛,他們造工具也只是為了幫助百姓,單純的是一個工具。

  但如果根據姬定這番言論,那麼這門學問將會主導兼愛,因為唯有這門學問才能夠令兼愛盛行,才能夠大治天下。

  姬定的意思很好理解,利用發明創造,生產出更多的利益,利多則愛多。

  子讓高興不高興。

  當然高興。

  過得好一會兒,子讓才抬起頭來,不露聲色地問道:「不知尊師家住何處,老夫很想去拜訪他。」

  姬定一愣,神色黯然道:「恩師已故。」

  「真是抱歉。」子讓又道:「看來尊師的年紀不小了。」

  姬定點點頭,內心有些小小忐忑,他不會看出我是『無中生師』吧。

  子讓沉吟少許,突然道:「行了,今日就談到這裡,這人老了,坐一會兒就有些累了。」

  一旁的姬舒急忙上前,攙扶著子讓站起來。

  「告辭!」

  子讓微微笑道。

  「老先生慢走。」

  姬定拱手一禮,旋即又向姬舒笑道:「公主慢走。」

  姬舒頷首一禮,便攙扶著子讓離去。

  沒有走多遠,姬舒便小聲問道:「恩師可知周先生的老師是何人嗎?」

  子讓點點頭。

  姬舒問道:「是誰?」

  子讓笑道:「多半就是周先生他自己。」

  姬舒一驚,問道:「什麼?」

  子讓呵呵道:「根據他所言,他老師的追求也是大治天下,擅於工技,且年紀不小,最為關鍵的是,他老師曾被逐出墨者行會,可見他老師亦非是淡泊名利之人,若真有此人,老夫不可能不認識,這唯一的解釋,此人就是周濟本人。」

  姬舒柳眉一皺,道:「可他年紀恁地小……」

  「故此他才要借他人之口說出來。」子讓笑道:「如此才更令人信服。」

  姬舒眼眸一轉,輕輕哼道:「也就是說恩師被一個恁地年幼的小子給說得啞口無言,這舒兒可不接受。」

  子讓哈哈一笑,道:「論學問豈有勝敗一說,這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對可學習,錯亦可學習。」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光用嘴說,誰人都會說,說得比他更加動聽的,老夫也是見識過的,可問題是能不能做到,這才是關鍵所在。」

  墨者就愛做實驗。

  姬舒問道:「恩師的意思是?」

  子讓突然道:「你之前好像說,那衛侯想要拜他為上大夫,但卻被朝中大夫給阻止了。」

  姬舒點點頭。

  子讓沉吟少許,笑道:「那我們就再給他增添一點難度。」

  ……

  子讓和姬舒剛離開,法克便是湊過來,一臉諂媚道:「先生可真是好厲害,竟然將那端木復說得啞口無言。」

  「我之所以比他厲害,並非是我比他聰明,而是……而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說罷,姬定便背負著雙手,往村裡行去。

  法克撓著頭,困惑道:「站在巨人肩膀上。」言罷,他左右看了看,「巨人在哪?」

  在這裡,講思想,論制度,姬定不認為自己比任何人差,他足以傲視群子,因為如今的大學問家對於未來更多的是一種探索,而他是已經知道結果的。

  這等於就是在開掛。

  而且姬定心裡也清楚,其實子讓並沒有與他爭論什麼,更多的是誘導他將他的看法說出來,如果要抬槓,絕逼可以爭一整天,然後誰也說不服不了誰。

  因為思想是沒有絕對得對於錯,各家都有所長,也有所短,在思想方面,真的是魚和熊掌難以兼的,有利必有弊,不可能做到完美。

  ……

  然而,此時衛侯與大臣們玩得也是不亦說乎啊!

  任命姬定為上大夫的想法,在朝堂上被駁回之後,衛侯又說要拜姬定為下大夫。

  直接往後退兩步。

  結果自然又被堵了回去。

  年紀這麼小就當大夫,那你讓我們這些老大夫該如何處之?

  這不可能啊!

  如果可能的話,衛侯也不會這麼說,如今他對於姬定提議的內朝要更感興趣。

  君臣又在朝堂上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這火候也就差不多了。

  衛侯是『一怒』之下,揚言要開內朝,設侍中、常侍,專伴左右,輔助他處理政務。

  大臣們還是有些不爽,畢竟他們認為衛侯專門開一個小屁孩,專門設立一個部門,這……這是不是有些離譜。

  但他們也都認為該見好就收,這侍中、常侍是君主自己設的,自然也就不含爵位,就沒有必要再跟衛侯較勁。

  ……

  殷府!

  「哦?原來老先生此番也是為周……周濟而來?」

  殷順且略顯詫異地向子讓問道。

  子讓笑道:「殷大夫將此子誇成天縱奇才,老夫自然也想見識見識。」

  殷順且如實道:「如他那般年紀的人,我還真沒有見過誰比他更有才華。」

  子讓呵呵道:「這口說無憑,還得用事實來證明呀!」

  殷順且本還想跟子讓說說周濟的故事,可他又聽子讓似乎話裡有話,於是問道:「依老先生之意,該如何用事實來證明。」

  子讓笑道:「老朽聽聞君上欲為那周先生專門開內朝,設侍中。」

  殷順且點點頭。

  子讓又道:「不知朝堂大夫們又是如何看?」

  殷順且如實道:「雖然許多人還是不支持,但也不便再繼續反對。」

  子讓撫鬚一笑,道:「有何不便,畢竟周先生年紀太小,連資歷尚淺都談不上,如此怎能服眾,將來若是周先生入得朝堂,只怕與朝堂大夫們也是矛盾重重,這不利於朝堂和睦啊!」

  殷順且稍稍點頭,他也是非常看重姬定的,如今這事鬧得這麼不愉快,將來姬定在朝上能有好日子過嗎?道:「老先生言之有理,不知老先生有何良策?」

  「良策倒是談不上。」子讓呵呵一笑,又道:「這樣吧,老朽派一人與他比試一番,看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

  殷順且好奇道:「這如何比試?」

  子讓笑道:「很簡單,從濮陽挑選出兩個比較貧窮的村莊,一個交予他管理,一個交予我的人管理,三月之後,看哪邊治理的更好。若他真有能力,也可借此堵住悠悠眾口,若他只是虛有其表,那君上也就不便多說什麼。」

  殷順且只覺也頗為有趣,點點頭道:「我可向君上進言,但至於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證。」

  子讓撫鬚笑道:「衛侯如此看重那周先生,若是都不敢讓他管理一個小小村莊,那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這倒也是。」

  殷順且笑著點點頭。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8:08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47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38章 應戰


  當姬定快步出得村子,來到河邊,見衛侯背負著雙手在那裡裝深沉時,不免感到有些詫異。

  他對於朝中的消息,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應該說目前一切都還是在他的預計之中,故此衛侯的突然出現,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沒有預料到,就證明可能出現變故。

  姬定拱手道:「周濟見過君上。」

  衛侯回過身來,笑道:「先生無須多禮。」

  姬定抬起頭來,好奇道:「君上今兒怎有空上我這來?」

  衛侯嘆了口氣,惆悵道:「我們可能遇到麻煩了。」

  姬定問道:「什麼麻煩?」

  衛侯又是重重嘆了口氣,道:「原本這一切都還非常順利的,可是當寡人在朝堂上提出,要拜你為侍中時,卻還是遭到不少大夫們的反對。」

  姬定聞言,不禁暗自皺了下眉頭,你連這點魄力都沒有嗎?那我還真是高看你了。

  衛侯稍稍瞟了眼姬定,雖然姬定只是露出一絲疑惑,但他自己還是覺有些尷尬,於是又解釋道:「他們都說你年紀尚幼,又無任何資歷,只會偷奸取巧,且還拿出你利用木偶戲弄姜季武一事來作為證據,甚至還說隨便從濮陽找一個青年才俊,也是能夠勝過你的。」

  姬定稍稍皺眉,疑惑地看著衛侯,靜待下文。

  衛侯道:「他們說要找一個青年才俊與你比試一番,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不會跟那些網絡小說裡面一樣,又比什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吧?那……那我可真是太欺負人了。姬定好奇道:「如何比試?」

  衛侯道:「在濮陽選擇兩個比較窮困的村莊,讓你與他們推薦的一人各管理一個村莊,三個月後,看哪邊治理的更好。」

  姬定皺眉問道:「君上就是為此而感到擔憂?」

  衛侯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先生千萬別誤會,寡人當然相信先生的本事,但是他們畢竟人多勢眾,而寡人又不能出面幫你,寡人擔心……」

  「君上無須擔心。」姬定搖搖頭,笑道:「我衛國多君子,誰若敢耍巧,就不怕敗壞自己的名聲麼,退一步說,他們就是一塊上,我也不懼。」

  衛侯欣喜道:「也就是說,先生願意與之比試?」

  姬定微笑道:「其實他們說得也有道理,否則的話,君上也不會這麼為難,我得拿出一些本事來,才能夠證明君上設侍中是明智之舉。」

  真是理解萬歲,他要設一個侍中,絕對是沒有問題的,也沒有誰攔得住,但關鍵是他之前如此誇讚姬定,都要拜姬定為上大夫,倘若不敢應戰的話,這不是打自己的嘴臉嗎?

  是面子問題令他無法拒絕,到時跟君權無關。

  他在朝堂上就已經答應了下來,可之後他又怕姬定不答應,故此在來的時候,他心裡其實是很虛的。

  如今見姬定願意應戰,衛侯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道:「寡人堅信先生是能夠贏得這場比試。」

  姬定笑道:「也許不用三個月就能夠結束。」

  「好!那寡人就靜待先生的佳音。」衛侯哈哈笑了起來。

  又過得一會兒,衛侯便離開了。

  這衛侯剛剛離開,姬定便向小鶯喊道:「小鶯,將我的魚竿拿來,我要釣魚。」

  「稍等,先生。」

  不一會兒,小鶯便邁著小步子,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將魚竿交給姬定,雖然姬定釣魚從來沒有要過魚餌,但是她也從未過問,因為姬定做過比這更加離譜的事。

  姬定將魚鉤往小河裡面一拋,望著河面,是怔怔出神。

  約莫過得一個時辰,姬定都有些昏昏欲睡,忽聽得一個動聽的聲音,「周先生,周先生。」

  姬定回過頭去,只見身後站著一位美貌少女,正是姬舒,他絲毫不覺驚訝,道:「公主來了。」

  姬舒一愣,又瞧了眼那無餌魚竿,覺似曾相識,於是道:「先生好似知道我會來。」

  姬定笑道:「我還知道你老師比較無聊。」

  姬舒眼波流轉,笑道:「恩師並不是無聊,反而是想幫你。」

  姬定笑問道:「幫我?」

  「嗯。」

  姬舒點點頭,道:「那日在這裡,恩師察覺到你似乎對你的老師被逐出墨者行會是深感不滿,故此恩師決定給你一個為師證明的機會,這不是幫你又是什麼。」

  真是好一張伶牙俐齒。姬定笑道:「如此說來,我還得跟你的老師說一聲謝謝。」

  姬舒搖搖頭道:「那倒不必,恩師並不在乎這些。」

  姬定一笑,道:「說吧!什麼規矩?」

  姬舒道:「規矩很簡單,你用你老師的思想來管理便可,看到底是兼相愛,交相利,還是交相利,兼相愛。」

  「這麼簡單嗎?」

  「嗯。」

  姬舒點點頭。

  姬定笑了笑,道:「這一句話的事,也犯得著公主你親自跑來跟我說?」

  姬舒一怔,立刻道:「因為這事就只有我知道,總不能讓恩師來跟你說吧。」

  「也對。」

  姬定也沒有跟她較真,道:「我知道了,多謝公主。」

  姬舒囁嚅了兩回,才道:「你若無意見的話,那……那我就先告辭了。」

  姬定笑道:「我沒意見。」

  姬舒稍稍遲疑了下,見姬定疑惑地看著她,她才微微頷首:「告辭。」便轉身往馬車方向走去。

  「等等!」

  姬舒立刻轉過身來,期待地問道:「先生還有何指教?」

  姬定暗自一笑,道:「勞煩公主告訴尊師,我可以答應這場比試,但是我不想讓別人認為,此乃我與墨者的比試,我不想惹來麻煩。」

  姬舒點點頭道:「請先生放心,恩師不會給先生帶來麻煩的。」

  姬定頷首道:「有勞公主了。」言罷,又見姬舒躊躇不走,於是問道:「公主還有事嗎?」

  「哦,沒事。」姬舒搖搖頭,道:「我先告辭了。」

  便是轉過身去,萬般沮喪地輕輕一嘆,一邊往馬車方向走去,一邊暗自埋怨,連問一句都不敢麼,你可真是沒用。

  「墨者。」姬定突然言道。

  姬舒立刻回過身來,快步走了過去,期待道:「什麼墨者?」

  姬定目光落在河面上,淡淡道:「公主若想復國,就必須要領導墨者。」

  姬舒心中一喜,問道:「為何?」

  姬定道:「因為墨者與公主一樣,公主是一個沒有國家的公主,而墨者是一支非軍隊的軍隊,可謂是天作之合。」

  姬舒頓時眼中一亮,可旋即又鬱悶道:「可是我……我非墨者,又如何能夠領導墨者?」

  姬定不再做聲。

  姬舒等了一會兒,頷首道:「多謝先生指點,告辭。」

  她又轉身向馬車那邊走去,走得兩步,她又回眸瞟了眼姬定,但這一次姬定沒有再出聲,她帶著一絲失望地離開了。

  上得馬車,姬舒看著窗外地姬定,喃喃自語道:「領導墨者?」

  待馬車離去之後,姬定才站起身來,將魚鉤往肩上一扛,長長嘆了口氣,「老婆,真是抱歉!我不會泡妞,只能勞煩你來撩我。」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8:21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46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39章 定一個小目標


  實踐出真知。

  這在當下,其實不僅僅是墨家精神。

  當下的思想家都非常喜歡講道理,做實驗,擺事實,任何理論都有著非常清晰的邏輯和大量的事實來支持。

  光說不練,可絕非他們所好,不管是墨子,還是孟子、荀子。

  這與之後那些思想家真就不是一回事。

  之後那些多半就是靠嘴忽悠。

  不管是先愛後利,還是先利後愛,雙方都可以說得天花亂墜,關鍵還得根據事實來。

  而那殷順且也樂於見到這一場比試,雖然這主意是子讓提出來的,但其實都是他在忙活,也是他在朝中先提出這一主意的。

  子讓是他所尊敬之人,而周先生是他所看好之人。

  對此他真是充滿著期待。

  他也是出力最多的,在姬定答應之後,他立刻在濮陽的西南邊,選擇了兩個非常窮困的村莊。

  這年頭富裕村莊幾乎是沒有,窮困的村莊,那真是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這真是肉眼可見的貧窮啊!」站在山坡上的姬定不禁感慨道。

  這裡交通相對比較閉塞,關鍵還是周邊沒有太多耕地,都是一些貧瘠的山林或者窪地,基於當下的交通、科技,沒有耕地的村莊多半都是非常窮困的。

  殷順且道:「若是你們覺得這裡並不合適,那可以換個地方。」

  姬定皺眉道:「還能換個地方,呼……原來我衛國有這麼多貧困的地方,難怪君上求才若渴,急於求治。」

  殷順且聞言,不禁非常尷尬。

  這是在諷刺誰呢。

  子讓則是撫鬚笑而不語,他心裡是支持姬定的這一句話。

  而在他身邊還站著一個與姬定年紀相當,皮膚黝黑的青年,矮壯的身形穿著一套短褐,露出他那鋼鐵一般的手臂,旁人若是不知,還以為這是村裡的導遊,但其實他是子讓身邊年紀最小的學生,名叫魯伯友,光從這名字來看,可見他不是一般百姓出身,但是身為墨者,就必須要刻苦耐勞,人人皆是如此。

  而他就是此次姬定的對手。

  子讓選擇魯伯友,只因魯伯友在墨家行會中地位非常低,即便輸了,也不能說明什麼,更加不會引來其他墨者。

  如今子讓出面的話,這事可就大了,墨者是當下各學派中最不好惹的,因為墨者是有組織,有紀律的。

  「我沒意見,不需要換。」姬定搖搖頭。

  殷順且又看向魯伯友,魯伯友憨厚地搖搖頭。

  殷順且又指向不遠處的一座山,道:「山以東的村莊,名叫前丘村,共三十五戶人家,以西的那個村莊名為後丘村,共三十戶人家。」

  姬定看向子讓。

  子讓笑道:「這建議是我們提的,就你先選吧,如此才公平。」

  姬定也沒有客氣,道:「我選前丘村,畢竟可以少走兩步路。」

  殷順且又看向子讓,見子讓點了點頭,他又道:「行,那……」

  「殺人了!殺人了!」

  忽聽山下一陣叫喊。

  尋聲望去,只見一個大漢手持木棒追著一個身形高瘦的年輕男子,又聽那大漢嘴裡罵咧咧道:「你個臭猴子,天天偷我家糧食,我今兒非得好生教訓你一番。」

  「放屁!你哪知眼睛看著我偷了。」

  「人家小山親眼看見的。」

  「小娃的話你也信?哎呦!你還真打呀!疼死我咧。殺人了!殺人了!」

  ……

  殷順且頓時冒得一頭冷汗,忐忑地瞧了眼姬定,生怕這廝又出言諷刺,見姬定看得是津津有味,於是趕緊朝著坡下一名護衛點點頭,只見兩名護衛立刻跑了過去,阻止了那追打的二人。

  法克抹了下額頭上的汗:「哎呦!這窮山惡水的村夫可真是不好管啊!」

  魯伯友突然道:「這些大兄說得對,故此得先讓他們懂得尊重彼此,互愛互助,才能夠想辦法令他們生活的更好。」

  法克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你站哪邊的?」姬定問道。

  法克頓時醒悟過來,訕訕笑著。

  姬定輕輕哼的一聲,又側目詫異看向魯伯友,在他印象中,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對手發表意見,心道:看來這人還不是一個傀儡啊。

  子讓瞟了眼姬定,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笑呵呵道:「老夫畢竟年事已高,許多事都是力不從心,你若跟老夫比,那你可就太佔便宜了。」

  姬定笑道:「老先生誤會了,我從沒有考慮過對手是誰,因為結果是不會變的。」

  殷順且不禁驚訝地瞧了眼姬定,心想:難道這小子還不知道端木先生的身份?就算不知道,可這年紀也放在這裡,你這麼說好嗎?

  魯伯友稍稍皺了下眉頭。

  子讓只是呵呵笑得幾聲,他已經將姬定看成是能與自己平起平坐之人。

  而一旁女扮男裝的姬舒則是露出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

  殷順且咳得幾聲,道:「如果諸位都沒有意見,那就可以開始了。」

  規矩之前就已經定好了,朝廷會給予他們一個月的糧食和二十錢備用,除此之外,自己不能再多帶錢,畢竟當官可不會拿錢去救濟百姓。

  當然,他們的吃住可不是算在這裡面的,這些錢糧只是管理的啟動資金,等出結果時,誰留下的錢多錢少,也是一個判斷標準之一,他們會住在離這裡不遠的一個小農莊內,這一點是姬定提出來的,如果讓他住這裡,他寧可放棄比賽,小鶯都已經提前過來打掃。

  另外,每個人可以帶兩名助手,一名護衛,這個規矩完全是根據姬定身邊的人來規定的。

  雙方皆表示沒有意見,然後各擇一條路下得山去。

  「這位周先生還真是高深莫測,連端木先生都不放在眼裡。」富術笑呵呵道。

  殷順且道:「若他真無本事,又豈能讓君上甘願拜他為上大夫。」

  富術問道:「你認為他會贏?」

  殷順且點點頭。

  ……

  「公主,你是不是走錯邊了?」

  走到一半,姬定突然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姬舒。

  姬舒一本正經道:「我是來專門監視你的,你也可以派人去監視我魯師弟,不過你放心,恩師和師弟是不會作弊的。」

  姬定道:「所以我會。」

  姬舒認真地點點頭。

  「如果我想作弊,你也抓不著。」

  「是嗎?」

  「信不信由你。」姬定也不多做解釋,只是道:「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女人離我越近越危險,甚至還可能被我利用了,還幫著我數錢。」

  姬舒卻是急急問道:「我有什麼值得先生利用?」

  姬舒偏頭看她一眼,他無語地搖搖頭,逕自往前丘村行去。

  姬舒笑了笑,快步跟了過去。

  姬定回眸一瞥,心中暗笑:這是在撩我麼,請加大力度,畢竟我比較高冷。

  來到村裡,殷順且已經安排人先召集村民等候新上任的村長。在那村中那泥土地裡,是懶懶散散坐著一大群人,算上小孩的話,估計得有一百大幾十人。

  大家都是呆呆地看著姬定他們。

  他們一直都是屬於無人管,這裡若給貴族當食邑,貴族非得認為自己受到了羞辱,這突然安排個人來管他們,他們自己也不知所措。

  姬定一邊拋著手中七個小銅板,一邊慢悠悠地來到大家面前,目光來回掃得數回,突然將手中銅錢遞去,道:「你們誰要?」

  「……」

  場面頓時寂靜無聲。

  眾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姬定。

  這是幹什麼?

  上來就送錢。

  這七錢對於他們而言可真是不少啊!

  不敢相信。

  過得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出聲。

  正當這時,只聽得一個稚嫩的聲音,「我……我想要!」

  只見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娃勇敢地舉起手。

  姬定當即走過去,「給!」便將七錢塞在那小娃的小手中。

  「哎呦!」

  頓時聽的一聲痛苦的呻吟。

  只見方才被人追打的年輕人正懊惱地撅自己的大腿,嘴裡還罵咧咧道:「我怎麼就這麼傻,給錢都不要。真傻!真傻!哎呦!哎呦!」

  「不要懊惱。」

  姬定笑了笑,又退回到方才的位置,目光一掃,道:「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帶你們賺大錢的。」

  直白!

  可沒有比這更直白的語言了!

  話說回來,如果不這麼直白,這裡的村民可能就聽不明白,你不能指望這裡的村民能有多機靈,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賺錢!

  這大家都懂!

  人人皆是兩眼放光地盯著姬定,沒有人質疑這一句話,因為姬定這上來就扔出七文錢,這還能是假的嗎?

  「會木工的舉手。」姬定突然言道。

  唰唰唰!

  立刻有七個漢子舉起手來。

  姬定手往左邊一指,道:「站那邊去。」

  那個七個漢子立刻起身,乖乖地站到姬定指定的方向。

  「會漁獵的舉手。」

  唰唰唰!

  這回舉起三十多隻手來。

  「站那邊去。」

  ……

  「會採集的舉手。」

  幾乎所有人的手都舉起來了,包括那些小孩。

  他們可就是靠這個吃飯的。

  「也差不多了。」姬定點點頭,又笑道:「這樣,我們先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在一個月之內先賺個五千錢,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

  「多……多少?」

  「五千錢。」

  姬定五指一張,也不理會大家震驚的目光,道:「對了!你們有誰家裡已經徹底沒有了餘糧。」

  全部舉手。

  姬舒看到這麼『淳樸』的村民,不禁抿唇一笑,但旋即她便輕輕皺了下眉頭,側目看向姬定,心道:真是厲害,就這麼幾句話,便能在村民中獲得如此高的威信。

  方才姬定要給錢,無一人答話,但是這回還沒說要給糧食,只是問了一句,所有人舉手,這證明大家都堅信姬定會給他們糧食。

  姬定笑道:「我會讓人去你們家看看的,如果誰說謊,那我將不帶他賺錢。」

  頓時放下無數之手,只有十餘人兀自驕傲地舉著手。

  我窮我驕傲。

  「待會我會讓他發些糧食給你們。」姬定手指向身旁的法克,又道:「同時他會佈置一些賺錢任務給你們。」

  真是好手段呀!姬舒暗道一聲。

  這有奶就是糧,可想而知,當法克將糧食發給他們的同時,他們也是欣然接受那些任務的。

  法克提著一個竹筐走過去,他先是去到採集隊,將幾株草遞給他們,道:「你們就專門負責採集這幾種草。」

  隨後他去到漁獵隊,將一些貝殼遞給他們,吩咐道:「你們就負責採集這些貝殼。」

  ……

  姬舒看得十分好奇,心想:貝殼,操,他這是要做什麼?

  正當她好奇之時,姬定突然來到她身邊,道:「我要回去了,公主還要跟著嗎?」

  姬舒微微一怔,驚詫道:「你就回去了?」

  姬定點點頭道:「這事情都吩咐完了,難道還留在這裡跟他們交流感情嗎?他們現在缺得是錢,又不是愛。你……」

  姬舒眼眸一劃,道:「我還得去一趟恩師那裡。」

  「真是敬業。」姬定笑著點點頭,又拱手道:「告辭。」

  言罷,他便與莽離開了。

  姬舒瞧著姬定那無聊、懶散的背影,不免就有些生氣,輕輕哼道:「可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8:24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44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40章 贈禮


  相比起前丘村而言,這後丘村可就要熱鬧多了,只見那魯伯友與一眾村民席地而坐,雙方聊得是不亦說乎,時不時還傳來歡聲笑語。

  要知道他們可還是第一次見面,可見魯伯友是很具有銷售天賦。

  子讓則是坐在山坡上一塊大石頭上,遠遠觀望著。

  姬舒走了過去,欣慰地笑道:「魯師弟可真是厲害,這才多久,便與村民們熟絡起來。」

  子讓問道:「你怎麼來了?」

  姬舒稍顯鬱悶道:「因為那周先生已經回去了。」

  子讓詫異道:「就回去了?」

  姬舒點點頭,然後將那邊發生的事,告訴了子讓。

  子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姬舒道:「老師,看來以利馭人,確實是最快的辦法。」

  子讓笑道:「若是治國之道如此簡單,天下早已大治,以利馭人,雖然能夠在短時日內,獲得民心,但這絕非正道,因為這回促使人們的貪婪,再多的利益也是滿足不了的。」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道:「如今天下大亂,不就是因為那些人利慾熏心嗎?你師弟的辦法雖然笨了一點,但可使得這裡得到長治久安。」

  姬舒蹙眉道:「可是我們只比三個月,而不是比三年,老師說得那些情況,可能都還來不及出現,就已經……,他是可以以巧取勝的。」

  子讓笑道:「此番比試,勝敗的關鍵在於能否應證自己的理論,而不是周先生是否能夠入朝為官,故此老夫相信他若要贏,也會令老夫輸得心服口服。」

  表面上看,這好像是一次比試,其實大多數人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實際上這只是一場實驗。

  實驗的目的是要探索真理,並無關勝敗。

  對此,子讓相信周先生心裡是非常清楚的。

  因為子讓知道,以那位周先生的才能,再加上衛侯的支持,他想要入仕,其實是非常簡單,犯不著跑來這裡跟他比試。

  ……

  翌日。

  姬舒是一如既往地早早起床,在屋內洗漱之後,來到外面的小院,深吸一口氣,聞著田野間獨有的芳香,只覺精神氣爽,忽聽到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她不禁來到院門前,探頭往面瞧去,只見姬定站在門前的溝渠前,一手拿著一個陶杯,一手拿著一個奇怪的骨質品,仰著頭,含著一口水。

  他在幹什麼?姬舒不禁略感好奇,於是開門走了過去,輕聲喊道:「周先生早。」

  「tui……咳咳咳!。」

  這嘴裡含了一口水的姬定,被嚇得一跳,登時被嗆了個半死,拿出帕子抹了一把鼻唇,才回過頭來,是一臉鬱悶地看著姬舒。

  姬舒美目中閃過一抹笑意,心口不一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姬定無奈一笑,點頭道:「早。」

  姬舒問道:「你在幹什麼?」

  「簌口!」

  姬定雙手將簌具往前一送。

  「簌口?」

  姬舒疑惑地看著姬定。

  姬定解釋道:「這是我自創的簌口法,因為我覺得以前清理牙齒的方法過於繁瑣,若是不仔細的話,還清理不乾淨,故此我就自創一種簌口法。」

  其實當下的貴族們,都非常重視口腔健康,毋庸置疑,無論哪個時代的人都怕牙疼,他們是想盡各種方法來清理口腔,什麼鹽、參茸等等,還有專門清理牙齒的工具,甚至還有專門的傭人。

  「這就是你簌口的工具?」姬舒指著姬定手中的骨質品道。

  「對!」

  姬定道:「我將其取名為牙刷,再配上我調製的牙粉,便可輕鬆的清理牙齒。」

  說著,他又從邊上拿起一個小陶罐,用牙刷裡面蘸了一些青白相間的粉末,又含了一口水,吐出之後,便刷了了起來,不一會兒,便鼓起一嘴的泡泡。

  他在裡面加了一種名為皂莢樹的果實,因為裡面富有鹼性,具有洗滌的效果,如今人們都用這種果實洗衣服,也是會有氣泡,只不過沒有很多而已。

  姬舒可沒有想到姬定會直接給她演示一遍,看得是目瞪口呆。

  「咕嚕咕嚕!tui!」

  一口水吐出之後,姬定笑道:「是不是很簡單?」

  姬舒稍稍點了下頭。

  「你稍等一下。」姬定突然朝著院內喊道:「小鶯!小鶯!」

  「來了!」

  很快,小鶯便出得門來,「先生有什麼吩咐?」

  姬定笑道:「我衣櫃裡面有一個小木盒,你去幫我拿來。」

  「是。」

  待小鶯進去之後,姬定又向姬舒道:「我一般出門就備上兩支牙刷,今兒就送你一支。」

  姬舒忙道:「多謝先生的好意,但……但是不必了。」

  姬定笑道:「放心,是沒有用過的,而且我保證你用過一次,就再也離不開它了,這可是我生平最為得意的發明。」

  姬舒聽他說得是神乎其神,不禁暗想:真的有這麼好用嗎?

  基於之前周先生那些神奇的操作,她倒還真想試試看。

  過得片刻,小鶯便小跑過來,將一個長長的,精緻小木盒遞給姬定,姬定拿過之後,立刻給姬舒,笑道:「保證不會令你失望的。」

  姬舒遲疑片刻,還是接了過來,頷首道:「謝謝。」

  「咳咳!」

  忽聽得兩聲咳嗽,只見子讓杵著木杖走了出來,笑呵呵道:「大清早的,就能收到禮物,看來公主的風采是更勝往昔啊!」

  姬舒忙道:「老師,可不是你想得那樣。」

  「是也無妨,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子讓走上前來,突然看著姬定笑問道:「周先生,老夫方才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姬定道:「什麼問題?」

  子讓道:「你說這男子贈禮物於女子,是先有愛,再送禮物,還是先送禮物,再有愛。」

  姬舒稍稍翻得一個白眼,鬱悶地看著老師。

  姬定笑著搖頭道:「我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為何?」子讓詫異道。

  姬定呵呵道:「因為這是一個陷阱。」

  「此話怎講?」子讓不解地望著姬定。

  姬定笑道:「因為老先生就只給我兩個選擇,換而言之,就是我必須選擇老先生心裡想要的答案,這不是陷阱是什麼。」

  子讓捋了捋鬍鬚,問道:「難道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當然有啊!」

  姬定笑道:「這男子贈送女子禮物,也許只是某種慾望驅使,是一種需求,無關愛恨。」

  姬舒震驚地看著姬定。

  這是先生該說的話嗎?

  「言之有理。」

  子讓稍稍點頭。

  完全被無視的姬舒是忍無可忍,沉眉問道:「老師,周先生,這難道就是你們的學問嗎?」

  子讓一愣,頓時面露尷尬之色。

  姬定忙道:「真是抱歉,我只是……只是以為公主聽不懂。」

  聽不懂?

  姬舒唰的一下,俏臉通紅,同時一雙美目充斥著怒火,狠狠剜了一眼姬定。

  這小子的嘴可真是厲害啊!子讓都差點笑出聲來,趕緊轉移話題道:「對了,你打算何時去前丘村?」

  姬定道:「後天。」

  「……」

  子讓驚訝道:「後天?」

  這個時間跨度著實有些驚人啊!

  姬定點點頭,道:「對呀!我恩師的思想是先有利,再有愛,如果我天天待著那裡,依靠自己的人格魅力令那些村民對我言聽計從,那並不能證明恩師的思想。」

  「人格魅力?」

  姬舒冷笑一聲,方才可真是將她給氣著了。

  姬定呵呵道:「公主去過下灣村哦。」

  姬舒神情一滯,不答這話。

  姬定又向子讓道:「老先生請放心,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的。」

  子讓點點頭道:「老夫也是。」

  「若無其它事,我就先失陪了。」

  「請便。」

  回到院內,小鶯立刻上前,從姬定手中接過牙刷和杯子來,又小聲問道:「先生,小鶯已經為你專門準備了洗漱房,你為何要站在外面刷牙?」

  「噓!」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8:29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42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41章 利用


  相比起曠工情節極其嚴重的姬定,那魯伯友可真是兢兢業業,他都沒有想過來這裡住,而是在村民家借宿,與村民們同甘共苦,日出之時,帶著村夫開墾土地,這要想富裕起來,還是得開墾出更多的耕地來,雖然這裡土地情況非常糟糕,開墾難度也大,但是墨家的本事就是設計工具。

  魯伯友身為子讓的弟子,自然是深通此技,他利用更為先進的工具,幫助村夫開墾出不少的土地來。

  而在中午休息時,魯伯友又教村婦門編製草鞋、草蓆等等。

  他彷彿不知疲倦。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也得到後丘村村民的尊重。

  反觀姬定,可真是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都談不上,在過去的十天,若不算第一次的話,他也就只去過一次,而且不到半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在前丘村百姓心中,是一個非常模糊的印象,都只記得他比較豪爽,再無其它。

  今日這裡迎來一群貴客,正是紲錯、擎薄等一干大夫們,他們說是來遊玩的,順便來這裡看看。

  他們表面上好像不太關注這場比試,也沒誰過問,都是殷順且在忙活,但其實他們都還挺留意這事的,鑒於衛侯對於姬定的評價,故此他們都很想見到姬定吃癟的。

  小小年紀,就想當上大夫,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此時他們正站在一個小山丘上面,剛好可以縱覽前丘村和後丘村的情況。

  「想不到短短幾日就已經分出勝負。」

  紲錯笑呵呵道。

  其餘同行之人,也是紛紛點頭。

  這不看不知道,這一看可真是天壤之別。

  那後丘村可真是士氣高昂,一大群人正在田裡面開墾土地,遠遠就能夠感覺到一股奮發向上的氣勢,這就是墨家的精神。

  幹活非常刻苦。

  而前丘村的話,哎呦……可真是不堪入目,就零零散散見到一些人背著一些竹簍,扛著一些木頭,走在阡陌小道上,但同時還能見到好些個懶漢就睡在草堆上,此時可還是上午,這人就已經開始午睡了。

  捏一把冷汗都是解決不了的。

  懶惰!

  乃天性也!

  若不時時刻刻盯著,誰還不會偷個懶,姬定自己玩忽職守,這上行下效,法克也懶得吆喝,也跟個大爺似的,每天就是安排任務,是多是少,他也就是教訓幾句,動怒都不至於。

  這種情況下,可真是誰幹活,誰傻逼啊!

  孰優孰劣,是一目瞭然。

  擎薄笑道:「我倒是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好驚訝的,那所謂的周先生不過才十五六歲,如此小的年紀,縱使再聰明,也不可能治理好一個國家的……」

  他身旁一人道:「他如今可是連一個村莊都治理不好啊!」

  「哈哈……」

  紲錯突然看向不遠處的殷順且,走了過去,問道:「殷大夫覺得如今誰佔優勢?」

  殷順且一怔,搖頭道:「這才沒過幾日,暫時還看不出來。」

  擎薄一聽,立刻走了過來,問道:「這還看不出?」

  殷順且笑道:「方才各位都在議論周先生年紀,但我卻以為在如此年紀就能受到這麼多人的關注,實乃難得一見,光憑這一點,我相信周先生不會就此輸掉這場比試的。」

  擎薄道:「既然如此,我想與殷大夫賭上一把,如果周先生贏了,我輸五金給你,但如果魯伯友贏了,殷大夫就只需要輸我一金。」

  殷順且道:「我若輸了,也輸你五金。」

  「一言為定。」

  ……

  不巧,今日姬定並沒有來這裡,沒有讓他們看著笑話,著實有些遺憾。

  而此時姬定正在屋內接待一位客人。

  「如何?」

  姬定笑吟吟地看著對面坐著的那個中年胖子。

  此人乃是濮陽一個開雜貨店的大商賈,名叫衛富。

  「清爽!」

  衛富張著嘴,直搖頭道:「可真是太清爽了。周先生的這牙刷、牙粉真是妙不可言啊!」

  姬定又問道:「能賺錢否?」

  「能!一定能!」衛富是直點頭。

  姬定笑道:「那就這麼定了。」

  衛富那對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道:「先生這牙刷、牙粉能夠放在小店買,那可是小店的福氣,只不過之前從未人用過,可能還需要過一些時日,才能夠買出去。」

  姬定道:「關於這牙刷牙粉,鄭公主是用過的,並且對此是讚不絕口。」

  「是嗎?」

  衛富問道,可眼神中又透著幾分疑惑,鄭公主用過,跟我有什麼關係?

  姬定點點頭,又道:「故此你可以在你店裡,掛上一塊招子,就說這是鄭公主同款潔牙具。」

  衛富眼中一亮,驚喜道:「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可說著,他又忐忑道:「這能行嗎?萬一鄭公主……」

  「放心。」

  姬定笑道:「鄭公主知書達理,可不像那些蠻不講理的村婦,首先,這是事實,我們沒有說謊。其次,這確實是很好的潔牙具,我們也沒有騙人。」

  衛富還是有些擔憂。

  之前可沒有人這麼玩過啊!

  姬定直接道:「鄭公主若是去找你麻煩,你來找我便是。」

  衛富當即頭一抬,「那行。」

  商人啊!姬定心中感嘆一聲,又道:「那你就早點讓人將糧食運去前丘村,就算是訂金。」

  衛富趕忙道:「先生請放心,我現在就回去讓人送。」

  賺錢可不能耽誤,出得小院,衛富便回身向姬定拱手一禮,「先生請留步。」

  姬定笑道:「慢走。」

  「告辭!」

  衛富剛走不久,姬定正準備回去時,忽聽得籬牆那邊有人問道:「這麼快賣出去了。」

  姬定偏頭一看,只見姬舒笑吟吟地看著他,他走了過去,問道:「什麼意思?」

  姬舒笑道:「就是你的牙刷和牙粉。」

  姬定也沒有否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姬舒道:「我嘗出你的牙粉裡面含有皂莢,而同時你又吩咐那些村民去採集皂莢,以及你還讓人專門去獵殺剛鬣(野豬),這顯然是想用剛鬣的毛製作牙刷。」說著,她又道:「你贏了。魯師弟再怎麼努力開墾,也比不上你賺的錢多。」

  姬定呵呵道:「公主無須激我,如果只是比賺錢的話,就是天下墨者一塊上,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的,我會讓尊師輸得心服口服的,他不認輸,這比試就不算完。」

  姬舒眸光閃動了下,道:「說到墨者,我倒是有一事想請教你一番。」

  姬定沒有做聲,一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的樣子。

  姬舒權當沒有看見,厚著臉皮問道:「我一個女子如何領導墨者?」

  姬定笑道:「公主可以找鉅子聯姻。」

  這鉅子就是墨者行會的老大。

  姬舒反問道:「為何那日我向先生求策之時,先生並未這麼說。」

  姬定笑道:「因為立場不一樣。」

  姬舒好奇道:「此話怎講?」

  「當時公主是向我求策,這關乎我名聲,那我自然要如實告知,但是如今的話,我們就只是閒聊。」姬定微微一笑,指了指姬舒道:「最重要一點是,我可不希望公主打我的主意,但我這是為公主著想,因為這可能會令公主傷心欲絕,肝腸寸斷,連復國都能夠拋之腦後。」

  「打擾了!」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8:34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40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42章 同款!爆款!


  宮廷。

  「這不可能,周先生怎可能會輸,定是你看錯了。」

  衛侯鼓著雙眼,瞪著面前站著的那個閹人。

  那閹人趕緊道:「小人怎敢欺瞞君上,這……這是真的,那魯伯友帶著後丘村的村民已經開墾出好些土地來,但是前丘村的村民跟往常也沒多大的區別,就是採集、漁獵,可就連一畝地就沒有開墾出來,周先生已經將自己的糧食都拿出來救濟他們了。」

  衛侯皺了下眉頭,問道:「那周先生現在在做什麼?」

  那閹人答道:「小人聽說周先生也就去過前丘村兩三回,人家魯伯友可是一直住在後丘村的,如今許多大夫都斷定魯伯友已經贏了。」

  「這不可能!」

  衛侯始終不相信,「周先生向寡人保證過,他是不會輸的。」

  ……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

  後丘村的村民拖著疲態的影子,扛著農具,緩緩走在阡陌小道上。

  同樣辛勞一日的魯伯友倒是沒有隨村民回村,而是去到田邊,向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的子讓,拱手一禮:「老師。」

  子讓微微睜開眼來,道:「你似有疑惑?」

  魯伯友一怔,遲疑少許,才道:「老師,學生以為此番比試根本就毫無意義,那周先生幾乎都不來這裡。」

  子讓嘆了口氣:「當你說出這句話時,你就已經輸了。」

  魯伯友驚訝地看著子讓,旋即又頷首道:「學生愚鈍,還望老師指點。」

  子讓道:「此番比試,比得就是愛與利,而你卻說此番比試毫無意義,那麼換而言之,就是你認為若無此番比試,你也就不會幫助這裡的村民,也就不會愛他們,這不就是周先生所說得愛是源於利嗎?」

  魯伯友聽完之後,一張臉變得如西邊那殘陽一般,羞愧地低下頭,道:「學生錯了。」

  子讓長嘆一聲:「也許不是你錯了,而是為師錯了。」

  ……

  相比起幹勁十足的後丘村,前丘村的士氣可是一天不如一天,姬定喊出那五千錢的激勵已經是消磨殆盡,關鍵幹了這麼久活,也沒有見著錢,村民心裡開始在打鼓了。

  這日中午,村民剛剛幹完活,準備吃午飯,可看著家裡的餘糧,心裡犯愁,這撐不了幾日啊!

  吃過飯後,村民們就聚在一起,嘀咕了起來。

  「這都過去半月了,別五千錢,可連一錢都沒有見過。」

  「是呀!會不會騙咱們的。」

  「騙咱們幹什麼?咱們有啥可騙的。」

  「哎!臭猴子,你膽子大,你去問問法先生。」

  一個村婦向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子言道,一對鬥雞眼還瞟了瞟正靠在草堆上打瞌睡的法克。

  被喚作臭猴子的男子眼珠子一轉,道:「行!我去問問。」

  他走到法克身前,小聲道:「法先生!法先生!」

  法克緩緩睜開眼,道:「什麼事?」

  「嘿嘿,您看……我家……我家糧食又……又見底了。」這臭猴子腆著笑臉,搓著手道。

  法克瞧他一眼,哼道:「你這臭猴子,飯吃得最多,活幹得最少,還不長肉,真不知你吃飯幹啥。」

  臭猴子嘿嘿道:「可不是我一個人沒餘糧了,其他人也沒了,是大家讓我來問的。」他還指了指門前那幾個村民。

  法克瞧了他們一眼,又閉上眼道:「馬上就會有糧食的,到時非得吃撐死你。啊---」

  說著說著,他一個哈欠,又睡了過去。

  「法先生,法先生。」

  那男子喊得兩聲,見法克不答,便鬱悶地回去了。

  「啥!能吃撐?」那村婦喜道。

  「你高興個什麼勁,他也就是這麼一說,可誰知道呢!」

  正當這時,忽聽得幾聲稚嫩地叫喊聲。

  「哇……好多馬兒啊!」

  「馬兒!馬兒!」

  「阿母,你看,來了好多馬兒。」

  ……

  村民們立刻張望起來,只見遠處一支車隊緩緩向這邊駛來。

  「啊---」

  聽的一聲哈欠,只見法克伸了個懶腰,「這人可真會挑時辰,偏偏趕上人家午覺得時候來。討厭。」他又向那些村民道:「你們還愣著作甚,你們要的糧食不都來了嗎?快去幫忙吧。」

  「哎哎哎!」

  「哎呦!這麼多糧食。」

  「快快!」

  ……

  村民們樂得是活蹦亂跳,一窩蜂便擁了上去,完全忽略了與糧隊一塊到來的姬定。

  「先生也來了。」

  見到姬定,法克立刻打起精神來,閃現到姬定面前。

  姬定問道:「這貨物都準備好了嗎?」

  法克道:「已經準備好了,但並沒有很多,可能還得等些天才能夠持續供貨。」

  「這我知道。」姬定點點頭。前幾天一直都在採集原料,以及做一些初步的加工,再加上這裡的百姓懶惰成性,成品相對是比較少的,又道:「接下來就要開始出貨了,你也安排他們去跟那些店家商量,可別累壞了自己。」

  法克見姬定如此關心自己,樂得嘿嘿一笑,又道:「這些村民都非常愚昧,大字都不識一個,這買賣上的事,他們肯定幹不了。」

  姬定問道:「難道你想永遠呆在這裡?」

  法克忙道:「我可沒有這麼想,我的意思是,我先帶著他們幹。」

  姬定搖搖頭道:「沒有這個必要,你只管安排他們做就是了,就是做不成也沒關係,咱們又不靠這致富。」

  法克聽出姬定是另有目的,並非是關心自己,於是點頭道:「是,我知道了。」

  ……

  幾日後。

  濮陽城。

  姜季武無所事事的在街上晃盪著,忽聞前面傳來一陣嘈雜聲,他舉目看去,只見前面一間店面前站著不少人,不禁好奇道:「前面咋這麼熱鬧!」

  他立刻加快步子,來到那家店前,只見那店門上面掛著一張條幅,他不禁念道:「鄭公主同款潔牙具。咦?這是啥意思?」

  他直接粗暴的擠了進去。

  那些圍觀的人被他推得是東倒西歪,正準備開罵時,一看是咱武哥,想想還是算了。

  「店家!」

  姜季武立刻將那店家招來,問道:「你這買得是啥?」

  那店家忙回答道:「小店買得是一種新的潔牙具。」

  姜季武又問道:「鄭公主同款是啥意思?」

  那店家道:「這意思就是這是鄭公主專門用的潔牙具,諸位可有人見過鄭公主的,鄭公主那潔白如雪的貝齒,便是因為自小就用這種潔牙具。」

  話音未落,一個白面青年湊過來,小聲問道:「也就是說這是鄭公主用過得?」

  那店家一愣,忙道:「那倒不是,只是說跟鄭公主用的一樣。」

  白面青年聽罷,不禁面露失望之色。

  姜季武卻興致盎然道:「快給我瞧瞧你這潔牙具。」

  「您看。」

  店家側身一讓,只見一個少女站在門前正在演示如何用牙刷、牙粉。

  姜季武頓時睜大眼,「哎呦!可還會起泡泡。有趣!真是有趣。」

  那店家笑呵呵道:「這不但有趣,而且還很好用,很方便。」

  姜季武點點頭道:「快……快給我來一點。」

  那店家訕訕道:「早就賣完了。」

  姜季武眨了眨眼,瞪著那店家道:「賣完了?」

  那店家點點頭道:「是的,這剛一開始就賣完了,如今就只能先訂。」

  姜季武指著那正在掩飾的少女道:「那她用得是甚麼?」

  那店家道:「就剩這一點了,而且還是用過的。」

  正當這時,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擠了進來,直接幾卷布砸在那店家的臉上,氣喘吁吁道:「訂……訂二十支牙刷,一百斤牙粉。」

  「我也訂!」

  「我要三支牙刷,一斤牙粉。」

  「哎呦!哎呦!別擠!」

  一不留神姜季武又被擠了出來,可沒把他給氣炸了,可任憑他如何咆哮,就沒有人搭理他。

  ……

  ……

  「周濟!周濟!你給我出來。」

  「誰呀!」

  姬定出得門來,只見姬舒那雙狹長的鳳目充斥著無盡的怒火,胸前起伏間,真是波濤洶湧。

  真挺!姬定暗道一聲,走了過去道:「公主找我有何事?」

  姬舒怒道:「我且問你,鄭公主同款潔牙具是什麼意思?」

  這麼快傳來了,看來是賣得不錯啊!姬定笑道:「一句實話。」

  姬舒怒指姬定道:「也就是說你承認這是你所為。」

  姬定點點頭,道:「我為什麼要否認?」

  「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卑鄙之人,竟然利用來我賣這牙粉。」姬舒氣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姬定卻是心平氣和道:「我之前就提醒過公主,別離我太近,小心被我利用,公主偏不信,這不能怪我吧。」

  「你……」

  姬舒差點沒有咬著舌頭,這可真是作繭自縛啊!「你給我等著,我絕不會就此罷休的。」

  言罷,她便氣沖沖的離開了。

  姬定若有所思道:「想不到我老婆的脾氣這麼大,看來在成婚前要先好好調教一番,免得成婚後,天天給我上房揭瓦,我可不擅於哄女人。」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8:37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39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43章 惹不起!惹不起!


  確實!

  姬舒可不是那些大家閨秀,自小就養成一種溫柔甜美的性格,其實她跟姬定一樣,也是在那腥風血雨中長大的,但她也從未像個潑婦一樣,去堵在人家門口叫罵。

  這不是她的性格,她也並非是那種氣量很小的女人。

  可見這回真是將她給氣著了,因為這弄得她跟酒舍裡面的舞妓一樣,是招搖過市。

  什麼鄭公主同款?

  她聽著都覺得噁心心,這就好像別人用自己的牙粉、牙刷一樣。

  畢竟在她之前,可沒有人這麼幹過。

  一時間是難以接受。

  回到院內的姬舒,氣得直接將晾在外面的衣服給拉下來,入得屋內,似覺仍不解氣,又是一腳踢翻矮桌。

  姬舒咬牙切齒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原來那日他贈我牙刷、牙粉是早有預謀,我還以為他是一個正人君子,不曾想他竟是一個卑鄙小人。」

  說到這裡,她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冷冷一笑:「是你犯我在先,那就休怪我不講情面。」

  她回首喊道:「來人啊!」

  「公主有何吩咐?」

  一個護衛立刻出現在門前。

  姬舒道:「你立刻找人想辦法把牙粉的秘方弄來,還有,找人去趕製牙刷。」

  「是。」

  待那護衛退出去之後,姬舒突然微微一笑,又彎下身來,一邊收拾著被她打亂的屋子,一邊自言自語道:「既然你利用我的名字來賺錢,那這錢為什麼我不自己賺。」

  ……

  擎府。

  「咕嚕咕嚕!tui---」

  擎薄從女婢手中拿過絲帕來,抹了下嘴,呵呵道:「不得不說,這牙刷、牙粉可真是好用啊!鄭公主同款果真是名不虛傳啊!哈哈---」說著,他又向那管家吩咐道:「你趕緊再去買一點來,如今我可是一日都離不開這牙刷牙粉。」

  那管家忙道:「少主之前已經命人去訂了百斤,只是目前缺貨。」

  「那你可得盯緊一點,莫要讓人搶了先。」

  「是。」

  擎薄又問道:「對了!這牙粉、牙刷是何人所創?」

  那管家道:「小人聽說好像是來自前丘村那邊。」

  「前……前丘村?」

  擎薄猛地一怔。

  那管家見擎薄面色不善,戰戰兢兢道:「是……是的。」

  擎薄懊悔地嗨呀一聲:「這牙刷、牙粉可真是貴啊!」

  ……

  宮廷。

  「哈哈……」

  衛侯看著手中的牙刷,是樂得嘴都合不攏,又向那閹人道:「寡人說什麼來著,周先生怎麼可能會輸。」

  那閹人忙道:「君上英明,如今看來,魯伯友就是開墾出更多的荒地,也不可能贏的,小人聽說如今已經有不少大商賈是帶著錢去了前丘村。」

  「哈哈……」

  ……

  原本在這媒介欠缺的年代,一般這新事物是難以立刻獲得大家的認同,但是這衛國第一美人的名號實在是太好用了,太有噱頭了,又與這牙刷、牙粉匹配,真是男女通吃!

  再加上這牙刷、牙粉本就非常好用,很快便風靡全城。

  如今在街上,只要看著有人是張著嘴出來的,那絕對是用了牙刷、牙粉。

  而那衛富的小店都已經快要被擠爆了,天天有無數客人來催著他交貨,而且來的客人全都是得罪不起的。

  畢竟這牙刷、牙粉賣得可不便宜,針對得客戶就是貴族。

  衛富料到賣得出,但沒有想到會這麼火爆。

  這令他都有些慌了,萬一到時交不出貨來,那可就不是尷尬不尷尬的問題,而是性命堪憂的問題。

  於是他馬上趕去前丘村那邊找姬定,然而,姬定這回卻沒有見他,而是讓小鶯告訴他,讓他去找法克談。

  於是衛富又急忙忙趕去前丘村,可是當他來到這裡的時候,竟然發現有許多同行在,還有……還有一些不是同行的商賈。

  「達貴,你在這裡作甚?」他突然揪住一人道。

  此人正是膾炙酒舍得店主。

  達貴立刻道:「我來買牙刷、牙粉的。」

  衛富怒道:「你一個開酒舍得買甚麼牙刷、牙粉。」

  達貴哼道:「誰規定開酒舍得就不能買牙粉、牙刷。」言罷,他一手甩開衛富,往前走去,衝著坐在草堆上的法克叫嚷道:「法克,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你能不能安排一個懂點事的人跟我談。方才那人啥也不懂,連句話都說不好。」

  而此時法克正已經被一群商人包圍著,根本聽不到他的叫嚷。

  「這些村民連個簡單的算術都不懂,這怎麼談呀!」

  「別說算術了,就是買與賣他們可都分不清啊!」

  「哎呦!這可真是急死我了。」

  ……

  而他們身後則是有一群村民,一邊聽著他們抱怨,一邊抹著眼淚,個個都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法克被他們吵得是一個頭兩個大,高舉雙手,汗道:「你們靜一靜,靜一靜。」

  大家漸漸安靜下來。

  法克道:「你們這一群人突然跑來,還帶著這麼多錢,嚇都把人嚇死了,還怎麼跟你們談呀!」

  那些商人聽了,差點噴法克一臉,我們帶著錢來,你還怪我們?

  早知這樣,就應該帶一坨屎來了。

  真是日了狗了。

  但是看在牙刷、牙粉的份上,他們都忍了。

  「那你可以跟我們談啊!」達貴擠上前去,很是費解地看著法克。

  法克哼道:「我一個人忙得過來嗎?我可還得幫著你們審契。」

  「那就多找幾個人啊!」

  「沒有。」

  法克一揮手,很是不耐煩道:「這樣吧,你們先回去,我安排他們上你們店去談。」

  語氣是不容置疑啊!

  那些商賈看著法克,真是敢怒不敢言!

  惹不起!

  「那……那可得安排一些機靈點。」一個商賈是斂聲屏氣道。

  法克不爽道:「你們還想不想談?」

  「談談談!」

  「就這樣吧,你們先回去吧。」法克那張長滿橫肉的臉,比茅坑裡面的石頭還要臭。

  這些商賈皆是搖頭晃腦的出得村莊,個個都是一臉怨氣。

  「做了這麼年的買賣,還頭回遇到這樣的情況。」

  「這麼賺錢的買賣,竟然安排一些傻子來跟我們談,可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可恨我做不出這牙粉來,我要是做得出,我才不來這裡,真是氣死我了。」

  「咳咳,小聲一點!」

  正抱怨著,突然發現路旁的大石頭上坐著一個蒼髮老者,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這更令他們覺得這村裡的人都是一群神經病。

  ……

  剛剛到來的衛富,被這情況嚇得有些懵,他連忙找到法克,「法克,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法克笑道:「這與你無關,你是與先生談好的,讓你的人準時來這裡,我們會準時交貨的。」

  衛富連連點頭道:「是是是。」

  現在你們就是爸爸,得罪不起啊。

  要是他拿不到貨,那他可就完了呀。

  無形之間,他已經被姬定給套牢了。

  法克也不管他,逕自上前,看著一群哭得稀裡嘩啦的村民,道:「你們都多大的人,哭成這樣就不嫌丟人麼。」

  「嗚嗚嗚!法先生,我們是真不會做買賣,求求你了,別讓我們去談買賣了。」一個大漢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他方才看著人家捧著錢來,結果又看著人家硬生生的將錢拿走,而這一切都是因他嘴笨,整個人瞬間就崩潰了。

  他這一哭,其他人紛紛也嚎啕大哭起來。

  那麼多錢,對他們而言其實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啊。

  法克道:「我不會逼你們幹什麼,談不談隨便你們自己,反正你們談成一筆十錢的買賣,就能夠拿兩錢走,一百錢,你們就能夠拿二十錢,一千錢,你們就能夠拿兩百錢。」

  「這活我幹呀!」

  衛富直接跳了出來,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送錢啊!

  法克是一臉無語地看著衛富。

  衛富訕訕道:「我……我就隨便說說。」

  法克又回過頭去,朝著一眾村民道:「幹不幹隨便你們自己。」

  那叫做臭猴子的男人突然問道:「要談不成會不會被罰錢。」

  法克搖搖頭。

  「那還怕什麼,幹,咱幹。」臭猴子激動道。

  其餘村民兩兩相望,一個憨厚的老漢道:「會不會打我們?」

  法克又搖頭道:「不會,談不成就拿不到錢,就這麼簡單。」

  「那……那咱試試。」

  「我……我也試試。」

  ……

  頓時有不少人動了心。

  但還是有更多人畏畏縮縮,猶豫不決。

  法克也不勉強,道:「願意去談的,待會來找我,我給你們安排任務,現在你們快點將活幹完吧。」

  待村民離開之後,衛富又湊過來,道:「法克,你這到底是在幹什麼,這麼好的活,你犯得著找這些傻子幹麼,再機靈得也能找著,哪怕你少給一半的錢。」

  他真的覺得這也任性了一點,簡直就是不把錢當錢啊!

  法克嘆了口氣道:「不瞞你說,我也不明白。」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4 08:41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38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44章 姬鳴女盜


  「哎呦!先生,您是不知道,那些愚昧的村民將那些捧著錢上門的商賈都氣成啥樣了。不管你跟他們說什麼,他們要麼就是啊啊啊啊,要麼就是搖頭,你要問急了,他們就哭,可真是丟人啊!」

  回到住所的法克,是口沫橫飛地向姬定抱怨著。

  他今日待在那裡也不好受,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氣。

  因為這在旁人看來,這就是傻。

  「哭了?」

  姬定放下茶杯來,神情認真地問道。

  這是重點嗎?法克一怔,點頭道:「都哭得跟個小孩似的。」

  姬定又問道:「任務安排的怎麼樣?」

  法克道:「倒是有一些人接了任務,這做成了就有獎賞,做不成又沒有懲罰,稍微機靈一點都會接下,可結果還是有一大半人不敢接。」

  姬定微笑地點點道:「我知道了。」

  法克稍稍瞄了眼姬定,十分好奇地問道:「先生,你為啥這麼做?」

  姬定淡淡道:「教書育人。」

  「那些村民恁地愚蠢,這得教多久,三個月只怕是不夠的。」

  「誰說我是在教那些村民?」

  「不會是我吧?」法克有些慌,他可什麼都沒有學到。

  姬定淡淡瞧他一眼,「我每月給你那麼多錢,就是為了教你讀書嗎?」

  「嘿嘿!那……那先生您是在教誰?」

  「我是在教子讓。」

  「呃……」

  法克撓撓後腦勺,也不知該如何接這話,是說先生吹牛,還是幫著先生一塊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忙道:「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差點忘記跟先生說了。」

  姬定問道:「什麼事?」

  法克道:「我今兒發現有兩個村民不太對勁,他們似乎想偷咱們牙粉的秘方。」

  「就這?」姬定小聲嘀咕了一句,又向法克道:「讓他們偷。」

  法克點點頭。

  沒有任何遲疑。

  沒有任何疑惑。

  因為他家先生向來就是如此,就是從不按套路出牌。

  姬定又道:「另外,完成衛富的訂單後,我們就不再生產牙刷,全部人力都投入到生產牙粉中去。」

  法克連連點頭,道:「其實咱們也生產不了多少牙刷,且不說咱沒幾個木工,就是有,那鬣毛也是有限的。」

  ……

  翌日。

  天還未亮,前丘村的百姓便是早早起來,隨意吃了一點的東西,便背上乾糧往村口行去。

  「算……算了!咱……咱不去了。」

  剛到村口,一個村婦突然停下了腳步。

  一個漢子很不爽道:「你又幹什麼?」

  那村婦道:「咱……咱怕。咱……咱就不會談買賣,去了也只會丟人。」

  「你有人可丟麼,法先生都說了,談不成也不打緊,要談成了,咱這一個月都不會挨餓。」

  「咱……咱們中誰不害怕,試試唄,談不成,他們還能殺了咱們麼。」

  ……

  在大家的勸說下,那村婦終究還是決定跟大家一塊去。

  「你們看,又是那個老頭。」

  「這老頭可也真是奇怪,這幾天天天坐在咱們村口,也不說話。」

  「是個傻子嗎?」

  「誰知道呢。」

  「走吧,走吧,別管閒事。」

  ……

  他們口中的老頭,自然就是子讓,他可是從昨夜一直坐到今兒早上。

  這村民走後不久,姬舒便來到這裡,他將一件外衣披在子讓身上,關心道:「老師,您可得注意自己的身體。」

  子讓笑著點點頭,道:「在想一些事情,回去也睡不著。」

  姬舒不解道:「周濟又不在這裡,您坐在這裡看什麼?」

  子讓指向不遠處正在趕路的村民們,道:「你看他們。」

  姬舒偏頭看了一眼,又是疑惑地看向子讓。

  子讓問道:「你不覺得他們有何不同嗎?」

  姬舒再舉目看去,凝視半晌,道:「倒也沒有太多不同,只是說比往常穿得更加乾淨整潔。」

  子讓道:「但這可不是周濟教他們的。」

  姬舒蹙眉道:「他們此番是要進城與人談買賣,穿得乾淨整潔一點,也不足為奇。」

  子讓點點頭道:「這的確是不足為奇,但卻一直被我們忽略,在剛來這裡的時候,這裡村民都是非常自私自利,只顧自己而不顧別人,為了一根木柴都有可能打起來,但是方才他們卻懂得相互鼓勵,相互支持。真是想不到我活了幾十年,竟還沒一個小子看得透徹啊。」

  姬舒問道:「老師已經認輸了?」

  子讓笑道:「即便是輸了,老夫也輸得非常欣慰,別說輸一次,就是輸一百次,若能從中明白一個道理,老夫也是非常知足啊!」

  姬舒卻道:「但是學生不願意就此認輸。」

  子讓偏目看向姬舒,呵呵道:「看來周濟的所作所為,真的激怒了你啊!」

  姬舒笑道:「起初學生確實非常生氣,但如今反倒一點也不生氣,他若只跟老師談學問,學生還真插不上嘴。但是如今的話,學生倒是可以見識見識他到底有多少本事。老師應該不會阻止學生吧?」

  子讓撫鬚呵呵笑道:「你贏不了他的。」

  姬舒道:「也許他比學生聰明,但是他現在的實力卻不如學生。」

  子讓瞧了眼姬舒,是若有所思。

  ……

  這前丘村頭回出征,幾乎是全軍覆沒,共十多人去,但結果就只有一個人談了下來,其餘人都是空手而歸。

  這不能說是沒有經驗而導致的。

  稍微機靈一點的,不需要做過買賣,也是談得下來的,因為對方太渴求這牙刷、牙粉了,只要正常一點就行。

  可見他們談得有多麼糟糕。

  不過成功的那個人,光這走一趟,就賺得三十文錢,這將意味著這個月他什麼都不幹,也不餓不死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導致雖然成績是如此慘烈,但是第二回有三十人願意出門嘗試一下。

  而這回成功率稍稍提高一些,共有四人談下買賣來,共得一百三十錢。

  而第三回就有五十多人願意出門嘗試,這還得分好幾批去,畢竟這裡還得生產啊。

  對於子讓而言,這無疑是非常非常深刻的一課。

  可能也是他這輩子上過最為寶貴的一課。

  他真的是親眼看著這些村民在不經意間發生的變化。

  首先,村民們開始變得非常團結,以前的冤家,如今也經常坐在一起交流經驗,且相互幫助,這是他們成功率提高的一個重要原因,而且他們人人都開始主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穿著整齊,臉也洗得乾乾淨淨,不再像以前那樣,邋裡邋遢的。

  甚至還有人向法克求教認字算術。

  關鍵這不是別人引導的,姬定壓根就不來這裡,這顯然是一種自我的行為。

  基於當下的社會環境,子讓是從未觀察過一群人從十分貧窮到逐漸富裕的過程,這令他非常興奮。

  然而,就在這冉冉上升之際,濮陽城內傳來一個壞消息。

  「先生,我剛收到消息,城內得一家店舖突然出現大量的牙粉,且價錢還比咱們便宜,那邊咱們剛剛才與人談妥,就發生這事,相信很快衛富他們便會找上門來。」

  法克突然瞄了隔壁的小院,低聲道:「據我所知,那家店舖就是鄭公主的,我敢肯定就是鄭公主收買了前丘村的村民,將我們的秘方給盜走的。」

  「我知道了!」

  姬定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心裡卻想:那是我老婆,能叫盜嗎?

  等到法克走之後,他便去到隔壁的小院門前,朝著正在院內看書的姬舒道:「公主在家啊。」

  姬舒回眸一瞥,問道:「先生有事嗎?」

  姬定呵呵道:「想不到公主也幹這雞鳴狗盜的勾當。」

  「彼此!彼此!」姬舒笑道。

  姬定又問道:「公主就不怕這會惹得尊師不開心嗎?」

  姬舒道:「是你將我牽扯進來的。」

  姬定道:「但我記得好像是你自己要跟著我的。」

  姬舒回答道:「所以你就利用我?」

  「所以你就盜取我的秘方?」

  「我可是花錢買的,真正偷盜之人,乃是你前丘村的村民,不過這也難怪,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行!咱們走著瞧!」

  扔下這句話,姬定便回屋了。

  他一走,姬舒立刻站起身來,偷偷往隔壁瞄了瞄,得意一笑:「若真玩手段,你可不是我的對手。」

  殊不知姬定並沒有回屋,而是躲在籬牆邊上,正偷偷地觀察著她。

  看到姬舒得意洋洋的模樣,姬定不禁自嘲一笑:「都說不哄她開心,結果還是沒有忍住,如此男人,誰不愛呢。」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5 07:09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36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45章 萬惡之源


  衛富急了。

  不!

  是瘋了。

  這可真是站得越高,就摔得越慘啊!

  前來退訂的人又快要將他的店舖給擠爆炸了,這退也就罷了,他的名聲也受到極大的打擊。

  你這店舖用得可就是人家鄭公主的名號,而如今人家鄭公主的店舖也賣這牙刷、牙粉,而且還賣得比你便宜。

  你要不要臉啊!

  你這是坑錢啊!

  更要命的是,衛富已經從姬定那裡訂購了大量的牙粉、牙刷,這貨出不去,但是這錢必須要退,畢竟那些客人可都得罪不起啊!

  衛富是火急火燎地趕來前丘村這邊。

  這回姬定倒是親自接見了他。

  「你來的正好……」

  姬定剛開口,就被衛富給粗暴地打斷了,「先生,這您可得救救我呀!」

  姬定愣了下,道:「救你?此話怎講?」

  衛富委屈道:「前日那鄭公主的鋪子也開始售賣牙刷、牙粉,並且賣得比咱店舖還便宜,導致許多客人上小店退錢,可……可是我把錢都用來從你這裡買牙粉、牙刷了,我要拿不出錢,那我可就完了。」

  「竟有這等好事?」姬定喜道。

  「這我哪敢騙先生……」衛富頓了下,懵逼道:「先生,您方才說什麼?竟……竟有這等好事?」

  姬定點點頭。

  衛富驚慌失措道:「這……這是好事?」

  他頓時有一種被玩弄的感覺。

  「你先別急,且聽我跟你解釋。」姬定呵呵笑道:「這可真是因禍得福啊!」

  「因禍得福?」

  衛富越聽越懵逼了。

  「可不是麼。」姬定嘆道:「也怪我粗心,當時我在寫這牙粉秘方時,少用了一味關鍵的藥,法克他們也沒有注意,可若無此藥,牙粉可就起不到保養牙齒的作用。我也是今日才知曉此事的,正準備讓人去叫你,趕緊別賣了,這不是騙人嗎?

  可不曾想他們主動來退,趕緊退錢,全部都退了,到時你再將那些牙粉給我運來,我再加工加工,至於其中損失麼,我全部負責,真是對不住,真是對不住。」

  衛富眨了眨眼,道:「等會!鄭公主那邊賣得牙粉跟小店的一樣,難道那牙粉也是……」

  姬定點點頭道:「公主是花錢買通了前丘村的幾個村民,將秘方給取了去,故此其中也沒有那味藥,我也不知道公主會做這種事。」

  衛富眼眸一轉,又問道:「敢問先生,如何辨別有沒有添加先生遺漏的那味藥。」

  姬定笑道:「若是不能辨別,我倒也不會這麼擔心,問題就是這太好辨別了。正好,我這裡剛做出來一些真正的牙粉來,你試試就知道了。」

  試試就爽了!

  用過之後,衛富是無比驚喜道:「是呀!是呀!這種牙粉比之前那種要更加清爽,吸氣可都帶涼風的。」

  原來之前姬定並未放入薄荷葉,而之前那種清爽的感覺是皂莢,但如果添加薄荷葉之後,感覺自然是完全不一樣,他其實也沒有騙人,薄荷葉確實有治療牙齦腫痛的藥效。

  姬定微笑地點點頭,又道:「我原本是打算讓你如實告知,然後給他們改換,但是如今的話,咱就不說了,這退了就退了,損失由來我擔著。」

  衛富眼珠滴溜溜亂轉,直搖頭道:「不行,不行,做買賣可得誠實,有錯就得認,怎麼能夠瞞著。」

  姬定不解地瞅著他道:「我這可是為你好,我只是賣牙粉給你,是你賣牙粉給那些人的,你要說出去,那可能會把事情鬧大的,他們只會找你的麻煩。」

  衛富立刻道:「可是先生也如實告訴了我,我又怎能去欺瞞客人。多謝先生的好意,這我衛富斷然做不到,縱使被人罵,被人打,我也得跟大家道歉。」

  姬定拱手道:「富大兄德行之高尚,令濟佩服不已。」

  「哪裡!哪裡!」

  衛富嘿嘿一笑,又道:「而且這損失也不能讓周先生一人擔著,你我一人一半。」

  「這……這怎麼可以。」

  「沒啥不可以的,就這麼定了。」衛富十分大氣地一揮手,又道:「那周先生,咱們……咱們還繼續合作,如何?」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能夠跟富大兄合作,那是濟的榮幸。」

  「能夠與周先生合作,才是我的榮幸。」衛富說著,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道:「不過周先生,這種事你可得小心一點,別又讓人知曉去了。」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放心,絕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我一定會保護好這秘方的,如果再出現,我將會翻倍賠償你。」

  「那……那我就放心了。」

  又與姬定談了一會兒,衛富便告辭了。

  出得遠門,衛富瞥了眼隔壁的院子,哼道:「真不愧是亡國公主,就知道盜竊他人之物,這回我可要你好看。你等著吧!哼!」

  衛富離開不久,姬定也出門,去往前丘村。

  當他來到前丘村,老遠便聽得村裡傳來陣陣吵鬧聲,原來秘方被盜一事,已經被村民們得知,而那兩個盜竊者已經離開前丘村,去到鄭公主那邊做事。

  這可是將村民們給激怒了,這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啊!

  另外,不少商人前來退貨,退錢,也令他們有些手足無措。

  「你是來救火的嗎?」坐在大石頭上的子讓笑吟吟道。

  姬定搖搖頭道:「我只是閒著無聊,過來陪陪老先生。」

  子讓一愣,道:「既然你知道舒兒會這麼做,你為何不阻止她。」

  姬定笑道:「因為我是一個老實人,我知道這種情況遲早會出現的,如果我加以防範,那對於老先生而言,就是一種欺騙,我希望盡量給老先生看到事情的全貌,輸得心服口服。」

  子讓點點頭道:「老夫從中的確學到許多,你這先利而後愛,雖然能夠在短時日內,令人們發生巨大的改變,但到底這根基不穩,稍有風吹草動,利益受到威脅,那便會原形畢露,先愛而後利,根基牢固,方可長治久安啊!」

  姬定搖頭笑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別看他們鬧得凶,但是經此一役,他們會變得更加團結,更加懂得保護自己,而後丘村的村民麼,雖然一直都相安無事,但其實是非常脆弱的,如今咱們已經看完前丘村的笑話,也是時候該看看後丘村的笑話了!」

  說到這裡,他給子讓遞去一張紙。

  子讓接過來,問道:「這是甚麼?」

  姬定笑道:「這是我剛剛寫得招人公告,我將要擴大牙粉的生產,故此要招更多的人來,屆時前丘村和後丘村將會合二為一,縱使老先生您親自出馬,也是阻止不了的。」

  子讓皺了下眉頭,問道:「是嗎?」

  如今他還是有挽回的機會,畢竟後丘村那邊也一直在發展,只不過慢而已。

  姬定笑道:「當然是的,如果老先生想辦法阻止他們來我們前丘村,那就是自私自利,這本身就不是兼相愛,難道愛一個人,不是希望他過得更好嗎?」

  子讓雙目一睜,旋即苦笑道:「這回老夫輸得心服口服。」

  姬定笑道:「其實老先生說得是很有道理,但可惜這道理只是一種理想,而非是現實,現實就是貧窮乃是萬惡之源,愛是無法在這片土地上生長的。」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5 07:13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35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46章 誰贏了


  擎府。

  「主公!主公!」

  「什麼事?」

  擎薄皺著眉頭看著剛剛跑進來的僕人,略顯不滿道:「冒冒失失的。」

  那僕人訕訕道:「還……還是因為那牙粉的事。」

  擎薄愣了下,鬱悶地問道:「這牙粉又出什麼事了?」

  那僕人道:「小人方才聽聞衛富告知他們店的客人,說是要給大家退貨,即便是用過的也都可以退。」

  「他敢不退。」擎薄哼了一聲,又納悶道:「咱們不都已經退了麼。」

  那僕人道:「咱們是退了,但是……但是那衛富說,這回之所以退貨,是因為之前的牙粉少添加了一味藥,雖用著無什麼害,但也不能保護自己的牙齒。」

  擎薄呵呵道:「也就是說鄭姬賣得牙粉才是真的牙粉。」

  「要是這樣,那小人也不會這般著急。」那僕人道:「小人方才在衛富的店裡試過真正的牙粉,跟之前的牙粉完全不一樣,鄭公主那邊賣得牙粉,跟他之前賣得是一樣的。」

  擎薄眨了眨眼道:「也就是說鄭姬那邊賣得也是假的?」

  「可以這麼說。」那僕人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個很小的陶罐來,「主人,這裡面才是真正的牙粉,小人是好不容易才要到這麼一點。」

  擎薄立刻試了試。

  「嗨呀!這牙粉可真是要人命啊!」擎薄都快要抓狂了,道:「你趕緊去將從鄭姬那裡賣得牙粉給退了,再……再從衛富那邊買,還有還有,問清楚,這假的牙粉到底有沒有害。」

  這差距可真是太明顯,用過最新的牙粉,之前的牙粉就是一個屁。

  「是!小人這就去。」

  ……

  反轉!反轉!再反轉!

  誰能夠料得到,這小小一個牙粉,能弄得滿城風雨。

  關鍵還是因為買牙粉的客人,全都是王公貴族,一般人也買不起,而用過牙粉的人,再想回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誰人又猜得到這『鄭公主同款牙粉』,鄭公主自己賣得也是假的。

  也真是沒誰了。

  而作為貴族,惜命的很,怎麼能用假的。

  這聽著都覺得可怕呀!

  故此當衛富亮出最新款牙粉時,他的小店再度被人擠爆,而同時姬舒的店舖出現退貨潮。

  而將這些貴族玩崩潰的姬定和姬舒,此時正坐在那農家小院裡面喝著茶。

  「先生早已料到我會這麼做?」姬舒是心平氣和地問道。

  對方是毫無防備,她都能輸成這樣,可不能再將自己的風度給輸了。

  姬定搖頭道:「我與公主不熟,怎麼可能料得到。」

  姬舒笑吟吟道:「彼此!彼此!」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沒有料到,你會卑鄙地用我的名號去賣牙粉。

  姬定笑了笑,道:「我絕無諷刺公主之意。我希望尊師能夠看到一個非常真實的過程,如果都由我來主導的話,那麼尊師看到的就只是我個人的本事,這與我們探討的內容是不一樣的,故此我是不能管太多。而前丘村的村民是沒有做過買賣,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必然是破綻百出,否則的話,公主不可能輕易得到牙粉的秘方,但這也不正常,那我自然是要藏著一手,我不能輸掉這場比試。」

  姬舒問道:「你是想借我之手告訴恩師,在利益的驅使之下,村民會變得貪婪,而非是兼愛。」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如這種比試,要贏就一定要贏得堂堂正正,否則的話,毫無意義。」

  姬舒道:「但我到底是得逞了,他們經不住任何誘惑,便因為利益而背叛了前丘村,這可不是愛。」

  姬定笑道:「你可還記得我們剛到這裡時,看到一個人舉著棍棒追打另一人麼。」

  姬舒點點頭。

  姬定道:「而原因就是偷了一點點糧食,然而如今的話,那兩個叛徒令前丘村蒙受巨大的損失,可也沒有人拿著刀去砍他們。這不就是我說得天下大治之策嗎?

  當大家都在為一口飯奔波時,一粒米都可能換得一條人命,而當家家戶戶都有餘糧時,也許一桶米,也只是罵得幾聲而已。人是如此,國亦如此,我們不能消滅戰爭,我們只能想辦法去減少戰爭,富足的生活,會令戰爭的成本增高,那麼戰爭的可能性就會變小。」

  姬舒不禁是恍然大悟,這才是關鍵,哪邊生活過得更好,其實並不足以闡述姬定的思想,這一定要有個比較,才能說明問題。

  想明白之後,她又有一些鬱悶,到今日她才明白,她原來是站在周先生這邊的!

  少了她,這一堂課就並不完整。

  她才是關鍵。

  正當這時,她的傅姆突然走了過來,道:「公主,方才城裡傳來消息,不少人要求退錢。」

  「退一半吧!」

  姬舒還未開口,姬定倒是搶先說道。

  那傅姆疑惑地看著姬定。

  姬定笑道:「牙粉可以給他們退,但牙刷就不用退了,因為我現在也沒有生產牙刷,牙刷還是可以繼續生產的,一定賺錢。」

  那傅姆自然不會聽姬定的,於是又看向姬舒。

  姬舒恨得是牙癢癢:「你可真是將我利用的徹底啊!」

  對於姬定而言,牙刷比牙粉可是難做多了,牙刷需要木工,需要野豬毛,這他都無法大量獲得,但是對於姬舒,就沒有什麼難度,姬舒用得還是那種最好的馬毛,最上等得木頭。

  正是因為有姬舒的牙刷大量供應,他的牙粉才能夠起來啊!

  姬定笑道:「這要是別人的話,肯定會對我感恩戴德,畢竟也賺了不少錢,但公主卻如此惱怒,原因就是公主因為不差這錢,這不又應證我的說法麼,愛恨的程度取決於利益的多少。」

  姬舒向傅姆點了下頭,「照先生說得去辦。」

  傅姆稍顯詫異地瞧了眼姬舒,但也沒有多問,點點頭道:「知道了。」

  待那傅姆退出去之後,姬舒突然展顏一笑道:「其實我是立於不敗之地。」

  姬定點頭笑道:「所以我才敢利用公主去賣牙粉。」

  姬舒笑意一斂,沮喪道:「先生真是好算計啊!」

  這位周先生總是令她患得患失,此次比試亦是如此,這道理很簡單,目前周先生是唯一給她提供復國之策的人,只是那個策略讓人懷疑,而懷疑的關鍵,就是周先生個人的能力。

  故此當周先生表現的越聰明,越厲害,那麼這個聯姻之策的可行性就越大。反過來說,如果姬舒憑借牙粉擊敗了周先生,她其實也不會開心得。

  如果連這點手段都沒有,你還說幫我復國,你不是扯淡嗎?

  與之為敵,毫無益處,就不如與之為友,還能保留了一切選項,這就是姬舒心平氣和坐在這裡的原因。

  而姬定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敢這般戲弄她。

  我越弄你,你越興奮。

  大家各取所需。

  這時,法克突然屁顛屁顛地跑來了,極其興奮道:「先生,後丘村已經併入我們前丘村了,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

  姬舒美目一睜,不敢置信地看著法克。

  姬定微微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當村民們都還在為一口飯掙扎時,你就不能奢望他們還能去愛誰,不是他們不想,也不是他們本性冷漠,而是他們沒有這個能力,愛是需要付出的。」

  ……

  這真是瞬間結束戰鬥啊!

  當姬定解決牙粉之事後,更多的商人是背著錢,運著糧食來找姬定合作,後丘村的村民能不眼紅嗎?

  幹得活比咱們少,賺得卻比咱們多這麼多。

  這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而魯伯友再怎麼解釋,也不能讓他們得到更多。

  就不說現在,說未來,前丘村的未來明顯更好一些。

  對於魯伯友而言,他面臨著一個死亡性的選擇,如果愛他們,就得放手讓他們離開,讓他們去過更好的生活,這才是兼相愛,死拽著就不是兼相愛。

  一個墨者連兼相愛都放棄,那還比什麼。

  結果就是愛與不愛,他都是輸。

  但最終魯伯友還是選擇鼓勵村民們前往前丘村,這也是為什麼前丘村與後丘村瞬間合併,不是村民們忘恩負義,瞬間就跑了,而是他先放得手。

  後丘村!

  看著空蕩蕩的村莊,魯伯友顯得無比的沮喪。

  雖然自牙粉出現時,他就隱隱感到有些不妙,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

  他付出了所有的愛,但是這份愛的真諦卻化作了放棄,而不是擁有。

  很真實!

  很諷刺!

  也很令人沮喪。

  一道人影照來,魯伯友緩緩抬起頭來,只見子讓緩緩走了過來,他無比羞愧地說道:「學生令老師失望了。」

  子讓卻是哈哈一笑,道:「你也認為自己輸了?」

  魯伯友左右看了看,難不成這是勝利的場景嗎?他點了點頭,道:「學生輸了。」

  子讓呵呵笑道:「如果你沒有選擇讓後丘村與前丘村合併,那我們的確是輸了,但是如今的話,是我們贏了。」

  「贏了?」

  魯伯友睜大眼睛看著子讓。

  子讓呵呵道:「利用工技創造去幫助人們,去保護人們,不正是我們所追求的嗎?而周先生是用我們的學問贏得了這場比試,那他便是我們,我們自然是贏了。」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6 06:02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35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47章 只有人求我,休讓我求人


  對於子讓而言,這場比試的結果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過程,故此姬定贏了,他也不算輸,姬定輸了,他可能也不算贏。

  但是對於衛侯而言,他就完全不在乎過程,他只看重這個結果。

  他已經是迫不及待。

  故此在得知姬定取勝之後,他立刻召見殷順且、紲錯、擎薄、富術等一干大夫們。

  「為什麼我衛地人才輩出,卻又留不住一個人才。哼,這就是原因。」衛侯怒目從大夫們臉上一一掃過,「寡人當初再三言明,周濟乃是不可多得人才,一定要好好珍惜,可是你們偏偏要三阻四阻,寡人真不知你們到底意欲何為?」

  紲錯訕訕道:「君上,臣等只是認為那周濟年幼,還需一些歷練。」

  「這是理由嗎?」衛侯怒斥道:「那商君非秦人,可那秦孝公卻重用他勝於秦人,致使秦國國力大增,而你們卻僅以年幼為由將如此奇才拒之門外,真是豈有此理。」

  擎薄兀自不服,嘀咕道:「管理好一個村,也談不奇才吧。」

  衛侯斜目一瞥,笑道:「看來擎大夫還是有所不服,既然如此,那大夫就與周濟再比試一番,寡人倒也不在乎再多等幾日。」

  擎薄立刻低下頭去。

  沒聽見!

  什麼都沒聽見!

  讓他去比,這不是讓他原形畢露嗎?

  哥又不是靠實力上位的,哥靠的可是投胎技術。

  你行你上啊!

  富術突然言道:「君上,臣等也並非是說周濟無才,只是他如此年紀,便拜上大夫,這……這著實有些不妥啊!」

  其餘大夫紛紛點頭。

  「夠了!」

  衛侯一揮手,道:「如今我國是危在旦夕,若再不奮發圖強,寡人可能就要淪為亡國之君,寡人將要效仿秦孝公,只要是人才,只要能夠助寡人治理好國家,寡人就破格提拔。」

  這才是他今日最想說的話,因為他要組建內朝,而姬定的勝利給了他一個很好的藉口。

  對於紲錯他們而言,衛侯設個侍中、常侍,他們本也不反對,只要不跟他們平起平坐就行。

  故此他們趕緊誇誇這位年輕的君主。

  衛侯哪裡聽不出他們的敷衍之意,但他也並不在意,他要得可不是這些毫無意義的恭維之言,他當朝宣佈設內朝,賜封周濟為第一任侍中,將下灣村、前丘村、後丘村賜予周濟作為食邑。

  宣佈之後,便退朝了。

  出得殿門,殷順且向擎薄拱手道:「多謝了。」

  擎薄敷衍地拱手道:「不謝,不謝,待我回去便會讓人將錢送到貴府上。」

  言罷,便大步離開了。

  但是殷順且卻無半點高興之色,反倒是嘆得一口氣。

  「殷大夫為何嘆氣?」富術走了出來。

  「我怕君上弄巧成拙啊!」殷順且搖搖頭,往前走去,邊走邊道:「我雖也理解君上方才為何發怒,但這也會為周濟帶來麻煩,紲錯、擎薄等人不敢觸怒君上,只會遷怒於周濟。」

  富術笑道:「也許君上不是不知,而是故意為之。」

  殷順且錯愕道:「此話怎講?」

  富術道:「君上也許是不希望周濟與我們的關係非常好。」

  殷順且恍然大悟:「哎呦!這我怎麼都沒有想到。」

  富術笑道:「那是因為你太緊張周濟。」

  殷順且苦笑幾聲,也未反駁,只是嘆道:「方才君上說不想做亡國之君,我又何嘗想做那亡國之臣啊!」

  ……

  夕陽西下。

  兩道斜長的影子掠過路旁的雜草。

  「精彩!真是精彩!這真是老夫上過最為精彩的一堂課啊。」

  子讓忍不住搖頭稱讚,又偏頭看向身旁的姬定,道:「但有一個問題,老夫至今都還未看明白。」

  姬定笑道:「但願我能再為老先生解惑。」

  子讓捋了捋鬍鬚,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是你之前說的,老夫如今也是甚感認同。那麼你如此煞費苦心給老夫上了這一堂課,你所求定不只是想為你恩師證明吧。」

  姬定微微一笑,反問道:「那不知老先生以為我所求的是什麼?」

  子讓斜目打量下姬定,似笑非笑道:「你想要領導墨者。」

  「呵呵!」

  「怎麼?莫不是老夫猜錯了?」子讓神色一變,詫異道。

  姬定搖搖頭道:「其實也不怪老先生,畢竟老先生與我認識不久,對我這個人並不瞭解。」

  子讓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姬定搖頭笑道:「我很少求人,一般都是別人求我,老先生猜我是有所求,那肯定是猜錯了。」

  子讓愣了愣,不敢置信道:「也就是說,你是要讓老夫求你來領導墨者。」

  「我不見得會答應。」姬定搖搖頭道。

  子讓聽得都傻了,是好氣又好笑道:「如你這般狂妄之人,老夫還真是頭回遇見。」

  姬定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想低調,只是能力不允許。就好比那牙粉,我犯得著去求人來買嗎?」

  子讓呆愣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小子!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就不求人。」

  姬定是笑而不語。

  這時,一輛馬車從後面追上來,停在了他們身邊。

  子讓道:「老夫就告辭了。」

  姬定頷首道:「老先生慢走。」說著,他又向車內道:「公主慢走。」

  車內的姬舒言道:「先生告辭。」

  子讓笑了笑,在僕人的攙扶下上得馬車,隨即便揚長而去。

  沒過一會兒,莽便乘著馬車來到姬定身旁,姬定擺擺手道:「有點累,想走走。」

  小鶯好奇道:「先生是不是說錯了,累了不應該坐馬車嗎?」

  姬定呵呵笑得幾聲,倒沒想為小鶯解惑,道:「小鶯,你去幫我準備一把羽扇。」

  法克聽得很好奇道:「先生,你什麼時候有自個扇扇子的習慣,一般不是小鶯幫你扇嗎?」

  小鶯心中頓時又感受到失業的危機感。

  姬定笑道:「羽扇不一定是用來扇的。」

  法克問道:「那還能夠作甚?打人可是不疼。」

  姬定道:「還能夠遮擋唾沫。」

  「……」

  ……

  「恩師,您有沒有想過,其實周濟可以很輕鬆贏下此次比試,但他仍願意多費周折,來證明其理論,難道恩師不覺得可疑嗎?」姬舒向子讓言道。

  子讓問道:「舒兒如何看?」

  姬舒道:「學生以為他定是想從恩師身上圖些什麼。」

  子讓問道:「什麼?」

  姬舒道:「接替恩師,領導墨者。」

  子讓撫鬚一笑。

  姬舒問道:「恩師早已察覺?」

  子讓點點頭道:「方才為師就是在問周濟,他到底想從老夫身上得到什麼。」

  姬舒忙問道:「他怎麼說?」

  子讓道:「他只是說他很少求人,多半都是人求他。」

  又是這一招。姬舒聽到這話就有些來氣。

  不過仔細想想,也能夠理解,聯姻他都要對方主動,你還能奢望他在其它事上面主動麼。

  將來誰若嫁給這種人,哼,恐怕還得先學好騎術。

  子讓瞧了眼姬舒,呵呵笑得幾聲,旋即又嚴肅道:「此子絕非是淡泊名利,非但如此,他還擁有很大的野心,所以舒兒,你要麼就別與他接觸,另擇他法,若你真想依靠他來幫你復國,那就必須要跟他聯姻,因為你絕非是他的對手。」

  姬舒蹙眉道:「學生有一點還未想明白,到底是學生選擇了他,還是他選擇了學生。」

  子讓捋了捋鬍鬚,也陷入了沉思。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6 08:36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34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48章 初來乍到


  終於!

  姬定經過幾十天的奮鬥,終於從野人變成了國人,從郊外住進了城內。

  可真是『不容易』啊!

  而那衛侯早早就為他準備好一間宅院。不過對生活非常講究的姬定,還是先派出小鶯按照他的生活習慣,僱人對那宅院重新裝潢了一番。

  而在這期間,他還是居住在下灣村,同時也完成對他食邑的一些安排,什麼食祿,他統統不要,他還將牙粉的生產一分為二,主要是為了確保不再被人盜走,然後便與村民們告別。

  雖然下灣村離城裡也不是很遠,乘車也只需要小半日,但下灣村的村民們仍舊哭得死去活來,給人一種『痛失我定』的感覺。

  搞得姬定都有些招架不住,是好勸歹勸,並且指天畫地的表示,自己會常回來看看的,這才安撫好一眾村民們但是村民們為了紀念,咳咳咳,不,為了感激姬定,還是下灣村改名為周村,前後丘村的村民們聞此消息,也立刻改名為後周村,這馬屁可不能讓下灣村的百姓獨佔,我們也得拍一拍。

  ……

  「先生,你若有何不滿的地方,告訴小鶯,小鶯馬上就叫人來改。」

  小鶯一對漆黑的眸子是忐忑不安地看著姬定。

  她深知姬定對於這方面是非常挑剔的。

  姬定左看看,右看看,道:「裝潢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我還是更喜歡住在下灣村,那裡比較幽靜。」

  小鶯睜著大眼睛,挺無辜地看著姬定。

  這我可沒有辦法了。

  姬定也察覺到小鶯那種焦慮的目光,笑道:「我很滿意。」

  小鶯當即長鬆一口氣。

  姬定納悶道:「小鶯,我就有這麼可怕嗎?」

  小鶯忙道:「先生一點也不可怕,只是小鶯擔心不能達到先生的要求。」

  「自信一點。」

  姬定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道:「若非你能力出眾,我也不會帶著你出來。」

  小鶯頓時一喜,忐忑地小臉終於露出了笑容。

  「先生!」

  法克從外面走了進來,道:「方才膾炙酒舍、衛家雜鋪……送來不少禮物。」

  姬定微微皺眉道:「你沒有拒絕嗎?」

  法克道:「我都沒有機會拒絕,那些人將禮物扔下就離開了。」

  姬定點點頭道:「那你也仔細看看,若是有貴重禮物,就給我退回去,這人情債可是最難還的。」

  法克立刻道:「我先前已經看過了,都不是一些貴重物品。不過……」

  姬定問道:「不過什麼?」

  法克道:「不過沒有一個官員送禮物來。」

  姬定笑道:「你見過兩軍交戰前,還相互贈送禮物嗎?」

  法克訕訕道:「我也就是想提醒一下先生,明兒先生第一天上朝,他們一定會給先生使絆子的。」

  姬定呵呵道:「若他們真有能耐,也就不會窩在這裡混日子,都是一群庸人,無須懼怕。」

  小鶯突然道:「可是先生,您就一個人,他們可是有很多人的。」

  「但是我比他們帥。」姬定昂首哼了一聲,又道:「去把他的羽扇拿來。」

  「是。」

  小鶯飛快地將一把嶄新的羽扇拿了過來,遞給姬定。

  姬定接過羽扇,輕輕搖擺著,突然二指指天,厲聲罵道:「皓首匹夫,蒼髯老賊……」

  小鶯嚇得是頸縮肩聳。

  這是在幹麼?

  「唉……我雖與那諸葛是在伯仲之間,但他們那些人是肯定比不上王朗,還用得著這麼費神去罵嗎?罷了!罷了!明兒就還是隨意一點吧。」姬定一邊搖著羽扇,一邊自言自語道。

  小鶯與法克相視一眼,眼中儘是困惑。

  ……

  翌日。

  姬定手持羽扇晃悠悠來到宮裡,第一天上班的他,並無半點緊張,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看上去是平易近人啊!

  「侍中請先在這屋裡稍作休息。」

  一個內侍將姬定引到一間大屋前。

  「有勞了!」

  姬定拱手一禮,在廊道上脫得鞋,入得屋內。

  但見屋內跪坐著二十餘人,殷順且、紲錯坐在正上方,富術、擎薄坐在左右兩邊,其餘人則是錯落而坐,並非是按部就班,可見之前大家都在閒聊。

  但是自姬定進來之後,屋內是鴉雀無聲。

  姬定向眾人拱手一禮,道:「周濟見過諸位大夫。」

  殷順且手引向旁邊的一個位子,道:「周侍中請坐。」

  「多謝!」

  姬定的步子才剛剛跨出去,忽聽得身後有人言道:「聽聞周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曉古今,詩詞歌賦,無一不精,陳芝早就想一睹先生風采,只可惜囊中羞澀,未能前去拜訪,今日得見,亦算是夙願以償。」

  坐都不讓坐?大叔,你完了!姬定收回步子,回過身來,只見門口站起一中年人來,兩頰與鼻子都是異常紅潤,留著稀鬆的鬍鬚,他微微頷首道:「濟徒有虛名,令足下見笑了。」

  「先生過謙了。」那名叫陳芝的人呵呵笑道:「若只是徒有虛名,又豈會使得大家不惜出以重金,只求與先生共進午餐。正好我也有一事,想向先生請教,還望先生能夠不吝賜教。」

  姬定輕搖羽扇,沉吟不語。

  陳芝譏諷道:「莫不是先生要先收取錢財,才願賜教?」

  姬定這才拱手道:「不敢,不敢,賜教真是不敢,若只是作為同僚之間的交流,那倒是可以。」

  「一切都依先生之意。」

  陳芝很是敷衍地拱拱手,神色頗為得意,朗聲道:「如今天下大亂,紛爭不斷,以至禮壞樂崩,如大國吞併小國之事,比比皆是,短短數十年間,已有十餘個國家被大國吞併。而如今我衛國國力孱弱,且強國環伺,稍有不慎,便會遭滅頂之災,其危猶累卵也,不知先生可有良策,可助我國走出困境。」

  殷順且聞言,不禁皺了下眉頭。

  他倒是不反對這些人要給姬定一個下馬威,這新人來了,總得教訓一下,這個不成文的規矩,古今中外都一樣,但好歹也出一些合理的題目,大家來辯論,這題誰能解,他可都插不上嘴。

  若是知道這個答案,那衛國可也不至於如此啊!

  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有些無恥。

  姬定斜目瞥他一眼,又思忖一會兒,緩緩道:「人才。」

  「人才?」

  「不錯。」

  姬定點點頭,道:「唯有人才可令我國躲過這滅頂之災。」

  這個答案,永遠都不能說是錯,但有取巧之嫌。

  陳芝又豈會令他這麼輕易的糊弄過去,呵呵道:「我衛地雖也不乏人才,但盡為他國所用,先生可有法改之?」

  姬定搖搖頭道:「我說得人才,不是要將人才留於國內,而是要將人才送於周邊鄰國。」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7 09:24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32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49章 諸葛定


  「他到底會不會治國之道?」

  「是呀!如今各國都是費勁心思招攬人才,他這倒好,反而鼓勵將人才往外送。」

  「真是胡鬧啊!」

  「早知如此,我就不來了。」

  ……

  姬定此話一出,頓時引起在坐的人竊竊私語。

  饒是殷順且、富術他們也是面面相覷。

  將人才往外面送,這不是自斷前程嗎?

  如此昏招,你都能這般理直氣壯的說出來,可也真是個人才啊!

  「哈哈……」

  短暫的愣神後,陳芝突然仰面大笑起來。

  姬定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手上還輕輕搖著羽扇。

  他這一笑,陳芝當即神色一變,問道:「你笑甚麼?」

  姬定反問道:「你又笑甚麼?」

  陳芝道:「我笑你愚昧無知。」

  姬定呵呵道:「我笑你鼠目寸光。」

  「你……」

  陳芝強忍著住罵人的衝動,道:「你說我鼠目寸光?那你去各國問問,看看有哪國願意將自己的人才往他國送,你這不是愚昧無知又是什麼?」

  姬定緩緩而道:「這各國國情不同,又豈能一概而論,你問的是我衛國,亦非他秦國,我倒也想學秦國,可是學得來嗎?而你方才說數十年間無數小國被大國吞併,正因為那些小國不懂取捨,如你一般鼠目寸光,未用此策,故而才會被吞併。」

  富術聞言一笑,心道: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口才,可也真是難得啊!

  陳芝冷笑一聲:「那我倒是洗耳恭聽,你這送人才究竟有何道理。」

  姬定問道:「敢問足下一句,以我國現有的兵馬,在未來三年之內,可否有機會在戰場上擊敗大梁?」

  陳芝謹慎地瞧了眼姬定,他覺得這個問題有陷阱,仔細斟酌之後,才道:「我國國小民寡,在三年之內,只怕是難以擊敗大梁。」

  姬定哼道:「真是大言不慚,什麼難以,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這不是給大家一點面子嗎?陳芝立刻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這與向他國送人才有何干係?」

  姬定微微一笑,道:「若要保護自己,這兵馬無疑是首要選擇,但如今的現實就是我國國小民寡,短時日內是難以依靠自我防衛,保證領土不被強國吞併,既然如此,唯有另尋他法,然而,這已是燃眉之急,容不得片刻遲緩,故而要選擇最為便捷的方式,最好是立刻就能夠見效。」

  說到這裡,他轉過身去,面向大家,問道:「各位以為是否?」

  大家兩兩相覷,皆是不語。

  殷順且見大家都不做聲,於是點點頭道:「先生言之有理。」

  姬定向殷且順微微頷首,又轉身向陳芝道:「那麼向周邊國家輸送人才,就是最快最為有效的方式。各位不妨想想,如果商鞅、吳起皆是我國出錢出力,特地將他們送去秦、楚,以他們當時在秦國和楚國的地位,想要說服秦、楚不來進攻我國,這是很難的事嗎?」

  「哦,原來他是這個意思?」殷順且撫鬚點點頭。

  「天真啊!」

  陳芝哈哈一笑,又道:「不過如先生這般年紀,天真一點,倒也無妨啊!」

  姬定反唇譏風道:「可如足下這般年紀,就開始糊塗了,可就為時過早了。」

  「你……」陳芝差點沒有吐血,怒瞪姬定一眼,辯道:「商鞅、吳起皆為秦、楚耗盡心力,以他們當時的地位,又豈會記得你這點恩情,你真是異想天開啊!」

  姬定羽扇輕搖,呵呵笑道:「若要商鞅說服秦國不攻大梁,不攻趙國,不攻楚國,只怕是不可能的,畢竟這些都關係到秦國的存亡,也直接關係到他在秦國的地位,但是說服秦國不攻取我衛國,那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我衛國不過是彈丸之地,對於秦國,是毫無威脅,吞併與否,對於大局亦是無關緊要,如此順水人情,但凡是個聰明人都不會放過。」

  說到這裡,他突然目光凌厲地看著陳芝,「至於你方才提到的問題?呵呵,敢問足下,你可知道打一場戰爭需要多少錢嗎?」

  「我……」陳芝有些犯怵。

  姬定又上前一步,氣勢逼人地問道:「你又是否知道對外輸送出去一個人才,需要多少錢?」

  陳芝往後小退一步,支支吾吾,答不出來。

  他哪會算這賬。

  姬定輕蔑一笑,哼道:「我不妨告訴你,其實我也不知道。」

  陳芝聞言,當即蹦躂起來,怒指著姬定,「你小子敢戲弄……」

  「我可沒這功夫戲弄你。」姬定一揮羽扇,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雖說具體數目,我也不清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二者所需錢財乃是天壤之別,別的不說,就以我國疆土,稍有不慎,那就是亡國之戰,再多錢可也買不回一個國家,相信各位也聽過鄭公主的故事。」

  說著,他哼了一聲:「是,商鞅也許不會記得那點點恩情,但一百個商鞅裡面,若有一個人記住這份恩情,有一個人阻止了對於我衛國發動的一場戰爭,那我們就是賺了。

  為他國培養人才,輸送人才,這看著好似本末倒置,但其實是以最小的成本撬動最大的利潤。而你卻只看到一兩個人才,而未看到未來之大計,你不是鼠目寸光又是什麼。」

  說話時,他來到陳芝身旁,打量著,笑而不語。

  陳芝怒道:「你看甚麼?」

  「呵呵!」

  姬定很欠扁地笑了笑,道:「足下不會害怕君上若採納我之策,會將足下給送出去吧?這您大可放心,您是送不出去的。」

  「你……」

  陳芝氣得一張胖臉漲成了豬肝色,那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忽聽得一個笑聲。

  姬定斜目一瞥,只見坐在裡面的一位身形矮小的官員笑吟吟地看著。

  「先生此計雖妙,但也只能緩得一時之安穩,若想不被欺負,還需提升自身實力,你將人才都給送走了,那誰來輔助君上,治理國家,我看你這是等死之計啊!」

  「說得我們好像留得住人才似的。」

  姬定輕搖羽扇,輕蔑地哼了一聲,又道:「那三歲小娃,就算是身披寶甲,手持寶劍,也是打不贏仗的,真正身懷大才之人,留在我國,其實也無大用,畢竟我國一無實力開疆擴土,二無實力爭霸天下,他們的才能根本就用不到。目前來說,治理好衛國。」

  他環目四顧,拱手笑道:「有諸位足以啊!」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7 09:27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31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50章 不講武德


  他這是誇我們,還是貶我們?

  對了,他之前說三歲小孩……他的意思,莫不是我們就是那三歲小孩?

  這地圖炮開的。

  可算是想明白的大夫們,紛紛是怒目相向。

  真是豈有此理。

  「你此話何意?」擎薄陰沉著臉,向姬定問道。

  姬定當即拱手笑道:「擎大夫勿怪,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畢竟有一些人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比不過他們也不算丟人。我的意思是,大國有大國之臣,小國有小國之臣,就如穿衣服一樣,這好不好看,貴賤與否,都只是其次,關鍵還是要合身,人才亦是如此。如今我國國小民寡,並不需要有大才之人,待國力強盛之後,有大才之人自就會上門,又何須為此憂慮。」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問題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為什麼就那麼的可憎啊!

  擎薄雖然很是不爽,但也難以反駁,他總不能說自己可比商鞅、吳起吧,這點逼數,他還是有的。

  「慚愧!慚愧!」

  只見一個鬚髮黑白參雜,身形較為高大的老者站起身來,他呵呵笑道:「先生真是高抬吾等了,要說治理好衛國,吾等也真是慚愧,這麼多年來,也未能使得我國變得強盛。」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轉而問道:「但不知先生有何良策,能使得我國變得強盛,能那些不世奇才前來投奔,衛蘇願洗耳恭聽。」

  姬定輕搖羽扇,打量此人片刻,才呵呵笑道:「其實如何使得國家強盛,君上早已做出表率,前不久君上以一城之代價去交換一個胥靡,為得是什麼,為得就是這法。法不立,令不行,則民之用者寡矣。」

  衛蘇哦了一聲:「聽先生之言,莫不是要效仿商君,推行那刑名之學?」

  「混賬!」

  姬定突然怒喝一聲,嚇得衛蘇是滿臉驚愕。

  殷順且等人亦是目瞪口呆。

  這話有什麼問題,怎麼就激怒了你?

  你要發飆,好歹給個鋪墊。

  可真是嚇死人了。

  姬定突然怒瞪衛蘇,慍道:「適才我拿商鞅舉例,那只是因為他在秦國取得巨大的成功,可並不代表我認同他的所作所為,我周濟雖非什麼不世奇才,但也自問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凡事無愧於心。夫若再拿商鞅那等暴君與我相提並論,休怪我不客氣。」

  他一揮袍袖,轉身背對衛蘇。

  哥是真的生氣了。

  衛蘇是大驚不已,他都顧不得去生氣,問道:「拿商君與你相提並論,你還覺得委屈?」

  姬定一揚袍袖,哼道:「何止是委屈,此話與罵人何異。」

  「……」

  在坐的人不由得側目以對。

  好傢伙!

  這口氣還真是夠狂妄的。

  趕緊!

  趕緊去摁住商鞅的棺材板,可別讓他跳了出來。

  衛蘇氣得都笑了,關鍵他也沒有拿姬定與商鞅相提並論,他只是說效仿,這是要低一個等級的,點著頭道:「那你倒是說說,這話怎麼就是罵人了。」

  姬定冷笑一聲:「那商鞅只不過巧借馴獸之法以訓人矣,如此簡單粗暴之法,有何值得推崇的?拿我與他相比,豈不是暗諷我乃屠夫也。」

  衛蘇詫異道:「馴獸之法?」

  「難道不是嗎?」姬定哼了一聲,又道:「欲讓獸行,只需鞭打,而商鞅在秦變法,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輕則削鼻,重則剁手,使人畏懼,只能服從,雖然他最終還是做到令行禁止,但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最終他亦是死在自己的酷刑之下。

  關鍵這馴獸之法,人人皆知,只不過大多數人皆有惻隱之心,故而難以做到。而商鞅能夠成功,只不過是他夠狠,夠絕,鐵石心腸,殘暴不仁,這並非什麼高明的手段。效仿商鞅,那就是泯滅人性,自甘墮落。」

  這番話下來,竟有不少人是直點頭,要知道他們方才都還對姬定怒目相向。

  衛蘇差點都被姬定打動,他趕緊定定心神,問道:「既然你說商鞅之法,並無高明之處,那我倒要問問你,何法才是高明的手段?」

  姬定笑道:「獸不知人言,故只能用棍棒鞭子使喚之,人亦非獸,人知言語,自可用教化的手段使其遵紀守法。這治國之道,當使仁政,而非暴政。」

  頓時又有不少人頻頻點頭,對待姬定更是和顏悅色。

  原來這濮陽乃是中原之中心所在也,是深受禮教熏陶,孔孟都很喜歡這裡,因為這裡君子多,儒學在這裡是非常盛行的。

  在坐的大多數人都不認同商鞅那一套,只不過商鞅成功了,他們也難以反駁,他們心裡還是推崇儒學。

  姬定這一番話真是說到他們心坎上了。

  「好一個仁政治國。」

  聽的一聲叫好,只見一人從外面走進來。

  「君上!」

  殷順且下意識道。

  來者正是衛侯。

  他抬手制止眾人行禮,又道:「適才寡人正欲去往大殿時,聽得諸位在此議論,熱鬧非凡,心生好奇,便過來看看,本也不想打擾各位,只是聽得先生妙論,經不住為之叫好。」

  說著,他又伸手言道:「諸位無須在意寡人,你們繼續。」

  其實他是擔心姬定一個人招架不住,故此趕來這裡想為姬定撐撐場面,實乃護犢子心切。

  殷順且急忙起身道:「君上請上座。」

  衛侯拱手致謝,坐在殷順且的位置上,紲錯則是稍稍往旁邊挪了挪。

  這時候君臣之禮其實是非常隨便的,地位沒有那麼懸殊,尤其是在這小國。

  雖然衛侯說自己只是來旁聽的,但是有他沒他,這性質可不一樣,畢竟他可是一國之君,是BOSS,再加上姬定偏向儒學,而在坐許多人都尚儒學,這也令衛蘇有些束手束腳。

  這年輕人不講武德啊。

  你若站在商鞅一邊,那我們倒是有得聊,可你偏偏選擇儒學,這我要是說錯話了,那我以後恐怕是既不得君主的賞識,又沒了朋友。

  正當衛蘇有些左右為難時,富術突然起身道:「仁政乃是儒家所提倡的,雖然如今有許多人尚儒學,可是縱觀天下諸侯國,強國之法,皆是取之刑名之學,未有一國使用儒學強國,先生又憑何說仁政可治國。」

  姬定微微一笑,氣勢一斂,風輕雲淡道:「那只是他們不會玩罷了。」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8 06:15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30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51章 仁本無錯


  不會玩?

  可這……這是玩嗎?

  如此嚴肅之事,你竟然來了個『玩』字,這還能夠聊下去嗎?

  富術差點就問姬定,「請問該怎麼玩」。

  當然,他並沒有這麼說,他只是言道:「先生此言是何意?」

  姬定又開始輕搖羽扇,思忖一會兒,突然問道:「大夫可知宋襄公泓水之戰。」

  「這我自然知曉。」

  富術點點頭,又稍顯詫異地瞧了眼姬定,道:「泓水一戰,宋襄公不就是敗於儒家所推崇的『尊禮』之上嗎?這恰恰說明,儒學被諸侯冷落的原因。」

  你這好了,還把刀子遞到我手裡來了,如此大善之人,可真是難得一見啊!

  姬定笑了笑,道:「宋襄公的確是一敗塗地,但不知大夫以為,宋襄公是否錯了?」

  富術沉吟少許,搖頭道:「倒也不能說是錯,只是……只是他敗了!」又是搖頭惋惜一嘆。

  其實宋襄公做的並沒有錯,因為當時貴族之間的戰爭,確實是有許多規矩的,那就跟打擂台似的,他只是輸了而已,他若贏得那一戰,自然也不會有人質疑他春秋五霸的地位。

  勝敗在於能力,是非在於道理。

  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

  姬定又問道:「宋襄公當時所為,乃仁政否?」

  富術這回倒是沒有多想,直接搖頭道:「只能說是仁義,倒不能說是仁政。」

  仁義和仁政,雖然都是仁,但肯定是不能一概而論。

  姬定笑道:「首先,我是說以仁政治國,亦非是『尊禮』治國;其次,宋襄公只是敗了,但並未是錯了。而這,就是我所講的,他們不會玩。

  其實孔老夫子,早已經給出答案。人,要因材施教;事,要因地制宜。儒家所尚之『禮』乃是二者相對之,父慈則子孝,兄良則弟悌,夫義則婦聽,長惠則幼順,君仁則臣忠。一旦前者不成立,那麼後者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如今周天子衰微,禮壞樂崩,若單方面還一味的尊禮,其實此非儒家所尚,那宋襄公敗就敗在這裡,而非是儒家之過啊。」

  這二者相對,其實就是先秦儒學和宋明儒學一個很大的區別,以後的儒學更強調子孝臣忠,而不談這子孝臣忠的原因,是先有父慈,後有子孝,先有君仁,才有臣忠。

  反過來說,就是父不慈,則子不孝,君不仁,則臣不忠。

  這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最初的儒學其實一門非常人性化的學問,不尊神鬼,也不像墨學一樣有著理想主義的大愛,孔子認為人就應該更愛自己的孩子,若愛別人的孩子跟愛自己的孩子一樣,那就不正常,就不是人了!

  富術聞言,不禁也撫鬚沉吟起來。

  而殷順且等一些士大夫,皆是頻頻點頭,他們已經是帶著崇敬的目光看著姬定。

  姬定目光悄悄一掃,嘆了口氣,道:「只可惜這天下儒生,推崇儒學之時,首推尊禮,豈不知當今天下,若想尊禮,實在是難於上青天,從而導致儒學雖盛,但始終不得諸侯採納。」

  富術問道:「那依先生之意,該當如何以儒家治國。」

  姬定笑道:「因地制宜,以法替禮。」

  富術哦了一聲:「何謂以法替禮?」

  姬定答道:「禮盛於周,可當時天下未有大亂,有足夠的時日,去教化百姓,遵紀守禮,但是如今的話,是金戈鐵馬,快意恩仇,已無時日,去教化百姓,法制要更適合當下。」

  富術問道:「此與商鞅之法,有何不同?」

  以法替禮,用得就還是法制啊!

  姬定反問道:「敢問大夫,你若重罰了一名僕從,你是否還敢留他在身邊,伺候食寢?」

  富術沉吟少許,搖搖頭。

  姬定問道:「為何?」

  富術坦然道:「誰知他有沒有懷恨在心。」

  姬定又問道:「倘若一直善待一名傭人,且對他的家人都好,你是否敢他留在身邊,伺候食寢?」

  富術點點頭,道:「這我自然敢。」

  姬定笑道:「前者乃是商鞅之法,後者乃是吾之法。商鞅之法,雖在一時令秦國變得強盛起來,但也絕非長久之道,當你的父親,你的兄弟,皆被商鞅削鼻斬手,你還會對商鞅感恩戴德嗎?自然不會,在親情面前,是難以分清是非對錯,但你也不敢頂撞商鞅,你只能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那麼對於商鞅而言,就必須要用更重的刑罰去威嚇。獎賞亦是如此,當秦人人人都有土地,若還想驅使他們,就必須要用多的賞賜,如此罰與賞必然會陷入惡性循環之中。」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笑道:「反觀吾之法,以仁為基,以法輔之。仁義,理之本也;刑罰,理之末也。寬仁慎刑,以教化為目的,以追求公平正義為目的,讓人們知道,是律法給予了公平和正義,如此便可做到人人愛法,人人敬法,則法可長存。」

  富術聽得是頻頻點頭,目光中透著一絲敬佩。

  擎薄突然哼了一聲:「你未免想得也太天真了,這亂世當用重典,若是寬仁慎刑,又豈能令人們尊法。」

  姬定問道:「敢問擎大夫,你兒子會否偷盜?」

  擎薄當即怒斥道:「你說甚麼?」

  姬定又問道:「你兒子會否攔路打劫?」

  「豈有此理!」

  擎薄氣得直接站起身來,道:「你若再敢在此誣蔑小兒,我饒不了你。」

  衛侯瞧他一眼,道:「擎大夫無須動怒,他只是這麼一問,又並非真的指責令子。」

  擎薄這才想起衛侯也在,當即收斂幾分,坐了回去,可見姬定還看著,似乎在等他的答案,當即怒道:「小兒再也怎麼不會去攔路搶劫,你莫要再顧左而言他。」

  衛侯、殷順且、富術他們皆是困惑地看著姬定,這問題問得有些出戲,談治國之策,你怎麼繞到人家兒子身上了。

  「我絕非是在顧左而言他。」姬定擺擺羽扇,道:「我只是想說明一個問題,為何會有偷盜、打劫,皆乃窮因所至,若人人都如擎大夫之子一樣,生來就是榮華富貴,又豈會淪為強盜。

  在貧窮的國家,再重的刑罰,亦可不阻止偷盜搶劫,而在富足的國家,縱使寬仁慎刑,亦可做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貧窮才是萬惡之源啊!

  故而才要追求仁政治國,施以恩惠,以利爭取民心。」

  「妙哉!妙哉!」

  衛侯忍不住為之叫好,又拱手一禮,「先生之高論,令寡人受益匪淺啊!」

  富術瞟了眼衛侯,旋即向姬定拱手道:「受教了。」

  而殷順且等一干大夫也紛紛拱手致敬。

  可見他們是希望衛侯推行仁政。

  衛侯見火候也差不多了,朗聲道:「寡人欲以仁政治國,諸位以為如何?」

  一眾大夫紛紛行禮。

  「君上心懷仁義,乃我衛人之福。」


作者: jackchanbr    時間: 2021-8-18 06:19 PM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21-8-24 07:29 AM 編輯

周天子 第0052章 刀切豆腐兩面光

  「看來這位周先生還真不是徒有虛名啊。」

  「如此年紀,便通曉百家之學,真乃難得一見的奇才啊!」

  「難怪君上如此看重他,還要拜其為上大夫。」

  ……

  這會議結束之後,一眾大夫們是竊竊私語出得大堂,言語之間,對於這位周先生更是讚不絕口。

  如今大多數士大夫是比較純粹一些,如果你真有本事,他們還真就服你,不會過於的去強調論資排輩。

  而儒家學問在衛國是比較受眾的,故而姬定力挺仁政,立刻也得到他們中不少人的支持。

  「看來我還真是瞎擔心了。呵呵。」隨後出來的殷順且聽到同僚們的誇讚之語,不禁笑著搖搖頭。

  富術笑道:「我們還是低估了這位周先生的學識,方才他對於各家學問的言論,雖不能說是無懈可擊,但也都是精彩絕倫,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啊!」

  殷順且點點頭道:「儒家學問雖受到不少人推崇,但始終未能得到君主賞識,其原因可能還真如周先生所言,未能因地制宜,過於尊禮,以至於受到冷落,若能將仁法結合,說不定還真能成功。」

  富術點頭道:「這可真是令人期待啊!」

  ……

  最後出來的紲錯、擎薄看著前面的同僚們,不禁是面泛愁緒。

  「紲兄,你如何看?」擎薄有些拿捏不定。

  紲錯嘆道:「變法變法,變得就是這權與利啊!」

  擎薄皺了下眉頭,低聲道:「那該如何是好?」

  紲錯沉吟一會兒,道:「君上肯定早就打算推行仁政,再加上朝中不少人也是支持儒學的,我們若是公然反對,那只會令殷順且他們有機可乘,既然這周先生喜歡談學問,那咱們就找些人跟他去談。」

  擎薄問道:「那咱們找誰去跟他談?」

  紲錯撫鬚笑道:「你說誰最不願意見到君上用儒學治國?」

  擎薄想了想,道:「非墨者也。」

  ……

  姬定倒是沒有離開,畢竟今天上朝,衛侯自然是要設宴好生款待一番。

  「先生之才,真是令吾等嘆服,那麼多學識淵博的大夫,竟被先生說得是啞口無言。」衛侯笑呵呵地誇讚道。

  雖然姬定已經入職,但可不代表他就不會跳槽,故此衛侯對姬定始終保持著極高的尊重,言語非常謙卑。

  姬定淡然一笑:「臣不過是僥倖取勝。」

  衛侯笑道:「在寡人面前,先生無須這般謙虛。」

  姬定搖頭道:「臣真不是謙虛,臣今日是有備而來,而他們卻沒有想到,臣會推崇儒學,以至於他們中許多人都被臣打了個措手不及,若是雙方都準備充分,臣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在臣看來,這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學問之論,再怎麼都有得爭。」

  「好一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先生真是妙人妙語啊!」衛侯哈哈一笑,又問道:「如今已經確定推行仁政,那麼接下來就是要以德取士,先生以為這具體又該如何做。」

  姬定笑道:「君上可設察舉制來取士。」

  「察舉制?」

  衛侯疑惑地看著姬定。

  姬定道:「簡單來說,就是由那些大夫來向君上推舉人才。」

  衛侯稍稍皺眉,道:「若是讓他們舉薦的話,他們必然會將自己的人推舉入朝,如此一來,豈不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對於他而言,仁政就只是一個工具,並非是他的信仰,他的目的是要集權,如果不能集權,那就沒有意義。

  姬定反問道:「敢問君上,若是繞開他們,他們還能支持君上取士嗎?」

  衛侯不語。

  姬定又繼續言道:「目前來說,如果得不到他們的支持,仁政也就推行不下去!」

  衛侯問道:「這兩難又該如何取捨?」

  姬定笑道:「關鍵還是在這標準,誰立標準誰做主,取士的首要標準是德行,至於才幹方面那得君上您面試之後,才能夠斷定。而德行是要有口皆碑的,可不是說某一人說此人有德行,那此人便有德行,說到底,還得眾望所歸。

  縱使將舉薦權交予他們,他們也必然會推薦一些德行高尚之人,否則的話,必有人反對。然而,這有德之人,可不是那麼好籠絡的,他們有德,故而忠於德。待他們進入內朝,幫助君上制定以儒家學問為基礎的令法時,自然就會更偏向君上,而非是忠於舊人。」

  衛侯聽後,卻仍是皺眉不展。

  姬定斜目瞥了他一眼,道:「君上是不是擔心,這些人若只忠於德,自然也不會忠於君上。」

  衛侯一怔,不禁尷尬地笑了笑,「真是什麼也瞞不過先生。」

  姬定笑道:「君上為此擔心也是應該的,但是君上也無須為此擔心。」

  衛侯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笑道:「這些有德無權之人,君上又何許擔心,若是君上發現其中有人不忠,大可找個理由將其趕出內朝,亦或者調去其它職位。」

  衛侯突然醒悟過來,這不就是他答應設內朝的原因,輕輕拍著腦門道:「寡人真是糊塗,真是糊塗啊!哈哈!」

  ……

  當日,關於衛侯欲以仁政治國的消息便傳了出去。

  儒生們聞此消息,真是喜極而泣,是奔走相告。

  對於儒生們而言,這真是太不容易。

  儒學如此昌盛,但總是得不到君主的認同,別說大國,小國都不認同,那孔子窮盡一生,結果連魯國都沒有搞定,而孟子窮盡大半生,亦未能做到,而法家卻是到處開花,這令儒生們一直都憋著一口氣,無處發洩。

  不曾想卻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令一國之君確定以仁政治國的方針,雖然衛國只是一個小國,但有與沒有,那可是質的改變,意義重大啊!

  也不知孔孟是該欣慰,還是該悲傷。

  但是對於廣大的儒生而言,這絕對是值得慶祝的一日啊!

  ……

  周府。

  「先生,公主求見。」

  「請她進來吧。」

  「是。」

  姬舒來到堂內,見姬定跪坐在矮桌上,悠閒自得品著自製的香茗,心中有一絲怪異的感覺,她總感覺自己每回來找姬定,都在姬定的意料之中。

  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可真是不好。

  姬定放下茶杯來,偏頭看向姬舒,伸手引向對面的位子,道:「公主請坐。」

  姬舒一怔,回過神來,來到姬定對面坐下,稍稍頷首道:「姬舒若是有打擾到先生,還望先是多多見諒。」

  「公主客氣了。」姬定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姬舒又問道:「先生,你不是推崇墨學嗎?怎麼一轉臉,又變成了儒生?」

  她聽到這消息,都不敢相信,因為之前一系列事,都表明周先生肯定是推崇墨學的,可結果一轉身,就險些成為儒家的圖騰。

  這玩得太花了。

  她完全看不懂,關鍵姬定之前還讓她領導墨者,至少她認為,這與她有關係,故此她才趕了過來。

  姬定不緊不慢的品了口茶,待放下茶杯後,才緩緩言道:「如果我是公主,我會為此感到欣喜若狂,根本就無暇關注他人是儒生,還是墨者。」

  姬舒一愣,道:「此話怎講?」

  姬定笑道:「這難道不是收攏人心的好時機嗎?」

  收攏人心?難道他這麼做,是為了……這不可能,他哪會這麼好心,再說我也沒有答應與他聯姻。姬舒試探性問道:「你是想讓我借此去籠絡墨者?」

  姬定搖頭笑道:「不是我想讓公主這麼做,我只是認為我若是公主,我會為此感到欣喜若狂,但遺憾的是,我並非是公主,故此我猜錯了。」

  姬舒蹙眉沉吟半晌,輕輕嘆道:「就算我得到一些墨者的支持,但是這還不足以幫我復國。」

  姬定雙手一攤。

  姬舒問道:「什麼意思?」

  姬定反問道:「不知公主想讓我說什麼。」

  「我……」

  姬舒努了下嘴,心知白嫖是不對的,轉而問道:「我只是想問你,你不是推崇墨學,認為墨學乃是天下大治的唯一學問,為何會突然建議君上以儒學治國?」

  姬定笑著點頭道:「我是這麼認為的,但是這兩件事並不衝突,我如今是輔助衛國國君,而不是追求天下大治,我不採用墨學,而採用儒學,這不很正常嗎?」

  姬舒道:「但是你這樣做,可能會引來其它學派的攻擊。」

  姬定呵呵道:「我選擇儒學,其中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衛國,儒生最多,我又何須懼怕。」

  姬舒無言以對。

  還真是這麼回事。

  正當這時,法克突然走進來,在姬定耳邊小聲言道:「先生,方才有人給先生下了一封戰帖。」

  「戰帖?」姬定微微一驚,旋即皺眉道:「這種事你理他作甚,我又不會打架,要打找莽去打。」

  姬舒抿了抿唇,心想:原來他也有怕的事情,笑道:「只怕這一封戰帖不是為了要來跟你決鬥。」

  「是嗎?」姬定詫異道。

  法克點點頭,道:「是的,這封戰帖是一個名叫左槐的人送來的……」

  「左槐?」姬舒脫口道。

  姬定瞧她一眼,問道:「你認識?」

  「嗯。」

  姬舒點點頭道:「此人乃是墨者,在衛國的墨者行會中是頗有名氣,他應該是想來找你辯論的。」

  法克點點頭。

  這是一個思想高度井噴的時代,各家學派辯論是常有的事,左槐這麼做,也並不稀奇。

  「辯論?」姬定稍一沉吟,突然向法克道:「你去讓膾炙酒舍送一點上好的木頭來,正好我這裡還少一點傢俱。」

  法克錯愕道:「先生,你弄錯了吧,那膾炙酒舍可不賣木頭。」

  姬定沒好氣道:「我是讓他送,又不是讓你去買,你管他賣不賣。」

  法克更是詫異道:「膾炙酒舍為何要送木頭給我們?」

  姬定一翻白眼,正欲發飆時,姬舒突然道:「也許你家先生的意思是,將辯論的地方放在膾炙酒舍。」

  法克突然醒悟過來,忙點頭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姬定嘆了口氣,道:「法克,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竟然都還沒有一個外人懂我,你說是我該傷心,還是你該傷心。」

  「我……我先去給對方一個答覆。」法克拔腿欲溜。

  「等會!」

  姬定叫住他,道:「告訴對方,三天之後,膾炙酒舍,過期不候。」

  「是。」

  法克趕緊點頭。

  「唉……天賦這玩意確存在啊!」姬定搖頭一嘆,又瞧向姬舒,見她笑吟吟地看著自己,不禁問道:「公主還有事嗎?」

  姬舒笑意一斂,道:「先生如此輕易答應對方,是否有些草率,那左槐學識雖然遠不如恩師,但是此人非常擅於辯論,先生可不能大意。」

  當初姬定跟子讓的那場辯論,其實子讓並沒有一本正經的跟他去辯,更多的聆聽他的想法,這回情況跟上回可不一樣,那些人都是職業辯手,她好心提醒一下姬定。

  姬定眼眸一劃,反問道:「公主到時會去看嗎?」

  姬舒點點頭。

  「這樣!」姬定笑道:「從辯論開始數,數上一百聲,百聲之內,我必定結束戰鬥。」

  姬舒一睜美目,不敢置信道:「這……這如何可能?」

  姬定笑道:「公主現在還認為我草率嗎?」

  姬舒莞爾一笑,道:「真是期待先生到時的精彩表演。」

  姬定呵呵道:「很短。別眨眼。」

  ……

  「老師,方才學生收得消息,左槐給周先生下了一封戰帖。」魯伯友快步來到屋內,向子讓稟報道。

  子讓微微皺眉道:「為何?周濟在朝中的那番言論,並未有提到墨家。」

  魯伯友羞愧道:「這……這可能跟學生有關。」

  「與你有關?」子讓疑惑地看著他。

  魯伯友點點頭道:「因為外面有人傳言,周先生乃是儒生,上回是以儒學擊敗了學生,也是儒學擊敗了墨學,故此衛侯才選擇儒學,這引起左師兄他們非常不滿,故而才給周先生送去一封戰帖,要為墨學證明。」

  子讓聽罷,不禁皺眉道:「他們真是糊塗呀!當初那場比試,周濟都未說上幾句話,與儒學毫無關係,這分明是有人從中作梗,其意圖只怕是想阻止周濟變法,那你可知周濟接下了沒有?」

  魯伯友搖搖頭道:「這學生不知。」

  「已經接下了。」

  只見姬舒從門外走了進來。

  子讓瞧了眼姬舒,又向魯伯友道:「你先出去吧。」

  待魯伯友離開之後,姬舒道:「學生方才就是從周家回來,三日之後,膾炙酒舍,並且他還說在百聲之內結束這場辯論。」

  「百聲之內?」子讓驚詫道。

  姬舒點點頭。

  「這小子到底還藏著多少本事!」子讓笑罵一聲,又向姬舒問道:「你方才去周家,也是為了這事吧?」

  姬舒點點頭道:「從周先生之前的所為來看,他應該是推崇墨學,為何突然推崇儒學,這令學生百思不得其解。」

  子讓問道:「那他可有告訴你答案?」

  姬舒道:「他只是說,天下大治唯墨學,但是治理衛國需儒學。」

  子讓思忖一會兒,道:「說得是有道理,但老夫以為他的目前絕非如此簡單。」

  姬舒面泛猶豫,道:「除此之外,他還說了一句話。」

  子讓問道:「什麼話?」

  姬舒道:「他說如果他是我,他會欣喜若狂,因為這是一個收攏人心的好機會。」

  子讓稍稍皺眉道:「難道他是有意為你創造機會。」

  姬舒點點頭道:「學生最初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他也並未明言,而這又不是小事,哪能僅憑猜測行動。」

  子讓突然哈哈笑了起來。

  姬舒詫異道:「恩師為何發笑?」

  子讓笑道:「也許他就是讓你瞎猜,讓你難受,讓你有求於他。」

  姬舒美目中突然閃過一抹光芒,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來:「他非善類,若是真如恩師所言,那他也必在我身上有所求。」

  ……

  紲府。

  「主公,周濟接下了左槐的戰帖。」

  「到底是年輕氣盛啊!」

  紲錯撫鬚一笑。

  一旁的擎薄問道:「那日在朝中,周濟面對滿朝士大夫,尚且還能夠佔據上風,左槐能贏得了周濟嗎?」

  紲錯笑道:「在朝中那是因為君上、殷順且、富術都是站在周濟那邊的,更別說還有不少人本就是推崇儒學,如今可不一樣,如今可是儒墨之爭,關於兩家學派的辯論,可從未間斷,一直未能分出勝負,就算周濟能夠贏得了左槐,接下來還會有右槐、上槐、下槐,只要將周濟拖在這裡就行,至於他們誰勝誰負,與吾等毫無關係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19 05:25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3 07:15 PM 編輯

第0053章 又是禽獸

  今日最開心的莫過於膾炙酒舍的店主達貴。

  這大清早的,他就穿上一身嶄新的服飾,親自站在門口迎客。

  他知道今日來的客人,那定是非富即貴。

  果不其然,天亮沒有多久,姜季武等一干貴族子弟,便趕來這裡,連笑臉相迎的機會都不給達貴,直接入得酒舍中間的大院,長桌一甩,拿著金子就往上面扔。

  「季武,你押周先生?」

  「不行嗎?」

  「你不是說周先生是個騙子嗎?」

  「是呀!所以我才押他贏,這騙子不都會說話麼。」

  思路清晰,有理有據。

  「我壓左槐。這可是學問上的事,光胡說八道,可是贏不了的,這還得見真本事。」

  「可是我聽聞周先生在朝堂上可是將好些士大夫都說得啞口無言,我押周先生。」

  「這局還真不好說,我暫且先不押。」

  ……

  「主人,他們又賭上了。」那跑堂的僕人,是一臉鬱悶地向達貴言道。

  達貴今兒可是一點也不慌了,道:「就由他們去吧,待會那些貴客來了,他們自然就會安生的。呵呵。」

  他說得一點也沒錯,過得一會兒,只見不少馬車相繼來到這裡,院內的聲音漸漸從嬉笑怒罵聲變成高談闊。

  姜季武等一干貴族子弟,哪裡還有方才那般囂張跋扈,是老老實實坐在一旁,腰挺的筆直,乖巧地聆聽著長輩的交談,時不時還點點頭證明自己在聽。

  這一場辯論大會,一點也不誇張地說,可真是全城矚目。

  如今這儒墨之爭已經達到白熱化,目前儒生和墨者也是當今人數最多的兩個群體,法家是屬於悶發大財的那種,這兩派的爭論,一定會吸引到不少目光的。

  恰逢周先生風光無限,關於他的流言蜚語,到處都是,不少人都想一睹周先生的風采,也有不少人是想看周先生吃癟。

  這熱點人物加上熱點事件。

  必然會爆啊!

  就連殷順且、富術、擎薄、擎薄等一干朝中大臣也相繼來到這裡。

  一時間酒舍內是人聲鼎沸啊!

  酒舍的僕人,可從未見過這等場面,他一臉諂媚地向達貴道:「主人,您可真是厲害,前幾日小人還一直都想不明白,為啥主人願意將那麼好的木頭送給那周先生,如今小人可算是明白了。」

  達貴哼了一聲:「你要都明白了,那還有我什麼事啊!」

  那僕人訕訕一笑,突然雙目直盯盯地看著前方,哆嗦著嘴道:「主……主人,你……你快看呀,蔡……蔡夫人。」

  「蔡夫人,哪呢?」

  達貴聽罷,激動地左右亂瞅,突然定眼看著一輛緩緩駛來的馬車,當即喜不勝收道:「這回可真是賺大了。」

  不一會兒,馬車停在了膾炙酒舍得門前,只見一位極其貌美,令人難以判斷其年齡的貴婦從車上下來,一襲淡黃色長裙,掩不住那婀娜多姿的身段,芙蓉秀臉,膚白勝雪,星眼如波,顧盼生輝,一對小酒窩,彷彿天生帶著一抹溫柔的微笑。

  「小人見過蔡夫人。」

  達貴忙上前,拱手一禮,雖然此婦生得貌美,但達貴卻都不敢偷看一眼,只覺這是一種玷污。

  蔡夫人微微頷首。

  達貴不敢抬頭,手往門內引去,道:「蔡夫人裡面請。」

  那機靈的僕人,已經招來女婢,引著蔡夫人往裡面行去。

  當蔡夫人入得前院時,只見院中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無數目光看來。

  蔡夫人目光一掃而過,突然朝著一人喊道:「季武。」

  聲音極其溫柔,如春風拂過,令在場不少人是心醉神迷。

  但姜季武卻是故意左右張望,好似沒有聽見。

  倒是他身邊的一群狐朋狗友起哄道:「季武,你阿姐叫你,你趕緊過去啊!」

  「是呀!快去啊!」

  ……

  姜季武被逼的沒有辦法,這才走了過去,撓著頭問道:「阿姐,你怎來了?」

  蔡夫人溫柔地笑道:「我過來看看熱鬧,你跟阿姐一塊坐吧。」

  姜季武是搖頭晃腦道:「免了!免了!我跟伯象他們一塊來的,要是阿姐沒事的話,那我就先過去了。」

  可也不等蔡夫人回話,他便跑了回去。

  蔡夫人幽幽一嘆,目光有些暗淡,便又跟著那女婢往臺階上面的亭子走去。

  因為如今女人也是經常出門,這酒舍中設有專門供女人吃飯的位子。

  可人群中卻響起了竊竊私語。

  「蔡夫人真是風采不減當年啊!」

  「何止不減當年,簡直是更勝往昔。」

  「真是奇怪,蔡夫人很少出門,今兒怎麼也來了?」

  「難道是為周先生而來?」

  「那還用說,總不能是為那左槐而來吧。」

  「哎呦!這周先生可真是厲害,連蔡夫人都想來一睹其風采。」

  正當大家都在議論蔡夫人時,又見一位紅衣黑裙的絕色女子走了進來。

  大家見到這女子,認識的人只是微微點頭,有些人直接將目光移開。

  這女子正是鄭公主姬舒。

  這可是一支帶刺的玫瑰,雖然漂亮,但一不留神,就會被她刺著,誰都知道她要復國,可誰又願意陪她去瘋。

  「公主!」剛剛在亭內坐下的蔡夫人,趕緊喊道。

  鄭公主偏頭看去,臉色一喜,快步上得臺階,來到廳內,她稍顯激動道:「阿姐,你怎來了?」

  蔡夫人笑道:「最近一直都聽到周先生的大名,心生好奇,就來看看。你快些坐。」

  「是。」

  姬舒坐下之後,又道:「姐,好奇歸好奇,你可莫要與那人接觸。」

  蔡夫人好奇道:「此話怎講?」

  姬舒笑道:「那人可是狡猾的很,一不留神,就會被他佔了便宜。」

  蔡夫人笑道:「如此說來,你已經與他打過交道。」

  姬舒鬱悶地點點頭。

  蔡夫人咯咯笑道:「那我更是要見識見識,是什麼人能夠讓我們公主吃虧。」

  話音剛落,只聽得下面有人言道:「來了!來了!」

  蔡夫人急忙偏頭看去,只見十餘個身著黑麻衣的人走了進來,為首一人乃是一個被迫留著地中海髮型的中年男人,她稍顯詫異道:「是墨者。」

  來者正是以左槐為首的墨者。

  他們與殷順且他們一一道禮,然後跪坐在場地中間的鋪墊上,閉目養神。

  不少儒生見罷,不禁是嗤之以鼻。

  如今的儒生跟以後的儒生是兩個概念,在坐的儒生,人人身邊放著一柄長劍,即便是動武,他們可也不懼,更何況他們人數還佔優勢。

  如今有一方來了,大家就開始心急了。

  「這周先生怎麼還不來?」

  「他不會不來了吧?」

  「那怎可能?他若不來,那他還有臉在朝中混下去嗎?」

  「那倒也是。」

  「你們急什麼,這時辰還未到。」

  ……

  「莽!你倒是快點呀!時辰快到了。」

  法克是一臉不爽地朝著駕車的莽。

  莽淡淡道:「你來。」

  法克道:「我來就我來。」

  車內的姬定出聲道:「你們兩個少吵兩句,慢點也無所謂,我不想等人。」

  法克訕訕道:「先生,讓人家等著也不太好吧。」

  姬定哼道:「免費教學,還挑三揀四?」

  ……

  晃晃悠悠地來到膾炙酒舍,姬定剛剛下來,那達貴就差點撲了上去。

  「哎呦!周先生,你可算是來了,你要不再來的話,這場面我就控制不住了。」

  「不用準備我的飯菜。」

  姬定吩咐他一句,又回頭道:「莽跟著我進去,法克你留在這裡看著馬車,我很快就回出來。」

  言罷,他便往裡面走去。

  達貴一臉懵逼地向法克道:「今兒不比了嗎?」

  法克道:「不比我先生來此作甚?」

  達貴好奇道:「可先生說他很快就出來是什麼意思?」

  法克哼道:「裡面那也些人也配跟我先生辯論,真是不知好歹。」

  ……

  當姬定來到院內時,所有的目光都盯著他。

  姬定一點也不怯場,儼然一派主人風範,大步來到院中間,完全無視跪坐在邊上的左槐等人,環目四顧,朗聲道:「正好今日大家都在,有件事我要申明一下,如這種比試,我只應這一回,不管輸贏與否,下回可別來下什麼戰帖,衛侯拜我為侍中,可不是讓我來跟你們打嘴仗的。」

  蔡夫人之前看到周先生如此年輕,就已經大吃一驚,如今聽到這話,更是目瞪口呆,不禁又向姬舒道:「你說得不錯,此人果真是與眾不同。」

  姬舒只是莞爾一笑,心裡去卻在準備著默數。

  只見姬定說完之後,又看著跪坐在旁的墨者們,道:「你們是打算一起上,還是一個個上?」

  哇……

  饒是殷順且他們,不禁也是睜大雙眼。

  這絕對是他見過最為狂妄之人。

  雖然左槐的地位遠不如子讓,但是在坐的可是有許多文壇大家,且都是老前輩,你這麼囂張,就不怕被人群起而攻之嗎?

  但儒生卻聽得是激動萬分,熱血沸騰,不少人都已經將姬定視作偶像。

  燃!

  太燃了!

  「混賬!」

  左槐氣得直接站起身來,怒指姬定道:「對付你一個口尚乳臭的小兒,何須多人,我左槐一人足以。」

  姬定嘴角一揚道:「那就這麼定了,可別到時你輸了,又來一個,沒完沒了,我待會可還有事。」

  左槐道:「這你放心,我們墨者言出必行。」

  姬定點點頭,又道:「首先,我還是要問一句,為什麼你們要給我下戰帖?」

  左槐哼道:「你別以為贏了魯伯友,就以為你們儒學勝過我們墨學。」

  姬定搖頭道:「什麼我們儒學,我又不是儒生。」

  左槐錯愕道:「你不是?」

  「當然不是。你不信?聽好了。」姬定一字一頓道:「孔子,禽獸也。」

  姬舒聽得是直翻白眼,又來這一招?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19 06:1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3 07:14 PM 編輯

第0054章 短,亦可精彩

  然而,除姬舒之外,在場所有人皆是大驚失色。

  尤其是那些特地趕來支持姬定的儒生們。

  他們都傻了。

  你不是儒生嗎?

  怎麼一上來就罵我們的聖祖啊!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甚至有些儒生手都已經握住了身旁的長劍。

  此人決不能留。

  唯獨姜季武看得是激動不已,「罵得好!罵得痛快!」

  他身邊一人問道:「季武,你與儒生有仇嗎?」

  「沒有。」

  「那你為何這般開心。」

  「你不覺得罵得痛快嗎?」

  「呃……」

  ……

  那左槐也是懵了,直接罵孔子禽獸也,那肯定不是儒生,他神色稍微緩和幾分,不禁問道:「難道你尚刑名之學?」

  姬定立刻道:「商鞅,禽獸也。」

  左槐心裡漸漸有些發毛,這是一個瘋子嗎?又問道:「難道你是尚無為之術?」

  姬定呵呵道:「老子,禽獸也。」

  這……

  在坐的人都傻了,饒是儒生們都完全沒有站出來與姬定叫罵的念頭,這絕逼是當世第一猛人。

  沒了!

  明天這人鐵定就沒了。

  你這好了,直接將當今最為顯貴的學派全都給罪了,指定活不過今晚啊。

  那還罵他作甚。

  通知他的家人,準備幫他收拾吧!

  饒是殷順且等人不禁也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我們跟他可沒有一點關係。

  狠人見多了,沒有見過這麼狠的。

  左槐大腦也有些不太想事了,眼巴巴地問道:「你總不會是我們墨者吧?」

  姬定彷彿機器人一般念道:「墨子,禽獸也。」

  左槐聞言,立刻從懵逼進入勃然大怒的狀態,指姬定道:「豈有此理,你膽敢罵我們聖祖。」

  在場的其餘墨者,也紛紛起身,怒目相向。

  而在場的人,都已經覺得是頭昏目眩,這是在幹什麼?

  蔡夫人不禁看向姬舒。

  這是什麼情況?

  姬舒卻只是微微一笑道:「姐,我方才就說過,最好不要與這人接觸。」

  然而,就在這時,姬定突然微微一笑,拱手道:「你們輸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怔。

  怎麼就輸了?

  這從何說起啊!

  他們完全在狀況之外。

  饒是姬舒不免都疑惑地看著姬定,她可是剛好數到九十二。

  左槐愣了半晌,才道:「你胡說什麼,我怎就輸了。」

  姬定笑道:「我且問你,兼相愛可是墨家學問的核心思想?」

  左槐點頭道:「這是當然,」

  姬定道:「那你們就輸了。」

  左槐困惑道:「此話怎講?」

  姬定笑道:「我罵的孔子的時候,你們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對我是和顏悅色,我罵老子的時候,你們也沒有生氣,唯獨我罵墨子的時候,你們個個是暴跳如雷,如果是兼相愛,那你們對這些人的愛,應該是一樣的,但事實卻證明,你們就只愛墨子,不愛他人,你們自己都不兼相愛,你們還有臉拿兼相愛與我來爭論嗎?」

  左槐一時語塞,不知怎說是好。

  「妙哉!妙哉!」

  殷順且撫鬚哈哈笑道。

  富術也點頭道:「真是精彩!一語便道出墨者的軟肋。」

  不少人亦是恍然大悟。

  如此也行?

  雖然此番辯論非常短,節奏非常快,但卻無比精彩。

  蔡夫人不禁向姬舒道:「此人真是名不虛傳,乃少見的奇才也。」

  姬舒只是笑了笑,這算什麼,他在子讓面前,都敢罵墨子,禽獸不如也。

  姬定根本不管左槐他們,而是向四周拱拱手道:「諸位真是抱歉,方才周濟口出粗言,但周濟絕非有意侮辱先人,只是為證明兼愛的確非常偉大。」

  兼愛偉大?

  你這彎轉得可真是有些猝不及防啊!

  眾人頓時又迷茫了。

  左槐本在絞盡腦汁思考如何反駁,哪知他又來這麼一出,頓覺處在雲霧之中。

  「不錯,是偉大。」姬定笑著點點頭,又道:「兼愛的確比仁愛要偉大的多,雖說仁愛與兼愛都是以愛為藥方,欲求大治天下,但仁愛是分親疏遠近,而兼愛是主張愛無差別,不分親疏遠近,換而言之,若能做到兼愛,自然也就做到了仁愛,那麼單以愛來論,兼愛自然是要勝於仁愛。」

  左槐與一干墨者的目光頓時又從憤怒轉變和善。

  對!

  就是這麼回事!

  原來是友軍。

  反觀儒生則是怒目相向,原來是敵軍啊!

  姬定突然話鋒一轉,道:「但現實是我們還做不到兼愛,千百年來也只有一個墨子,故此我才向衛侯建議,以仁政治國,因為相比起來,仁愛要更實用,我絕非是在針對墨家,只因為我是服務於衛侯,我自己都做不到兼愛,我自然不可能建議衛侯兼愛治國。」

  一個儒生突然道:「那依你之意,豈不是說我們儒學要低墨學一籌。」

  姬定笑道:「如果你主張連螞蟻都愛,連螞蟻都不能踩死,那你的主張就比兼愛更偉大。」

  那儒生還未開口,左槐突然憤怒道:「豈有此理,你這是諷刺我們墨學。」

  姬定淡定一笑,道:「你們輸就輸在過於偏愛墨學,偏愛墨學會導致你偏愛墨者,偏愛墨者,那就不是兼愛,墨子曾言,天下大亂,皆因大家不愛,愛了就不會爭了,而你們卻到處下戰帖,這可也是挑起戰爭,這也是亂之根源,你做不到這一點,你就不能代表墨家與我辯論,你若做到這一點,你也就不會與我爭論。」

  左槐張著嘴,滿肚子的話,可就是說不出口。

  根據這廝的理論,做不做,他都是贏。

  欺人太甚啊!

  儒生們也不再生氣了,心裡尋思著,將來咱們也可以用這一招去噁心墨者啊!

  「告辭!」

  姬定微微頷首示意,便大步出得門去了。

  「結束……結束呢?」門口站著的達貴,是眼巴巴地望著姬定。

  姬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果再待久一點,你那點木頭可就不夠用了。呵呵」

  言罷,他便跨出門去,可來馬車前時,發現法克不見人影。

  「人呢?」

  姬定左右望了望,旋即又回頭看了眼,見沒人追出來,稍稍鬆了口氣。

  「先生!先生!」

  只見法克從一小巷子跑出來,見姬定怒瞪著他,忙道:「我沒想到先生這麼快出來,所以方才去方便了一下。」說話時,他還眨了幾下眼。

  姬定沒有多問,上得馬車,主僕三人便揚長而去。

  留下一酒舍的貴賓坐在那裡回味。

  上來就直接擊中要害。

  完全就不給對方活路,一棍子直接敲死。

  這也說明一個道理。

  短,亦可精彩!

  饒是姜季武也撓著下巴,嘖嘖道:「我啥時候也能如他這般霸氣。」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0 12:41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3 07:13 PM 編輯

第0055章 邊緣人

  真不怪姜季武對周先生是如此嚮往。

  今日的姬定可真是風一樣的男子!

  不羈而來,瀟灑而去。

  是何等的霸氣!

  足以令人仰望。

  然而,他走得倒是瀟灑,可卻給在場的墨者留下一個巨大的難題。

  就是兼相愛!

  這姬定走後,在場的儒生就揪著一點,開始對以左槐為首的墨者發起了攻擊。

  你們動不動就給人下戰帖。

  你們這是兼相愛嗎?

  你們自己都做不到兼相愛,卻讓別人推崇兼相愛,你們好意思嗎?

  而我們大多儒生都是能夠做到仁愛的。

  這兼愛與仁愛一個最大的區別,就是愛是否平等。

  兼愛是追求平等的愛,愛別人的母親,要跟愛自己的母親一樣,因為在墨子看來,只有平等的愛,才會避免爭鬥,如果你只愛自己家,肯定就會與別人家發生矛盾,但仁愛是有差別的愛,最愛是自己的家人,其次朋友,其次是鄉鄰,最後是國際友人。

  正如姬定所言,兼愛很偉大,以至於偉大到多數人都做不到。

  左槐也做不到,而他此時疲於應對儒生們的挑釁,也就顧不上姬定了。

  ……

  「先生,你回來了。」

  「嗯。」

  姬定跳下馬車,向小鶯吩咐道:「多備一份飯菜,待會有一位貴客要來。」

  「是。」

  「法克,你跟我來。」

  來到書房,姬定便向法克問道:「有什麼消息嗎?」

  法克忙點點頭道:「剛剛洛邑那邊傳來上半年各諸侯國發生的大事,其中有兩件大事,主要是圍繞著秦、魏、齊、楚、越五國。」

  原來他方才不是去方便,而是去拿消息了。

  畢竟姬定不是志在衛國,而是志在天下,但是他又沒啥本錢,只能投機取巧,故此他一定要時時刻刻瞭解各諸侯國發生的大事,看看哪裡有縫,可以去鑽一鑽。

  年輕氣盛的他確實也有些飢渴。

  「說。」

  「秦國大良造公孫衍離開了咸陽。」

  「公孫衍離開了咸陽?」姬定微微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法克搖搖頭道:「具體原因不太清楚,但是有傳言說是公孫衍收受了大梁方面的賄賂,勸秦君與魏國重修舊好,故而在朝中受到排擠,而前不久秦君又正式拜張儀為相邦,那公孫衍便自行離開了咸陽,同時秦魏的關係又變得非常緊張。」

  姬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法克又道:「第二件事,就是越國出兵伐楚,但是卻被楚王擊敗,並且還殺死越王無疆,由於越王未並立世子,以至於越國內部分裂,如今越國境內已經出現了十餘個政權。」

  姬定又道:「這跟齊國有何關係?」

  法克道:「原本越王是打算北上伐齊,是齊國派使臣誘使越國伐楚,結果卻被楚國擊潰,而同時齊國也在徐州擊敗了越軍。」

  姬定聞言,起身來到地圖前,凝視著地圖,道:「根據之前的消息表明楚軍主力正在巴蜀地區作戰,自然不可能以偏師之力擊潰越軍,也就是說,這極有可能是楚王的一個陰謀,他早就做好滅越的準備。」

  法克點點頭道:「有這個可能,但具體細節是什麼,我們未能查明。」

  姬定拿起桌上的筆來,在越國領土上打了一把X,道:「如今越國已經不對楚國構成任何威脅,沒有了後顧之憂的楚國,必然會選擇北上。而秦國似乎也打算東進,這秦國的路線倒是好判斷,問題是這楚國,他們究竟會選擇沿著巴蜀北上伐秦,還是北上伐魏,亦或者走越王的路線,北上伐齊,不管怎麼說,對於楚國而言,目前的形勢可真是一片大好啊!」

  念及至此,他突然回過頭去,道:「我們的人可有查到,這齊楚之間是否有勾結?」

  法克搖搖頭。

  他目前只能得到傳出來的消息,無法打探到十分機密的消息。

  姬定緊鎖眉頭,嘆道:「真是時不待我啊!但也沒有辦法,如今我又不是主角,我就是一個邊緣人,我得隨著他們變化而變化,看來我的計劃也得提前了。」

  說著,他又向法克道:「我記得前些時候,我讓你從洛邑調派商人來這裡,此事進行的怎麼樣?」

  法克訕訕道:「先生,這才多久,哪有這麼快。」

  姬定道:「但是也沒有多少時日讓我去準備,這樣,你讓我們在濮陽的商人,就地將錢、紙變成糧食,然後運回洛邑。」

  法克愣了下,道:「先生,這商人一般都不做糧食買賣,因為這肯定是不划算的。」

  當下的貿易,基本都是販賣奢侈品,不做大宗貿易,因為運費過於昂貴,而且風險係數極高,一般商人是肯定負擔不起,除非有政治利益貼補。

  姬定道:「其中運費,都由我來補貼。」

  法克訕訕道:「先生,咱們也補不起,這得多少錢啊!」

  姬定一翻白眼,道:「我又沒說大規模購買,只是買一點點而已,剛開始可以往裡面多塞一些雜草、穀殼,看上去很多便行,但是有一點一定要記住,一定要往魏國走。」

  法克困惑道:「這是為何?」

  姬定瞇了瞇眼,若有所思道:「如今魏國常年與秦國交戰,這國內糧草必然匱乏,如果魏王突然發現,咱們這裡的糧食買賣,竟然還做得如火如荼,魏王他還能夠坐得住嗎?」

  法克大驚失色道:「那魏王肯定會選擇出兵來打我們的。」

  姬定呵呵道:「我就是讓要魏王出兵,他若不出兵的話,我就無法如張儀、公孫衍他們一樣,身處在旋的渦中心,可以主導局勢的發展。」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姬定直接問道:「是鄭公主來了嗎?」

  外面的小鶯回答道:「是。」

  「我馬上就過來。」

  姬定站起身來,又向法克道:「你立刻去辦,記住一定要小心一點,萬不可讓人察覺到有人在大規模收購糧食,每次買少一點,就說是路上吃,這一趟運多少不是問題,只要保證持續不斷的往洛邑運便可。」

  法克點頭道:「我記住了。」

  來到廳堂大門前,姬定便向站在裡面的姬舒笑問道:「不知公主數了幾聲?」

  姬舒回過身來,嫣然笑道:「九十二聲。」

  「好險!就差一點點呀!唉……這千算萬算,沒有將他們的語速算到裡面,可真是失策啊!」姬定搖頭嘆了口氣,完全沒有勝利者的喜悅,又伸手道:「公主請坐。」

  姬舒倒未急著坐下,瞧了眼兩張矮桌上面放著飯菜,又笑吟吟地看著姬定,問道:「先生似乎已經料到我會來。」

  姬定苦笑道:「以前有女子幫我取了一個外號,名為芳心縱火犯。」

  姬舒疑惑道:「芳心縱火犯?」

  姬定點點頭,道:「也不怕公主笑話,但凡跟我接觸過的女子,芳心都會燃起一團烈火,是一種來自思念的煎熬,時時刻刻都想念著我,一些女子認為我這是一種犯罪,但是在律法上,又難以制裁我,故而幫我取名為芳心縱火犯,以告誡其他女子,離我遠一點。」

  「是……是嗎?」姬舒瞧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嘴角稍稍抽搐了下。

  姬定笑道:「這一點公主應該最為清楚,我看公主最近有點上火,這還只是初步症狀,若是不及早脫身,只怕會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姬舒莞爾道:「先生經常為此煩惱嗎?」

  姬定點點頭。

  姬舒眼波流轉,巧笑倩兮道:「作為過來人,我倒是可以教先生如何應對這種情況。」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0 05:5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3 07:13 PM 編輯

第0056章 彼此!彼此!

  「過來人?」

  姬定坐了下來,是充滿疑惑地看著姬舒,心道:以前怎就沒發現她還是一個凡爾賽?

  姬舒跪坐在另一張矮桌旁,是充滿自信地說道:「當初我的仰慕者,應該是要先生的多,至少也不會少。」

  「原來公主還是前輩呀,失敬,失敬。」姬定拱拱手,又問道:「公主適才說當初,也就是說現在少了。」

  姬舒點點頭。

  姬定又道:「不知公主使得是何妙法,還望公主不吝賜教。」

  姬舒笑道:「當他們見到我不遺餘力的尋求復國,害怕引火燒身,故而漸漸都遠離我了。」

  姬定聞言,不禁哀嘆一聲。

  姬舒好奇道:「先生為何嘆氣?」

  姬定苦嘆道:「公主此法雖妙,但也不解吾之難矣。就說公主吧,我都已經多次與公主言明,甚至於利用公主賺錢,但公主仍然不計前嫌,天天往我家跑,這如何是好啊。」

  姬舒嘴角揚起一抹讚許的笑意道:「那也只是因為先生是目前唯一一個敢在我芳心縱火的男子。」

  姬定趕緊一抬手,緊張兮兮道:「你少來,我這火只是被動觸發,非我有意為之,我可從未主動去找過公主。」

  姬舒神色一變,蹙眉道:「既然如此,先生就應該閉門不出,至少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非有意為之,難道就不用負責嗎?」

  哇!這戰鬥力……姬定有些懵,上下打量著姬舒,臉還是那麼美,身材還是那麼棒棒,前凸後翹大長腿,就是臉皮……他不禁問道:「敢問公主近日是否拜得名師?」

  姬舒點頭笑道:「姓周。」

  「瞭解!」

  姬定點點頭,無奈地笑道:「好吧!算你贏了,那不知公主打算讓我如何負責?」

  他果然也對我有所求。姬舒眼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旋即嚴肅地問道:「之前先生說,如果先生是我的話,應該會對衛侯選擇仁政治國而感到驚喜,因為可以借此收攏墨者的人心。」

  姬定點點頭。

  姬舒又道:「這與之前先生所言,墨者是唯一能夠幫助我復國的力量,倒也是遙相呼應,可是我想知道,先生這麼做,是不是為了我?」

  「當然不是。」姬定搖搖頭,道:「我與公主非親非故,我為得是我自己,絕不是為了公主,這一點公主可以放一個萬個心。」

  姬舒點點頭,似乎對於這個答案,也並不意外,又問道:「可是我想知道,我該如何借此收攏人心?」

  如今外面形勢瞬息萬變,我們夫妻已經沒有多少成長的時間,只能揠苗助長了。姬定沉默半晌,突然問道:「適才公主也在場,不知公主覺得我說得是否有道理?」

  姬舒稍一沉吟,道:「先生是以巧取勝。」

  「不!」

  姬定搖搖頭,道:「我是憑借真理取勝,兼相愛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為人性就是自私的,這是墨學最大的問題所在,若是不改的話,是難以成功的。而真正能夠幫助墨學發揚光大的,唯有工技方面的學問,因為工技之學是確確實實可以幫助到窮人,從而獲取窮人的支持,而這恰恰又是儒學最大的缺點,儒學最多只能是善待窮人,但不能幫窮人過得更好。然而,人的慾望是無止盡的,過得好從不是人們所追求的,過得更好才是人們所追求的。」

  頓了下,他又道:「而這就是公主的機會。」

  姬舒思索半晌,不太確定地問道:「先生的意思,改變墨學,從而藉機領導墨者。」

  姬定欣慰一笑,點頭道:「正是如此。」

  姬舒又問道:「可是具體該怎麼做?」

  姬定是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姬舒,笑道:「公主,你還真是越來越不把自己當外人。」

  姬舒一臉幽怨道:「我倒也不想當這外人,只可惜先生看不上我。」

  「難得你有自知之明,我就再教教你吧。」姬定呵呵一笑,道:「適才我與左槐的那番言論,其實已經點出問題所在,若兼相愛,就應該踏踏實實做事,而不是到處找人爭論。

  然而,大多數墨者都是窮苦之人,他們可不會到處去跟人辯論,唯有那些居高位者,喜歡與人辯論。公主便可以此為切入點,通過尊師,提出墨者該腳踏實地,幫助那些窮苦之人,並且提供錢財方面的支持,如此即可獲得大量墨者的支持,又可以排擠那些居高位者。」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一下,道:「當然,公主的目的是要復國,而墨者紀律性極強,等同於一支軍隊,同時幫助窮人,便可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如此便可獲得一支力量來幫助公主復國。」

  姬舒道:「但是諸侯們如何會允許這一切發生。」

  姬定笑道:「故此最開始公主一定要低調一點,要以發展墨學為己任。」

  姬舒道:「之後呢?」

  姬定呵呵道:「公主現在一無所有,故此對於之後的事感到非常迷茫,等到公主擁有一定基礎之後,自然就知道該怎麼做,可不需要他人來教,教了,可能公主也不會聽的。」

  說到這裡,稍稍頓了下,他又言道:「好了!我能說的,就只有這麼多,麻煩公主以後別有事沒事,就專門往我家跑,畢竟這會影響到我今後娶妻生子。」

  姬舒倒也不惱,還笑吟吟地問道:「那不知先生喜歡怎樣的女子,說不定我可以幫先生尋得意中人。」

  小小年紀,就幹上媒婆這種勾當,可真是有前途啊!姬定笑道:「我喜歡的類型,真是剛好與公主完美錯過。」

  姬舒問道:「是什麼?」

  姬定道:「很簡單,樣貌一般,賢、良、淑、德。」

  姬舒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怒火,這賢、德,你說我沒有也就罷了,可良、淑,我也算不上嗎?可真是噁心人,但她兀自是保持微笑道:「我知道了,到時我幫先生留意一下。」

  「不必了!」

  姬定手一抬,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說得是沒錯,但這句話並不適用我,對於我個人而言,應該是,翩翩君子,淑女好逑。」

  「噗呲。」

  「怎麼?」

  姬定問道:「這很好笑嗎?」

  「不……不是。噗!」

  姬舒低著頭,使勁的憋著不笑,但是這真的很難,只見她雙肩急聳,挺拔雙峰亦是隨之稍稍起伏著。

  姬定道:「別人若是笑,我倒也能理解,但是公主這般笑,我實在是無法理解,畢竟我可從未去過公主府,一直都是公主往我家跑,我這還得左防右防。」

  姬舒神情一滯,旋即笑道:「可也是先生一步步將我引誘至此的。」

  姬定冷笑一聲道:「可我也不能將臉遮住啊。」

  姬舒嘴角一揚道:「彼此!彼此!」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1 12:16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3 07:12 PM 編輯

第0057章 實力單身

  「不錯!不錯!這麼快就放下了驕傲和自尊,進步比我想像中的要快。」

  姬定背負著雙手,看著遠去的馬車,微微一笑,道:「那麼接下來就能夠愉快地撩我了,但願你不要將撩漢這門藝術變成死纏爛打。」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當姬舒上得馬車後,一張俏臉紅得如朝陽一般,兩頰都快要滴出水來了,此生她都沒有這般羞恥過。

  可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姬定的出現,讓她心中燃起了復國的希望,但如何與姬定打交道,一直困擾著她。

  招攬姬定?她憑什麼。

  錢?姬定似乎從來就沒有在乎過錢,還帶著她賺錢;

  權?她給得還不如衛侯給得多,更別提那些大諸侯;

  美色?退一萬步說,就是她願意與姬定聯姻,姬定還不答應,人家都已經明說了。

  那麼她只能放下一切,厚著臉皮主動去跟姬定打交道,雖然她也察覺到姬定可能對她有所圖,但是她又不知道姬定想幹什麼,她到底有多少價值,所以還得她主動。

  忽然,車外傳來一陣議論聲,打斷了姬舒的思緒,她掀開窗簾,往外看去,只見道路兩邊,三三兩兩站著不少人,都在議論今日膾炙酒舍比試,對周先生更是交口稱讚。

  要知道姬定可還沒有以儒生自居。

  姬舒不禁酸溜溜地撅了下嘴。

  曾幾何時,她的名氣可是遠勝姬定。

  但如今她若跟姬定鬧緋聞,可能她還是受益者,可能還得被姬定的女粉吐口水。

  你說氣人不氣人。

  ……

  這可是第一次姬定在公開場合,展現自己的風采,以前大家都只是聽聞,真正目睹他風采的人並不多,這一番精彩的辯論,頓時令他獲得了不少忠實的粉絲。

  而名望在這年代,可是非常重要的。

  「使計取勝?」子讓看著魯伯友問道。

  魯伯友點點頭,道:「那位周先生利用聖祖,激怒左槐他們,從而斷言他們做不到兼相愛。」

  子讓問道:「你呢?」

  魯伯友困惑地看著子讓。

  子讓問道:「若此時有人當著你的面辱罵孔子、老子,以及聖祖,你心中是何感受?」

  魯伯友沉默少許,道:「學生學識尚淺,只怕也會跟左大兄他們一樣。」

  子讓笑道:「所以周濟並非是巧計取勝,兼相愛雖然偉大,但能夠做到的人,真是寥寥無幾啊。」說到這裡,他微微皺了下眉頭,又道:「故此我們墨者一味的追求兼相愛,只是好高騖遠,亦或者是自欺欺人,學問之事,還是要腳踏實地,一步步的走啊。」

  ……

  翌日。

  「先生來了,快快請坐。」

  衛侯見到姬定,真是如同熱戀中的男女,兩眼放光。

  「多謝君上。」

  姬定拱手一禮,跪坐在衛侯的正對面。

  衛侯開心地笑道:「聽聞先生三言兩語,便將左槐等一干墨者說得是啞口無言,可惜那裡人多嘴雜,寡人不便親自前往,錯過了目睹先生的風采,可真是好生遺憾啊!」

  姬定笑道:「君上無須遺憾,但凡能夠用嘴解決的問題,其實都不算問題,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對於現狀是毫無幫助,真正的治國之道,可不能光用嘴來解決。」

  「先生說得極是。」

  衛侯非常謙卑地點點頭,又趕緊問道:「今日寡人召見先生,便是想請教這治國之道。」

  如今他已經設有內朝,拜姬定為侍中,接下來就應該變法。

  另外,他剛剛利用那胥靡豎立了權威。

  必須得趁熱打鐵啊!

  姬定沉吟少許,開口言道:「不管是齊國管仲變法,還是秦國商鞅變法,他們首先第一步,都是立戶,其原因十分簡單,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如果一個國君連自己都有多少子民都不清楚的話,又如何能夠治理好這個國家。

  故此第一步,要合理的規劃出郡縣,在郡縣的基礎上再立戶,而這裡面也包括那些世家大族的門客、家僕,私藏沒有立戶的家僕、門客,都將視為違法。」

  衛侯聽到後面一句,不禁心中一喜,這主意好,若是如此的話,對於各大家族的實力,可就一清二楚,同時也可威懾到他們。問道:「先生之意,是依秦法?」

  姬定搖頭道:「是,但也不全是,秦國的戶籍可是有著非常嚴格的限制,農就是農,商就是商,但這都是基於秦國有著廣袤的田地,而我們是沒有的,我們只立戶,而不限士、農、工、商。」

  衛侯聞言,不禁皺眉道:「但是秦、齊立戶,也不僅僅是為了知己知彼,同時也便與管理,以及督促農夫們多耕土地,如今我國遊手好閒之人,比比皆是啊。」

  懶,乃是人之本性。

  耕地在如今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你若不拿著大棒加紅棗,誰願意去耕地,秦朝在商鞅變法之前,也是隨處可見懶漢,這懶漢多了,這國家自然就難以發展!

  真正具有發展潛力的國家,必然是擁有大量的工具人。

  管仲、商鞅都是利用戶籍,防止百姓遷徙,將他們限制土地上種地。

  姬定笑問道:「可是這人都不幹活了,那他們又如何維持生計?」

  衛侯立刻道:「自然偷盜,或者砸搶。」

  「問題的根源是在這裡。」姬定道:「如果我們能夠杜絕這一類事件的發生,那麼人們為了求生,自然就會去幹活。凡事皆有利弊,小國亦有小國的好處,我們國小民寡,不需要如秦國那樣重典整治,我們可以設立專門的官署,來杜絕這類案件的發生,而不需要用律法去強制人們幹什麼。另外,這抓捕強盜,可是需要人力的,我們將一些無所事事的閒漢招募進官署,如此便可以更好的維護治安。」

  衛侯思索半晌後,道:「但是招募役夫,可是需要錢的呀。」

  他愛權力,但也愛財啊!

  這就是小國國君的特有屬性,因為他也圖不了其它的。

  讓他出這錢,他可不會願意。

  姬定點點道:「故此君上需要在財政上,進行改革。」

  衛侯連忙問道:「如何改革?」

  姬定道:「方才君上也提過,秦國以法強制百姓耕種,而我們並不能使用這種辦法,我們只能用利益去驅使百姓耕種,據臣所知,目前我們的田稅,是十稅一,臣建議改為三十稅一。」

  衛侯詫異道:「三十稅一?適才我們還說若要招募役夫,需要更多的錢,若三十稅一,豈不是更少了。」

  姬定笑道:「但若每寸土地都三十稅一,那可就不少了。」

  「每寸土地?」

  衛侯似乎明白了什麼,道:「但是這可能會遭到不少人的反對。」

  姬定呵呵道:「敢問君上,減少稅收,是不是仁政?」

  衛侯點點頭道:「當然算是仁政。」

  姬定道:「那就能夠得到更多人的支持,當然,這事得一步步做,不能一步到位,以免逼著他們狗急跳牆,但這一步,君上必然要走,否則的話,是難以豎立起至高無上的君權。」

  這最後一句,令衛侯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姬定又道:「而在之後,我們還要將鹽鐵都收歸國有,但都要從仁政出發,將鹽利收歸,其原因是由於許多人吃不上鹽,一旦收歸國有,人們便可以拿糧食來換鹽,如此便可為國家儲備糧食,而將銅鐵收歸國有,原因是百姓農具非常落後,國家將給有耕地的百姓,免費贈送更好的農具,也許從短期來看,這好似有些吃力不討好,但是從長期來看,君上將控制著一切。」

  衛侯聽得是心花怒放。

  這聽著好像是推行仁政,但其實借仁政,一步步將權力收回來,以求達到君主集權。

  立戶,是為了震懾那些世家大族,不能肆無忌憚的招兵買馬,同時建立新官署,其實就是自己招募人馬。

  減低稅率,主要讓那些世家大族繳稅。

  鹽鐵收歸國有,實則是為收回財政大權。

  與姬定交談過後,衛侯心中燃起了一團烈火,整個人是亢奮不已,若非姬定顯得有些疲憊,他非得留著姬定在那吃晚飯。

  ……

  「先生回來了。」

  法克迎出門口來,一對小眼珠子滴溜溜轉。

  姬定問道:「有什麼事嗎?」

  法克嘿嘿道:「今兒蔡夫人派人送來帖子,邀請先生上府。」

  姬定愣了下,問道:「蔡夫人?是什麼人?」

  法克嘖嘖道:「這位蔡夫人可是了不得,乃是姜家的長女!」

  姜家長女?我計劃中可沒有這個人。姬定搖搖頭道:「幫我推了,委婉一點,可莫要得罪人了。」便往屋內走去。

  法克立刻追上去,「先生,這蔡夫人可是一個大美人啊!」

  「推了。」姬定一翻白眼道。

  「還是一個寡婦。」

  法克也真是一個狠人啊!

  這寡婦跟我有什麼關係?姬定停下腳步來,偏過頭去,面無表情地看著法克,道:「Fuck you。」

  法克聞言,問道:「先生,您心情不好嗎?」

  姬定詫異道:「你怎知道?」

  法克鬱悶道:「一般先生心情不好,就喜歡在叫我名字時,後面還加個魷,故此我都打算將我的字,改成魷。」

  姬定聽得稍稍有些感動,於是語重心長道:「今後會有更多的美人主動上門,你要習慣這種場面,不要來一個就高興成這樣,這真是很丟人。」

  言罷,他便入得屋去。

  法克撓著頭,一臉委屈道:「我也不想,可是這一般女子你又看不上,我不只能幫你物色一些長得美,又擁有特殊身份的女人。唉…那邊大王又天天催我幫你找女人,可真是太難為我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1 05:1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3 07:12 PM 編輯

第0058章 新官上任第一把火

  寡婦?

  尚不知實情的姬定真的對法克有些生氣,你說他是江東小霸王,那也有跡可循,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哪裡表露出曹縣小阿滿的氣質。

  這跟誹謗有何區別。

  而關於女人,姬定現在還真沒動這心思,因為此時的他是真不放心任何一個女人睡在他枕旁,當然,男人就更加不行了。

  再加上如今變法已經提上議程,他必須要全力以赴,到底他也是一個應屆畢業生,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如果在衛國都不能成功,那就更別說去秦國、齊國、楚國這樣的強國。

  在衛侯確認以仁政治國之後,首要任務,就是要組建內朝,而組建內朝的方法,就是察舉制,上至大夫,下至縣公,皆可推薦人才。

  取才之標準,以德為主。

  雖然目前看來,內朝只是衛侯一時意氣用事,但是對於紲錯、擎薄這些大家族而言,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死角,他們都想舉薦自己的人入朝。

  然而,輿論卻令他們畏手畏腳。

  察舉制在廣大的儒生中,引起極大反響,大家都在議論誰有資格入朝。

  畢竟儒學好不容易得到君主的賞識,可得珍惜,入朝之人,代表的可是儒學。

  如果紲錯、擎薄將自己人舉薦進去,那真的會被罵死去的。

  而殷順且本就崇尚儒學,他主動根據輿論來舉薦人才。

  不少大臣也都紛紛效仿。

  紲錯、擎薄也只能擺出一副自己支持儒學的態度,也舉薦一些大家推崇的人選。

  立刻便有十二名眾望所歸的儒生入朝,成為第一批常侍。

  衛侯是激動萬分,因為這一切都在姬定的預計之中,如果衛侯自己挑人進入內朝,那濮陽那些大家族不都得生疑,你是要撇開我們嗎?

  察舉制的權力還是在這些大夫們手中,你們可以舉薦自己的心腹,這是被允許的,誰讓你們跟著輿論選。

  衛侯自然也是投桃報李,將自己的一間平時休息的一間樓閣拿出來,給內朝作為官署,這也方便他過來問政。

  故而這內朝又被一些人叫作內閣,因為這年代的人還就喜歡用什麼地名來做名字,不過官方名還是內朝。

  內朝組建完畢之後,立刻召開第一次內朝會議。

  當紲錯、擎薄他們第一回來參加內朝會議時,發現衛侯都只是坐在一旁,正上方那位子是屬於姬定的,而他們也只能做到一邊旁聽,這心中頓時有些患得患失。

  這好好的主人,怎麼就變成客人了。

  唉……早知如此,給他當一個下大夫得了。

  但他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這是在內閣,又不是大殿,他們就是客人。

  坐在正中間的姬定,沒有絲毫得怯場,一派主人風範,他看著下面跪坐著十二名常侍,道:「各位能夠進入內朝,德行方面,自然是無話可說,但是光有德行還是不行,還得有才能,故此各位也不要以為自己可以永遠坐在這裡,一旦發現你們其中任何人,只是徒有虛名,那麼我也只能請你們離開這裡。」

  這一番話,看似告誡這些常侍,其實不然,這更是確定,常侍可不是世襲制,去留全由姬定和衛侯來決定。

  衛侯聽得很開心。

  而那十二個常侍個個都是坐得筆直,昂首直視著姬定,沒有一丁點心虛。

  他們若沒有才能,那些儒生可也不會推舉他們進來。

  姬定微微一笑,又道:「我曾聽聞商鞅在秦國變法是,曾諷刺儒學中的禮樂、詩書、修善孝弟、誠信貞廉、仁義、非兵羞戰為『六虱』,乃弱國之事,當廢之。」

  十二常侍聞言,紛紛面露慍色。

  姬定又道:「故此商鞅選擇了重刑酷法,他確實取得了成功,但是我私以為,他根本就不懂治國,故此才選擇最為簡單的辦法,就是如對待畜生一樣對待秦人,用食物和鞭子引導者秦人前行,我堅信這種成功是不可持久的,否則的話,桀紂也就不會失敗。」

  下面坐著的十二常侍紛紛點頭。

  這一番話下來,大家的情緒都上來了。

  為什麼姬定老是拿商鞅說事,而且只提壞的一面,就不提好的一面,他心裡當然清楚,商鞅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政治就是這麼回事,他的目的就是給儒生豎立一個強大敵人,豎起一個非常明確的目標,以此來團結儒生。

  「而從今日開始,我們要制定一套以儒學為基礎的律法來,慎刑、少刑、寬刑,其理念為德主刑輔,我們決不能讓秦人的刑罰傳到我們衛國來,就好比說,同樣是死刑,為何要讓人身首異處,更別說車裂那種毫無人道的刑法,我認為死刑只能是絞刑,其餘的都應該統統廢除。」

  「如此又豈能制止那些刁民作亂?」擎薄哼道。

  姬定笑道:「但是酷刑只是令刁民不敢,而不是不想,要想從根本上解決這些問題,必須以不想替代不敢,至於怎麼做,上回我已經說過,沒有誰願意偷雞摸狗,皆因生活所迫,要想徹底杜絕這種情況,唯有給百姓帶去更好的生活。」

  「周侍中心懷仁義,吾等欽佩不已。」

  「周侍中請受吾等一禮。」

  擎薄還想反駁,哪知這一眾常侍紛紛向姬定拱手致敬,他這才想到,這裡可不是他的主場,瞅了那十二個常侍,心想:什麼德行,不過是一群溜鬚拍馬之輩。

  姬定側目瞧了眼擎薄,又道:「即便拋開仁義不說,就我衛國現狀而言,我們也不能學習秦法,秦國可是有著數百萬人之多,而我衛國呢?故此每一條人命都是非常重要的,都是我們衛國最為寶貴的財產,但是據我所知,除國家律法之外,還有存在著不少私刑、家規。」

  此話一出,所有士大夫猛地看向姬定。

  好似在問:你幾個意思?你想幹什麼?

  姬定假裝沒有看見,道:「我以為君上作為一位仁君,理應阻止任何殺戮的行為,但我也知道,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故此我建議如果家僕犯以嚴重的家規,要執行重刑,致殘或者致死,也必須要到官府報備,給予君上一個勸住的機會,當然,這清官難斷家務事,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家主手中的。」

  真是好厲害的手段,之前老夫怎還就沒有看出來,這小子還有這般本事。紲錯當即是吸得一口冷氣啊!

  這手段還真不像似一個新手啊!

  擎薄更是怒目相向。

  別說當下,就是之後的朝代,家主也經常對家奴執行死刑,更何況如今的貴族本身就擁有生殺大權。

  雖然姬定只是說報備一下,而官府也只是勸說兩句,這決定權還是在他們手中,但是如此一來的話,他們就不能隨意用刑,還得去官府報備,官府批了之後,他們才能夠執行。

  要是官府拖著呢?

  這個決定權就相當模糊了。

  衛侯呵呵笑道:「不知諸位大夫,可願以身作則,給予寡人一個做仁君的機會。」

  氣氛變得有一些詭異。

  大臣們相互看了看。

  他們是真沒有想到,內朝長官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往他們身上燒。

  沒準備啊!

  殷順且突然站出來,拱手道:「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果臣等依仗權勢隨意殺戮,那麼君上亦可如此,故此善待每一條人命,是吾衛人之福,亦是吾等之福。」

  衛侯立刻保證道:「寡人絕不會濫殺無辜。」

  紲錯、擎薄豈看不出這兩人的配合。

  咱們殺得是家僕,我們可是大夫,又不是君主的家僕,這能比嗎?

  但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他們也總不能說讓衛侯做個暴君,咱們就一塊暴,再加上還有十幾個常侍睜著眼看著他們,這些常侍可代表著主流輿論,他們也只能表示願意支持衛侯。

  姬定見好就收,向十二常侍道:「以仁政修法,便是你們接下來的任務,若是修不好的話,那我希望你們自己遞上辭呈。」

  「吾等絕不會令君上和侍中失望的。」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2 12:15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3 07:11 PM 編輯

第0059章 小鬼難纏

  紲府。

  「不簡單!這不簡單啊!」

  擎薄端著一杯酒,是直搖頭,渾然不覺這杯中酒已經灑出大半來,過得一會兒,他又將酒杯放下,向坐在正上方的紲錯道:「紲兄,此事不簡單啊!」

  紲錯瞧他一眼,道:「此話怎講?」

  擎薄道:「這君上欲以仁政治國,我們給予一些支持也實屬應該,就算去官府報備一下,其實也並非是無法接受,可問題是,這內朝竟然可以決定我們大夫的家事,這真是太可怕了呀!」

  紲錯嘆了口氣,如今他是腸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就是給周濟一個上大夫,他也絕不會多半句嘴的,道:「你說得不錯,我們之前似乎沒有將這內朝當回事,但是如今看來,這內朝絕非那麼簡單,可惜當時殷順且他們選擇支持周濟,否則的話,老夫絕不會讓周濟輕易得逞。」

  擎薄道:「我們必須要及早想辦法應對,以免養虎為患。」

  紲錯問道:「你有何想法?」

  擎薄非常直接道:「我以為此人絕不能留。」

  紲錯稍稍皺了下眉頭,思索半晌後,突然搖搖頭道:「不可!不可!若是這麼做的話,君上難免會懷疑我們。」說到這裡,他突然話鋒一轉道:「即便要這麼做,先也得先找一個替死鬼,避免引火燒身。」

  …….

  內朝。

  「不仁!」

  姬定直搖頭道:「你們真是太不仁了。」

  言罷,便將手中文案扔在一旁。

  「這…這還不仁?」一個名叫范貢的常侍不可思議道:「我們已經將任何可能致殘的酷刑改為鞭打。」

  又有一個常侍道:「若是再減輕的話,只怕真起不到威懾的作用。」

  姬定道:「鞭打亦分很多種,若打在臉上,可能會留下疤痕,影響犯人的一生,若是打在腳板上,可能會令犯人短時日內行走困難,若是打在臀部,可能會影響坐臥,導致失眠等併發症。」

  常侍們都聽呆了。

  仁!

  您這也太仁了吧!

  孔孟也沒有您這麼仁啊!

  范貢問道:「依侍中之意,該如何量刑?」

  姬定道:「可以選擇較細的籐條鞭打犯人的小腿,以此來作為懲戒,除此之外,你們還要明白一點,我們修法,最終目的不是為了懲罰犯人,如果只是為了懲罰,那是一種報復,這有違儒家思想。

  我們的目的還是要教化犯人,犯人偷盜,多半是因為懶惰,我們必須要幫助他們養成勞動的習慣,我們可以將更多的懲罰從肉體上轉移到勞動上。」

  范貢他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正當這時,法克突然走了進來,在姬定耳邊小聲道:「先生,那左槐來了。」

  姬定略顯詫異道:「找到這裡來了?」

  法克點點頭,道:「先生可不要低估這墨者的實力,那左槐揚言若是先生不見他,他們便要去找衛侯理論。」

  「可真是小鬼難纏啊!」

  姬定不禁罵的一聲,這真正的大佬,不會去糾纏誰,最難纏的就是這些半吊子水,你說他不懂吧,他又懂一點,你要說他懂吧,他也就是懂了個表面,這種人可是最愛抬槓的。

  「你們先修著。」

  姬定吩咐了一句,便起身與法克出門去了。

  來到外面的一間屋內,只見左槐與兩個墨者正跪坐在屋內,姬定面色一沉,道:「各位,記得那日我曾說過,我只比一次,不管輸贏我都不會再與各位辯論,畢竟我還得謀生計。」

  左槐哼道:「雖然那日你是使計取勝,但我左槐也絕非是輸不起之人,我們今日上門,並非是為了此事。」

  姬定一愣,問道:「那你們是為何事?」

  左槐道:「我們聽聞你正在修法,要杜絕私刑。」

  姬定只覺詫異,好奇道:「這與你們墨者有何關係?」

  左槐還未開口,他左邊那人便激動道:「你少在這裡裝糊塗,你分明就是針對我們墨者,想以此來打擊我們墨者?」

  姬定納悶道:「這話從何說起?」

  左槐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墨者行會自有刑罰,難道我們墨者懲罰自己人,也需要你們官府的應允麼。」

  哎喲!這一點我還真是忽略了。姬定不是不知道墨者有自己的一套刑規,只不過他當時只是想到削弱那些世家大族,忽略了這一點,不曾想,那些大夫們還沒有說什麼,這墨者倒是先找上門來。

  這真是令他有些始料未及啊!

  姬定沉吟少許,道:「你們可知我修法限制私刑的初衷是什麼嗎?」

  左槐冷笑一聲道:「我們墨者本就不服儒學,你用儒家的仁政來替代我們墨者的行規,你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麼。」

  姬定不禁皺了下眉頭,心想:這確實有些棘手啊!

  右邊那名墨者冷笑道:「商鞅可都不敢這麼做。」

  我若答應他們,那定有人會借此抨擊新法,這第一把火就被澆滅了,那還玩個屁啊!姬定側目瞧了那人一樣,沉眉道:「商鞅不敢,那只能說明他心中有鬼,我周濟光明磊落,所為之事,無愧於天地,有何不敢。

  我不管你們墨者的行規是什麼,我也並非是以儒學來規範你們墨者,但是這國法必須在家規之上,否則的話,國法還有何意義?若你們要使用私刑,就必須向官府上報。」

  他事先都沒有算到這一點,故此他並未想好給不給墨者行會特權,允許他們使用私刑,但是他覺得還是一視同仁最好。

  左槐倏然起身,慍道:「看來你是要與天下墨者為敵?」

  姬定冷笑一聲:「你能代表天下墨者嗎?」

  左槐神情一滯,道:「我是不能代表天下墨者,但我知道你這番舉動將會得罪天下墨者,既然你不肯聽勸,那我等也無話可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墨者絕不會由儒學來取代我們的行規。告辭!」

  他怒震袍袖,與那兩名墨者,憤然離去。

  姬定不禁搓了搓額頭,喃喃自語道:「這官當著可真是難啊!」

  「後悔了?」

  只見衛侯從門外走了進來。

  姬定一怔,先是拱手一禮,旋即笑道:「臣倒不是後悔了,只不過臣沒有料到墨者會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是臣未有考慮清楚。」

  「這事哪能顧忌周全,又豈能怪先生。」衛侯說罷,又問道:「但不知先生打算如何應對?」

  姬定沉吟少許,道:「既然君上已經決定仁政治國,自然就不能容墨者放肆,否則的話,這兩邊都不討好,墨者雖然強勢,但是在衛地,還是儒學更盛。」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又道:「可是同時針對世家大族和墨者,這也非明智之舉。」

  他之前百聲之內,擊敗左槐,內朝開門第一天,他又給了世家大族一個下馬威,可見他並不是非常懼怕墨者和世家大族,但如果逼得二者合作,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衛侯眼中閃過一抹讚許之色,這種事決不能意氣用事,道:「你看這樣可好,左槐與先生有私怨,若再由先生出面,只怕會委屈先生,不如寡人讓殷大夫去與他們商量,寡人以為這裡面是有誤會的,解釋清楚那便沒事。」

  姬定點頭道:「如此也好。」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2 05:0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3 07:04 PM 編輯

第0060章 危

  不可否認的是,衛侯對墨者也是有些忌憚的。

  雖然衛地是儒學昌盛,但是衛侯認為也沒有必要得罪墨者,畢竟墨者在隔壁的宋國是有著很強的影響力,這宋國只是略微比不上當今七雄,打衛國那還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各種姿勢,各種道具,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就不可能會輸。

  而當下各學派中,墨學也是最為強勢的一派,原因當然就是因為這墨者是有行會的,是有強大的組織能力,商鞅在秦國變法,是那麼的霸道,但是墨者依舊可以在秦國擅自使用死刑,秦君也管不著。

  可若是墨者過於蠻橫的話,國君肯定也是容不下他們的。

  可見他還是講道理的。

  那左槐的憤怒,其實不是報備與否,去官府報備,走一個流程,他們也不至於這麼動怒,問題就在於這個說法,是源於儒學的仁政。

  這是墨者無法接受的,墨者行規是根據墨者學問制定的,結果卻要受到儒學的審查,才能夠最終執行,這士可殺不可辱,要知道如今儒墨之爭,已經處於白熱化。

  衛侯自然也知曉其中緣由,他認為這是一個誤會,於是就委託殷順且去安撫墨者。

  暫時先不讓姬定管墨者的事,姬定只負責在內朝領導常侍修法。

  說實在的,姬定也不想管這事,他之前就沒有算到這一點,他真不是要針對墨者,這事怎麼處理,並不會影響他的計劃,他也樂得一個清閒。

  這日中午,姬定回到家中,發現家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竹伯?」

  來人正是下灣村的竹伯。

  「先生,你可得幫幫我們呀!」竹伯見到姬定,當即就哭得稀裡嘩啦。

  姬定心下一驚,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田…田沒了,壞了,都踩壞了。」

  這竹伯不善言辭,說得半天,姬定聽得是一知半解。

  好心的小鶯幫著解釋道:「先生,是這樣的,今兒早上下灣村的村民們發現,他們的田地都被人給破壞了。」

  竹伯聽後,頓時又嚎啕大哭起來,「馬上就要秋收了,全沒了,全沒了。嗚嗚嗚---」

  法克突然小聲道:「先生,這…這會不會跟您有關係?」

  這還用你說。姬定皺了下眉頭,又向竹伯道:「竹伯,你先別哭,我先與你去下灣村看看。」

  於是他立刻動身與竹伯一同去往下灣村。

  來到下灣村,場面著實令人不太好受,好幾個村婦坐在田邊,一邊憤怒地拍著土地,一邊撕心裂肺地大哭,嘴裡罵著一些難以入耳的話。

  而男人們沮喪的坐在村口,垂著腦袋,默默地抹著眼淚。

  「先生來了!」

  「先生!」

  ……

  當大家見到姬定,如瘋了一般,衝過去將姬定給團團圍住。

  委屈、憤怒、痛苦,如排山倒海一般湧向姬定。

  「我知道!我知道!」

  姬定頭都是大的,是不住的點頭。

  他畢竟是一個應屆畢業生,遇到這種情況,一時間還真有些應付不過來。

  法克見姬定有些扛不住,趕緊擋在姬定身前,大聲吼道:「你們先別吵了,我家先生都快別你們給吵暈了。」

  他這麼一吼,大家才安靜下來,含著眼淚,掛著淚珠,呆呆地看著姬定。

  姬定先是瞪了法克一眼,然後語氣溫和地言道:「諸位鄉親請放心,此次損失我將會補償給你們。」

  他知道這是他造成的,他理應給予補償。

  可是鄉親們卻仍舊是無動於衷地看著姬定。

  姬定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又補充道:「並且我還會將兇手抓出來,給予兇手應有的懲罰。」

  此話一出,村民神色一變,個個都是咬牙切齒,雙目赤紅。

  「先生,你一定要揪出那些兇手,為我們報仇啊!」

  「是呀!先生,一定要抓住那惡賊。」

  「要將那惡賊碎屍萬段。」

  ……

  當下下灣村的村民,家家都有餘錢,不會因為秋收斷了,就面臨絕境,但是農夫與糧食是有著天然的感情,破壞他們的田地,就如同殺了他們的兒子。

  這必須要血債血償。

  安撫住村民之後,姬定又帶著法克與莽來到田邊,看著田裡尚未成熟的麥子是橫七豎八地倒在田裡,他不禁緊鎖眉頭,道:「你們看出什麼來了嗎?」

  莽道:「這肯定不是一個人所為,而且邊上還有不少馬蹄印。」

  法克立刻接著道:「那這就不是私人恩怨,且對方肯定是大有來頭。先生,看來對方是想借此來恐嚇你。」

  法克以前混跡於王宮的,這點洞察力還是有的。

  姬定皺了下眉頭,良久之後,他才緩緩道:「他們會受到懲罰的,但不是現在。」

  法克問道:「那先生如何跟那些村民們交代?」

  姬定道:「這痛苦只是一時的,只要將損失補償給他們,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忘記的。」

  說到這裡,他又頓了下,道:「如今離冬季還早,看看能否種一點皂莢之類的草藥,可別讓他們閒著,閒著就容易多想。」

  法克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三人在田邊待了好一會兒,便往回村裡去了,由於如今天色已晚,此時回城是有所不便,故此姬定決定在茅舍住一晚,其實他也更喜歡住這裡。

  回到屋內,姬定坐在椅子上凝眉思索著,心道:如今可還不是動他們的時候,可又有什麼辦法,阻止此類事再度發生。

  對於尚無實力的姬定而言,他的食邑可就是一個活靶子。

  「法克。」

  「先生,什麼事?」法克急忙上前來。

  姬定道:「你看能不能找一些人,去毀掉紲錯、擎薄他們的一些田地。」

  法克道:「先生認為是他們幹得?」

  姬定搖搖頭道:「也許是,也許不是,但是這都無所謂,我必須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會還手的,否則的話,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法克想了想,道:「他們那邊的保護,比咱們這裡可要強多了。」

  何止強多了,姬定的食邑基本上就沒有看家護院的。

  姬定道:「這本就是損人不利己的事,就是多花點錢也無所謂,但是一定小心,可決不能讓他們查到我們頭上來。」

  法克沉吟少許,很謹慎地說道:「這我得先去打聽一下。」

  姬定點點頭。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姬定的思緒。

  「進來!」

  只見莽推開門走了進來,道:「先生,我方才在後面發現了一些可疑的腳印。」

  姬定一愣,道:「這裡也應該經常有人來。」

  莽道:「但是那邊一般都是沒有人去的,而且那裡是唯一可以繞開整個村子,進入我們的院子,故此當初我讓小鶯在那邊弄了一片菜地,放了一些比較黏的泥土。」

  姬定問道:「什麼意思?」

  莽道:「也許對方這麼做根本就不是為了威懾先生,而是為了引誘先生來此,這可能是一個陷阱。」

  姬定猛地一怔,呆呆地看著莽,心道:難道我已經達到了被刺殺的資格?

  法克慌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得趕緊回去。」

  「不可!」

  莽搖搖頭道:「如今天都已經黑了,此時再趕路的話,要更加危險,我們無法預測對方會在何處動手,又會在什麼時候動手。」

  法克焦急地問道:「那可如何是好。」

  莽根本不搭理他,直接向姬定道:「先生,為了你的安全,今晚你必須得到密室住一晚,這外面的事就交給我。」

  ……

  夜幕已經降臨。

  一輛馬車孤孤單單地行走在空空蕩蕩的街道上。

  「這一次多虧恩師相助,否則的話,恐怕是難以說服左槐他們。」姬舒向對面的子讓說道。

  子讓卻是搖搖頭道:「其實為師也只能算是將功補過,若非為師當初挑起那場比試,也不會給周濟帶去那麼多麻煩。」

  說著,他又是略顯疲態地嘆了口氣。

  姬舒問道:「恩師為何嘆氣?」

  子讓嘆道:「左槐他們所為之事,真是令為師感到羞恥呀!墨者行會已經漸漸遠離聖祖的思想,成為一些人手中的工具。」

  姬舒眸光閃動了幾下,道:「恩師,學生以為周先生的一些話也是有些道理的。」

  子讓淡淡掃她一眼,沒有做聲,只是看著窗外,若有所思著。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3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3 07:04 PM 編輯

第0061章 我不殺人

  黑夜籠罩了下灣村,月色朦朧,樹影婆娑,風兒輕輕,安撫著人們入睡。

  在朦朧的月光下,四五道黑影在林間穿梭著。

  不一會兒,他們便來到姬定所居住小院外邊。

  觀望半晌之後,他們才悄悄入得院中,他們輕手輕腳地來到姬定的臥房外,躊躇半晌後,只聽得很輕地一聲響,門掩開一條縫,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摸入屋內,其餘三道黑影則是留在屋外,觀察著其餘幾間茅舍。

  忽然,屋內傳來啪地一聲響。

  又聽得兩聲驚叫。

  一時間,黑漆漆的屋子突然亮了起來,火光照出,使得那三道黑影顯得尤為的刺眼。

  「不好!中計了!」只聽得一人道。

  嗖!

  一聲破空之音緊隨而至。

  那人當即倒下。

  嗖嗖!

  又是兩聲,剩餘的二人也都相繼倒下。

  院內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過得好一會兒,只見一人悄無聲息地從院外一棵大樹上躍下,此人正是莽,他又在周邊巡視了一圈,確認周邊無人之後,才去到自己的臥房,掀開被褥下的木板,但見下面有一個小梯子,莽順著梯子下去,下面有著一條地道,他又沿著地道來到了一間密室內。

  此時姬定正坐在裡面密目養神,而法克則是站在一張小板凳上,雙手趴在一個小窗口,往裡面瞅著,嘴裡是嘿嘿直笑,「就你們這幾個小蟊賊也想來刺殺我家先生,可真是不自量力。」

  只見隔壁房間,兩個黑衣人被緊緊束縛在一張網內,正在拚命的掙扎。

  適才這兩個殺手入得姬定臥房內,正準備動手時,腳下的地板突然張開,二人就直接掉入網內。

  姬定可是很怕死的人,他敢帶著莽這一個保鏢在身邊,肯定就還留有一手,別看這只是幾間小茅舍,但是裡面可是藏著許多機關的,當然,也不是電視裡面演得那種,一腳踏錯,便有暗箭射出,都還是一些非常簡單的陷阱,只是用來輔助,或者是用來逃命的。

  「先生,外面已經安全了。」莽面無表情地說道。

  姬定點點頭,站起身來,道:「法克,別看了。」

  「哦。」

  法克急忙跳下板凳來,呵呵道:「這些殺手未免也太弱了一點。」

  姬定稍稍翻了個白眼,道:「要是再強一點,你就得上去與莽並肩作戰。」

  法克嚇得一慌,連連道:「那還是弱一點的好,弱一點的好。」

  三人又返回到地面上,然後從上面將那兩個殺手給拉出來,莽又用粗繩將他們捆綁起來。

  「是誰派你們來的?」

  姬定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向那兩個殺手問道。

  其中一人哼了一聲,將頭偏到一邊。

  突然,一道寒光從他眼前閃過。

  只見一道血注從那殺人的脖頸飆出,這人當即倒下。

  法克一臉嫌棄地瞧了眼莽,又將頭偏到一邊去。

  真是暴力!

  莽緩緩將刀放回刀鞘,面無表情地向姬定說道:「他是不會說的。」

  姬定抬頭看著莽,問道:「這就是你練了二十年的刀法?」

  莽點點頭。

  說實話,姬定還真沒有看清楚這刀是何時出鞘的,二十年的功力果真不一般,他輕咳一聲,又向還活著的那人問道:「如果你坦白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我保證不殺你。」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別殺我,求你別殺我啊!」

  那殺手看到同伴瞬間倒在血泊裡面,不免慌張地叫喊起來。

  「不知道?」

  姬定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娃嗎?」

  那殺手激動道:「是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前幾日有人來武劍館請我們來這裡刺殺一個名叫周濟的人。」

  姬定聽得有些迷糊,問道:「請你的人是誰,你不知道?」

  那殺手道:「那是武劍館的規矩,就是不能問對方是誰,是一個蒙面人來找得我們,所以我們是真的不知道,我們只負責拿人頭去交換酬金。」

  法克忙道:「先生,這武劍館我也是聽說過的,那裡專門收留一些流浪劍客,給他們一個安身之處,故此經常有一些貴族上那裡去尋得護衛,也有傳言說那裡接一些刺殺的任務。」

  這同一批殺手,素質卻是天差地別,再加上他們的身手也並不是很強,顯然也不是專門訓練出來的殺手。

  姬定點了點頭,問道:「館主是誰?」

  法克道:「那館主早就病死了,現在那裡都沒人管。」

  姬定又那殺手問道:「你們如何用頭顱去交換酬金?」

  那殺手立刻道:「很簡單,我們只需將周濟的人頭掛在村口,然後就去大梁拿取酬金。」

  「大梁?」

  姬定吃得一驚,你這也太遠了吧!

  「是…是的,一般我們幹成一筆買賣,都會去其它國家待一段時日。」

  那刺客不住地點頭,又哭喪著求饒道:「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求求你,別殺我,別…別殺我。」

  姬定笑道:「放心,我是不會殺你的,因為我如果拿刀殺人,那是對我學問的一種侮辱,而且一旦養成這種習慣,今後遇到任何事,我都會用這種方式解決,這是一條不歸路。」

  那刺客聽得是似懂非懂,但具體意思是什麼也不重要,只要知道姬定不會殺他,那便足夠了,他不禁是轉憂為喜,不住的彎腰,磕頭道:「多謝不殺之恩,多謝不殺之恩。」

  畢竟他們都是一些流浪劍客,素質是參差不齊,其中有些人並不在乎什麼尊嚴,再加上同伴都死了,到時跑到其它國家去,又是一條好漢。

  哧!

  只見鋒利的刀尖從他胸膛竄出。

  他緩緩轉過頭去,看了眼那張冷漠的臉,又回過頭來,望著姬定道:「你…你說過不殺我的。」

  姬定雙手一攤,很是無辜道:「我沒有殺你呀!」

  話音剛落,莽便抽出刀來,聽的一聲痛苦的呻吟,那名殺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面目猙獰,雙目睜得是眼眶迸裂,充斥著一種被欺騙的憤怒。

  法克喉嚨裡面發出一聲悶響,問道:「先生,為什麼不留下一個活口,這都殺了,可就死無對證了。」

  「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姬定偏頭看了他一眼,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死無對證,只有黑白顛倒,目前我在朝中是毫無勢力,一旦將這一張能說話的嘴交出去,那麼我將無法保證這張嘴到時會說出什麼話來,這會令我極為被動,反而是這說不出話來的嘴,倒是可以讓我利用一番。」

  法克皺眉道:「可是若不查明真兇,他們遲早還會再派殺手來的。」

  他最關心的還是姬定的安危。

  姬定嘆了口氣,道:「這就是問題所在,這幕後的真兇極有可能是我全盤計劃中非常關鍵的棋子,故此我暫時還不能去傷害他們。」

  法克道:「那就任由他們的來刺殺先生。」

  姬定瞇了瞇眼,道:「此次失敗之後,朝廷肯定會調查,在這期間,應該不會有人敢來刺殺我,等到此案瞭解之後,我的計劃應該也進行到了下一步,那他們可就連刺殺我的資格都沒有了,他們都不過是我的踏腳石。」

  ……

  翌日,早晨。

  擎薄乘坐馬車順路來到紲府,接上紲錯,一同去往官署。

  「如今都還沒有消息傳來,看來是失敗了。」

  擎薄一臉鬱悶道:「我早說那武劍館根本就不行,你偏不信,這不是白忙活一場嗎?」

  紲錯呵呵道:「但至少不會查到我們頭上來。」

  「那有何意義?」擎薄哼了一聲:「如果能夠殺掉周濟,我倒也不怕查到我頭上來。」

  「就怕殺不掉,還查到我們頭上來,那將會對我們非常不利,為了一個周濟,這值得麼。」說著,紲錯又撫鬚笑道:「雖然未能成功殺掉周濟,但這意義還是有得呀!」

  擎薄聽他話裡有話,趕緊問道:「此話怎講?」

  紲錯笑道:「雖然刺殺沒有成功,但這事到底是發生了,周濟剛剛主持修法,便遇到行刺,這不得不查,只要調查起來,這事就能沒完沒了,這新法自然也就無從談起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3 05:2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3 07:03 PM 編輯

第0062章 借題發揮

  雖然此番刺殺,被姬定輕易化解。

  但這也再度提醒他----歡迎來到戰國。

  在這個充滿殺戮的年代,什麼暗殺,刺殺,都是稀鬆平常的手段,且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

  諷刺的是,差點被刺殺的姬定,卻還在保護著下灣村。

  今夜由於有周先生在,故此鄉民們都睡得非常安穩,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們才知道昨夜村裡來了好些個刺客,這在下灣村可是頭一回,人人都是嚇得六神無主。

  而姬定也如實告知他們,毀壞田莊只是一個陷阱,目的是要刺殺他,而如今這些惡賊全都已經死了,也算是為他們的田地報仇了。

  可鄉親們哪裡還顧得上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只要周先生沒事就行了,田地毀了就毀了,竹伯甚至自責的哭了起來,後悔不該請周先生回來。

  如今周先生可就是他們的定海神針啊!

  ……

  很快,周先生被刺殺的消息就傳到城內。

  「你說什麼?周先生被刺殺了。」

  姬舒倏然起身,驚懼地看著自己的傅姆。

  那傅姆真是看著姬舒長大的,可她也還是第一回看到小主人露出這般恐懼的表情,不禁也嚇得一愣,忙道:「公主無須擔心,周先生安然無恙。」

  「阿姆,下回你能不能一口氣說完,可真是嚇死我了。」姬舒是長鬆一口氣,渾然不覺臉上已滲出許多密密麻麻的小汗珠,又問道:「可有兇手的消息?」

  那傅姆道:「目前只是聽聞那些殺手好像是來自武劍館。」

  「武劍館?那恐怕是很難找到幕後的真兇。」姬舒嘆了口氣,又是愁道:「這才剛剛開始,對方就急於將周濟置於死地,可想而知,之後的路將會越來越艱難。」

  傅姆卻道:「如果周先生連這一關都躲不過去,那也不可能幫助公主復國,公主無須為此煩惱。」

  姬舒瞧了眼傅姆,沒有做聲。

  然而,還有一個人比姬舒更加緊張,這個人自然就是衛侯。

  當聽到這個消息時,衛侯嚇得何止出汗,差點就昏厥了過去,目前的局勢,姬定對於他太重要了,如果姬定掛了,那變法也就到此為止,那他不但沒有做到集權,反而會因此威信大損。

  可想而知,如果姬定有任何三長兩短,那今後誰還敢變法。

  這種情況必然是要杜絕的。

  人雖然都死了,但也決不能就此罷休,一定要揪住那幕後真兇來。

  殿中。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一向溫文爾雅的衛侯,今日不免也是大發雷霆,在座位前,來回踱步,嘴裡氣憤地罵道:「寡人不過是想以仁政治國,這也惹著了誰,要對周侍中下如此毒手,寡人還真是不明白,不管此事是何人所為,寡人一定要揪出這人來,要好好問問他,到底哪裡不如他的意。」

  姬定見這火候差不多了,正欲站出來借題發揮時,哪知那紲錯先一步出聲道:「君上說得極是,這朗朗乾坤之下,竟公然刺殺朝廷官員,真是藐視朝廷,如今這事已經是鬧得朝中是人心惶惶,若不嚴查此案,將兇手繩之於法,臣等亦是寢食難安啊!」

  不少大臣紛紛出聲,支持紲錯。

  這還真是一句大實話啊!

  如果這風氣盛行起來,誰還敢當官,說一句話都有可能會被刺殺。

  這簡直是太可怕了。

  絕不能助長這一股歪風邪氣啊!

  刺殺這種事在這時期,並不是少見,但是在衛國並不多見,但這也不是什麼好事,更多的是一種悲哀,只因衛國也沒啥人值得冒險去刺殺。

  姬定詫異地瞧了眼紲錯,心道:難道他是想借此自證清白?也就是說,這不是他幹得?

  衛侯瞧了眼紲錯,神色緩和幾分,問道:「不知卿有何建議?」

  紲錯道:「首先,此事決不能姑息,一定要嚴查到底;其次,應該立刻命人封掉那武劍館,將與之有關的人統統抓回來審問;最後,就是將那左槐帶回來審問。」

  「左槐?」

  衛侯微微一怔。

  紲錯立刻道:「是的,據臣所知,他們墨者對於君上施行仁政是十分不滿,那墨者一直不服儒生,也是眾所周知之事,關鍵那左槐曾還去找過周侍中的麻煩,並且揚言不會就此罷休,故此左槐的嫌疑是最大的。」

  殷順且立刻出聲道:「不可能是左槐,之前我已經請端木先生與他們談過,他們也願意向官府報備,他們沒有理由還去刺殺周侍中。」

  擎薄笑呵呵道:「殷大夫,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天真,若是如此查案的話,那可永遠都查不出兇手來,因為誰都不會承認自己是兇手,說不定左槐是故意答應,以此來迷惑殷大夫的。」

  「哎!

  等到擎薄說完之後,紲錯才抬手攔著擎薄,道:「殷大夫這麼說,自然也有他的道理,我也不是說這一定就是左槐所為,但是目前來說,這嫌疑的最大可就是左槐,若是不將左槐帶回來審問,此案又從何查起,還是說殷大夫有其它的證據?」

  殷順且皺了皺眉頭,旋即搖頭道:「我並沒有證據。」

  確實!

  目前來說,左槐的嫌疑的確是最大的,捉拿他回來,也是應該的。

  但問題是,他剛剛跟左槐談妥,並且還清了端木復來做中間人,這一轉臉,馬上就去抓人,那這無疑會激怒墨者,也會令端木復變得為難。

  身為受害者的姬定,聽到這裡,也算是聽明白了,稍稍瞥了眼紲錯,心道:可真是厲害啊!我這都已經殺人滅口了,你們還是能夠利用死人來借題發揮。

  他當然知道紲錯他們這些老貴族,可不是真心幫著他追查兇手。

  紲錯就是要將墨者給拉進來,將這案件越弄越複雜,最好是將各方勢力都拉進來,如此一來,衛侯也好,他自己也罷,就都要疲於應付這些勢力。

  最終當風險高於利益時,衛侯也只能放棄變法。

  如此新法便胎死腹中。

  關於這種政治手段,姬定可是一點也不陌生,不說古代各朝代發生過無數回,就是以後的那個世界,外國也都有發生,而且是經常用於應對變法。

  並且通常都是非常普通的案件,一般不會是什麼大案,因為大案子通常都牽扯統治者自身利益,那就一定要低調處理,不然的話,就可能會玩火自焚。

  小案子大家都沒有利益在裡面,那就可以盡情的操縱,只要這個小案子出現在關鍵時刻,那就能掀起滔天巨浪,讓變法者疲於應對,就不能投入全部精力去變法。

  然而,對於是否捉拿左槐,衛侯心中也有些疑慮,畢竟就是他讓殷順且去調解與墨者的矛盾,他突然看向姬定,問道:「周侍中,你怎麼看?」

  姬定也在權衡利弊,他也在算計這案件怎麼玩,對他是最有利的,但不管怎麼樣,事已到這份上,不查是肯定不行的,因為新法就是要強調法令,在這一點上,是不能知難而退的,於是他道:「臣也以為紲大夫言之有理,這公然行刺朝廷官員,若是不嚴查的話,試問誰還會將朝廷法令當回事。」

  紲錯欣慰地點點頭。

  殷順且聞言暗自一嘆,他也知道想要阻止捉拿左槐是不可能的。

  姬定突然話鋒一轉,又道:「雖然臣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但是臣還是建議君上該以仁政治國,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惡人,亦不要錯怪任何一個好人。」

  衛侯點點頭,道:「言之有理啊!」

  姬定又道:「但是這需要足夠的人力物力,方能杜絕冤案,而在臣看來,我們在司法方面,還有許多欠缺,以至於那些殺手橫行無忌……」

  「哎!」

  紲錯抬手打斷了姬定的話,道:「周侍中,你的意思,老夫也明白,是該這麼做,但也總不能說等到完善司法之後,再來審理此案,若是如此的話,兇手恐怕早就跑沒影,先審理完此案,安撫人心,我們再談其它。」

  他一聽就知道姬定想借此案推行變法,他當然不會給姬定這個機會。

  姬定倒也沒有勉強,畢竟這裡是大殿,他可沒有資格去跟紲錯爭論,點頭道:「紲大夫言之有理。」

  衛侯沉吟一會兒,問道:「不知諸位以為,該派何人去調查此案。」

  紲錯立刻道:「臣以為周侍中最為合適,沒有誰比他更想抓到兇手。」

  姬定忙道:「我是受害者,又與左槐有恩怨,若是負責調查此案,只怕對許多人來說,是不公平的,也不會令人信服。」

  他哪裡不知道紲錯在打什麼主意,他要變法,如果讓他去查案,如果此案越查越撲朔迷離,那他就抽不身來了。

  而且推薦他去,還能洗脫自己的嫌疑。

  衛侯也反應了過來,可不能讓周濟離開內朝,道:「此案就交由擎大夫與富大夫去辦吧。」

  「臣遵命。」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3 07:03 PM

第0063章 殺濟儆候

  查!

  是肯定要查的!

  在這一點上,衛侯與姬定想得一樣,如果不嚴查的話,將會有更多的殺手出現,這對於變法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只不過衛侯也沒有想到,會將左槐給牽扯進來。

  但就事論事,紲錯說得是一點也沒錯,目前嫌疑最大的還真就是左槐。

  畢竟之前姬定曾讓左槐顏面盡失,而前不久左槐又去找過姬定麻煩,甚至還放出狠話來,除此之外,姬定也沒有跟誰發生過爭吵。

  如果之前衛侯沒有讓殷順且去調解,沒有將端木復給牽扯進來,他其實也不會猶豫的,墨者也不能刺殺朝廷官員,關於這一點,全天下諸侯都會支持他的。

  而衛侯之所以將調查此案的任務交給擎薄和富術,那是因為殷順且也被牽扯進去,自然不能讓他參與,他不參與,也就沒有辦法讓紲錯去。

  畢竟朝中就他們兩個是上大夫。

  但也正是因為殷順且也被牽連其中,衛侯必須得讓朝廷的兩大勢力都參與進去,如果只讓一方去調查的話,另一方肯定會不滿的。

  這案都還未查,就已經變得非常複雜

  ……

  「此案可是不好查啊!」上得馬車,富術便是苦惱道。

  左與右!

  儒與墨!

  改革與保守!

  這矛盾可真是太尖銳了。

  殷順且道:「但是我現在就只能靠你了,紲錯他們極有可能是想利用墨者來阻止周濟變法。」

  富術道:「所以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挑起儒墨之爭,而在濮陽的儒生是遠多於墨者的,如果儒生也都認為是左槐所為,那我們將會面臨非常大的壓力。」

  殷順且道:「在這方面,我會盡力幫助你的,但是你一定要監督好擎薄,可莫要讓他屈打成招,若真成了一樁冤案,那就難以再挽回了,到時我們又如何向端木先生交代。」

  富術點點頭。

  ……

  「紲兄,你這一招可真是高啊!」擎薄是一臉欽佩地向紲錯拱手讚道。

  紲錯擺擺手道:「親自出手對付一個小娃,說來可也不是什麼光彩之事啊!」

  可神情卻是十分得意。

  「那倒是的。」

  擎薄點點頭,又道:「這就當做是殺雞儆猴吧。」

  「嗯?」

  紲錯不由得看向擎薄。

  雞?周濟。

  猴?衛侯。

  你這說得可真是太他媽真實了。

  但這要是讓衛侯聽見,可有你好果子吃啊。

  擎薄也反應了過來,忙道:「我指得是殷順且他們。」

  紲錯叮囑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是是是。」

  擎薄也意識到這話可深可淺,轉移話題道:「不過這富術也是很難纏的,他肯定會從中破壞。」

  紲錯呵呵笑道:「我們回去便讓人放出消息,就說是左槐找人刺殺周濟,只要激起儒生的憤怒,那麼富術便不足為慮啊!」

  ……

  會議結束之後,衛侯並沒有讓姬定離開。

  「當真是你身旁的僕人認出其中一個殺手乃是住在武劍館嗎?」衛侯疑惑地問道。

  「並非如此。」姬定搖搖頭,又道:「不瞞君上,其實當時臣抓了兩個活口。」

  「那為何…」

  衛侯驚訝地看著姬定。

  姬定道:「這只是因為經過臣的幾番拷問,他們確實不知道幕後的主使者是誰,臣又怕留著他們,被其他人借題發揮,陷害忠良,故此臣才選擇殺人滅口,可哪裡知道,還是沒有避免。」

  衛侯沉吟少許,點頭道:「你做得很對,若是留有活口,只怕會比現在更加麻煩。」

  姬定道:「君上,臣以為目前的情況對我們其實是比較有利的。」

  「此話怎講?」衛侯問道。

  姬定道:「既然君上已經選擇儒家,那麼就必須將儒生團結在自己周圍,那麼此時若豎立一個敵人,將事半功倍,墨者顯然是一個非常好的人選。」

  「事情並非這麼簡單。」衛侯擺擺手,道:「若是此事沒有牽扯到端木復,那倒也罷了,可之前殷大夫曾去找過端木先生,讓他幫忙從中調解。而端木先生為人仗義,他不會眼睜睜看著左槐受到冤枉的,要知道端木先生在宋國可是有著極高的地位,若是得罪了他,這甚至可能引起我國與宋國的紛爭。」

  宋國可是他得罪不起的。

  姬定笑道:「我也與端木先生有過一些交談,其為人正直,光明磊落,豁達大度,不會貿然掀起一場戰爭的,只要我們不冤枉左槐,那端木先生就不會跟我們過不去。」

  衛侯道:「難道你有證據證明不是左槐所為?」

  姬定搖搖頭道:「但是目前也沒有證據證明是左槐所為,臣以為對於君上最好的結果,就是放了左槐,但同時沒有鐵證洗去左槐的嫌疑,那麼如此一來,儒生就會更加支持君上,與君上共同進退,因為他們也會害怕墨者威脅到他們。」

  衛侯思索半晌,道:「這…這如何做得到?」

  姬定笑道:「這就是臣要說得第二點,君上可以借此案,完善律法、司法,確保不冤枉任何一個無辜的人,避免屈打成招,如果有鐵證指正就是左槐所為,那端木先生也不會為左槐求情,若沒有鐵證指正左槐,那就放了左槐,但只要沒有證據證明不是左槐所為,儒生心裡肯定會認為是左槐所為,那麼到時君上就可以借儒墨之爭,來獲取民心。」

  ……

  「放開我!這不是我幹得!這是一個陰謀,是周濟小賊設計害我的。放開我!」

  只見左槐被兩個官兵押著從房裡走了出來,但他卻在不斷地掙扎,面目猙獰,一張黑臉都氣成了紅色,嘴裡是破口大罵。

  但很快就被趕來圍觀的儒生們得唾沫給了堵了回去。

  這墨者憤怒,但儒生們要更加憤怒,這儒生認為自己才是受害者,如果周先生有什麼三長兩短,損失是不可估量的,甚至都有儒生主張大夥一塊去保護周先生。

  姬舒坐在馬車上,一直注視著左槐被押走。

  又過得一會兒,她吩咐道:「去周家。」

  ……

  「這不是左槐幹的。」剛剛入得大堂,姬舒便向正在喝茶的姬定說道。

  姬定自顧品著茶。

  姬舒稍稍一愣,問道:「你為何不說話?」

  姬定這才斜目瞧她一眼,淡淡道:「一個前不久才被刺殺的人,你能指望他還有心情跟你說話嗎?」

  姬舒眨了眨鳳目,突然反應過來,兩頰微微透著一抹紅暈,輕咬朱唇,問道:「你…你沒有受傷吧?」

  姬定微微皺眉道:「為什麼你的問候,都充滿著一股虛偽的味道,曾幾何時,我以為問候應該是最真誠的話語,畢竟又不用花錢,只是動動嘴皮子。」

  姬舒抿了下唇,道:「當我知道你被刺殺,我立刻就派人去打聽,來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你安然無恙,故此才沒有問候你。」

  說到這裡,她偷偷瞄了眼姬定,又道:「不過我還真是一點也不擔心,畢竟先生您神通廣大,本事是深不可測,區區幾個小蟊賊,又焉能傷得了先生。」

  姬定放下茶杯,問道:「還有呢?」

  姬舒暗自翻了白眼,微一沉吟,道:「倒是那個想刺殺先生的人,令我感到生氣,竟然從武道館找幾個下三流的刺客,便想去刺殺先生,這真是太瞧不起先生了,想必先生也對此感到生氣。」

  姬定挑眉瞧她一眼,問道:「何以見得?」

  姬舒輕輕哼道:「這還用說麼,五個刺客前去……」

  姬定打斷了她的話,「我是問你為何篤定左槐不是兇手。」

  姬舒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正色道:「如果恩師沒有出面的話,那我倒也不敢保證,畢竟我與左槐他們接觸甚少,但他既然在恩師面前許諾過,那他就絕不會這麼幹。」

  姬定點點頭道:「言之有理,但你跟我說沒用,我只是一個受害者,我也在等待答案。」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下,道:「但如果公主敢肯定這一點的話,我倒是認為這對於公主而言,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姬舒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淡淡掃她一眼,「別在我面前裝嫩,我比你嫩。」

  姬舒臉上閃過一抹尷尬,道:「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出面替左槐伸冤。」

  姬定笑道:「如果公主敢肯定不是左槐所為,那為何不這麼做呢。」

  姬舒道:「但我也沒有把握找到證據洗脫左槐的嫌疑?」

  姬定問道:「這重要嗎?」

  是呀!這重要嗎?這不重要啊!

  姬舒稍稍瞥了眼姬定,道:「這不會先生在故弄玄虛吧?」

  姬定笑問道:「意義何在?」

  「為了助我一臂之力。」說出這話時,姬舒只覺臉頰略微有些發燙。

  好羞恥啊!

  姬定拱手道:「公主如此厚顏無恥,將來必成大器啊!」

  姬舒啐了一聲,臉紅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姬定也不忍再打趣她,神色一變,嚴肅道:「如果我沒有被刺殺,朝廷內部可能都已經在商量新法的事,可如今又變得是遙遙無期,只不過事已至此,我順便幫公主一個小忙,公主切莫自作多情。」

  我才沒有自作多情。姬舒撇了下嘴角,問道:「不知先生以為這兇手是誰?」

  姬定問道:「如果我知道,公主會幫我報仇嗎?」

  姬舒想了想,道:「如果先生死了,我一定會幫先生報仇,如今先生還活著,哪輪到我出手。」

  姬定道:「原來公主嫁不出去了,也不完全是因為公主想復國。」

  我不過就是忘記先問候你,你至於這麼處處針對我嗎?可真是小心眼。姬舒美眸一劃,笑吟吟道:「還有就是因為沒有遇到先生。」

  姬定嚇得一驚:「你走,別打我主意。」

  「呸!真不知羞。告辭!」

  姬舒微微瞪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姬定偏頭看著那緊致的翹臀,直至消失在門外,他才回過神來,不禁又抬起右手來,五指張開,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面露掙扎之色,過得好半晌,他突然搖搖頭,「滾!休想奪走我的第一次。」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4 12:17 AM

第0064章 渾水摸魚

  逮捕左槐,只是一個開始。

  擎薄又以左槐為由,開始捉拿與左槐有關的墨者。

  這左槐在濮陽也算是墨者行會中的一個頭目人物,與他有關的墨者那可真是不少啊!

  牽扯的人可是越來越多。

  然而,儒生們也都堅信這就是左槐他們所為。

  這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墨者行會中確實出現過一些刺客組織。

  對此儒生們是非常憤怒,雖說姬定從未將自己歸於儒生,但他是第一個做到讓君主以仁政治國,這可是孔孟都未有做到的,在濮陽儒生們的心中,姬定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圖騰存在。

  就這一根獨苗,你們墨家也要趕盡殺絕。

  而儒生們的憤怒,等於是給擎薄他們提供了輿論上的支持,如今的讀書人肯定是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平民是很難混到這個階層的,擎薄才敢肆無忌憚的捉拿墨者。

  當然,這也激起了墨者的憤怒,但是他們的實力不如儒生,好在子讓在濮陽,故此不少墨者希望子讓出面幫他們伸冤。

  其實就算他們不求,子讓也絕不會放任不管。

  「殷大夫,之前是你讓老夫去勸說左槐他們,且他們也都答應了,相信他們是不會違背對老夫的承諾。」子讓沉眉盯著殷順且,極為嚴肅地說道。

  一向和藹慈祥的他,今日露出這般表情,可見他是非常生氣,這事做得可真是太欺負人了。

  殷順且也很是內疚,忙道:「老先生請息怒,我也相信左槐是無辜的,並且我也向君上說明了這一點,但是這國有國法,目前來說,左槐的嫌疑的確是最大的,官府帶左槐回去問話,也是應該的,這我不好多說什麼。」

  子讓道:「但目前抓得可不僅僅是左槐。」

  最初逮捕左槐時,他並沒有立刻站出來,可見他也知道,左槐確實嫌疑最大,但緊接著又開始捉拿墨者,這他可就坐不住了。

  殷順且訕訕道:「他們也只是因為與左槐關係密切,才被帶回去問話,這…這其實也合規矩。」

  子讓皺了皺眉,過得好一會兒,他才道:「殷大夫,倘若你們真有證據證明這是左槐所為,那老夫也絕不多言,但若是你們想要屈打成招,栽贓陷害,老夫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殷順且自然知道這不是一句玩笑話,這老頭是真的有能力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急忙點頭道:「我保證,若左槐真是清白的,絕不會讓他蒙受不白之冤。」

  然而,殷順且不知道的是,那牢房裡面都已經開打了。

  富術也沒有想到,他們下手會這麼快,當他來到牢房時,左槐都已經被吊起來,打得是一身鞭痕,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墨者也被打得是不像人樣。

  「是誰讓你們用刑的?」富術又驚又怒地問道。

  「是我。」

  只見擎薄從旁邊的休息室走出來。

  富術當即質問道:「擎薄,你這是想屈打成招嗎?」

  擎薄道:「你可別冤枉人,我可是再三審問,可他們什麼都不承認,這不打又怎麼破案。」

  富術道:「可如今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他所為。」

  擎薄呵呵道:「這以前不都是這麼審案的嗎?為何富大夫這回偏偏有意見,難道富大夫是想包庇他,以此來討好墨者。」

  如今審案用刑,那是合法手段,畢竟如今調查證據是很難的,這是最有效的方法。

  富術怒斥道:「你少在此血口噴人,君上讓我們一塊審理此案,我難道連過問的資格都沒有嗎?」

  「當然有。」

  擎薄點點頭,又吩咐身邊的小吏,「快將犯人們的供詞給富大夫看。」

  「是。」

  那小吏很快便將一份供詞給富術呈上。

  擎薄笑道:「你自己看,他們是如此態度,我除了用刑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

  富術瞧了眼擎薄,又拿起供詞大概看了看,上面儘是左槐他們的謾罵之言,他不禁皺了皺眉,又去到左槐面前,道:「左槐,若你是無辜的,就應該好好配合我們調查,如此才可避免皮肉之苦。」

  「呸!」

  左槐直接一口血水吐在富術臉上,「你們這些奸人,設計冤枉我,我告訴你,我左槐光明磊落,寧死不屈,你們休想得逞,哈哈哈!」

  說到後面,他竟瘋狂地大笑起來。

  富術差點沒有吐出來,趕緊拿出手帕抹去臉上的血水,心裡也是怒不可遏,這一番好心,卻當成了狼心狗肺,真是豈有此理。

  在一旁看笑話的擎薄,不禁樂呵呵道:「如今富大夫應該知道我為何要用刑了吧。」

  富術雖然心中生氣,但他知道此時還是該以大局為重,在沒有查到證據之前,一定要保護好左槐,道:「不管怎樣,在沒有確實的證據,我不贊成用刑。」

  擎薄道:「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的方法,你無權干預我。」

  富術道:「倘若不小心出了人命,你負責嗎?」

  擎薄呵呵道:「我負責就我負責。」

  「你……」

  富術沒有料到擎薄會這麼強硬,但很快他便想明白過來,擎薄後面可是站著無數的儒生,即便打死左槐,也沒有人會怪他的。

  一時間,富術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他只能坐在這裡跟擎薄耗著,避免他真的下黑手。

  ……

  而子讓與殷順且談過之後,立刻也派人去尋找證據。

  墨者也是先入為主,他們認為這就是周濟在設計陷害左槐,故此他們開始著手調查周濟。

  而他們調查的第一個關鍵,就是為什麼五個刺客,在周濟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行刺,五個刺客竟然無一生還,而周濟卻安然無恙。

  姬舒在得知此事後,覺得這麼下去的話,只能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學生以為這絕不是周濟在故弄玄虛,因為這並不利於他的變法,而且以他的本事,他根本就不需要這麼做,他也能夠壓制住墨者。」

  子讓問道:「那你以為這是何人所為?」

  姬舒道:「學生昨夜想了整整一夜,這極有可能是紲錯等人所為。」

  子讓遞去兩道疑惑的目光。

  姬舒道:「恩師之前調解過左槐與周濟的矛盾,那應該也有所瞭解,其實周濟最初提出私刑需要報備,針對的是那些世家大族,但也不知為什麼,傳到左槐他們那裡,卻變成針對墨家,以至於鬧出這誤會來。

  沒過去多久,這下灣村就出事了,那顯然是一個陷阱。而當時左槐正在氣頭上,他不可能想得細緻,還先破壞下灣村的耕地,引誘周濟前往,明顯就是有人想讓左槐當這個替死鬼,而以目前局勢來看,繼續鬧下去,對紲錯他們其實最為有利的。」

  子讓思忖半晌,問道:「那你以為這事該如何應對?」

  姬舒道:「目前他們沒有證據能夠證明是左槐所為,而我們也沒有證據證明不是左槐所為,在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必須給予他們壓力,否則的話,左槐在他們手裡,只怕是難逃一死啊!」

  子讓沉眉不語。

  姬舒偷偷瞄了眼子讓,道:「學生知道的老師的顧慮,若是老師親自出面的話,這事只會越來越大,甚至可能會引起衛、宋兩國之間的矛盾,學生願意為老師出面。」

  子讓聽罷,突然瞧向姬舒。

  姬舒微微一怔,微微低頭,不太敢直視老師的雙眼。

  過得好一會兒,子讓點點頭道:「就由你去辦吧。」

  姬舒道:「是。」

  「為師老了。」子讓感慨道。

  ……

  衛侯雖然身處宮中,但並不是說他對外面的事,是一無所知,恰恰相反,他是瞭如指掌,眼看這事情越鬧越大,他也感到非常不安。

  但是他也沒有太多的辦法去制止,畢竟他是要嚴明法令,如果他因為外界的因素,比如說子讓,而停止調查,那他還怎麼嚴明法令,可他心裡又有些擔心。

  於是,他將姬定找來,詢問對策。

  「雖說如今得到了儒生的擁護,但若是不加以制止,導致牽扯的人越來越多,這局勢恐怕難以控制,這也讓寡人心裡不安啊!」

  「君上之所以感到不安,那是因為君上對司法疏於掌控,以至於現在無所適從。」姬定緩緩言道。

  「先生所言極是啊!」衛侯是連連點頭,又問道:「不知先生可有良藥?」

  姬定道:「如今外面人心惶惶,治安受到極大的威脅,君上可藉機設刑獄司,將司法權收回來。」

  「刑獄司?」

  「是。」

  姬定道:「目前絕大多數國家都是政法合一,簡單來說,就是縣公亦掌刑獄,而出任者縣公多半也都是世襲制,君上若設刑獄司,專管刑獄,等於是將政法分離,如此便可將司法權拿回來。」

  衛侯聞言,不禁眼中一亮。

  姬定瞟了眼衛侯,繼續道:「這還只是其一,其二,君上亦可借此招攬人才,擴充兵馬,若沒有足夠強大的硬實力,也是難以威懾那些世家大族的。」

  衛侯急急問道:「先生此話怎講?」

  姬定道:「武劍館創立的初衷,乃是因為有著許多流浪劍客,這些人個個都是武藝高強,若設刑獄司,必然就要增派人員,二者乃是天作之合,君上何不借刑獄司將這些人招致麾下。」

  衛侯搖搖頭道:「先生想得可真是太簡單了,那些劍客若是願意去官署當一個役夫,也不至於到處流浪。」

  姬定笑道:「這很簡單,君上只需要提高刑獄司官吏的地位和待遇,便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君上可將刑獄司追捕罪犯的吏,命名為錦衣衛。」

  「錦衣衛?」衛侯疑惑道:「此名有何講究?」

  姬定笑道:「衛,自然就是保衛的意思。而錦衣,顧名思義,就是漂亮的衣服,畢竟君上也不能給他們爵位,就只能用其它的辦法去吸引他們,那麼一件漂亮的官服,一個響當當的名字,一份豐厚的酬金,以及一個光明的前途,這足以吸引他們為君上效力。」

  衛侯問道:「這光明的前途從何談起?」

  姬定為笑道:「憑借錦衣衛作為跳板,可以成為我們衛國的將領。」

  衛侯聽得目光急閃,如此一來,不但可能控制司法,甚至還能以此牢牢控制住軍隊,可真是一舉數得。但人都是貪心的,他安耐住心中的欣喜,問道:「這可要不少錢啊!」

  姬定道:「君上何不換個思路去理解,這是一個要錢的活,但這也是要錢的藉口。」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4 05:18 PM

第0065章 擒賊先擒夫

  刑獄司!

  錦衣衛!

  這自然都是姬定早就想好的,之前也跟衛侯提及過,要拿下司法權,但並沒有說得非常詳細,因為這個是要等待時機的。

  而他本就想借此案,提出這個建議,只不過那日被紲錯他們搶得先機。

  但是身為受害者的姬定,自然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紲錯將便宜都給佔了,他也得借題發揮啊!

  而對於衛侯而言,他請姬定來此,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君主集權,但是這權力可不能靠嘴,得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才能夠壓住那些世家大族。

  那麼刑獄司、錦衣衛,無疑是非常符合他的需求。

  原本一件不安的事,如今卻又變得機不可失。

  於是衛侯趕緊召開會議,商議此事。

  「刑獄司?」

  紲錯皺了下眉頭,聽到這個名字,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姬定點點頭道:「之前紲大夫也說了,下灣村一案,鬧得大家都是人心惶惶,也可見朝廷在司法方面是存在不少問題的,以至於刺客在濮陽是橫行無忌。增開刑獄司專管刑獄,是為了更好的維護治安,避免此類的事再發生。」

  擎薄笑道:「那些刺客個個武藝高強,增設司獄司也難以制止。」

  姬定笑道:「武劍館既然存在,自然是有它的道理,封了武劍館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將來還會出現更多的武劍館,而且這武劍館一封,那些流浪劍客成天在街上瞎逛,對於城內的治安是一個很大的隱患,而刑獄司剛好需要緝捕人員,朝廷就能夠借此招攬那些劍客,讓他們從刺客變成追捕刺客的人,從邪惡變成正義,是一舉兩得。」

  他沒有提錦衣衛,因為沒有必要,到時將刑獄司拍下去,錦衣衛自然而然就會出現,反正錦衣衛也沒有啥爵位。

  紲錯道:「我並非是反對,只不過先處理好此案再來完善司法。」

  姬定苦笑道:「可如今你們捉拿了那麼多墨者,令局勢變得更加緊張,我不知道各位怕不怕,但我是很怕墨者的報復,我認為該馬上設立刑獄司,增派更多的人手來維護治安。」

  「嗯,言之有理啊,目前確實需要增派人手。」

  「萬一那些墨者狗急跳牆,誰又知道他們會幹出什麼事來。」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武劍館創立的初衷,也只是為了給那些流浪劍客一個安生的地方,避免他們滋生是非,封了武劍館,還是得另尋一處,安置這些人,若是能夠讓他們為國家所用,那倒也不錯。」

  ……

  不少大夫交頭接耳,言語之間多半都是支持姬定的。

  他們也沒有想到會搞得這麼大,這時候就應該加強管制,他們比誰都怕死一些。

  雖然他們手中也有一定的軍事力量,關鍵那墨者也都不是一些善茬,他們任何一家都難以單獨面對成千上萬的墨者。

  這時候動員國家力量也是理所當然的。

  擎薄道:「但是想找要招攬那些刺客,可是需要很多錢的。」

  姬定笑道:「錢乃身外之物,這命更重要啊!這錢的事,可以慢慢考慮。」

  擎薄還欲再爭論,衛侯突然開口道:「先依周侍中的意思去做吧,最近寡人也覺得十分不安。」

  此話一出,擎薄自然也再繼續說下去。

  就是你們將事情鬧得這麼大,我身為君主,我現在感到不安,你們還不准我保護自己,那你們安得是什麼心啊!

  但是紲錯、擎薄等人心裡也都清楚,這事絕非那麼簡單。

  上得馬車,擎薄便是神情激動道:「刑獄司!刑獄司!聽聽這名字,這真的只是為了穩住局勢嗎?」

  如果只是維穩,他們也不會反對,但這『刑獄司』是一個非常專業的術語,如果只是維穩,根本就沒有必要這麼做,增派人巡邏就是了。

  紲錯若有所思道:「看來我們鬧得還不夠大啊!」

  擎薄納悶道:「不就是因為我們鬧得太大,才給了周濟這麼一個機會嗎?」

  紲錯搖搖頭道:「恰恰相反,我們是要借墨者的力量來迫使君上放棄變法的念頭,可如今墨者並沒有如我預計那樣做出反抗,證明我們鬧得還不夠大啊!」

  擎薄道:「濮陽的墨者可遠不如儒生。」

  紲錯道:「但是端木復有能力改變這一切,只要端木復出手,君上自然不會因為左槐,而去激怒宋國,必然會選擇息事寧人,如果是這樣的話,儒生又會感到不滿,這仁政治國就是一句空話。這樣,你將左槐在獄中受刑一事傳出去,就說他已經是奄奄一息,不管怎樣,一定要逼著端木復出手。」

  ……

  果不其然,關於左槐在牢獄中受刑的消息傳出去之後,無疑進一步加劇矛盾的激化,墨者只覺受到莫大的冤屈,但是濮陽的墨者並沒有實力與官府抗衡,他們只能再去需求子讓的幫助。

  「左師兄已經是危在旦夕,師尊,您不會見死不救吧。」

  「師尊!這一切都是對方的詭計,他們就是要借此剷除我們墨者,從而好尊崇儒學。」

  「還望師尊能夠為我等做主啊!」

  …….

  子讓看著面前的這幾個墨者,面露掙扎之色。

  一旁的姬舒突然開口道:「恩師若是出面,只會適得其反。」

  那幾個墨者紛紛偏頭看向姬舒。

  一個名叫重類的墨者問道:「公主此言是何意?」

  姬舒笑道:「目前尚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左槐沒有刺殺周濟,如果恩師憑借自己的威望,迫使對方放人,那只會落人口實。」

  重類立刻反駁道:「但他們也沒有證據證明左師兄刺殺了周濟?」

  姬舒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故此此事根本就不需要恩師出面,我們亦可讓他們放人。」

  說到這裡,她目光一掃,「各位何不想想,為什麼左槐會在裡面受刑,定是左槐不願接受這不白之冤,如果不能讓左槐光明正大的走出來,這也絕非他所願啊!」

  重類皺了下眉頭,道:「他們擺明是要屈打成招,而我們勢力又不如他們,我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加害左師兄。」

  姬舒笑道:「各位可有想過,為什麼他們敢對左槐用刑,皆因後面有不少儒生的支持,那麼只要在道理上能夠說服儒生,那麼對方自然就不敢肆無忌憚的對左槐用刑。」

  重類道:「那些儒生豈會跟我們講道理。」

  姬舒淺笑道:「如果我們以此來攻擊他們所信奉的仁政,他們自然就會跟我們講道理,我們便可以仁政來迫使他們放人。」

  「老夫也以為事情還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子讓點點頭,道:「舒兒,此事就交由你去辦吧。」

  姬舒道:「學生定不會令老師失望的。」

  重類他們面面相覷。

  沒有聽錯吧?

  交給一個女人?

  這能行嗎?

  重類問道:「不知公主打算怎麼辦?」

  姬舒笑道:「如今大多數儒生都視周濟為領袖,若想盡快救出左槐,唯有先擊敗周濟。」

  ……

  「先生,方才鄭公主那邊送來一封戰帖。」法克走了進來,將一張帖子遞給姬定。

  姬定似乎並不感到意外,接了過來,拆開看了看,大意就是借左槐一案諷刺的他的仁政治國,並且還約他在後天膾炙酒舍,就左槐一案進行辯論。

  看罷,他稍稍點頭笑道:「不錯,不錯,還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法克問道:「先生打算應戰嗎?」

  姬定呵呵道:「這應不應戰,她的目的都會達到的,先不用理會她。」

  法克小聲道:「可如果先生應戰的話,我們可以再去膾炙酒舍要點木頭啥的。」

  小鶯立刻道:「先生,家裡倒是可以添置一些酒杯。」

  姬定瞧了他們二人一眼,皺眉道:「這上面都已經寫明去膾炙酒舍,咱們還怎麼去要。」

  法克道:「先生可以選擇去別的地方,沒有先生,這也論不上,還是能要的。」

  姬定是一陣無語,納悶道:「我這麼一個謙謙君子,怎麼就養出你們這一群強盜來。」

  說著,便將戰帖扔到一邊。

  法克和小鶯相覷一眼,彼此眼中儘是委屈,這不都跟你學得麼,以前我們可都是善良的人。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5 12:25 AM

第0066章 婦唱夫隨

  「公主,那周濟並未應戰,這該如何是好?」重類是倍感憂慮道。

  他本就對姬舒的能力有所懷疑,果不其然,這戰帖下了,周先生一句答覆都沒有。

  這可真是尷尬呀!

  姬舒卻是胸有成竹地笑道:「不管他應不應戰,我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重類聽得是一臉困惑。

  但沒過多久,他就明白過來。

  平民VS貴族!

  男人VS女人!

  儒家VS墨家!

  這一封戰帖幾乎包含了一切你能夠想像到的噱頭。

  試問天下間還有比這更加香甜的瓜麼。

  當姬舒下戰帖給周先生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是瞬間引爆輿論。

  一時間,整個濮陽城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一對俊男美女身上。

  光想想都覺得賞心悅目啊!

  紲府。

  「這老頭還真是能忍呀!竟然請得鄭姬出手。」擎薄又向紲錯問道:「這會不會再生波折?」

  他們事先可沒有料到,子讓會讓姬舒出面。

  雖然這也合情合理,畢竟姬舒是子讓的學生,但是姬舒一直以來,都很少與人為惡,因為她是想要復國,在復國成功之前,自然不能輕易得罪人。

  紲錯擺手笑道:「勿憂!勿憂!若是周濟贏了,那端木復是退無可退,必然是要站出來,可若是鄭姬贏了,這仁政治國就是一個笑話。」

  擎薄眼中一亮,道:「如此說來,我們怎麼都是立於不敗之地。」

  …….

  一日之後,膾炙酒舍再一次被擠爆,其盛況還要勝於第一次,要知道這還是在姬定沒有應戰的情況下,可見姬舒的魅力真不是左槐可比的。

  姬舒是早早就帶著重類等五名墨者來到膾炙酒舍,靜待的周先生上門應戰。

  雖然周先生遲遲未出現,但因有姬舒在,光看著也養眼,當然,他們也明白,此女只可遠觀,切莫娶進門。

  不知不覺中,中午都過去了。

  姬定還是沒有出現。

  人群中開始有些躁動不安。

  只見左邊角落裡面,幾個白面儒生嘀咕著:眼神時不時瞟向姬舒,過得一會兒,又見一個模樣俊朗的儒生被慫恿著站起身來,他走到姬舒面前,拱手一禮道:「翟白見過公主。」

  姬舒只是淡淡掃他一眼,頗為不屑。

  翟白稍顯有些尷尬,又道:「公主在此已經等候大半日,我看周先生是不會來了,但並非是周先生畏懼公主,只不過之前周先生就已經說過,他就只應戰一回。」

  姬舒沉默不語。

  你這也太瞧不起人了。翟白臉上的尷尬頓時化作慍色,其實他站出來,不是為了泡妞,而是因為泡男,他乃周先生的小迷哥,他認為你鄭姬不配與我偶像辯論,他冷笑一聲道:「我知公主乃是為尊師出面,但我也得奉勸公主一句,那墨者陰險狡詐,殘暴不仁,公主貿然為其出頭,只怕會連累的自己名聲。」

  姬舒語氣平淡道:「且不論善惡,至少墨者行事光明磊落,可不像你們儒生,表裡不一,假仁假義,虛偽至極。」

  此話一出,在場的儒生神色一變,皆是怒目相向。

  而姬舒身後的墨者們,則是默默的在心裡為之叫好。

  看不出這公主貌如天仙,但諷刺起人來,恐也不遑多讓啊!

  痛快!

  真是痛快!

  真是罵出了他們的心聲。

  翟白沉眉質問道:「公主此話從何說起?」

  姬舒道:「你們表面宣傳仁政,奉勸君主要寬厚待人,可實際上,卻又容不得他人,甚至不惜栽贓嫁禍,陷害墨者,以求將墨者趕盡殺絕。」

  翟白怒斥道:「我們何時栽贓嫁禍,你倒是說個明白。」

  姬舒冷笑道:「你們妄圖將左槐屈打成招,這不是栽贓嫁禍又是什麼?」

  翟白昂首道:「我們可沒有將左槐屈打成招,還請公主慎言。」

  姬舒微微笑道:「你們是沒有動手,但若非你們在此造謠,指責左槐,給予官府施加壓力,左槐也不至於會受到酷刑。」

  翟白道:「是左槐刺殺周先生在先,難道他就不應該受到懲罰嗎?」

  姬舒問道:「你可有證據?」

  翟白笑道:「誰人都知道,左槐曾因周先生建議私刑需要向官府報備,而去找周先生的麻煩,周先生拒絕他之後,便立刻遇到行刺,不是他,又是何人?」

  他話音剛落,又有一個儒生起身道:「周先生此番建議,完全是出自仁義,可即便如此,墨者卻仍不答應,可見墨者曾用私刑殘害過多少無辜的人,虧他們還口口聲聲談兼愛,真是令人笑話。」

  姬舒笑道:「可據我所知,那姜季武還曾多番前去挑釁周先生,並且揚言要報復,為何從未有人懷疑過他?」

  「是呀!」

  只見一個黝黑後生站起身來,「我確實說過要報復周先生。」

  眾人偏頭看去,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事人姜季武。

  這……

  眾人是一陣無語!

  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天真可愛之人。

  殊不知前來看熱鬧的姜季武,見他們又不吵架,只覺好生無聊,這都快要睡著了,突然見公主主動提到自己,不免興奮極了,趕緊出來露露臉。

  可他這一出聲,真是將翟白的臉都給打腫了。

  姬舒瞧了眼翟白,諷刺道:「左槐對周濟不滿,或下戰帖,或上門理論,且不論是非對錯,至少也是坦蕩蕩,至於行刺麼,目前並沒有證據能夠證明是左槐所為,哪像你們,就只想著躲在背後,借刀殺人,口口聲聲說要仁政治國,卻又想著屈打成招,甚至想將墨者一網打盡,這不是虛偽又是什麼?」

  她咄咄逼人的氣勢,令翟白頓口無言。

  忽聽得門口有人高聲言道:「公主此言差矣!。」

  一眾儒生們皆是喜出望外地看去。

  這聲音簡直就是天籟之音啊!

  只見姬定與幾個常侍走了進來。

  「來了!來了!可算是來了!」

  姜季武激動的是直哆嗦。

  其餘人也是翹首以盼,這場對決可真是太有噱頭了。

  場地中間,二人一照面。

  可真是養眼啊!

  姬舒瞧了眼姬定,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

  姬定嘆了口氣,道:「不是不敢來,而是公主的戰帖毫無意義,原本我以為你們都已經散去,故而請幾位常侍來這裡吃飯,不曾想你們還在這裡。」

  「毫無意義?」

  姬舒凝眉看向姬定,問道:「先生此話又從何說起?」

  姬定笑道:「你的戰帖是借左槐一案,諷刺我向君上提出仁政治國的建議,但問題是,這仁政都還未頒佈,目前擎大夫他們還是以舊的方式在審問左槐,而這恰恰是我建議君上仁政治國的原因所在,關於這一點,這幾位常侍都可以作證。」

  范貢立刻言道:「周侍中所言不錯,我們內朝一直都在修法,其中就包括恤刑慎殺,我們已經將刑罰減少至只能鞭打小腿,以及在未得確鑿證據前,不得濫用刑罰。」

  姬舒譏諷道:「說得可真是好聽,你們這些常侍,就是在坐的儒生舉薦進內朝的,而他們所言與你們所言,卻是截然相反,這只怕難以令人信服啊!」

  那常侍一時語塞。

  在場的不少儒生也都尷尬地有些臉紅。

  這個確實。

  許多儒生都揚言要嚴懲左槐,跟范貢說得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姬定目光一掃,道:「我倒是認為他們的言論,是值得理解的,因為事情的起因就是因為左槐反對私刑需要向官府報備,而如今他卻飽受私刑其苦,這本身就很諷刺,大家諷刺他幾句,亦是人之常情,但是我相信在坐的儒生們,都不贊成嚴刑逼供。」

  說得可真是太對了!

  在坐的儒生們是拼了命的點頭。

  姬舒美目瞟了眼姬定,笑道:「是嗎?適才先生還說仁政未頒佈,故而此次比試毫無意義。」

  姬定點點頭。

  姬舒笑道:「仁於心,法於令,我們說得是仁政,但先生卻以法令之名來推脫責任,這到底是以仁政治國,還是以法制治國,若以法制治國,法令不下,自然不能輕易改之,但若以仁政治國,心中必存仁義,那又怎會忍心看到一個個無辜的人受到折磨,而無動於衷。難道先生的仁政,就只是包著儒學外衣的刑名之政麼。」

  重類等人面色一喜,想不到公主的戰鬥力竟然這般恐怖如斯啊!

  這話說得可真是太妙了。

  其實擎薄那麼幹,就不能說是錯,因為以前也是那麼幹的,如果講法,那是講不過的,但若是講仁的話,這當然就是不對的。

  仁與法有著微妙的關係,但本質又是完全不同。

  姬定道:「公主犯不著激我,即便你今日不說這番話,我們內朝方才也已經奏請君上,頒佈新法,根據新法,若無確實證據,是不能隨便用刑,一旦新法頒佈,也將會釋放左槐等人。」

  「但願不是在人死之後,若是你們的仁政誕生於血腥之中,只怕將來也難以服眾啊!」

  言罷,姬舒便起身往門口行去,在經過姬定身旁時,她微微頷首道:「告辭。」

  香氣襲人!

  姬定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這女人究竟學了我多少手段!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5 05:3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5 06:48 PM 編輯

第0067章 差點陰溝裡翻船

  還記得當初那個風一樣的男子麼,百聲之內,便將一干墨者說得啞口無言,然後瀟灑地走了出去。

  那是何等的威武霸氣。

  然而如今,走出去的竟是公主。

  輸了?

  是輸了嗎?

  周先生竟然輸了。

  這令周先生的一些小迷哥是難以接受啊!

  他們面面相覷,場面一度非常寂靜、尷尬。

  突然,一個激動的聲音打破了院內的寂靜,「這是誰贏了?這怎麼算啊!」

  姬定偏目看去,只見姜季武站在一張矮桌上,是一臉茫然地看著眾人。

  眾人瞅他一眼,皆是面露慍色。

  不用想也知道,這廝肯定就拿著這比試坐莊。

  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周先生若是認輸,那可如何是好啊!

  他身邊一個白面後生道:「自然是公主贏了。」

  姜季武哼道:「憑什麼就是公主贏了。」

  「不信你問周先生。」

  「問就問!」

  姜季武立刻向姬定問道:「周先生,你說誰贏了?」

  姬定瞧他一眼,笑了笑,道:「自然是我贏了。」

  此話一出,全場是一片嘩然。

  眾目睽睽之下吹牛逼,這合適嗎?

  姜季武聽得面色一喜,激動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贏,故此全都押了你贏。」

  那白面後生激動道:「怎麼是你贏了,你倒是說個明白。」

  翟白也一臉茫然道:「是…是呀!不…不知周先生贏在哪裡?」

  大家都看不明白。

  明明鄭公主佔著上風,怎麼就成你贏了。

  姬定環目四顧,笑道:「各位可還記得上回我是如何贏得左槐的嗎?」

  「自然記得。」

  翟白忙道:「上回周先生的那番精彩的妙論,至今還猶在耳邊。」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上回我是以兼愛擊敗墨者,而這回公主顯然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仁義擊敗儒生。」

  「以仁義擊敗儒生?這……」

  一眾儒生們聽得是似懂非懂。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但具體是什麼,卻又說不清楚。

  姬定笑道:「關於左槐一案,其實我與幾位常侍都不贊成用酷刑逼供,我們更加希望尋找證據來找出兇手,也就是新法中的疑罪從無,在沒有確鑿證據前,是不能斷定嫌疑人有罪,更不得嚴刑逼供。

  而鄭公主方才的那番理論都是基於儒家學說,而非是墨學,如果我與她相爭,反駁其言論,等於就是在反駁我所推崇仁政治國,如果還對此付諸行動,那就可能會令仁政治國胎死腹中,故此我才沒有與她爭論,就事論事,我是支持她的觀點,而支持她的觀點,恰恰就是支持仁政,而她代表墨學,我代表仁政,方才的辯論也算是我們雙方達成共識,仁政是要更好,這不是我贏了,又是誰贏了。」

  他身旁的幾位常侍也都紛紛點頭。

  不少儒生是恍然大悟。

  適才鄭公主是張口仁義,閉口仁義,是以仁義來斷此案,可從未講過兼愛,你若跟她爭,不就是要否定仁義嗎?

  「原來如此!」

  「看不出這公主原來恁地奸詐,若是周先生沒有來,我們險些就上了她的當。」

  「也…也不能這麼說,這只是一種辯法,談不上狡詐。」

  「你怎幫著對方說話?」

  「你忘記周先生也這麼幹過。」

  「是是是。」

  ……

  姜季武聽得不是很懂,但是他見大家都點頭,自當是自己贏了,便是朝著自己狐朋狗友嚷嚷道:「快點拿錢出來,拿錢,拿錢。」

  他的朋友,學問又能高到哪裡去,面面相覷,一時也不知該不該給這錢。

  姬定自然不會在意姜季武他們,而是朝四週一拱手,朗聲道:「這些天多謝各位為濟鳴不平,濟心裡非常感激,但是濟以為左槐一案,也給予我們了一個警醒,正如孔老夫子所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左槐推崇私刑,如今卻備受私刑折磨,如果我們今日也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他日我們也會深受其苦。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繼續發生,故此我與常侍們是連夜修法,期望能夠早點杜絕這類不公的現象,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夠安心的生活在這個國家裡面,不用害怕被冤枉。」

  這一番話下來,頓時讓整場辯論昇華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妥妥的儒家思想。

  而身為受害者的姬定,卻為嫌疑犯而爭取權益,妥妥的儒家胸懷。

  一眾儒生紛紛起身,躬身一禮,「先生寬宏大量,仁義為懷,請受吾等一禮。」

  「哪裡!哪裡!」

  姬定拱手回得大家一禮。

  這剛回過身來,忽覺手腕被人擒住,只見一張奸詐的臉出現在面前,正是膾炙酒舍的店主達貴。

  姬定沒好氣道:「你幹什麼?」

  達貴趕緊鬆開手來,腆著笑臉道:「先生這回可就別急著走了,讓我盡地主之誼,好生款待先生一番,每回周先生都只是在小店逗留片刻,然後便急著離開,莫不是小店的酒菜不合先生口味?」

  這他還真說對了,姬定不常在外面吃飯,就是因為如今這些酒舍大廚的手藝,還不及他,根本就吃不慣。

  「就這事啊!」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我今兒就是來請客的,這飯都沒吃,我怎麼會走。」

  達貴興奮道:「不走就行,不走就行,我現在就趕緊去命人備上酒菜。」

  話音剛落,就聽得一個囂張的聲音,「周先生,你又幫我贏了錢,今兒我請你。」

  說話得正是姜季武。

  姬定笑道:「下回吧。這回已經有人付錢了。」

  姜季武爽快道:「那行,我就下回再請你吧。」

  其餘人聽到周先生將會留在這裡吃飯,個個興奮的跟打了雞血似的,立刻就圍了過來。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的是,這其實是姬定有意為之。

  他今日來這裡,是要借比試之名,行吹風之實。

  如今新法還沒有確定是否頒佈,衛侯那邊是沒有問題,如果再加上輿論基礎,那姬定就有十足把握。

  簡單來說,他就是要借此案的弊病來辦法新法。

  很快,那些常侍便與在場儒生們探討其新法來。

  說是探討,其實是一種宣傳。

  儒生們聽到新法,是如癡如醉,字裡行間無不透著儒學的智慧。

  太仁了。

  為了讓犯人很好起坐,連屁股都打,只打小腿,這與當下法家是南轅北轍,而這恰恰就是儒生們希望可以看到的,這一定要區分開來,如今終於有一個平台能夠與那刑名之學一爭高下。

  而那邊達貴也趕緊帶著女婢,將酒菜放在姬定的桌上,如今吃飯,都是分餐制,人人一張小矮桌。

  方才說話太多,姬定也覺得口乾舌燥,待女婢倒上酒之後,便迫不及待的舉杯欲飲。

  突然,莽快步走來,道:「先生。」

  姬定抬頭望了他一眼。

  莽彎下腰來,在姬定耳邊小聲道:「這是剛剛有人塞給我的。」

  說話時,他右掌微微翻轉,手心向著姬定。

  姬定瞟了一眼,當即嚇出一身冷汗來。

  只見莽手心上有著一塊小布條,上面寫著三個字---酒有毒!

  「什麼?」

  姬定突然驚呼一聲,手中酒杯掉落在地。

  這頓時引起其他人的主意。

  姬定突然站起身來,一手揪住莽,拚命的搖晃著,「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我的旺財死了。」

  搖晃之間,他的膝蓋有意無意的幾次撞到身旁的矮桌,桌上的酒瓶突然翻到在桌面上,又滾到桌下,瓶中酒灑的滿地都是。

  莽是一臉錯愕。

  一個儒生問道:「先生,發生了什麼事?」

  「旺財死了,我的旺財死了。」姬定眨了眨眼,眼中頓時泛著淚光。

  達貴問道:「旺財是誰?」

  姬定閉目道:「是我的愛犬。」說著,他提了一口氣,朝著四周拱手道:「抱歉各位,家裡有事,掃了各位的興致,濟先告辭了。」

  說著,他悲痛欲絕地往外面走去。

  眼睜睜地看著周先生離去的背影,一眾儒生們不禁是肅然起敬。

  「周先生果真是仁義無雙,家犬死了,都如此悲傷,也難怪他能夠對左槐等人以德報怨。」

  「先生真乃吾輩之楷模啊!」

  「周先生如此仁義,吾等雖不能比之,但也不能令儒學蒙羞,我們也應該支持朝廷先放了左槐,待查明證據,再做判決,要讓墨者輸得心服口服。」

  「嗯。」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6 12:20 AM

第0068章 是她?

  「呼---呼---」

  上得馬車的姬定,雙目呆滯,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饒是駕車的莽都聽得一個真切,那冷漠的臉上不免也咧開嘴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你也有今日啊!

  說真的,他真是從未見過這般狀態的姬定,就覺得十分稀罕。

  「該死的!你怎就不長記性。」

  姬定突然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嘴裡亦是懊惱地罵道。

  方才那一刻,姬定真的感覺死神離自己是如此之近,因為他當時真的完全沒有想到這酒裡會有毒,可要知道,前不久他才被人刺殺,他覺得自己犯了自己不能容忍的錯誤。

  向來十分自律的他,此時對自己是非常失望,甚至都有些難以接受。

  回到家裡,法克得知此消息,雖然姬定安然無恙,但他嚇得也是汗毛豎立,冷汗涔涔,他激動地言道:「先生,你為何不找那達貴算賬,他竟敢下毒害你。」

  此時姬定已經冷靜下來,他瞧了眼法克,苦笑道:「你也是嚇傻了吧!達貴就算要毒害我,他能夠在自己家下毒害我麼,我若有個三長兩短,不管是不是他所為,他又能活得了嗎?」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下,「當時那裡那麼多人,每個人都有嫌疑,若是節外生枝,只怕這事會越弄越複雜,甚至影響到我的全盤計劃。」

  法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只知道一點,就是在姬定眼裡,沒有敵友,只有棋子。

  姬定又向莽問道:「你可知道是何人給你送得信嗎?」

  莽搖搖頭道:「當時先生你危在旦夕,我沒有過多注意送信之人。」

  別看他表面上淡定,當他看到這消息,是立刻就衝了過去,阻止姬定喝下毒酒,哪有功夫在乎是誰送的信。

  法克撓著頭道:「這到底是誰下的毒,又是誰報得信呢?」

  姬定皺了皺眉頭,突然搖搖頭道:「這沒有道理啊!」

  法克忙問道:「先生,啥沒道理?」

  姬定道:「就算有人猜得到我會去應戰,但也不可能猜得到我會在那裡請吃飯,在此之前,我可從未在膾炙酒舍吃過飯。」

  法克立刻道:「說不定那下毒之人只是賭賭運氣。」

  姬定微微瞪他一眼,道:「這可是下毒,你以為是下面,而且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要毒死我,這一旦被發現,這後果是什麼,相信他們應該清楚。若是無萬全的準備,又豈敢輕易動手,為了這麼一點點機會,而佈置一個下毒的局,這顯然是不划算的,況且……況且目前的局勢,還不至於這麼迫切的要置我於死地。」

  這回他可真是毫無頭緒,不禁又掏出那塊小布條,喃喃自語道:「這難道是一個惡作劇?」

  法克好奇瞅了眼,突然咦了一聲。

  姬定抬頭看向他,「你咦什麼?」

  法克道:「先生,你能不能給我看看。」

  姬定立刻遞給他。

  法克接過布條來,左看右看,道:「這字跡我好像在哪見過。」

  「是嗎?」姬定為之一怔。

  「嗯。」

  法克點點頭,道:「在哪看過呢?」

  姬定忙道:「你仔細想想。」

  法克想了半晌,突然雙目一睜,道:「先生,你稍等一下。」

  言罷,他便跑了出去,過得一回,他便又滿頭大汗的跑進屋來,又將一封柬札遞給姬定,「先生你看,這字跡是不是一樣的。」

  姬定忙接過來,仔細對比了一下,「還真是一個人寫的。」他目光下移,驚訝道:「蔡夫人。」

  法克道:「先生,您忘記了,前些時候蔡夫人曾派人來邀請您上府,可您當時直接就拒絕了,我就沒將這柬札拿給先生看。」

  姬定皺眉道:「看來還真得去拜會一下這位蔡夫人。」

  法克聽得心中一喜,您可算是要去找女人了,道:「先生,要不要我去……」

  「先不要。」

  姬定搖搖頭,道:「她偷偷給我報信,顯然就是不想介入其中,還是等這風頭過去之後再說,以免將她給牽扯進來。」

  ……

  紲府。

  紲錯與擎薄雖然沒有去膾炙酒舍,但他們可是派了人前去,因為他們要根據比試的結果來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他們也是第一時間得知此次比試的結果。

  「這一下可遭了!」

  紲錯皺了下眉頭,又向擎薄道:「你立刻派人去把左槐給做了。」

  擎薄睜大眼睛看著紲錯。

  你這也太突然了吧!

  紲錯解釋道:「他們這麼一論,只怕左槐很快就會從獄中出來,這倒還不打緊,只怕那周濟還會順勢頒佈新法,現在唯有將左槐給殺了,讓這個結變成死結,這儒墨才會繼續鬥下去,才能夠制止君上變法。」

  擎薄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起身道:「我現在就去安排。」

  擎薄走後,紲錯兀自是懊惱不已,「早知這隻小狐狸恁地狡猾,我真應該早點殺了左槐,如今可真是得不償失啊!」

  他沒有直接殺左槐,也是因為對端木復有些忌憚,他也不想將事情鬧得那麼僵,他只是想利用端木復來阻止周濟變法,他之前做得一切就是要逼著端木復出面,給衛侯施壓壓力。

  可哪裡知道,周濟竟然往後退了一步,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而且周濟擺明是要借此案推行新法,如今左槐是不死也得死。

  正當他懊惱之際,忽聽得一個懊惱之聲,「就差一點,那狗死得也真不是時候。」

  紲錯抬頭看去,只見他的寶貝孫子紲美從搖頭晃腦的走了進來,不禁問道:「孫兒,你在嘀咕甚麼?什麼死的不是時候?」

  紲美立刻跑了過去,在紲錯面前小聲道:「大父,孫兒方才差點就殺死了周濟。」

  「你說甚麼?」

  紲錯聽得大驚失色。

  紲美道:「適才在膾炙酒舍,孫兒叫人在周濟的酒裡面下了毒,眼看著周濟就要喝下去了,哪知他家下人突然跑來告訴他,他家的犬死了,結果周濟就回去了。」

  紲錯聽得是心驚膽戰,過得片刻,他直接一耳光扇了過去,怒不可遏道:「誰讓你去下毒的。」

  紲美直接就被打蒙了,摀住半邊臉,可見紲錯氣得眼珠子都鼓出來了,意識到自己可能犯錯了,眼珠一轉,含著眼淚,委屈道:「孫兒就是…就是看大父每日都為周濟傷神,就…就想幫大父除掉周濟。」

  事實並非如此,他只是因為周濟又令他輸了錢,再加上姜季武在那裡耀武揚威,這一時氣不過,就命人去弄了一些毒藥來,準備毒死姬定,出心中這口惡氣,這小子仗著家族得寵,經常胡作非為,就沒有將周濟當回事。

  因為說到底,姬定也就是一個平民。

  貴族殺平民,那跟殺畜生有啥區別。

  姬定就是打破腦袋也不會想到,竟然會這麼回事,要真被毒死了,那絕對死不瞑目啊。

  紲錯聽得心中一軟,道:「大父也是為你好,你可知道一旦被抓住,那會是怎樣的後果嗎?對了,可有人看到你下毒?」

  紲美直搖頭道:「大父放心,沒有人看見。」

  紲錯哪裡放心得下,這孫子大大咧咧的,他能做得多細緻,指不定就露了什麼破綻,又問道:「那毒酒呢?」

  紲美道:「因為那周濟急著回去,不小心將那瓶毒酒給打翻了,全部都灑了。」

  紲錯問道:「你確定?」

  紲美點點頭道:「孫兒親眼看見的。」

  紲錯這才鬆得一口氣,反正也沒有人喝,就算被人看見,他也可以不認賬,反正誰也無法證明那瓶酒是毒酒,突然間,心中又有一些遺憾,心想:要是真將周濟毒死了,那倒也省了我很多事啊!

  一時間,心裡是五味雜陳啊!

  而那邊擎薄急忙忙命人去牢獄殺人滅口,但是他的人去到牢獄時,卻發現左槐不見了,一打聽才知道,左槐方才被富術給弄到另外一間牢獄去了。

  這可是將擎薄氣壞了,當即就帶著人找上門去。

  闖入屋內,發現左槐躺在床上,一個醫師正在為他治病。

  而富術則是站在一邊。

  這……

  擎薄指著富術質問道:「好你個富術,你竟敢擅自偷放犯人。」

  富術笑道:「擎大夫誤會了,我這只是在審問。」

  擎薄怒道:「你這是什麼審問,當我看不見麼。」

  富術呵呵道:「之前擎大夫不是說了麼,你用你的辦法審問,我用我的辦法審問,你用鞭子抽打審問,而我用醫師草藥審問,這有何不可,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

  「你……」

  擎薄氣得臉都綠了。

  原來殷順且、富術他們也在關注那場比試,在結果出來之後,他們也害怕紲錯等人會殺人滅口,於是先一步將人保護起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6 05:2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6 06:28 PM 編輯

第0069章 夫妻雙贏

  當紲錯得知未能殺掉左槐,知道這已經是無力回天。

  因為仁政治國和打壓墨者,其實是一回事,而這就是目前濮陽所達成的一個共識,獨尊儒術,朝廷內部多半士大夫都是支持的,其中還包括殷順且、富術等重臣。

  他們眼看著一個個小國被吞併,也想努力一把,尤其是這儒生凝聚起來,很好的提升了士氣,有著那麼一絲希望的曙光,另外,仁政乃是他們所認同的,若是搞什麼刑名之學,那他們可不會答應的。

  紲錯、擎薄他們並不認同這些,但他們是屬於少部分人群,故此他們從未明言反對,只是想方設法激化儒墨之爭,令新法無限期延後。

  然而,經過姬定和姬舒的一番辯論,再加上那些常侍們與儒生們講解新法,從而導致這輿論開始發生變化。

  儒生們從支持打壓墨者變成支持新法。

  他們突然的轉變,也並非是被糊弄了,而是經過一番權衡利弊,他們絕對都是一些聰明人。

  儒學如何掌權,可不是打壓墨者就能夠掌權的,而是要頒佈以儒學為基礎的法令,才算是真正掌權,這才是他們最為渴望的。

  而姬定與姬舒那番辯論,其實就是要告訴他們,繼續對左槐用刑,繼續捉拿墨者,只會阻礙新法的推行,只會讓新法被人詬病。

  這小小一個左槐,哪能與仁政相提並論。

  這才是輿論轉向的關鍵原因。

  而之前姬定就已經向衛侯遞上新法,衛侯順勢就給通過。

  朝野上下也是一致支持。

  包括紲錯、擎薄他們,也都上書表示支持。

  第一部以儒學為基礎的法令,終於在衛國頒佈。

  可要說這是歷史性的,那倒也談不上。

  畢竟衛國的影響力,那是非常非常有限的,幾乎等同於沒有,衛國採取什麼思想治國,是不具任何參考價值的,大家還是都崇尚強者,除非你強大起來,否則的話,都不會有人借鑒的。

  但是儒生們卻非常激動,他們認為只要儒學在衛國取得巨大成功,還是會影響到周邊國家,儒學將得以推廣。

  這衛國就成為儒生手中的寶貝,可得捧好了,這要是完了,那他們儒生可能就抬不起頭來了,一個衛國都治理不好,能說治理好楚國、齊國那樣得大國嗎?

  以至於有不少人直接捐助朝廷。

  給錢!給物!甚至給房子!

  如今的儒生可都是有錢人,不是一般的人,從貴族到商人都有,更離譜的是,大梁方面都有一些貴族跑來濮陽捐錢。

  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整個國家的士氣都開始上揚。

  衛侯自然是威望大漲,以至於他在這一時間真是大權在握,他立刻拿著大家所捐助的錢,拍刑獄司,設錦衣衛。

  他知道這權力是民心所至,而非他真的擁有,想要擁有無上權力,還得依靠硬實力。

  刑獄司的出現,也算是第一個政、法分離的制度。

  刑獄司的的長官喚作按察使,負責審理案件,將由舉薦上來的士人充任,但是這個官名就很有意思,後面來了一個『使』,簡單來說,就是君主直接使派,是沒有爵位,也沒有世襲的,當然,這也得通過察舉制。

  這司法權就落在衛侯手裡。

  但是衛侯知道,這一切都是周先生給他帶來的,他是親自設宴款待姬定。

  「此番變法成功,先生厥功至偉,寡人敬先生一杯。」衛侯舉杯敬向姬定。

  「豈敢!豈敢!」

  姬定舉杯回敬衛侯,一杯下肚之後,他又言道:「再聰明的臣子,若遇不到英明的君主,也是無濟於事,臣能遇到君上,那是臣的福氣。」

  真是會說話。

  衛侯開心地哈哈笑道:「寡人能遇到先生,不僅僅是寡人的福氣,也是我們衛人的福氣。來來來,寡人再敬先生一杯。」

  這一番互吹過後。

  衛侯又道:「如今變法已經開始,接下來就還得多多勞煩先生。」

  姬定羽扇一抬,道:「君上,臣只管出謀劃策,這具體執行,臣可不管。」

  衛侯微微一愣,道:「先生為何這麼說,是不是寡人……」

  「君上勿要多想。」姬定擺擺羽扇,道:「臣不管,皆因臣不會。」

  衛侯忙道:「先生過謙了。」

  姬定苦笑道:「臣是真的不會,具體執行,這是需要經驗的,臣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臣以為交給那些常侍們去執行,就非常不錯,臣就只負責幫助君上您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之前答應衛侯來幫他,可沒有說要做牛做馬,要996,他只是幫衛侯出謀劃策,這多餘事,他自然不會去做。

  衛侯見姬定神情嚴肅,不像似在假意推讓,自也不敢勉強,生怕得罪了先生,道:「先生可也得幫忙看著一些。」

  姬定點點頭,又半開玩笑道:「臣可以幫忙設計一下錦衣衛的服飾。」

  衛侯驚奇地問道:「先生還懂得設計服飾?」

  姬定點頭道:「興趣。」

  「先生真是無所不能。」衛侯誇讚一句,又問道:「先生,關於左槐,你有何打算?」

  姬定道:「馬上放人。」

  「馬上?」衛侯詫異道。

  他也知道要放人,他也想放人,但沒有想到要這麼快。

  姬定笑道:「一般來說,但凡有刺殺朝廷官員的嫌疑,必然是要受到酷刑,只要沒有確鑿證據洗脫嫌疑,也是不可能出得來,那麼現在放他出去,這恰恰是仁政的表現,新法誕生於此案,再以仁政收尾,臣以為沒有什麼比這更適合的了。」

  衛侯點點頭,道:「就依先生之言,馬上放人。」

  當然,這放人歸放人,但朝廷也有言明,此案在未結案之前,左槐是不能離開濮陽的。

  這就是新法中『疑罪從無』,但這與以後的『疑罪從無』,還是很大的區別,在有一定的證據基礎上,還是可以用刑的,而且證據越來越多,用刑的量也可以越來越大,畢竟如今獲取證據的手段有限,嚴刑逼供是不能完全放棄的。

  但是對於左槐而言,至少撿回一條命來啊!

  「多謝師尊救命之恩。」

  左槐被人攙扶著,向子讓行得一禮。

  子讓道:「你能夠出來,是多虧鄭公主出手相助。」

  左槐又看向一旁的姬舒,抱拳一禮道:「左槐多謝公主救命之恩。」

  姬舒趕忙道:「左師兄無須多謝,左師兄乃是被人冤枉的,我又豈能見死不救。」

  提起冤枉這事,在場的墨者不禁是怒上心頭。

  「他們儒生真是假仁假義,以這種卑劣的手段妄圖對我們墨者趕盡殺絕。」

  「師尊,目前左師兄雖然被放了出來,但他們並未還師兄一個清白,就怕日後他們又會故技重施。」

  子讓思索一會兒,突然看向一旁的姬舒,問道:「舒兒,你怎麼看?」

  左槐、重類他們也都是期待地看著姬舒。

  經過此番比試,姬舒在墨者心中的威望大漲。

  姬舒眼中閃過一抹喜色,故作思忖,過得片刻,她才開口道:「學生以為如今朝廷已經選擇尊儒學,此時與之對抗,也只會得不償失。」

  子讓稍稍點了下頭。

  重類卻有些不甘道:「難道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嗎?」

  姬舒笑道:「自然不是,關於墨學與儒學,孰是孰非,孰好孰壞,還得以事實來證明,僅憑口舌之利,是難以服眾的,雖然朝廷已經選擇儒學,但不代表他們就一定會成功的,我們還是可以發展墨學,以兼愛之心,工技之術去幫助窮人,以此來證明墨學要勝於儒學。」

  種類他們面面相覷,猶豫半晌之後,他們稍稍點了點頭。

  他們當然不服,但他們的不服恰恰證明,光憑口才,是難以分出勝負,到底事實勝於雄辯,而目前的局勢,也容不得他們再去跟儒生對抗,只能想辦法用實踐去打儒生的臉。

  子讓見罷,不禁瞧了眼姬舒,撫鬚笑道:「看來舒兒你又成長不少啊!」

  姬舒眼中閃過一抹心虛,頷首道:「學生能有今日,多虧恩師的細心栽培。」

  子讓呵呵道:「此非吾之功啊。」

  ……

  此時真正的功臣正站於桌前,揮灑著筆墨。

  小鶯則是乖乖地站在一旁。

  「先生!」

  法克突然走了進來,小鶯急忙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法克趕緊閉嘴,又探頭往畫卷上瞧了一眼。

  過得一會兒,姬定將筆放下,小鶯立刻遞上一塊手帕。

  姬定接過手帕來,一邊搓著手,一邊向法克道:「法克,待會你拿著這畫卷去給那些商人,誰能夠做到最好,錦衣衛制服的買賣就交給誰。」

  「我知道了。」

  法克走上前去,往畫卷上一瞅,但見畫卷上畫著一個英武不凡的武士,身著紅黑為主色的衣服,雖然沒有刺繡,但看著也非常華貴、漂亮,不禁道:「先生,您畫得可真是好,這可比那些將軍都要帥氣啊。」

  姬定嘆道:「這衣服我可以設計得漂亮,但是能否招到這麼帥氣的錦衣衛,就猶未可知,可別招了一群歪瓜裂棗來,把我這衣服都給穿醜了。」

  法克點點頭道:「那倒也是,這衣服若是穿到先生身上,那定是英俊不凡,可若是穿在莽身上,那就沒法看了。」

  姬定搖搖頭道:「我可不適合這衣服,如今我穿扮這麼樸素,這公主、寡婦就已經找上門了,如果我穿得這麼鮮艷,那我什麼事都別幹了,天天光應付那些女人去了。」

  寡婦?法克一怔,忙道:「先生,您打算何時去拜訪一下那蔡夫人?」

  是呀!差點將這事給忘記了,如今新法已經頒佈,也沒有什麼可顧忌的。姬定道:「你幫我去一趟蔡夫人那裡,就說我要去拜訪她。」

  「哎!我現在就去。」

  「等等!」

  姬定突然叫住他,問道:「你方才不是有事嗎?」

  法克眨了眨眼,忙點頭道:「對對對,先生,我方才收到來自大梁的消息,果然不出先生所料,秦魏在河東地區那邊又打了起來。」

  公孫衍下野,秦國必然是要東進,那就必然要與魏國開戰。

  「來得正好。」姬定面色一喜,旋即又向法克道:「你趕緊去拿點錢,上膾炙酒舍玩玩。」

  法克驚愕道:「先生,這消息就恁地重要麼,我只是告知先生一聲,都能獲得獎賞。」

  姬定笑道:「你別誤會,我只是看你好像已經是非常飢渴,這說到女人,連這麼重要的事都能拋之腦後,你若不發洩出來,我還能指望你幹好事嗎?」

  法克尷尬的臉都紅了,小聲道:「先生,小鶯還在這裡。」

  小鶯睜著單純的大眼睛,問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看在小鶯的面子上,我饒你一回。」姬定瞪了法克一眼,又道:「我讓你準備的糧食商人,可有準備好?」

  法克忙道:「先生,已經在運送了,但是由於之前準備不足,目前只能是零零散散的往洛邑運送糧食。」

  姬定道:「零零散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持續不斷,引起對方的重視。」

  法克立刻道:「這先生請放心,剛好洛邑那邊又來了一些商人,馬上就能夠補上,是不會斷的。」

  姬定點點頭,問道:「那你今晚上還回不回來?」

  法克尷尬地直撓頭:「先生,這…這事真不…不敢勞先生操心。」

  姬定道:「我只想警告你,若見到蔡夫人可別失禮,丟了我的人。」

  法克忙道:「先生您真是高看我了,我哪能見著蔡夫人,最多就是跟她的傅姆見個面。」

  他心裡是真冤枉呀,他只是想早點完成姬扁交給他的任務,就是往姬定床上塞滿女人,不管姬定怎麼轉身,都有一個歸屬地在等著他。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7 01:09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7 01:29 AM 編輯

第0070章 救命之恩,當扶弟相報

  翌日上午。

  「先生,我們到了。」法克跳下馬車,向車內的姬定說道。

  昨日他來到這裡下帖,結果蔡夫人直接就約姬定今日上門。

  這令姬定都不得不感嘆,自己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一點,看來真得準備一塊面紗,不能隨便在公共場所露面。。

  下得馬車來,姬定抬目看去,眼前這府邸可是比他周府要氣派的多啊。

  一個老婦便迎了出來,道:「這位一定是周先生吧?」

  姬定愣了下,點頭道:「正是。」

  那老婦側身,手往裡面一引,「先生快快請進,我家夫人已經廳中等候。」

  「多謝。」

  姬定頷首一禮。

  法克小聲道:「先生,你在裡面待多久都行,我可以等的。」

  姬定微微瞪他一眼,然後與那老夫一塊入得府門。

  脫鞋入得大廳,只見廳中坐著一位美少婦,盤雲高挽,一襲天藍色裙衫,淡雅高貴,賽霜勝雪的肌膚透著淡淡紅暈,嬌艷欲滴,一雙剪水瞳仁,清澈若泉,似笑又似哀,那唇角的弧度,彷彿天生帶著一抹微笑,嫻靜之餘,帶有似水溫柔。

  如此容貌,也難怪這麼早做了寡婦,如今又沒有海狗丸那等大補藥。姬定暗自一番感慨,然後拱手道:「周濟見過夫人。」

  蔡夫人微微抬手,引向旁邊的位子,「先生無須多禮,快快請坐。」

  聲音極其溫柔,如春風拂面。

  「多謝。」

  待姬定坐下,蔡夫人微笑道:「之前我冒昧派人前往貴府,邀請先生,若是有打擾到先生,著實抱歉。」

  姬定尷尬一笑:「豈敢,豈敢,是我該抱歉才是,只因近日一直都有女人邀請我過府一敘,故此我早就吩咐下人,此類邀請,一律推掉,我那下人也真是好沒眼力,連夫人的邀請也給推了。」

  蔡夫人不由得抿唇一笑,道:「先生一表人才,風流倜儻,這也難怪。」

  姬定謙虛一笑,又道:「今日濟登門拜訪,實乃為感謝夫人的救命之恩。」

  蔡夫人並不意外,只是好奇地問道:「你如何得知是我?」

  姬定如實道:「是我那下人認出夫人的筆跡。」

  「原來如此。」

  蔡夫人點點頭,道:「其實那日我也只是湊巧見到的,舉手之勞,先生無須言謝。」

  姬定問道:「不知夫人可願告知我,是何人下毒害我?」

  既然是蔡夫人告知他的,那就不是一個惡作劇,而他思來想去,也想不到到底是何人下毒。

  蔡夫人遲疑片刻,道:「我可以告訴你是何人所為,但是我不會幫你作證,也不會承認我說過這話,還望先生能夠理解。」

  姬定保證道:「放心,我絕不會給夫人添麻煩的。」

  蔡夫人道:「乃是紲大夫的長孫紲美所為。」

  「是他?」

  姬定微微皺眉,如果是紲錯所為,他倒也不奇怪,但問題是紲錯怎麼會讓自己的孫子去下毒。

  難道不是親生得?

  蔡夫人似乎看出他心中疑惑,於是道:「我看那孩子也是因為你令他輸了錢,這心中生怨,一時衝動,才險些犯下大錯,非有人在背後指使。」

  嗯。這就說得通了,難怪我怎麼也猜不到。姬定點點頭,又向蔡夫人道:「夫人請放心,我不會去找他的麻煩。」

  蔡夫人微笑地點點頭,道:「我亦相信先生不會與之一般計較。」

  姬定好奇道:「我與夫人素未蒙面,為何夫人這般相信我。」

  蔡夫人不答反問道:「敢問先生,為何當時先生並未直接說出來,而是假借家犬為由,離開了酒舍,且還有意打翻了那瓶毒酒。」

  這女人觀察還挺細緻的。姬定問道:「不知夫人以為我為何這麼做?」

  蔡夫人笑道:「我認為先生是擔心牽連到膾炙酒舍。」

  姬定沒有做聲,顯然是默認了。

  蔡夫人笑道:「先生是如此宅心仁厚,那麼先生說不會去找他的麻煩,我又有何理由不相信先生。」

  「過獎!」

  姬定又問道:「夫人之前邀請我,目的應該跟那些女人不一樣吧。」

  蔡夫人一愣,忙道:「不一樣,不一樣。」

  真是嚇壞了。

  姬定又問道:「那不知夫人是有何事吩咐?」

  蔡夫人猶豫了一會兒,道:「其實我是想讓我弟弟拜先生為師。」

  姬定下意識道:「姜季武。」

  「正是。」蔡夫人點了下頭。

  姬定稍稍鬆得一口氣,原來不是想要跟我發生什麼,那就好,那就好,她若讓我以身相許報答這救命之恩,我還真不好拒絕她。同時他又感到有些好奇,問道:「令弟缺老師?」

  姜家也是幾百年來的大貴族,連個老師都請不起嗎?

  蔡夫人幽幽一嘆,道:「此事說來話長,家母去世得早,曾將弟弟托付於我,可是沒過多久,我就嫁去了魯地,而我父親又因公務繁忙,疏於教導,以至於他現在變得不學無術,成天遊手好閒,這令我覺得愧對家母,此番我回來,就是希望能夠為弟弟尋得一位良師,助他走回正道。」

  又是一個扶弟魔。姬定又問道:「不知夫人為何想請我做令弟的老師?」

  蔡夫人道:「這當然是因為先生學識淵博,精通各家之學。」說到這裡,她稍稍頓了下,「此外,先生與季武年紀相當,相處起來也比較容易。」

  姬定心裡自然明白,她其實是將主次關係調換了,關鍵還是在於他的年紀也許能夠與姜季武更好的相處,換而言之,之前那些老師都沒法跟姜季武相處,點頭道:「好吧!我答應夫人。」

  蔡夫人面色一喜,道:「真…真的嗎?」

  姬定道:「我不喜歡欠人人情,這就當我報答夫人的救命之恩。」

  蔡夫人忙道:「我救先生……」

  姬定手一抬,打斷了她的話,「也許夫人認為這是舉手之勞,但對於我而言,我的命是無價的,這份人情我必定是要還,當然,夫人亦可留著這份人情,將來有需要的時候,我亦會義不容辭,也許到時可以幫夫人更大的忙。」

  蔡夫人稍顯尷尬,道:「既然如此的話,那就有勞先生了。」話說至此,她稍稍頓了一下,「不過……」

  姬定笑道:「夫人有話但說無妨。」

  蔡夫人道:「不過季武性格頑劣,我也難以使喚得動他。」

  姬定笑道:「夫人儘管帶令弟來我府上,我自有辦法讓他心甘情願拜我為師。」

  蔡夫人微微蹙眉。

  姬定問道:「夫人還有何難處?」

  蔡夫人訕訕一笑,「季武不見得願意與我去貴府。」

  姬定都笑了,道:「夫人,如你這麼好的阿姐還真是不多見啊!」

  蔡夫人哪裡聽不出他暗諷之意,那嬌媚的臉龐不禁透著淡淡紅暈,卻更顯得嬌艷無比,輕嘆道:「是我先不該在他年幼的時候離開他,他如今疏遠我,倒也怪不得他。」

  你又不是拋棄他,你只是嫁人而已,這也能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姬定思忖少許,道:「這樣吧,夫人你就幫我帶一句話給令弟,就說他那日罵我騙子,我要找他算賬。」

  「啊?」

  蔡夫人美目一睜,道:「這……」

  姬定笑道:「夫人放心,我不會傷害令弟的。」

  蔡夫人道:「可我怕他會傷到先生。」

  姬定呵呵道:「若是令弟能夠傷到我,那我也不配做令弟的老師。」

  蔡夫人這才是露出喜悅的笑容,頷首道:「有勞先生了,我代季武先謝謝先生。」

  「不用!這只是還夫人的人情。」

  言罷,姬定便站起身來,「若無其它事,周濟就先告辭了。」

  蔡夫人微微一愣,忙道:「方才光顧著與先生談事,連宴席都未備上,實屬失禮,先生若是有空閒的話,就留下來吃頓便飯。」

  姬定道:「抱歉,我還有事。」

  「那好吧!先生忙走。」蔡夫人又向老婦道:「阿姆,你代我送先生。」

  「是。先生請。」

  在外等候的法克,忽見姬定行得出來,立刻迎了上去,等到那老婦回去之後,一臉賊兮兮道:「先生,你咋就出來了,談得不開心嗎?」

  姬定稍稍瞪他一眼。

  法克訕訕道:「先生小心。」

  扶著姬定上得馬車。

  入得馬車,姬定不由嘆了口氣,感慨道:「這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啊!又撿了個活寶回來。」

  車外的法克聽得一個真切,道:「先生,那蔡夫人怎能說是活寶,這…這不妥吧。」

  姬定道:「我說得是她弟弟姜季武。」

  「姜季武?」

  法克詫異道:「這跟姜季武有何關係?」

  姬定道:「她拜託我做姜季武的老師。」

  法克嚇得一驚,道:「什麼?給姜季武當老師,先生,你沒有答應吧?」

  姬定道:「已經答應了。」

  法克哎呦一聲:「先生,您這回可是失算了,那姜季武頑劣不堪,我聽說好幾個老師都被他氣得昏厥了過去。」

  姬定道:「那也總比讓我以身相許的好。」

  以身相許還不好,我家世子是不是不愛女人,那可真是糟糕了。法克一時間是思緒萬千。

  姬定突然又問道:「法克,你對姜家有多少瞭解?」

  法克忙道:「說到姜家,那可得追溯到齊桓公時期,當年衛國險些亡國,是齊桓公出兵幫助衛君復國的,姜季武的先祖就是齊國派來救援衛國的將軍,後來衛君為了答謝姜家,便將女兒下嫁於姜家,自那之後這一脈姜家就一直留在了衛國,這也是為什麼蔡夫人是嫁到齊魯那邊。」

  「原來如此。」

  姬定點點頭,若有所思著。

  ……

  而那邊老婦回到屋內後,蔡夫人便向她道:「阿姆,你待會派人去幫我找找季武。」

  「是的,夫人。」那老婦點了下頭,又道:「夫人,這周先生果真是與眾不同。」

  蔡夫人問道:「此話怎講?」

  那老婦笑呵呵道:「一般男子若見到夫人,這腿都邁不動,可這周先生卻急著離開,我跟著夫人身邊這麼久,可還是頭一回見到。」

  蔡夫人微微看她一眼,道:「先生是我很尊敬的人,我不希望今後再聽到這些話。」

  「是。」那老婦點點頭,道:「夫人若是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去忙了。」

  「去吧。」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7 05:15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27 06:12 PM 編輯

第0071章 男人當擊劍

  目前刑獄司還在建設之中,那邊各大夫在舉薦人才,而這邊常侍們也在招募錦衣衛,唯一弄好的,就是濮陽刑獄司的官署,是用端木家捐出的一間宅院改造出來的。

  姬定雖然表示只是負責出謀劃策,具體事宜,他都不管,但他還是得看著一點,可別好好的九陰真經讓他們練成了九陰白骨爪。

  當姬定來到刑獄司時,幾個常侍正在屋內交流著。

  「諸位在議論什麼?」姬定坐下之後,便是詢問道。

  一個名叫曹耳的常侍回答道:「我們正在考慮宗族問題。」

  「宗族?」

  「各鄉宗族亦有宗族規矩,其中也包含私刑,我們的法令要不要下達到宗族。」范貢解釋道。

  姬定稍稍點頭,道:「那你們可有商量出結果來?」

  范貢與幾個常侍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才道:「這宗族與墨者行會還不太一樣,宗族大大小小,遍佈在各個鄉村,如果要廢除宗族的法規,那麼我們可能需要招募比原先計劃多好幾倍的人,但是管理的人又不多。」

  一個名叫曹耳的常侍補充道:「故此我們認為,讓各宗族來刑獄司報備他們的宗規,並且督促他們依照法令修改宗規,以及若是涉及到刑罰,還需刑獄司派人前去監督,如此既可避免耗費太多的人力,亦可監管到每一個鄉村。」

  如今可不是城市化,人口不是集中在一起的,而且交通也不是那麼便利,如果說跟後世的警察制度一樣,那麼一個小小的濮陽,恐怕也得弄個上千錦衣衛,才能夠做到全面監管。

  這顯然是不划算的。

  再加上儒家思想與宗族是很強的聯繫,常侍們認為還是得讓宗族來輔助刑獄司。

  「你們考慮的非常周到。」姬定點點頭,又道:「正好,我們馬上就要重新立戶籍,你們在與那些宗族打交道時,順便給那些鄉民立戶。」

  「是。」

  曹耳又遞上一份文案,道:「周侍中請過目。」

  姬定接過來一看,詫異道:「錦衣衛行為準則。」

  曹耳立刻解釋道:「根據周侍中的意思,設錦衣衛其中一個目的,是要安置那些流浪劍客,而這些劍客雖然武藝高強,但其中有許多劍客只會殺人,不會救人,這與錦衣衛是截然相反,為了確保仁政能夠更好的實施,故此我們討論出一份有關錦衣衛的行為準則。」

  姬定一邊點頭,一邊看著。

  只能說---人才啊!

  上面嚴格規定,在哪些情況下,錦衣衛可以使用拳腳功夫,在哪些情況下,錦衣衛可是使用武器,在哪些情況下,錦衣衛可以抓捕犯人,換而言之,在一些特地的情況下,錦衣衛是不能抓捕犯人的。

  考慮可真是面面俱到。

  這是姬定真沒有想到的,他只是想到如何安置這些劍客,至於這其中會遇到什麼問題,他還真沒有去想。

  只能說這是儒家的天賦,因為儒家就是喜歡制定各種各樣的規則,只不過以前是禮,而現在是法。

  當然,這其中許多意見,都是別人提供的,不全是范貢他們想出來的,這儒生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機會,他們是迫切的要證明自己,出錢的出錢,出力的出力,內朝有著一個龐大的團隊為他們出謀劃策。

  既然他們考慮的這麼周詳,姬定就準備休假了。

  在刑獄司沒待多久,他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裡,姬定換了一身短褐出來,旋即便興致盎然地向莽道:「莽!我們來比試一番。」

  「比試什麼?」

  「男人之間還能比試什麼,當然是擊劍。」

  砰!

  小鶯手中的盤子掉落在地。

  法克的下巴掉落在地。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姬定鬱悶地看著法克和小鶯。

  法克下巴一動,合上嘴來,道:「先生,您…您不是不會武藝嗎?」

  小鶯用力地點點頭。

  「我那只是謙虛罷了。我以君子自稱,自然通曉君子六藝。」姬定一揮手,道:「小鶯,取我大寶劍來。」

  小鶯茫然地看著姬定,道:「先生,您沒有大寶劍。」

  「沒有嗎?」姬定問道。

  小鶯肯定地搖搖頭。

  姬定又向法克道:「法克,你記住,下回有人求辦事的話,必須以大寶劍來換。」

  法克點頭道:「我記住了。」

  姬定左右看了看,突然走到牆邊,取出一根細竹來,又向莽道:「我就拿這個與你比試吧。」

  莽左右看了一眼,去到角落裡面拿起一個掃帚來,十分嚴肅道:「我也不佔先生的便宜。」

  姬定笑道:「這是自然,我也不想勝之不武。基於這是你的專業,規矩該由我來定。」

  莽點點頭。

  姬定道:「我的規矩很簡單,就是只能我攻你守,若是你進攻便算輸。」

  莽道:「合理。」

  「那就開始吧。」

  姬定先是雙腳顛了起來,前後移動著。

  莽手握掃帚,瞧著姬定的步伐,微微皺眉。

  「霍!」

  姬定突然來到莽的身前,一劍刺出。

  莽微微偏頭,躲了過去,但馬上又是一劍刺來,逼得他不挪動右腳,側身避過。

  唰唰唰!

  又是幾劍刺來。

  最初四劍,莽還能保持只動一隻腳,但之後莽左腳也不得不動起來,但他還是盡量保持不往後撤,只是原地閃轉騰挪。

  「呼……」

  姬定突然停了下來,喘著氣問道:「你拿著掃帚幹什麼?」

  莽道:「還未到用得地步。」

  原來是我太菜。姬定又是問道:「你認為我憑借此劍術,能否打得過姜季武?」

  莽搖搖頭道:「先生的劍術雖有可取之處,但是出劍太慢,難以擊敗姜季武。」

  「我又不是奧運冠軍,出劍能有多快。」姬定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這劍術,其實就是西方的擊劍運動,如果要成為一位出色的外交人員,不但要懂自己的學問,還得學習別的國家的一些運動,尤其是上層階級的運動,什麼高爾夫、擊劍、馬術,他都有涉獵,但也只是會,遠沒有達到精通的地步。

  姬定思索一會兒,突然看向莽道:「這樣,你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不能左閃右躲。」

  莽點頭道:「合理。」

  裝逼。

  姬定不打招呼,直接一劍刺出。

  啪!

  莽不緊不慢地拿起擋開姬定的劍。

  唰唰唰!

  啪啪啪!

  又一臉刺出十餘劍,皆被莽輕鬆化解。

  姬定步子一收,也不氣餒,又問道:「在如此規矩下,我可能贏得了姜季武?」

  莽猶豫了下,道:「不一定。」

  姬定嘴角一揚道:「那就行了。」

  法克道:「先生,你要與姜季武比試嗎?」

  姬定點點頭。

  法克道:「姜季武可不會像莽一樣,只守不攻。」

  「我也不會給他進攻的機會。」姬定一笑,又向小鶯道:「小鶯,準備筆墨,我今兒又要開始備課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8 01:35 AM

第0072章 狹路相逢智者勝

  「周濟!周濟!你快些出來,我姜季武來應戰了。」姜季武莽撞地直接闖入周府,仰著頭,大聲喊道。

  昨日他從蔡夫人那裡得知周濟要與他比試,興奮地昨晚便想來周府找姬定比划兩下,是蔡夫人好勸歹勸才拉住他。

  但是今兒一早,是誰也攔不住他了。

  如今周先生名震濮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能夠擊敗周先生,這多麼大的榮耀。

  吹上半年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我不在這麼?」

  聽一人言道,姜季武終於低下他那高貴的頭顱,定眼看去,只見姬定與莽、法克站在院中,他急忙跑了過去,嘿嘿道:「周濟,聽說你要與我比試?」

  姬定還未張口,忽聽得一個溫柔的聲音,「季武,你怎這麼不知禮數,快些向先生道歉。」

  只見蔡夫人慌慌張張跟進來,真是像極了一個帶著剛學會走路孩子的母親,也許還在哺乳期,故此有些晃。

  「不打緊。」

  姬定偏頭瞧了眼蔡夫人,笑道:「今日我要與令弟決鬥,有點火氣,才好繼續下去。」

  蔡夫人氣喘吁吁,兩頰紅潤,都快要滴出水來了,一雙水汪汪的杏目歉意地看著姬定。

  說實在的,就她這雙波光瀲灩的大眼睛,一旦透出一絲內疚,立刻就顯得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相信這天底下沒有幾個男人會責怪她。

  姬定也不例外,給了她一個淡定的眼神。

  姜季武可不管蔡夫人,瞅著姬定問道:「你不是說你不會武藝嗎?」

  姬定道:「剛學的。」

  姜季武聽罷,頓時興致缺缺道:「你這剛學的武藝,如何是我的對手,還是等幾年再說,我可不想勝之不武。」

  他畢竟是出身將門世家,還是希望能夠挑戰強者,不然的話,他當初也就不會去挑戰周先生。

  姬定笑道:「我念得是速成班。」

  「何謂速成班?」姜季武好奇道。

  姬定道:「就是很快就能夠成為高手。」

  姜季武驚訝道:「真的嗎?世上還有這種武藝。」

  姬定點點頭,又道:「如果你現在認輸求饒,並且告訴其他人,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便饒了你。」

  姜季武當即原地一蹦,激動道:「讓我認輸?你真是好不要臉,來來來,咱們現在就比划比划,我非得打得你不能說話。」

  「等會!」

  姬定手一抬,道:「我之所以今日約你出來比試,那是因為你這臭小子,總是在外面造謠我是騙子,還說我打不過你,真是豈有此理,我周濟一生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從未有過敗績,豈有打不過你的道理。」

  姜季武哼道:「你若打贏我,我就再也不說你是騙子了。」

  姬定道:「這可不夠,我還要懲罰你。」

  姜季武昂著臉道:「什麼懲罰,你儘管說。」

  姬定道:「我若輸了,我拜你為師,你若輸了,你拜我為師,你敢嗎?」

  周先生拜我為師?這倒是有趣。姜季武目光閃動幾下,道:「有何不敢的,咱們一言為定。」

  姬定突然回頭朝著空蕩蕩的大廳道:「你們都聽見了。」

  「聽見了!」

  「嘿嘿!有趣!有趣!」

  只見廳中走出來三人,年紀都只有十四五歲,與姜季武差不多大。

  姜季武看到他們三個,不禁驚訝道:「伯象,許臼,曹小丘,你怎麼在這?」

  名叫伯象的胖子嘿嘿道:「我們是來看熱鬧的。」

  姬定卻道:「他們是來作證的,以免你輸了不認賬。」

  姜季武大怒道:「我會輸?」

  許臼立刻道:「季武,我們就是相信你會贏,所以我們才答應來作證的。」

  姜季武可也不傻,哼道:「是嗎?」

  「是的,是的。」

  三人直點頭。

  姜季武撇了下嘴,不理會他們,又看向姬定道:「快點開始吧,我現在已經忍不住想揍你了。」

  「等等!」

  姬定又一抬手道:「雖然這是比試,但是得有規矩,萬一你打不過逃跑,那我可能追不上你。」

  姜季武都快氣瘋了,道:「我姜季武打架無數,卻從未逃跑過。」

  姬定道:「上回你被我那不倒翁打倒,不就逃走了麼。」

  姜季武頓時滿臉通紅,做不得聲。

  伯象立刻道:「周先生,這我可得說一句公道話,季武當時是被抬走的。」

  姬定道:「今日他也可以裝暈被抬走了。」

  伯象想想,點頭道:「那倒也是。」

  姜季武眼中充斥著怒火,道:「那你說該怎樣?」

  姬定手往左邊一指,道:「看到那堵矮牆了沒,這樣,我們就在那矮牆上比試,誰若下得矮牆就算輸。」

  「好!」

  姜季武道:「走。」

  「等等!」

  姬定又抬起手來。

  姜季武雙拳已經握的咯吱咯吱作響,你這到底打不打啊!

  姬定伸手往旁一放,小鶯立刻將兩根細竹放在姬定手裡,姬定又向姜季武道:「手打著不疼,若是真刀真槍,我又怕傷著你,這竹子就最適合教訓你了。」

  「看誰教訓誰。」

  姜季武一手奪過一根竹子來。

  姬定又道:「可是這竹子到底打不死人的,如何判定輸贏?」

  姜季武都已經氣過頭了,哭喪著臉道:「你說怎樣?」

  姬定又將手往身旁一放,小鶯又將兩個白色肚兜遞上,姬定拿過來,向姜季武道:「我們將這個套在胸前,然後用竹子沾墨,誰胸前先出現黑點,就算誰輸。」

  伯象嘿嘿道:「這比試聽著可真是有趣。」

  姜季武揮手道:「都依你,都依你,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姬定微微頷首,道:「請。」

  姜季武套上白肚兜,便衝向那面矮牆,一躍而上。

  蔡夫人悄悄向姬定道:「還請先生手下留情。」

  曹小丘立刻喊道:「季武,你阿姐已經在向周先生求情了。」

  姜季武當即原地炸毛,咆哮道:「阿姐,你別管閒事好麼。」

  蔡夫人臉都紅了,唯唯若若地點點頭,餘光又帶著一絲埋怨地瞟了眼曹小丘。

  姬定笑道:「夫人,這慈母多敗兒啊!」

  言罷,他便走了過去,踩著木梯上得矮牆。

  姜季武看得是一臉不屑。

  小鶯又端著墨過去,姜季武與姬定皆用手中細竹沾了一點墨汁。

  「開始!」伯象立刻喊道。

  姬定笑道:「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來吧。」

  「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訓你。」

  姜季武舉著竹子便向姬定衝來,可剛邁出兩步,腳就踩偏了,差點沒有摔下去,畢竟這矮牆就是一腳掌寬,撒開步子衝,那肯定不行的,除非有特別練過,這搖搖晃晃,好不容易才穩定住身形,頓時是一臉窘迫地看著姬定。

  站在下面的莽看到這一幕,心想:今後我也要盡量少與先生比試,先生可真是太狡猾了。

  論身手,姬定是肯定不如姜季武敏捷,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但是在這矮牆之上,姜季武的優勢反而變成了劣勢,一身武藝施展不開,反觀姬定卻是如履平地,因為他的步法,就是一條直線。

  姬定一派高手風範,笑道:「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的。再來。」

  吃了教訓的姜季武,開始變得小心翼翼,同時心裡也是萬分後悔,方才怎麼就答應在這上面比試,就這點點寬,步子都邁不出去,這可如何打是好。

  他又仔細瞅了瞅姬定,只見姬定顛起了腳尖,前後移動著,好奇道:「你這是什麼劍術?」

  姬定頭一揚,笑道:「刺驢劍術。」

  蔡夫人聞言,不由得抿唇一笑。

  姜季武想了想,道:「刺驢劍術,沒有聽過呀!」

  這旁觀者清,許臼突然道:「季武,你傻呀,他罵你是驢。」

  姜季武恍然大悟,頓時氣得哇呀呀大叫,「竟敢罵我是驢,我殺了你。」也顧不得那麼多,他直接一個大跳過去,飛身一劍刺出。

  莽搖搖頭。

  姬定似乎早有預計,連續後撤,從容地躲了過去。

  「哎哎哎---」

  落地後的姜季武,身子左右搖晃了幾下,未等他穩住身形,只聽得一聲大喝。

  「看劍!」

  啪!

  只見姬定一個前衝步,手中的細竹已經抵在了姜季武胸前。

  小鶯激動地小手相握於胸前,道:「先生就連打架都這麼優雅好看。」

  姜季武則是呆若木雞。

  而下面的伯象、曹小丘、許臼亦是看得目瞪口呆。

  這比他們想像中的要快啊!

  「你輸了!」

  說罷,姬定直接跳下矮牆。

  「你!」

  反應過來的姜季武,舉起手中細竹來,但牆上已經沒人了,激動地喊道:「不算!不算!方才不算!」

  姬定不搭理他,立刻看向那三個證人。

  伯象道:「季武是你輸了。」

  曹小丘道:「輸了就要認賬。」

  許臼道:「你不認賬,我就會告訴所有人,你說話不算話,到時可就沒有人跟你玩了。」

  姜季武怒道:「你們竟然幫著他?」

  伯象道:「你若贏了,我們也會這麼說。」

  「你們……」

  姜季武急得是只撓頭,道:「周濟,你真是好生卑鄙,竟然使詐,誰比武會站在那上面比。」

  姬定笑道:「我方才說得很清楚,你也答應了,如今再反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三個裁判一致點頭。

  姬定笑道:「快些下來拜師吧。」

  聽到『拜師』二字,姜季武眼眸滴溜溜一轉,從矮牆上跳了下來,「拜師就拜師,你可是近三年來,第一個想做我老師的人。」

  曹小丘小聲道:「先生,季武曾經將他的三位老師都給氣暈了過去。」

  「哼!」

  姜季武傲嬌地昂著頭。

  姬定不為所動,道:「拜師。」

  姜季武斜目瞥了他一眼,抱拳一禮,道:「學生拜見老師。」

  但神情卻是一點也不服,嘴角還揚起一抹冷笑。

  姬定瞧了眼法克。

  法克立刻遞上幾張黃紙,姬定拿著黃紙便扔到姜季武腳下,「這是為師給你佈置的課業,好好念,寫一篇讀後感給我。」

  說罷,便轉過身去,向蔡夫人伸手道:「夫人,請。」

  蔡夫人回頭擔憂地瞧了眼姜季武,囁嚅兩回,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與姬定一塊去到大廳。

  「讓我看書,真是豈有此理。」

  姜季武瞅著腳下的幾張寫滿文字的黃紙,便是抬腳欲踩。

  「等會!等會!」

  伯象急忙叫住他,胖胖的身材卻是異常敏捷,沒幾下,就將那幾張黃紙撿了起來,抖掉上面的一些泥土。

  曹小丘、許臼也湊過頭來。

  三人異口同聲地念道:「射鵰英雄傳。」

  「是什麼?」

  「不知道。」

  「沒聽過這文章啊!」

  ……

  姜季武斜目鄙視了他們一眼,哼道:「要讀你們讀,我可不會讀。」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8 05:13 PM

第0073章 先生,我想讀書!

  「有趣!有趣!」

  「你等會再換呀!我都還沒有看完。」

  「你怎看得這麼慢?」

  「如此有趣,我捨不得看太快啊!」

  ……

  姜季武一個人傲嬌的站在矮牆邊,忽見曹小丘、許臼、伯像這三個損友,拿著姬定給他的課業,蹲在角落裡面,看得是異常投入。

  這是什麼情況?

  姜季武眼眸一轉,哼道:「你們三個休想騙我,我已經看出來了,你們定是拿了周濟的好處,與他一塊整我,我是不會上當的。」

  半晌過後。

  三個損友根本就不搭理他。

  好似沒有聽見。

  姜季武偷偷瞄著他們,實在是按耐不住的心中的好奇,悄悄走了過去,大聲問道:「我說伯象,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看書了。」

  伯象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季武,你可真是不識貨,恁地好看的故事,你竟然不願意看。」

  曹小丘道:「你若不願拜周先生為師,你就回去吧,待會我們頂替你就是。」

  「是極!是極!你回去吧!」許臼也是連連點頭。

  陰謀!這肯定是陰謀!我姜季武又豈會中了你的詭計。姜季武暗自冷笑一聲,一直斜目注視著三個損友,又過得一會兒,那三個損友還真沒有一個人偷偷瞄他一眼,看得是異常投入。

  不像似裝的呀!姜季武暗自嘀咕一句,悄悄移了過去,探頭一瞧,看得幾句,又蹲下身來,「咦?這課業好像與之前的不太一樣。」

  「你讓開,別擋著光。」

  「憑什麼?這是我課業啊!」姜季武激動道。

  他這一聲嚷嚷,伯像他們抬起頭來,姜季武一眼,又相互瞧了瞧,曹小丘突然抽出他們已經看過得兩張,遞給姜季武,道:「季武,給。你先看著。」

  「這還差不多。」

  姜季武接過來一看,眸子一凸,道:「射鵰英雄傳?這是什麼課業?」

  ……

  「真是難為先生了。」

  那邊蔡夫人與姬定來到大廳裡面,這剛剛坐下,連茶水都還沒有奉上,她便是一臉內疚地看著姬定,又充滿歉意地說道:「季武這孩子實在是太不懂事了,只怕將來還會給先生帶來更多的麻煩。」

  她確實非常不好意思,這師拜得也真是別出心裁,只怕任何一個老師也不會要這種學生。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感到憂心忡忡,迫切想給姜季武找一個好老師。

  但又覺得這給周濟添麻煩了,這心中是好生為難。

  姬定笑道:「但是在我看來,可沒有什麼比我的性命更重要,這份人情我還得是心甘情願,再多的麻煩我也願意承擔。」

  「先生真是宅心仁厚。」蔡夫人感激地點點頭,又道:「可是先生這般教法,只怕季武是不會受教,他可是最不愛看書的。」

  姬定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我周濟從不喜歡強迫別人乾什麼,一般來說只求別人來求我,教書亦是如此,用不多久令弟就會拿著課業跪求我教他,有空的時候,我就教教他吧。」

  蔡夫人聽得驚奇不已,道:「恕我愚鈍,不知先生有何妙法?」

  「待會夫人就知道了。」姬定自信一笑,又道:「不過夫人,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說?」

  蔡夫人忙道:「先生請說。」

  姬定道:「我發現令弟一點也不尊重你,對你是吆五喝六,如此不懂得尊重的弟弟,你又何必為他這般勞神。」

  若非是救命之恩,他是不可能勞這神的。

  蔡夫人幽幽嘆道:「其實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小時候很喜歡跟著我,是我先拋棄他的,他如今這麼對我,倒也怨不得他。」

  姬定笑了笑,不再多言。

  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且人家還是親姐弟,他這外人又能說什麼。

  蔡夫人稍顯尷尬地瞧了眼姬定,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好像與鄭公主相識?」

  姬定點點頭道:「鄭公主一直在追求我。」

  好在蔡夫人此時沒有喝茶,否則的話,必然會一口噴在姬定臉上,杏目睜大,又長又翹睫毛都快伸直了,「追…追求你?」

  姬定點點頭,問道:「夫人也認識公主嗎?」

  蔡夫人點點頭。

  姬定道:「若是蔡夫人與公主很熟的話,就麻煩夫人幫我勸勸她,不要再白費功夫,她與我並不般配。」

  蔡夫人斜目狐疑地瞧著姬定,小心翼翼道:「據我所知,公主的性格,應該不會……」

  「那也得看對方是誰。」姬定一笑,又道:「你認為是令弟跪求我教他讀書難,還是公主主動追求我難?」

  蔡夫人螓首輕搖,笑道:「在我看來,這都很難。」

  姬定卻是笑道:「但是在我看來,這都很簡單。」

  話音未落,就聽得門外傳來一聲動情的呼喊聲:「先生!」

  只見曹小丘、許臼、伯像三小子,衝入廳內,手中一張課業,人均一張痛苦臉。

  「先生,您這忒也短了。」

  「是呀!真不夠看呀!」

  「先生,求下文。」

  「先生,我願花錢買。」

  「先生,您就行行好,再多給我們幾張,好歹也讓我們知道,到底那郭楊二壯士是否打贏了。」

  ……

  說到動情之處,他們還情不自禁抹了抹眼角。

  演技一流。

  姬定淡定一笑:「你們這是幹什麼?這只是我給姜季武的課業,與爾等無關。」

  撲通!

  撲通!

  撲通!

  三人二話不說,直接跪下,又異口同聲道:「求先生收我們為徒,我們想讀書。」

  一旁的蔡夫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這三個臭小子,她也是知道的,跟姜季武是一個德行,也是打小就不愛看書,成天到處廝混。

  怎麼如今…

  難不成這周先生會仙法?

  她哪裡知道,在這個讀物匱乏的年代,《射鵰英雄傳》從天而降,會給他們這些少年帶來怎樣的衝擊。

  原來故事還能夠寫成這樣。

  姬定搖頭道:「我之所以收姜季武為徒,主要是因為蔡夫人……」

  他話未說完,伯象就道:「我們也有阿姐。」

  「我阿姐也很漂亮。」

  「而且還未嫁人。」

  ……

  蔡夫人聽得是滿臉通紅,都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這童言無忌,好像也不能用於他們幾個啊!

  姬定一翻白眼道:「你們聽說我完,我的意思是,我欠蔡夫人一個人情,我又沒有欠你們阿姐人情。」

  這……

  「哈哈!」

  忽聽得一個非常賤的笑聲,只見姜季武一臉得意地從外面進來,恭恭敬敬地向姬定行得一禮,道:「老師,學生想讀書,可否再多給學生幾張課業。」

  姬定瞪他一眼,道:「我不是說了麼,寫一篇讀後感給為師,這篇都沒有學好,如何教你下一篇。」

  此話一出,伯像他們似乎又找到了成功的鑰匙。

  倏地一下,三人同時站起身來,又同時將胳膊壓在姜季武肩膀上,人均一張嚴肅臉。

  「先生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幫先生監督姜季武學習的。」

  「季武,先生對你如此用心,你可得下苦功唸書,否則的話,你如何對得起先生的良苦用心。」

  「如果你不好好唸書,我們就不認你這朋友了。」

  「恁地沒義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如果季武不好好讀書,我們作為朋友,理應監督他讀書才是,怎麼能不認這個兄弟。」

  「是的!是的!」

  ……

  姜季武看著他,不免感到有些心慌慌。

  姬定偷偷衝著蔡夫人眨了眨眼。

  蔡夫人嘴角含笑,微微頷首,以表謝意,心裡卻在想:難道公主真的在追求他?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9 12:16 AM

第0074章 猜忌

  此時姬舒可沒有空閒,去想著背後是否有人在誹謗她,在救出左槐之後,她在墨者心中的地位大漲,但她的目的可不是要得到墨者的感激,而是要領導墨者。

  但如何領導?

  畢竟她又沒有加入墨者行會,那只能另闢蹊徑。

  有道是,時勢造英雄。

  眼下就有一個機會。

  如今濮陽的墨者完全被儒生壓制住,沒有與儒生抗衡的資本,若是不小心,還可能會繼續被儒生針對,畢竟儒墨可是一對老冤家,那麼只能先苟著。

  今日姬舒就帶著左槐等一干墨者,來到南郊外的一個農莊。

  只見農莊裡面有著幾十號人正在做著木工。

  目前就還是家庭式生產,作坊很少很少的,當今世上最大最先進的作坊,就是洛邑王城的造紙作坊,而這農莊就是一個個農家小院組成的,大家也都是各做各的。

  姬舒向左槐等一干墨者道:「隨著城內的國人都習慣於用牙粉,我這牙刷賣得也是越來越好,需求的量也是越來越大,故此最近正好要再招點人來。

  左師兄若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將這裡得一切都交予左師兄管理,到時左師兄便可利用這生產牙刷,去幫助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窮人,同時推廣我們墨家思想。當然,若外面情況有所變化,左師兄以及各位想要離開這裡,與我說一聲便行。」

  左槐與一干墨者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旋即他們一同向姬舒拱手道:「多謝公主。」

  語氣真摯,這可真是患難見真情。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姬舒微微頷首道。

  最初周先生喊出領導墨者口號時,姬舒完全想不明白,她如何領導墨者,但是如今這個謎底已經揭開了,就是利用墨者雖為擅長工技,來領導墨者。

  墨者可是非常強調勞動的,那麼只要將他們招來自己的農莊做工,不就可以領導他們嗎?

  當然,這裡面還是有子讓的相助,這也是姬舒一個很大的優勢。

  濮陽的墨者如今都非常依賴子讓,墨者想要在濮陽翻身,或者說存活下去,必然是要依靠外部力量,而宋國離濮陽最近,且宋國的墨者勢力非常強大,如果能夠得到子讓的支持,那他們就有翻身的可能。

  姬舒並未在這裡逗留太久,因為在做工方面,左槐可比她厲害得多,她也不想表現出太多的企圖心,目前她還是需要用善意去收攏人心。

  出得院來,姬舒突然回眸看向那大院,心想:難道他當初將牙刷交給我來製作,就已經想到了這一日嗎?

  念及至此,她不禁又回想起那日子讓與她說過的話,要麼就與他聯姻,要麼就離他遠一點。

  ……

  而姬定在擺平姜季武之後,也閒著無事,他便去到內閣那邊看看。

  「周侍中,您來了。」

  范貢見到姬定,是立刻迎了上來。

  姬定打量了下他,問道:「有事找我嗎?」

  「周侍中,有件事我想……」范貢是欲言又止。

  「什麼事?」

  姬定問了一句,可見范貢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又笑道:「這君子坦蕩蕩,有何是不能說的?」

  「周侍中言之有理。」范貢點了下頭,然後道:「最近我們的人去各鄉村與那些宗族商議宗規法令一事,這來去車馬、乾糧可是花了不少錢……」

  不等他說完,姬定便道:「缺錢是吧?」

  范貢點點頭。

  雖然之前大家捐助了不少,但這可非長久之計,最終還得依靠朝廷的撥款,光憑捐助是肯定不夠的,而且朝廷的撥款也代表著朝廷的支持。

  姬定笑道:「今後若是缺錢,一定要立刻告訴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本就是你們該拿的,沒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如果你們忍著,而我又不知道,可能中間會出現誤會,反而不利於我們的團結。」

  范貢頓覺輕鬆許多,這老大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點頭道:「是,我知道了。」

  ……

  有句話說得好,這談錢就傷感情,故此在錢方面,就一定不能馬虎,這該給的錢,一定要及時結清,哪怕遲一日,都有可能鬧出誤會來。

  姬定是深曉其中利害,於是從內閣出來之後,他便立刻去找衛侯,將情況跟衛侯說了一遍。

  衛侯聽罷,卻是面泛為難之色。

  這還真是姬定沒想到的,目前來說,這都還只是小錢,犯不著動用你衛侯的小金庫,若是連這都不捨得,那乾脆就別幹了。

  衛侯稍稍瞟了眼姬定,似乎看出他所想,忙解釋道:「先生可千萬別誤會,寡人不是吝嗇那幾個小錢,只不過……」

  他欲言又止,似有難處。

  姬定也是非常好奇,問道:「君上若有難處,儘管說,臣也許能夠為君上分憂。」

  衛侯沉吟少許,道:「先生與鄭公主好像也認識?」

  姬定心中一凜,不露聲色地點頭道:「鄭公主當初曾招攬過臣,只不過臣並未答應她。」

  衛侯遲疑少許,又問道:「寡人可否多問一句,先生為何沒有答應鄭公主?」

  姬定笑道:「誰都知道鄭公主想要復國,可如今每一寸土地都有自己的主人,那麼她若要復國,必然是要侵害他人的利益,也必然會被人防備,臣可不想招惹這種是非,不過臣也非常敬佩鄭公主的毅力和決心,她一個女人確實不容易啊!」

  衛侯點頭笑道:「先生看得可真是透徹啊。」

  話說至此,他稍稍頓了一下,又道:「今日寡人聽聞鄭公主收留了左槐等一干墨者,並且將他們安置在郊外的一個農莊裡面生產牙刷。」

  姬定皺了下眉頭,略顯疑惑道:「臣聽說鄭公主與墨者可是有著很深的淵源,她這麼做也並不奇怪。」

  衛侯立刻道:「但適才先生也說了,誰都知道鄭公主想要復國,寡人願意讓她住在濮陽,但是寡人也不希望她在這裡招兵買馬。」

  「臣明白了。」姬定點點頭,又問道:「不知臣可為君上做些什麼?」

  衛侯笑道:「寡人聽聞那牙刷乃是出自先生之手。」

  姬定點頭道:「是的。」

  衛侯問道:「為何先生只做牙粉,而不做牙刷。」

  姬定苦笑道:「其實臣也想做來著,但是臣一無人手,二無生產牙刷所需要的原料,如果牙刷的生產跟不上,這牙粉也難賣出去,故此當初比試結束之後,臣索性就不生產牙刷,讓鄭公主去生產。」

  衛侯笑道:「但今時不同往日,先生可是有足夠的實力可以自己來生產,若還是不行的話,寡人也可以給予先生一些支持。」

  姬定沉吟少許,道:「君上的意思,是想讓鄭公主知難而退。」

  衛侯嘆道:「寡人也不想傷了情面啊。」

  姬定拱手道:「君上請放心,臣會去解決的。」

  衛侯大喜,拱手道:「那就勞煩先生了。」

  姬定點頭道:「這是臣應該做的,畢竟此事與臣也有關係。」

  …….

  等到姬定出得宮來,上得馬車之後,這臉上的微笑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凝重。

  難道他已經猜忌我了,還是說他是想借此試探我,但這未免也太早了一點,就目前的形勢來說,鄭公主幫助左槐他們,那是理所當然之事,毫無破綻,畢竟這裡面可還有端木復的因素,這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誤?

  其實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目前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認為這不會引起衛侯的猜忌,如果姬舒是突然招攬左槐等人,那肯定會引人猜疑,但是之前發生了那麼多事,所以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再正常不過了。

  他從頭到尾又梳理了一遍,仍覺得自己的計劃並沒有出現任何破綻。

  然而,衛侯也確確實實對此有所猜疑。

  「到底這問題出在哪呢?」

  姬定是越想越愁,突然,他眨了眨眼,自言自語道:「不對呀!鄭公主那邊才剛剛安排左槐他們過去,衛侯這邊馬上就得到消息,這說明一直以來,衛侯都在監視著她。」

  念及至此,他突然笑了笑:「真是該死,我怎麼將衛侯的性格給忽略了,根據以往的事例來看,衛侯明顯就是一個信心不足,且又有多疑之人,那麼鄭公主有所動作,他自然就會感到非常不安,如果他真的猜忌我,以他的性格,反倒不會聲張。」

  「先生…先生!」

  「嗯?」

  姬定突然回過神來。

  車外的莽道:「到家了。」

  「哦。」

  姬定從車上下來,小鶯與法克一如既往的站在門口等候。

  「先生。」

  「嗯。」

  姬定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入得大門,來到前院,他突然又停下腳步來,皺眉道:「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我的失算,而且這一步棋對於我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得想個辦法挽回這一切……不過,那衛侯生性多疑,我若稍有異動,只怕會立刻引起他的猜忌,那只會得不償失啊!對了,我亦可利用他這多疑的性格,去解決這個問題,而且……而且還不用我出手。」

  在院中躊躇好半晌,姬定突然開口道:「法克。」

  「先生有何吩咐?」法克急忙上前來。

  姬定低聲道:「你立刻去告訴衛富他們,就說一個月以後,我們將會自己生產牙刷,且與牙粉綁定銷售,若想用牙粉,就必須要用我們的牙刷。」

  法克一愣,好奇道:「先生不是已經將牙刷交給鄭公主去生產了嗎?」

  「這你別管。」姬定又道:「同時你要借此讓人知道,鄭公主最近收留了左槐等墨者,並且讓他們幫忙生產牙刷。」

  法克眨了眨眼,道:「先生的意思是,讓大家認為先生這麼做,其實是在打壓墨者?」

  「這回你最聰明!」姬定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道:「快些去辦吧。」

  「是!」

  得到姬定的讚許,法克只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待法克離開之後,姬定站在院裡自言自語道:「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唯有永恆的利益,但願這回你們能夠接住我的傳球,否則的話,你們就連做我的棋子都不配。」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9 12:26 AM

第0075章 神鬼莫測

  那對狹長、性感的鳳目,透著無盡的幽怨。

  真是像極了事後。

  可問題是,咱啥也沒幹呀!

  姬定終究還是敵不過,嘆了口氣,很是無奈地向坐在對面一語不發的姬舒言道:「我說公主,咱有事說事,你別這麼看著我,這會讓人誤會的,壞我名聲。」

  姬舒那高挺的瓊鼻微微抽搐了下,「你自己心裡明白。」

  當她聽到周先生要開始生產牙刷時,只覺不敢相信,她倒不在乎這牙刷能夠賺多少錢,她只是不能理解姬定的這種做法,明明就是你引誘著我走到這一步的,結果我這剛剛將左槐安置好,你這就要自己生產牙刷。

  你這純屬就是在玩弄人呀!

  故此她是立刻趕來了周府。

  姬定是心平氣和道:「不是我要這麼做的,而是衛侯讓我這麼做的。」

  姬舒一怔,驚詫道:「衛侯?」

  姬定點點頭,道:「衛侯只允許你住在這裡,但不允許你在這裡與任何勢力接觸,更別說擴張自己的勢力,但也不瞞你說,我也沒有料到衛侯會這般忌憚你,其實你並沒有那麼可怕。」

  說著他笑著搖搖頭。

  可姬舒面色卻是愈發凝重,遭到國君的猜忌,對她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問道:「那我又該如何應對?」

  姬定笑道:「當然是關門,還能怎麼辦。」

  「關門?」

  姬舒驚訝地看著姬定。

  姬定好奇地問道:「難道這只是公主的第一次失敗嗎?」

  姬舒搖搖頭。

  她已經失敗過無數回了。

  姬定笑道:「這不就結了,就當做是又一次的失敗,痛苦很快就會過去的,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這可真是殺人誅心啊!姬舒眼眸一劃,道:「但這可是先生的第一次失敗,先生又怎會輕易接受。」

  老婆這麼瞭解老公,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姬定忙道:「這只是你個人的失敗,可與我無關,誰讓你弄得世人皆知你要復國,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說到這裡,他又了口氣,「接受現實吧,若是過於的強求,也只會重複今日的失敗。」

  姬舒稍稍蹙了下眉頭,帶著一絲狐疑地看著姬定。

  姬定只是給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正當這時,小鶯突然跑了進來,「先生,姜季武、曹小丘等人求見,說是來交課業的。」

  「這麼快?不是說他們都是壞學生嗎?」

  姬定皺了下眉頭,旋即趕緊向法克道:「你快去將我放書房裡面的文稿拿來。」

  「是。」

  法克走後,姬定又吩咐小鶯道:「小鶯,你讓他們在外面等一等,就說我在會客。」

  「是。」

  過得一會兒,法克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將一張紙遞過去,道:「先生,給。」

  「就一張?」姬定雙目一睜。

  法克點頭道:「先生,您就寫了一張啊!」

  姬定眨了眨眼,該死的,這該怎麼應付他們。他凝眉思索片刻,突然朝著法克勾了勾手,法克立刻附耳過來,姬定在他耳邊小聲叮囑了幾句。

  法克點頭道:「是,我明白了。」

  姬舒完全就在狀況外,正欲詢問時,只聽得門外傳來一陣叫喊。

  「老師,老師……」

  只見姜季武、曹小丘等人硬闖了進來,耿直的小鶯攔,可哪裡攔得住他們幾個。入得廳堂,那姜季武還裝模作樣道:「聽說先生在會客,原來是鄭公主,季武見過公主。」

  曹小丘、許臼他們也向姬舒行得一禮。

  姬舒木訥地點點頭,心裡萬分好奇,周先生什麼時候與他們變得這麼熟絡。

  她最近一直忙著墨者的事,並未關心外面的八卦。

  姜季武又激動地向姬定道:「老師,學生今兒是來交課業的。」

  姬舒微微一驚,這姜季武拜周濟為師?可真是稀奇啊!

  姬定點點頭,然後轉頭向法克道:「你去幫我將季武的課業拿來。」

  「是,先生。」

  姜季武他們聽得是心花怒放。

  鄭公主卻是一頭霧水,什麼時候,姜季武他們變得這麼熱愛學習?

  讓姜季武他們愛上讀書,可能比幫她復國還要難啊!

  姬定卻一派嚴師作風,道:「將你們的課業交上來吧。」

  「是。」

  姜季武恭恭敬敬行得一禮,雙手奉上自己的課業。

  姬定接過來,展開一看,眼中一亮,點點頭道:「你這讀後感寫得可真是不錯。」

  姜季武與伯象他們使著小眼神,頗為得意。

  姬定又看向姜季武,問道:「可我聽說你學習沒有這麼好,這是不是你寫得?」

  姜季武立刻道:「當然是學生寫的,學生怎敢欺瞞老師。」

  「那你背一遍。」姬定道。

  「……」

  空氣彷彿突然凝固了。

  唰唰唰!

  伯象他們緊張兮兮地看著姜季武。

  姜季武頓覺壓力驟增,眼巴巴道:「老師,您只是讓學生寫一篇讀後感,可沒有說讓學生背啊!」

  姬定反問道:「你連自己寫了什麼都不知道嗎?」

  「學生…學生……」姜季武急得是滿頭大汗。

  姬定微微皺眉道:「為師為了讓你好好學習,不惜親自寫故事來教你讀書,而你卻讓人代筆來敷衍為師。算了!算了!你還是回去吧,我教不好你。」

  撲通!

  撲通!

  撲通!

  姜季武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伯象他們倒是先跪下了。

  「先生,這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出得主意。」

  「是呀!先生,你可千萬別責怪季武,要怪就怪我們吧。」

  「先生,求求你了,千萬別將季武逐出師門,季武他真的不容易啊!」

  …….

  他們這一招棄車保帥,弄得姜季武眼眶都紅了,你們…你們可真是太講義氣了,我以前還真是錯怪了你們。他抽搐了下鼻子,義薄雲天道:「老師,你別怪他們,是學生自己找人寫的。」

  「季武,你傻麼。」

  伯象用力拉了下姜季武的衣袖,又是低聲道:「我們反正又不是先生的學生,你要是被先生逐出師門,那我們今後可就沒得射鵰英雄傳看了。」

  姜季武憤怒地看著他們,指著他們道:「原來你們不是想幫我,只是想看射鵰英雄傳。」

  「你不想嗎?」

  三人異口同聲。

  姜季武抹了下臉,沒有做聲。

  這時,法克走了進來,將幾張黃紙遞給姬定,道:「先生,你要的課業。」

  伯象看著那幾張黃紙,嘴巴微微張口,口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嗯。」

  姬定伸手接了過來,哪知一不小心,一張黃紙落下。

  但緊接著的一幕,令姬舒是瞠目結舌,只見伯象他們是餓虎撲食般的朝著法克腳下撲去,嚇得法克都往後退了一步。

  那張黃紙都還未落在地上,就被伯象塞入袖中,然後左顧右盼,好似一切都未發生過。

  「你們……」

  姬定皺著眉頭,指著他們。

  伯象立刻義正言辭道:「季武,你可真不識好歹,先生如此待你,你竟然還作弊,可真是好沒良心。」

  「是呀!還竄通我們幫你一塊作弊,可真是該死。」

  「季武,你快向先生認錯,快些認錯啊!」

  ……

  姜季武瞧了眼三位損友,又瞧了眼姬定,無奈之下,只能躬身作揖道:「老師,學生錯了,還請老師再給學生一次機會。」

  姬定猶豫了一會兒,才道:「看你表現吧,下回為師不但要你背誦,還會問你一些問題的。」

  「啊?」

  「嗯?」

  「是,老師。」

  姜季武委屈拱手一禮:「老師,學生告辭。」

  「嗯。」

  四人剛出得門去,立刻就聽得傳來他們相互抱怨的聲音。

  「真是一群蠢貨。」

  姬定無奈地搖搖頭,突然看向一旁的姬舒,問道:「公主還有事嗎?」

  姬舒猛地一怔,回過神來,好奇道:「先生何時收了姜季武做學生。」

  「前幾日。」

  姬定嘆道:「當時他死抱住我的腿不放手,哭著跟我說,先生,我想讀書。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答應做他的老師。」

  要是以前姬舒肯定不相信,讓姜季武讀書,可真是難於上青天,他哪裡還會哭著求書念,可是方才那一幕,讓她由不得不信啊!但是她此時也顧不得這事,又再問道:「先生,難道那事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姬定搖搖頭道:「我只能給你一個月,一個月之後,你要麼就將墨者趕走,要麼就停止牙刷生產。」

  姬舒見他神色堅決,不像似話裡有話,故也不再勉強,頷首道:「打擾先生這麼久,真是抱歉,我先告辭了。」

  「公主慢走。」

  看著姬舒出門的背影,姬定喃喃自語道:「老婆!你也別怪我,這回我將球傳出去了,絕殺的人不是我。」

  ……

  姬舒剛出得周府大門,就聽得左邊傳來一陣焦急的聲音,「你們看完了沒有?」

  「還沒!還沒!你們先等著。」

  「哎呦!可真是急死我了。」

  ……

  姬舒偏頭看去,只見牆角上坐著不少人,除了姜季武、伯象、曹小丘、許臼四人,還有十餘個少年,他們個個將脖子伸長,瞅著姜季武手中的黃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舒是一頭霧水,不過她此時也沒功夫顧忌他們,上得馬車揚長而去。

  回到府上,只見子讓、魯伯友、重類三人正在廳中等候著。

  「到底是怎麼回事?」子讓問道。

  姬舒頷首一禮,帶著一絲內疚道:「對不起,恩師,是學生連累了墨者。」

  子讓疑惑道:「此話怎講?」

  姬舒道:「其實是衛侯要求周先生這麼做的,其目的為了防備學生。」

  「這分明就是藉口!」

  重類立刻跳出來,氣急不過道:「公主不過是暫時幫左師兄他們找一個安身之處,這有何防備的?他們分明就是想逼迫我們墨者離開這裡。」

  子讓瞧了眼姬舒,又瞧了眼重類,沉吟少許,又向姬舒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姬舒道:「我會想辦法向衛侯解釋清楚的,這只是一個誤會。」

  重類略顯沮喪道:「他們成心要趕絕我們墨者,又如何會聽公主的解釋。」

  姬舒瞧了眼重類,心想:難道他是要激化墨者與儒生的矛盾?

  她始終相信她走到這一步,都是周濟在為她引路,因為她並沒有花費多少精力,她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順勢而為,那麼周濟應該是最不願意見到這一切發生的人,雖然周濟是語氣堅決,就是要讓她關門,但是她兀自認為,周濟肯定有辦法解決此事。

  故此她並沒有立刻說要關門,而是要堅持一下,反正姬定也給了她一個月時間。

  ……

  擎府。

  「主公!小人方才聽聞周先生要自己生產牙刷,並且還與那牙粉綁定銷售。」老僕向擎薄稟報道。

  「他怎麼突然要自己生產牙刷?」擎薄錯愕道:「如今的牙刷可就挺好用的。」

  那老僕道:「好像是說最近那鄭公主安排一些墨者去幫他生產牙刷,其中就包括那左槐,故此外面都傳言,周先生這麼做是為了報復。」

  雖然左槐被釋放了,但是大家還是認為是左槐刺殺周濟,只是目前還未找到證據而已,此案一直也在調查之中。

  「報復左槐,拿鄭公主開刀?我看此事未必這麼簡單啊!」擎薄皺了下眉頭,思忖半晌,突然道:「立刻備馬車,我要去一趟紲府。」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9 12:33 AM

第0076章 接球就是一個暴扣

  紲府。

  「你特地上我這來,就是想跟我說這牙刷的事?」

  紲錯是莫名其妙地看著擎薄,「難不成你也想去生產牙刷,給周濟添堵?」

  「我像是這麼閒的人麼。」擎薄鬱悶的瞧了眼紲錯,又道:「紲兄可知道,前不久那鄭公主才讓左槐等人去幫著她生產這牙刷,結果周濟馬上要自己生產牙刷,並且還說什麼跟牙粉綁定一塊出售,如此一來,鄭公主必然要將那農莊給關了。」

  紲錯皺了下眉頭,道:「你的意思是,周濟這麼做,是為了報復左槐等人……」話說至此,他突然一怔,「不對,這可能是在針對鄭公主。」

  擎薄直點頭道:「極有這個可能,可若是牽扯到鄭公主,那麼也就是說這極有可能是君上的意思,而不是周濟的意思,周濟若是要報復左槐他們,決計不會拿鄭公主開刀,他嫌是仇人還不夠多麼。」

  紲錯想了想,道:「可就算如此,這與我們又有何關係?這事關鄭公主,咱們也就別瞎摻合了。」

  擎薄道:「紲兄,我這幾日在家是左思右想,咱們這回之所以恁地被動,其原因還是在於那些儒生,若非那些儒生在後面支持著周濟,咱們又何許這般傷神,什麼時候我們連一個小小先生都對付不了。」

  紲錯瞧了眼擎薄,又凝眉思索片刻,才道:「你的意思,咱們支持墨者,以此來抗衡儒生。」

  擎薄點頭道:「正是如此,只要墨者能夠牽制住儒生,那咱們對付周濟,可就簡單多了。」

  紲錯吸得一口氣,點點頭道:「你說得很有道理,這還真是可行。」

  他又皺了下眉頭,道:「可問題是,如今這君上都已經起了疑心,咱們又如何介入進去,可別引火燒身,此事還未到這地步。」

  擎薄笑道:「紲兄,你可是最瞭解咱們君上的了,那鄭公主不過是收留了左槐等人,君上尚且都容忍不了,君上又如何能夠容忍儒生騎在自己頭上。」

  紲錯瞧了他一眼,問道:「你有何主意?」

  擎薄似乎有些擔心,左右看了看,側身過去,在紲錯耳旁小聲嘀咕了幾句。

  紲錯聽罷,不禁激動道:「你這出的是什麼主意,怎麼能讓我家小美去,你怎麼不讓你自己兒子去。」

  擎薄哎呦一聲:「紲兄,你還不信我麼,若是能夠換我兒子,那我就不會多這一句嘴,可縱觀全國,也只有您夠份量,讓君上感到威脅,您就放心,我看過那新法,只要不致殘致死,也就打幾下小腿而已,不會受多大的罪。」

  紲錯緊鎖眉頭,顯得有些猶豫。

  擎薄又道:「再說這事關你的寶貝孫子,那對方再怎麼猜,也不會猜到咱們頭上啊!」

  紲錯似乎有些動心,瞟了眼擎薄,思索一會兒,點點頭道:「也好,借此教訓一下那小子也行,如今這世道亂得很,他那性子不改改,遲早會闖出禍來。」

  說著,他又指著擎薄道:「但要是小美有個三長兩短,我可不會饒你。」

  擎薄點頭道:「紲兄,您就放心,這雙方都是咱們的人,那是絕不可能出事的。」

  ……

  姜府。

  這日中午,姜佐一如既往的威風凜凜地騎著馬回家吃飯。

  「主公回來了。」

  守門的僕人立刻迎上來。

  姜佐下得馬來,將馬鞭扔給那僕人,問道:「那臭小子回來了嗎?」

  那僕人忙道:「少主今兒沒有離開過家。」

  姜佐又問道:「還在睡覺?」

  那僕人道:「少主一早就起來了,正在院裡讀書。」

  「讀書?」

  姜佐虎目一睜。

  那僕人點頭道:「是的,少主一早起來就在讀書。」

  姜佐低聲問道:「你老實告訴我,最近武兒是不是又跟人打架,傷著腦袋了。」

  「沒有!」

  「從馬上摔了下來?」

  「也沒有。」

  「那他怎麼可能在讀書?」

  「好像是少主最近拜得那周先生為師,自那以後,就一直勤奮讀書。」

  「周濟?」

  「是的。」

  姜佐皺了皺眉,還是有些不太相信,於是直接去到姜季武的小院,悄悄地站在門口,往裡面瞅去,眼前的一幕,令他震驚不已。

  只見姜季武跪坐在矮桌前,周邊全都是竹簡,除此之外,還有他那群狐朋狗友,人手一卷竹簡,在搖頭晃腦地討論著。

  姜佐始終不敢相信,側耳聆聽,隱隱聽得他們在討論什麼仁義,狹義!

  這是真的?

  過得半晌,姜佐不禁感嘆道:「那周先生果真乃神人也。」

  讓姜季武一個人讀書也就罷了,關鍵讓姜季武、伯象他們那一群臭小子都讀書,還不用監督,這不是神又是什麼。

  ……

  而此時的這位周神仙正在與衛侯議事。

  「君上還請放心,臣已經與鄭公主談過了,她答應將會在一個月之後停止生產牙刷。」

  「是嗎?」

  衛侯面色一喜,旋即又問道:「先生是親自與她談得?」

  姬定點點頭,如實道:「因為臣曾與公主有談過此事,也算是臣讓公主繼續生產牙刷的,故此當她知道臣要生產牙刷,便主動上門詢問。」

  「又給先生添麻煩了。」衛侯稍顯有些不好意思,隨後又問道:「不知先生是如何說得?」

  姬定道:「臣只是告訴公主,如今左槐他們還有刺殺臣的嫌疑,公主用臣想出來的牙刷去幫助他們,臣這心裡當然會不舒服。」

  衛侯訕訕問道:「這鄭公主能相信嗎?」

  你還真是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也難怪你只能做一個小國之君。姬定暗自感慨一番,又道:「其實不管臣用什麼理由,公主應該都能夠猜得到,不過君上也無須為此感到不好意思,臣倒是認為君上這麼做是一點錯都沒有。

  如今君上推崇仁政治國,這墨者就不應該多管這閒事,臣被刺殺一案,不管是不是他們所為,那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如今誰人能夠清楚那些墨者心裡是怎麼想的,臣估計他們中不少人定是懷恨在心,鄭公主在此時收留他們,這顯然沒有顧忌到君上的想法,君上如今是好言相勸,這已經是仁至義盡,她若還不懂事,那也只能說她是咎由自取。」

  他這麼一說,衛侯心裡頓時好過多了,笑呵呵道:「若是人人都如先生這般通情達理,這國家就是不治也安啊。」

  姬定稍稍頷首道:「君上過獎了。」

  正當這時,一個閹人出現在門口,向衛侯躬身行得一禮,卻是不語。

  衛侯瞧了那閹人一眼,道:「進來說話。」

  那閹人快步來到衛侯身旁,彎著腰,在衛侯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你說什麼?」

  衛侯微微一驚,旋即又壓低聲音道:「沒有弄錯人?」

  那閹人答道:「許多人都見到了,是不可能弄錯的。」

  「真是多事之秋啊!」衛侯鬱悶地拍了下桌子,突然又瞧了眼姬定一眼,然後向那閹人道:「你先出去吧。」

  「小人告退。」

  待那閹人出門之後,衛侯立刻向姬定道:「先生,這回可能遇到棘手的事了。」

  姬定問道:「什麼棘手的事?」

  衛侯嘆了口氣,道:「紲大夫的孫子紲美踩踏了一戶人家的莊稼,還將那田戶給打傷了,如今那人已經告到了刑獄司,你說這如何處理是好啊!」

  說到後面,他是一臉為難。

  紲美以前可沒少打人,衛侯一向不過問,可偏偏這刑獄司剛剛拍下去,結果就發生這事,這事就變得可大可小啊!

  姬定面色一驚,心裡卻在想,這球他們還真接住了,不過他們也真是夠狠的,我只是讓他們空位投籃,他們竟然來個暴扣。

  話音未落,門口通報的閹人站在門前道:「啟稟君上,范常侍說有要事要見周侍中。」

  衛侯裂開道:「定也是為了此事。」

  姬定回頭向那閹人道:「勞煩你告訴范常侍,我等會就過去。」

  「是。」

  衛侯又向姬定道:「先生,此事可得慎重行事,你有所不知,紲大夫可是最愛他這小孫子,他是不可能輕易答應讓他的孫兒出來受罰的。」

  姬定皺眉道:「可是如今新法才剛剛頒佈,若是包庇紲大夫的孫子,那只怕會影響到新法啊!」

  衛侯點點頭道:「這寡人也明白,但是你若真抓人的話,那紲大夫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如今他們沒有反對新法,也只是看在寡人的面子上,若是刑獄司真的去抓人,到時只怕會給新法造成更大的阻礙啊!寡人以為,此事還是應該息事寧人。」

  姬定點頭道:「君上說得是,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衛侯拱手道:「此事就勞煩先生了。」

  他不會輕易出面的,盡量還是讓姬定站在前面,如果他不拿捏住紲錯、殷順且等人,而是直接站在他們的對立面,那他們肯定會反對的,如今他說任何話,都只能仁政治國的角度去說。

  姬定頷首道:「君上請放心,臣會將此事辦妥的。」

  衛侯當即鬆得一口氣道:「有先生這一句話,那寡人便放心了。」

  姬定又道:「若是君上沒有別的吩咐,那臣就先告退。」

  衛侯點頭道:「先生慢走。」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9 09:56 AM

第0077章 苦肉計

  當范貢等一干常侍,見到周先生到來時,個個都顯得非常亢奮,彷彿是發現了一個大寶藏,想跟周先生分享。

  「周侍中,你可算是來了,方才我們得到消息,那紲大夫的小孫子紲美不但踩壞他人的莊稼,還打傷了上前與他理論的田戶,這回是證據確鑿,只要侍中你批准,我們馬上便可讓錦衣衛去抓人。」

  姬定打量他們兩眼,問道:「你們為什麼這麼興奮?」

  幾個常侍相覷一眼,范貢憋不住笑地言道:「周侍中,我們都認為這是新法立威的絕佳機會,如果我們能夠懲罰紲美,那麼今後誰還敢違法。」

  姬定笑道:「商鞅可就這麼做過。」

  范貢神情一滯,是尷尬不語。

  如今商鞅就是儒學的反面。

  曹耳突然問道:「那依侍中之意,我們該當如何處理?」

  姬定道:「當然是以德服人,還是要先調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會不會其中有什麼誤會,是單方面毆打,還是二人互毆,亦或者是紲美指使下人所為,這可都得問清楚,先不要急著去抓人。」

  范貢道:「周侍中可能還不知道,當時是正好被我們的人看見,也是我們的人上前制止的,這事已經是非常清楚,就是紲美踩壞莊稼,還親手打傷人。」

  姬定搖頭道:「我只相信證據。」

  曹耳狐疑地瞧了眼姬定,道:「周侍中,你不會是想包庇紲美吧?」

  姬定不答反問道:「我與紲美並不認識,我為何要包庇他?」心裡卻道:那廝還想毒死我,我會幫他?這回是他在幫我啊!大哥們!

  曹耳又問道:「如果不是紲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國人,那周侍中還會這麼說嗎?」

  姬定沉默少許,道:「但問題是對方就是紲美,不是普通的國人。」

  曹耳立刻道:「周侍中就是想包庇紲美。」

  姬定搖頭道:「我絕非此意,我只是讓你們先去調查清楚,給我提供足夠的證據,但我也不否認,如果對方不是紲美,我可能也不會這麼做,但我也想問你們一句,如果不是紲美的話,你們又會這麼激動嗎?」

  常侍們沉默以對。

  答案當然是不會。

  姬定又道:「紲美身份尊貴,這就是事實,越是遇到這種情況,我們就越要慎重對待。還有,你們要明白一點,我們現在無權無勢,憑什麼推行新法,這少不了那些大夫們的支持,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實,如果我們完全不考慮這些,那就不是剛正不阿,而是不顧現實的愚蠢表現,故此我們是不是可以想一個辦法,既做到了違法必究,但又能讓紲家心服口服。」

  「這如何可能?」范貢不禁道。

  姬定道:「聰明人可不會說不可能的。」

  常侍們是你望我,我望他,皆不做聲。

  姬定又道:「先調查清楚再說吧。」

  「是。」

  話雖如此,但是常侍們眼中都透著一股子不服。

  好不容易逮到一條大魚,就這麼糊弄過去?

  那當然是不可能。

  這常侍又沒有爵位,如果還不能做些什麼,那他們真不知道這常侍幹來有何意義。

  姬定看在眼裡,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因為他知道說也沒啥用,更別說這就是他所期待的。

  ……

  紲府。

  「你可知錯?」紲錯沉眉看著跪坐在面前的紲美,問道。

  紲美立刻道:「孫兒沒錯,孫兒是被冤枉的。」

  紲錯慍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認錯?」

  紲美道:「孫兒只是在打獵時,不小心踩到那人的莊稼,可是那人卻跟瘋了似的,將孫兒攔住,要跟孫兒理論,孫兒一時害怕,才打了他幾下。」

  「混賬!」

  紲錯拍案而起,走到紲美面前,指著他道:「人家找你理論,你打他作甚。」

  紲美繃緊著臉,是據理以爭道:「不過是一個野人,有何打不得的。」

  紲錯氣得火冒三丈,道:「老夫前幾日才告誡過你,如今外面世道很亂,不要再去惹是生非,你偏不聽,如今好了,人家都已經告到刑獄司去了。」

  紲美不屑道:「大父,您可是上大夫,那刑獄司又算什麼。」

  「你……」紲錯氣得直接揚起手來,但…但就是落不下去,真捨不得打呀,又放下手來,道:「我今兒不打你,那是因為到時你去到刑獄司,自然有人會代大父管教你。」

  紲美驚慌道:「大父,您可不能不管孫兒呀。」

  正當這時,一個僕人道:「主公,犁伯求見。」

  紲錯忙道:「快快有請。」

  過得一會兒,只見一個中年人快步走了進來,拱手道:「小人見過紲大夫。」

  此人乃是衛侯身邊的一個閹人,只不過他是閹人中最大的,故而大家都叫他犁伯。

  紲錯問道:「不知犁伯突然上門,是有何事?」

  犁伯瞟了眼紲美,低聲道:「不瞞紲大夫,小人今日是奉君上之命來的。」

  紲錯哦了一聲:「君上有何吩咐?」

  犁伯道:「關於令孫的事,君上已經知曉了。」

  紲錯故作驚詫道:「如此小事,也驚動了君上。」

  犁伯道:「紲大夫萬不可大意,關於此事已經驚動朝廷,故此君上希望紲大夫能夠息事寧人,莫要將事情鬧大了。」

  紲錯皺了下眉頭,思索一會兒,才點頭道:「勞煩犁伯告訴君上,老夫知道該怎麼做了。」

  待犁伯走後,在旁偷聽的紲美,突然一把抱住紲錯的腿,道:「大父,你可得救孫兒,孫兒可不想被抓到刑獄司去。」

  他也不傻,連衛侯驚動了,這肯定就不是小事。

  紲錯一腳將他撂開,指著他怒斥道:「我再三囑咐過你,你就是不聽,如今才知道錯了,晚了。」說著,他又嚷嚷道:「來人啊!」

  立刻便有兩個僕人走了進來。

  紲錯一揚手,道:「將這逆子帶回房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放他出來。」

  「大父!大父!您可不能拋棄孫兒啊!」

  紲美一邊嚎叫著,一邊被拖了出去。

  紲錯哼了一聲,理都不理,待嚎叫聲越來越遠,他突然悄悄走到門口,伸長脖子往外面瞧了眼,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是該給他吃點教訓也好,不然的話,今後都不知道要闖出多大的禍來。」

  說著,他又吩咐身旁的老僕,道:「你拿點錢去擺平此事。」

  「是。」

  ……

  公主府。

  「公主,此事應該是無可疑。」傅姆向鄭公主道:「那紲家小子,成天在外惹是生非,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姬舒卻道:「但這卻是第一次鬧到官府去。」

  傅姆道:「這也只是因為當時正好有兩個常侍經過,阻止了那紲美行兇,否則的話,這事估計也鬧不起來。」

  姬舒緊蹙眉頭:「難道這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傅姆道:「這肯定是一個巧合,周先生就是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使喚紲美去打人。」

  姬舒斜目瞧了眼傅姆,突然道:「你都這麼說了,那就肯定不是一個巧合。」

  話雖如此,但她心裡也犯嘀咕,如果真是他所為,那他應該就是為了解決左槐他們一事,可是這兩件事到底有何關聯呢?

  ……

  擎府。

  「主公,前不久紲大夫已經派人送錢過去了。」

  「嗯。」

  擎薄點點頭,突然問道:「如今那些儒生是如何議論此事的?」

  「他們都要求將紲美抓捕歸案,說一句不當說的話,紲大夫那孫子確實比較調皮,平日裡可沒有少得罪人,這一下被人揪住把柄,再加上有儒生帶頭,大家自然是同仇敵愾。」

  「不然我也不會選擇他啊!」擎薄呵呵一笑,又道:「你將這事給我傳出去。」

  「是。」

  ……

  如今儒生士氣高昂,正愁沒地方伸張一下筋骨,如今見紲美送上門來,此案立刻就成為衛國的頭等大事。

  幾乎人人都在議論此事。

  再加上那紲美本就惡名遠播。

  導致絕大多數人都要求嚴懲紲美,甚至包括許多在野的名士。

  這輿論一旦起來了,那真是壓都壓不住啊!

  好死不死,那田戶突然又表示不告紲美,而馬上就傳出消息,說紲錯賠償了那田戶不少錢。

  但這無異於火上澆油。

  輿論更是一邊倒的指責紲錯。

  別說常侍自個也不願意就此放過紲美,就算他們願意,他們也不敢,他們若不依法行事,那他們也別幹了。

  內朝。

  「好了!如今對方也不告了,你們就還是將精力都放在這立戶上面吧。」

  姬定說著自己先鬆了口氣。

  但過得片刻,卻無一人應答。

  姬定不禁抬頭看去,只見在坐的常侍皆是沉默不語,於是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范貢道:「對方之所以不告,乃是因為紲家用錢堵住了那田戶的嘴,並不是紲美沒有違法。」

  姬定笑道:「就算如此,那也算是頗有成果,如果不是我們,只怕那紲家連錢都不會給。」

  范貢是倍感失望道:「周侍中,你怎能說出這種話來,如果用錢就能夠擺平,那這新法修與不修又有何區別?」

  姬定嘆道:「我知道你們的想法,但是…但是我得以大局為重,君上為了推動新法,可也耗費了不少心血,若是因為此事,而得罪了那些大夫,只怕到時會功虧一簣,如今紲家難得給出賠償,我們也應該見好就收。」

  范貢直搖頭道:「但是這麼一來,誰還會信任新法,到時人人效仿,打人可以用錢解決,那麼殺人亦可用錢解決,今日我們懲罰紲美,也許將來會因此而失敗,但如果今日我們不作為,那麼我們現在就失敗了。」

  其餘常侍亦是紛紛點頭。

  姬定沉默良久,才緩緩道:「我再去跟君上商量一下,我理解你們的想法,但是我也希望你們能夠理解君上的難處,沒有人誰比君上更希望能夠成功推行仁政。」

  無人應聲。

  別來這一套,要是不懲罰紲美,這事就沒玩。

  ……

  「君上,此事不好辦呀!」

  「寡人聽聞紲家已經賠了錢給那人。」衛侯略顯詫異地看向姬定。

  姬定點點頭道:「但這並不是刑獄司的懲罰,而是他們私下的交易,到底紲美違反了律法,按理來說理應將紲美定罪的,但是由於這情況比較特殊,臣也與那些常侍再三商量,看能不能找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可如今的問題是,大家都知道這事,幾乎所有的儒生都是支持將紲美定罪,包括朝中許多官員,常侍們若不據理以爭,只怕他們將來也難以服眾,新法可能會面臨更大的危機。」

  衛侯皺眉道:「但紲家願意賠償,這已經是非常不容易,若是你們還得寸進尺,這必然也會激怒紲家,以及許多貴族,只怕到時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反對新法。」

  姬定道:「所以若想完美解決此事,唯有君上能夠做到。」

  衛侯忙問道:「先生有何辦法?」

  姬定道:「君上是紲大夫唯一尊敬的人,若是君上能夠讓紲大夫大義滅親,主動將紲美交給刑獄司,如此便可化解此次危機。」

  衛侯聽得是直搖頭道:「這如何可行,你叫寡人如何勸說紲大夫,將自己的孫子送去受罰。」

  姬定道:「紲大夫若是能夠大義滅親,他也能獲得不少名望,得到不少人的尊重,紲家並不會因此損失顏面,而且臣保證,不會讓紲美受太多的苦,很快就會放他回去的。」

  衛侯皺眉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姬定搖搖頭道:「臣也沒有想到此事會鬧得這麼大,若是不將紲美捉拿歸案,儒生們可能會認為君上的仁政治國,只是在欺騙他們,這會動搖儒生們對於君上的支持。」

  衛侯猶豫好一會兒,突然嘆了口氣,道:「那寡人就去試試吧。」

  姬定道:「是臣無能,未能為君上分憂。」

  衛侯趕忙道:「這與先生無關,又不是先生讓那紲美去打人的,先生無須自責。」說到這裡,他又補充道:「況且先生也為寡人出了這一策,這麼做的確不會讓紲家丟了顏面,同時還能夠表示這紲家是支持新法的,也算是一舉數得。」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29 10:02 AM

第0078章 兩害相權取其輕

  衛侯當然也清楚這民間的輿論是什麼情況,這還真不能怪周先生無能,紲美剛好撞到這槍口上,真的只能怪他自己倒霉啊!

  但是衛侯作為國君,他可得顧全大局,他也不能直接下令抓人,因為這不但會破壞他與紲錯的關係,同時也會引起其它貴族的擔憂。

  那他們就問,這貴族打一個野人,你都不放過,你這新法到底給誰立的。

  其實姬定提供方案,是最優的,就是由他與紲錯私下先商量好。

  這其實也是政治上慣用的手段。

  能掩則掩,實在掩不住那就意思意思一下,平息眾怒。

  衛侯只能將紲錯召入宮中。

  「君上,老臣可就這一個寶貝孫兒,平日裡老臣可都捨不得打他一下,老臣真是……」

  當紲錯聽到衛侯要他交出紲美來時,頓時是驚慌失措,又是充滿著委屈道:「而且老臣也已經賠了那田戶不少錢,不是老臣不認錯,是他們要揪住老臣不放。」

  「寡人知道!寡人又豈不知卿心中的委屈。」衛侯是十分為難地說道:「其實寡人也不想這麼做,但是如今這輿論已經失控,若是不將令孫抓捕歸案,恐是難平眾怒,這會影響寡人的新法。」

  紲錯道:「可是…可是那到底是臣的親孫兒,不是別人,臣…臣怎麼能將自己的孫兒交出去,讓人懲罰。」

  他這麼說,其實也沒有錯,因為如今就還是要以階級為主,法制是要排在其後的,貴族就是要擁有特權,我們什麼地位,犯個法,還得受罰,這沒有道理啊。

  衛侯嘆了口氣,道:「這回就當是寡人欠卿的,待此事過後,寡人便立刻賜令孫爵位,以及食邑,同時寡人保證,一定不會讓令孫受到太多的懲罰。」

  紲錯心中暗喜,看來這還有得賺,但臉上卻是表現的非常掙扎,過得好一會兒,他才點了點頭,嘆道:「其實老臣…老臣也明白君上的難處,好吧,老臣交出那逆子來。」

  衛侯不禁大喜,忙道:「寡人也不願意讓錦衣衛上門抓人,以免對卿的威信造成傷害,卿可自己將令孫送到刑獄司,如此一來,卿亦能平復那些對卿的污蔑之言。」

  紲錯是老淚縱橫,拱手道:「多謝君上為臣考慮的這麼周詳。」

  衛侯訕訕道:「是寡人對不住卿。」

  紲錯離開之後,衛侯卻還是跪坐在桌前,這臉色是越發陰沉,而旁邊的閹人可都是大氣都不敢喘。

  反倒是那邊紲錯上得馬車後,便是一臉輕鬆地將方才與衛侯的對話,告知了擎薄。

  擎薄聽罷,驚訝道:「君上還承諾賜爵位給小美?」

  紲錯呵呵道:「怎麼?後悔沒讓自己的兒子上了?」

  「那倒不是。」擎薄訕訕一笑,又道:「紲兄,你可千萬別誤會,要是我兒子上能夠鬧出這動靜,那我也開心啊!」

  紲錯哼了一聲,但臉上卻有著掩藏不住的得意。

  擎薄又問道:「紲兄,你說君上會不會放墨者一馬?」

  紲錯笑道:「這主意是你出的,你自己沒有把握啊!」

  擎薄笑道:「我又不在場,哪能知道君上到底是怎麼想的。」

  紲錯想了想,道:「依我看,這事足以令君上警惕儒生,至於會不會放墨者一馬,我認為君上暫時應該不會再繼續排擠墨者,至於以後會怎麼樣,那也得看君上是否想到其它的辦法,咱們也得先等等看,可別忙著與墨者接觸。」

  擎薄點點頭道:「這我自然知曉。」

  紲錯回去之後,立刻命人將紲美綁起來,然後親自送去刑獄司。

  這一路上可真是受到萬眾矚目,只怕孟子來了,也沒有這般待遇。

  而那邊姬定也帶著幾位常侍主幹在刑獄司嚴正以待。

  「這個逆子真是氣死老夫了,不但不知錯,竟還瞞著老夫,欲花錢平事,可真是家門不幸啊!」坐在刑獄司,紲錯一頓義正言辭的訓斥,順便就將責任全推給了紲美。

  范貢他們心裡清楚的很,以紲美的性格,他豈會願意花這冤枉錢。

  不過人家堂堂上大夫,都將自己的孫兒送來了,他們還能說什麼,這已經是巨大的成功。

  姬定笑道:「紲大夫也勿要生氣,這小孩子調皮一點,也是在所難免,相信吃了這回教訓,他下回就不會再犯。」

  紲錯瞧了眼姬定,嘆道:「周侍中的年紀也比逆子也大不了多少,若是周侍中是老夫的孫子,哎呦,那老夫只怕做夢都會笑醒啊。」

  你可真會佔便宜!姬定苦嘆一聲道:「我哪有這福氣啊,我大父是很早就去世了,我連面都沒有見過。」

  那還是別當你的大父了。

  紲錯輕咳一聲,站起身來道:「老夫今日就將這逆子交給你們了,還勞煩各位幫老夫好生幫我管教一下,若是管教不好,就別放他出來。」

  范貢拱手道:「紲大夫還請放心,我們將會依法辦事,該放人時我們會放人的,絕不會讓令孫多受半點苦。」

  言下之意,少受一點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有勞了。」

  紲錯拱拱手,道:「好了!這人我已經給你們送到了,若是沒事的話,老夫就先回去。」

  根據新法的話,要是破壞莊稼,加上行兇傷人,且沒有造成致殘至死,那麼是要鞭打十下至五十下,同時還要根據不同的情況,去耕種田地,由於紲家給予了足夠的賠償,獲得對方的諒解,這是能減輕不少懲罰。

  雖然還未量刑,但是姬定估算的懲罰,應該就是鞭打十下,囚禁一日,然後就去農田勞務七日,而在勞務期間是可以住在家裡的,只要準時報到便行。

  畢竟這是仁政,懲罰也不可能太重。

  「紲大夫慢走。」眾人拱手言道。

  紲錯慢悠悠地離開了。

  姬定向范貢等常侍道:「好了!這人已經送來了,壓力也來了,你們可是要小心行事,萬不可出什麼錯漏,否則的話,紲大夫就會來管教你們的。」

  范貢拱手道:「周侍中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秉公處理。」

  「那行!我就先回去覆命了。」

  出得刑獄司,只見街道邊上站滿了人,這在當下可真是稀罕事,而且這也是屬於儒學的勝利啊!

  儒生們對此都非常激動。

  看看!

  這就是我們儒學,會給大家帶來正義。

  姬定卻是暗自一嘆,心想:對於你們而言,也真不知道是勝利,還是失敗啊!

  來到宮裡,衛侯問道:「先生,一切可還順利。」

  姬定答道:「君上請放心,一切都很順利,紲大夫也是非常配合。」

  「那就好。」

  衛侯點點頭,稍稍瞄了一眼姬定,突然嘆了口氣。

  姬定偏頭瞧了眼衛侯,問道:「這事都已經解決了,為何君上還是這般憂心忡忡?」

  衛侯猶豫片刻,才道:「之前先生建議寡人借儒生之力來集權,可是如今看來,反倒是寡人受制於儒生啊!」

  紲家可是濮陽的大家族,地位斐然,他都不太敢隨意懲罰紲家,可如今儒生把紲家給辦了,那麼他自然而然就會想到,如果是他的兒子犯了錯,那怎麼搞?難不成他也得將自己的兒子送去刑獄司受罰嗎?

  就當下這情況,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是要集權,可不是要讓自己受制於法。

  你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了。姬定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道:「其實……」

  衛侯立刻道:「先生有話但說無妨。」

  姬定道:「臣之前與君上也提過借墨者來團結儒生,那麼也就是說,有墨者在,儒生則會更需要君上的支持,那麼君上就可借此來限制儒生,但是臣沒有料到,那鄭公主會突然闖入,所以臣……」

  關於這個問題,他確實有提過,只不過沒有具體去說。

  衛侯哎呦一聲:「先生,你為何不早說呀。」

  姬定訕訕道:「因為君上的所慮,也是有道理的,畢竟人人都知道那鄭公主復國心切,臣…臣也不敢保證她與墨者沒有非分之想。」

  衛侯道:「這凡事還是得以大局為重,寡人那麼做,也只是以防萬一,可若影響到大局,那可就得不償失。」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要不這樣,勞煩先生再去跟鄭公主商量一下,就說這只是一個誤會。」

  其實在姬定來之前,他就已經想到好,還是得留著左槐他們,因為這件事讓他明白,可不能讓輿論都控制在儒生手中,那樣的話,他也將受制輿論,而目前唯一能夠跟儒生抗衡的,唯有墨者。

  這兩害相權,取其輕啊!

  「臣知道了。」

  姬定點點頭,又道:「君上,這事已至此,何不順水推舟,再進一步,掌控國家財政。」

  衛侯一怔,道:「先生的意思是?」

  姬定笑道:「不管怎麼樣,如今儒生們是士氣高昂,包括君上都得對此退避三舍,如果他們此時提出要改革財政,那些貴族也就怪不到君上頭上。」

  衛侯聽得是目光急閃,可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要是能夠擴大財政,那他可就賺了,激動地手都在抖,道:「就依先生之言。」

  等到姬定離開之後,衛侯朝旁邊招招手,那犁伯立刻走了過來。

  衛侯吩咐道:「你想辦法去收買鄭姬身邊的一個墨者。」

  「小人知道。」

  犁伯古井不波地點點頭。

  衛侯雖然打算用墨者來牽制儒生,但同時他也會花更多的精力去防著姬舒。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30 12:21 AM

第0079章 天下無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小小衛國,勾心鬥角之事,可一點也不比那些大國少啊!

  可見人的格局是有大小之分,但本性並無差別。

  然而,對於姬定而言,這還只是一個新手村啊。

  「先生,回家嗎?」莽回頭向剛剛馬車裡面的姬定問道。

  「回家!」

  可話一出口,姬定又道:「等會!還是去公主府吧!」

  「是。」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車內的姬定眼中難得出現一抹柔情,「也不能總讓她往我家跑。」

  ……

  當姬舒聽聞周先生大駕光臨,直接出得門來相迎,當她看到門口的姬定時,不免還感到一絲不可思議。

  這可是姬定第一次上府。

  姬定見她沒有邀請自己進去的意思,於是笑道:「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也可以在這裡談,反正也沒有幾句話。」

  姬舒一怔,忙道:「周先生大駕光臨,豈有不方便的道理,先生,快快請進。」

  「多謝!」

  隨著姬舒來到廳堂,姬定舉目四顧,打量著這公主府的廳堂,可能用家徒四壁有些過分,但其實也差不多,裡面是空蕩蕩的,什麼裝潢都沒有,只有兩個布墊,一張矮桌,不過姬舒又命人搬來一張。

  沒有一絲絲少女的情懷。

  「讓先生見笑了。」姬舒見姬定面帶詫異地張望著。

  「哦!」

  姬定回過神來,眼眸一劃,笑道:「不敢,不敢,這裝潢大有學問啊!」

  姬舒好奇道:「是嗎?願聞先生高見。」

  姬定笑道:「空無一物,唯有一顆復國之心。」

  姬舒微微一怔,稍顯詫異地看著姬定,她沒有想到,姬定一語道出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心態。

  的確,一心想要復國的她,對於這些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想到這裡,姬舒神色黯然了下來,道:「可是這談何容易?」

  姬定偏頭看向她,道:「何止。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那為何公主不放棄?」

  姬舒道:「我父親因為復國被人欺騙了無數回,最終也死在這上面,我兄長亦是如此,我可以不成功,但是我不能放棄。」

  姬定點點頭,突然伸手道:「公主請坐。」

  「多謝。」

  話一出口,姬舒突然醒悟過來,稍稍一翻白眼,伸手道:「先生請坐。」

  「啊?」

  姬定也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客人,道:「多謝。」

  坐了下來,姬定便道:「我今日前來,只是為了告訴公主一聲,我們的合作還將繼續下去。」

  姬舒錯愕道:「什麼合作?」

  姬定道:「我生產牙粉,而公主繼續生產牙刷。」

  那事果真不是一個巧合。可是…可是這兩件事到底有何關係?姬舒並沒有表露出震驚來,而是凝眉思索起來。

  姬定也沒有打擾她,只是笑吟吟地看著她。

  「我明白了!」

  姬舒突然抬起頭來,道:「這都是因為衛侯想利用墨者來制衡儒生,先生可真是好計謀。」

  「計謀?」

  姬定笑道:「什麼計謀?難不成是我在陷害那紲美,或者說是我在指使紲大夫?」

  姬舒笑道:「這當然不是先生在操縱,但卻是先生將這個問題放大了,否則的話,暫時衛侯可能還意識不到這一點。」

  姬定卻是失望地搖搖頭。

  姬舒問道:「我說錯了嗎?」

  姬定嘆道:「不在於對錯,而是在於這重要嗎?」

  姬舒眸光閃動了幾下,問道:「如果先生是我,先生會認為這重要嗎?」

  「如果我是公主……嘿,還知道套我的話了。」姬定沒好氣地看了眼姬舒。

  姬舒面不改色道:「我只是在虛心請教先生。」

  「但願不是在自作聰明。」姬定哼了一聲,又正色道:「我以為此事對於公主最大的幫助,不是留下了左槐他們,而是告誡公主,復國這種事,放在肚子裡面就行了,不要弄得人盡皆知。」

  姬舒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道:「即便我私下進行,又豈能瞞過諸侯耳目,到時只會惹來殺身之禍,如今我光明正大的復國,他們最多也只是看個笑話,而並不會對我痛下殺手。」

  姬定微微一怔,沉眉思索起來,過得一會兒,他點點頭道:「公主想得比我更加透徹。」

  姬舒輕嘆道:「但也因此變得更加困難。」

  姬定笑道:「所以這雖然能夠保全自己,但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姬舒立刻抬起頭來,充滿期待地看著姬定。

  「別這麼看著我。」姬定搖搖頭,又道:「我今日來這裡,就是想警告公主,這光明正大也好,偷偷摸摸也罷,都是行不通的,衛侯之所以放左槐他們一馬,這原因方才公主自己也說了,故此當公主的威脅高於儒生時,那麼衛侯也是決不能容忍的,我勸公主就不要再想著復國,一切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姬舒眼中的期待,頓時變成了困惑,她眼瞼低垂,思忖良久,突然搖頭道:「算了,我還是不做這牙刷了。」

  姬定笑問道:「為何?」

  姬舒嘆道:「這儒生對於衛侯有威脅,但對於紲錯等人的威脅更大,他們只怕比衛侯更期待墨者能夠抗衡儒生,若是我繼續收留左槐他們,只怕會被他們利用。」

  姬定笑著點點頭,站起身來,拱手道:「告辭。」

  姬舒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道:「先生若有空閒,可留下來吃一頓便飯。」

  姬定一翻白眼:「別欺負我年紀小,你們這些女人的套路,我可是明白的很,先吃飯,後過夜,我才不上這當。」

  「阿姆,幫我送先生。」姬舒一甩長袖,背過身去。

  那傅姆立刻出現在門口,道:「先生請。」

  「不用送了。」

  姬定一揚手,又回頭向姬舒道:「還有公主,今後別沒事有事就往我家跑,我是一個單身男人,這會讓人誤會的。」

  言罷,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待姬定離開之後,姬舒才回過身來,嗔道:「誰沒事往你家跑呢,可真是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說到這裡,她稍稍撇了下嘴角,無奈道:「可偏偏他又如此聰明,可真是令人氣惱。」

  嘴上說著氣惱,可她神情卻顯得異常興奮和喜悅,就連門前的傅姆都看出來了,笑道:「看來周先生又為公主帶來了好消息。」

  姬舒抿唇笑道:「我再也不用去求人,自會有人主動來支持我。」

  如果那不是個巧合,也不是周先生操縱的,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紲錯自導自演了一齣戲,而目的就是讓衛侯放墨者一馬,那麼紲錯、擎薄等人將會轉而支持墨者,以此來抗衡儒生。

  她就是坐收漁翁之利。

  傅姆聞言,也是非常開心,道:「也就是說公主以後再也不用去求周先生了。」

  「……」

  姬舒神情一滯,又鬱悶地瞧了眼傅姆:「阿姆!你非得要掃我的興麼。」

  ……

  ……

  「老先生?」

  姬定出得府門,正準備上馬車的時候,突然見到子讓杵著木杖走來。

  子讓呵呵笑道:「周侍中果真是不求人啊!」

  這老頭雖然不怎麼說話,但不是因為他無能,而他看得明明白白,他已經過了那爭強好勝的年紀,他更希望在一旁觀察這些後輩。

  姬定自然知道是瞞不過子讓的,笑道:「根據我的經驗,求人之事,十有八九都是以失敗告終,那又何必去自討苦吃。」

  「是呀!與其求人,不如讓人來求己。」子讓點點頭,又向姬定道:「這本事老夫倒也想學,不知周侍中可願不吝賜教。」

  姬定笑道:「其實很簡單,就看誰更需求誰。」

  子讓撫鬚呵呵笑道:「看來周侍中是志在必得啊!」

  姬定雙手一攤,「我可什麼都沒有的。」

  子讓笑吟吟地問道:「周侍中以為老夫指得是什麼?」

  姬定問道:「老先生指得是什麼?」

  子讓道:「老夫指得當然公主,不然先生以為老夫指得是什麼?」

  姬定尷尬一笑:「老先生的這一番話應該去跟公主說,我只擁有拒絕的權力。」

  子讓哈哈一笑,旋即又正色道:「不瞞你說,老夫曾以為你會認為光憑你的一番言論,便想讓老夫將墨者交付於你,老夫甚至還為此暗笑你太天真了。可不曾想,你竟讓是想讓老夫將墨者交予舒兒,唉…這舒兒是老夫看著長大的,她的野心,她的性格,老夫是知根知底,不得不承認,這倒是有可能發生的。」

  姬定笑道:「我覺得老先生還可以再觀察觀察,千萬不要因師徒之情,而輕易下判決,因為我的成功,憑借的是實力,而非是感情。」

  「這便是老夫至今還留在這裡的原因。」子讓點點頭,突然問道:「老夫倒是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姬定道:「老先生請說。」

  子讓道:「假如老夫將墨者行會交予你,你會帶領墨者走向何方?」

  姬定笑而不語。

  子讓嘆了口氣道:「老夫年紀大了,也活不了幾年了。」

  姬定稍稍皺眉,思忖少許,昂首道:「天下無墨。」

  子讓老目一睜,嘴裡喃喃自語道:「天下無墨…天下無墨…哈哈哈哈哈,真是好一個天下無墨!」

  ……

  ……

  「來了!來了!」

  「哎呦!可算是來了!」

  ……

  當姬定回到家時,發現門口站著不少年輕人,看著他來了,個個顯得是激動不已。

  定又是那臭小子來了。姬定暗道一句,也沒有管他們,逕自入得院內。

  「先生!」

  「老師!」

  果不其然,剛剛入得院內,就見姜季武、伯象等幾個臭小子站著院中衝著他招著手。

  除此之外,那美艷的蔡夫人也站在一旁。

  姬定沒有搭理那幾個小子,向蔡夫人拱手道:「夫人也來了。」

  蔡夫人帶著一絲內疚道:「我知先生最近很忙,便不想讓季武來打擾先生,可是他們……」

  姜季武是一臉不爽道:「阿姐,你若沒事,就回家去吧,別打擾我學習。」

  啪!

  「哎呦!」

  姜季武摀住腦袋,不可思議地看著姬定道:「你竟敢打我。」

  姬定納悶道:「我打不得你嗎?」

  「打得!打得!」

  「先生,要不要我們幫忙?」

  ……

  姜季武還未開口,伯象他們就已經將胳膊搭在他肩上,一邊拉著他,一邊還不住地點頭附和。

  姬定瞪了眼姜季武一眼,道:「連自己的阿姐都不尊重,我還奢望你能尊重我嗎?真是豈有此理,下回再讓我看見你這麼跟你阿姐說話,你就給我滾。」

  姜季武那牛脾氣也上來了,鼓著眼瞪著姬定,那張稚嫩的張飛臉,漸漸變成了二哥臉。

  除了他爹,可還沒有人敢打他的頭。

  「嗯?」

  姬定皺眉瞪著他。

  伯象小聲道:「季武,冷靜一點,待會你要拿不到課業,那咱們這門可能都出不去啊!」

  姜季武瞟了眼伯象,吐出憋住的那口氣,朝著姬定點頭道:「老師教訓的是,學生錯了,學生錯了。」

  「這還差不多。」

  姬定點點頭,道:「你的讀後感寫好了嗎?」

  姜季武一個激靈,忙點頭道:「寫好了,寫好了。」

  「在哪?拿來給我看看。」

  「不就在這裡麼。」

  姜季武手往旁邊一指。

  姬定偏頭一看,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只見曹小丘身旁堆著一大摞竹簡。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30 12:28 AM

第0080章 嚴師出高徒

  姬定圍著那堆竹簡轉悠了一個圈。

  「這…這都是你的讀後感?」姬定指著那堆竹簡問道。

  姜季武一個勁地點頭,道:「老師,我在家可是寫了好些天,我活了這麼多年,可都還沒有寫過這麼多字。」

  一旁的蔡夫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姬定突然又問道:「為什麼你不用紙寫?」

  伯象道:「那是為了顯得尊重先生。」

  不用我家的紙,還是尊重我?這是什麼道理?姬定沉眉道:「今後只准用紙寫。」

  「是。」

  哎呦!你這到底是在交作業,還是在整我啊!姬定瞅著那一堆竹簡,就有些發愁,但他還是點頭道:「不錯!不錯!但是我得先問問你。」

  姜季武信心滿滿道:「老師儘管問。」

  姬定思索一會兒,問道:「說說你最大的感受吧。」

  姜季武立刻道:「俠與義。」

  姬定點頭道:「有點意思,繼續說。」

  姜季武立刻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但他圍繞的都是郭、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狹義精神。

  原來這狹義精神在當下是非常流行的,各國各學派都有很多俠客,其實這也很正常,越是亂世,就越需要一種地下規矩,就越需要一些非執法人員來維護正義。

  蔡夫人聽得是熱淚盈眶,她沒有想到,姜季武在這麼短時日內,變化這麼大。

  正當她聽得入神時,姬定突然開口打斷了姜季武,「行了!行了!你這還沒完沒了了,灌水也沒有你這麼灌的。」

  姜季武眨巴了眼,道:「老師,關於這讀後感,學生可真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姬定沒好氣道:「但是你要將力氣用在那刀刃上,要懂得什麼是言簡意賅,你說這麼多,我頭都被你說大了。」

  蔡夫人突然道:「可我覺得季武說得很好啊!」

  姬定回過頭去,鬱悶地看著蔡夫人道:「夫人,要不您來教。」

  蔡夫人頓時暈生雙頰,忙道:「抱歉,我…我不該多嘴。」

  姜季武立刻湊過來,道:「老師,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阿姐站在這裡,她就會多管閒事。」

  啪!

  「哎呦!」

  「剛剛才教了你,你就忘了。」姬定訓斥道。

  姜季武一臉委屈:「我可是幫著老師的。」

  「季武,快承認錯誤。」伯象緊張道。

  姜季武瞧了眼伯象,又垂首道:「老師,學生錯了。」

  「記住,下次別寫這麼多,要言簡意賅,我只會給你一杯茶的功夫。」說著,姬定又向小鶯道:「小鶯,你去書房將姜季武的課業拿來。」

  「是。」

  可算是入得正題了。

  伯像他們激動地都快要哭了。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了這一日。

  太不容易了。

  可是當小鶯將課業拿來時,他們個個都是充滿失望地看著那五六張黃紙。

  姬定接過來,直接遞給姜季武,道:「給。」

  姜季武拿過來,來回數了三遍,就五張,一張不多,一張不少,激動道:「老師,我寫這麼多讀後感,你就給我這麼一點?」

  他寫這麼多讀後感,不是因為他熱愛,而是認為他多寫一點,姬定也會多給他一點,結果比上回也沒好多少。

  姬定道:「我方才說什麼來著,言簡意賅,若是我也跟你一樣,那我還怎麼教你。」

  伯象鬱悶道:「可是先生,您這也太短了一點,這這這這根本就不夠看啊。」

  姬定道:「下回交上來的讀後感也不能超過這字數。」

  姜季武嘿嘿道:「老師,您就再…再給一點,學生十分好學,您多給一點,學生也學得來。」

  「求求您了,再多給一點吧。」

  「我們可是盼了許久。」

  ……

  個個都是淚眼婆娑,我見猶憐。

  姬定手一伸道:「你們不學算了,拿來,拿來。」

  姜季武趕緊捂死。

  這要給了,那就完了呀!

  要知道這讀後感,可不是他一個想出來的,他後面有許許多多人支持著他,而目的就是為了這份課業,大家辛苦了這麼多天,今兒要是不把課業拿出去,指定是橫屍街頭啊!

  曹小丘眼眸一轉,道:「先生說得是,一定要言簡意賅,我明日再來。」

  「等…等會!」

  姬定問道:「明日再來?你什麼意思?」

  曹小丘道:「是這樣的,季武最近進步很大,已經懂得如何寫這讀後感,我想他明日便可前來交課業。」

  姜季武也反應了過來,是連連點頭。

  這幾個臭小子,是想累死我吧。姬定輕咳一聲,道:「七日之後再來。」

  姜季武道:「讀書不應該天天讀嗎?」

  蔡夫人聽得差點都笑出聲來,這還是她弟弟嗎?

  姬定道:「我又不是職業老師,我還得做事,哪有這麼多功夫教你讀書,走走走,都走,七日之後再來。」

  姜季武雖有些不爽,但他還是拱手道:「學生告辭。」

  姬定道:「前面加上一句,老師辛苦了。」

  「老師辛苦了。」

  「連起來再念一遍。」

  「你……」

  「嗯?」

  「老師辛苦了,學生告辭。」

  「路上主意安全。」

  「是。」

  四個混小子,拿著五張課業,是痛苦並著快樂的離開了。

  等到他們四個走後,姬定便向小鶯道:「拿去柴房吧!」他手指著邊上那堆竹簡。

  「等等!」

  蔡夫人突然上前,擋在小鶯的身前。

  姬定回頭看去,尷尬道:「蔡夫人還在啊!」

  這一句話問得蔡夫人也是尷尬不已,紅著臉道:「我…我也正打算走。」說著,她立刻又向姬定問道:「先生,這…這不應該是送去書房嗎?」

  「呃……」姬定眨了眨眼,道:「我那只是氣話,夫人不懂,但小鶯很懂我,她會送去書房的。」

  小鶯單純的就跟白紙一樣,是一臉木訥地看著姬定。

  姬定笑問道:「小鶯,你為何要這麼看著我?」

  小鶯點點頭,道:「我…我是要送去書房的。」

  恁地拙劣得演技,又如何能夠瞞得過蕙質蘭心的蔡夫人,她稍一沉吟,道:「先生若是不要的話,不如將這些送給我。」

  姬定聽得很為難,你好歹是也是學生家長,這麼做,那我不是自投羅網麼。他微微笑道:「那怎麼可以,這些季武交上來的課業,我必須得認真審閱。」

  蔡夫人笑道:「先生公務繁忙,若是將這裡全部看完,只怕要耗費先生不少功夫,說不定還會耽誤正事。正好我現在閒著無事,要不我先拿回去,看過之後,將季武的意思總結好,再交予先生過目。」

  還總結什麼,你拿回去行了,千萬別再送來了。姬定思索了一下,道:「夫人不會幫著寫吧?」

  你會看嗎?蔡夫人暗道一句,嘴上卻道:「先生請放心,是我懇求先生當季武的老師,我自然不會干擾到先生授業。」

  姬定想了想,好像沒啥破綻了,這才點頭道:「那就有勞夫人了。」

  「不敢,不敢!」

  蔡夫人頷首一禮,又道:「先生親自為季武佈置課業,定是很辛苦吧,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先生只管吩咐。」

  你能幫什麼忙?姬定愣了下,便明白過來,定是她見到姜季武渴望課業的樣子,希望能夠多給一些課業,問道:「夫人會寫嗎?」

  蔡夫人羞澀道:「我…我不會寫。」說著,她又立刻道:「但是我可以幫先生代筆,先生只需口述便行。」

  我傻麼,你這是幫我代筆,還是監督我。可他轉念一想,這寫著確實也很累,畢竟他只是記得大概內容,平時還得自己想詞修飾,關鍵還有些詞語還不能用,若是有一個代筆,那也挺不錯的。姬定思量再三後,道:「這會不會打擾到夫人。」

  「不會,不會,我成天坐在家裡也無所事事。」蔡夫人急忙說道。

  姬定道:「這樣吧,我想好內容,就通知夫人一聲。」

  蔡夫人點頭道:「先生做主便行。」

  「那就勞煩夫人了。」

  姬定是真不想當這老師,但是救命之恩,必須得還。

  然而蔡夫人心裡也清楚姬定不想給姜季武當老師,對此她心裡是很內疚的,甚至後悔請求姬定給姜季武當老師,可如今見到姜季武變得熱愛學習,雖然心裡內疚,但為了姜季武,她也只能厚著臉皮,讓姬定多教一會兒,故此她也想幫幫忙,哪怕是磨墨,她也心甘情願。

  ……

  院外。

  「季武,你就拿了這一點出來,這…這根本就不夠看啊!」

  「我們幫你想了那麼多讀後感,你就拿這一點來打發我們。」

  「……」

  五張?

  塞牙縫都不夠了,關鍵他們等了這麼多天,真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啊!

  姜季武怒道:「你們知道周先生有多麼嚴格嗎?這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就是因為你們幫我想了那麼多,導致我還被罵了一頓,周先生說了,下回要言簡意賅,字數是決不能比這課業多,你們還好意思跟我抱怨,下回你們自個去吧,我不去了。」

  「別別別!你可不能不去,是我們的錯,我們的錯。」

  「你放心,我們幫你想讀後感,下回決不能讓你挨罵。」

  ……

  聽到姜季武說不去了,可是把大家都給嚇壞了。

  哄著!

  趕緊哄著!

  姜季武心中暗自得意,他方才為什麼能夠忍住,就是因為這一刻,周先生唯一的入室弟子,多威風呀,他輕咳一聲道:「這讀後感可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先想好,然後解釋給我聽。」

  「是是是。」

  「肚子有些餓了。」

  「走走走!我們上膾炙酒舍,今兒我請客。」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30 12:35 AM

第0081章 國與民,公與私

  就事論事,姬定可真不是一位好老師。

  這學生耗盡心血,寫得讀後感,他是連一句評價之語都沒有,課業也就是千篇一律的讀後感,要說教了什麼嗎?可真是什麼都沒有教。

  但沒有辦法。

  耐不住他的學生就是愛學習,愛讀書。

  這找誰說理去。

  當然,這也是因為姬定真沒有太多功夫去教姜季武讀書,如今這刑獄司往下一拍,錦衣衛一招,接下來自然就是無數雙手伸向他。

  給錢!

  但這錢從何來?

  內閣。

  由於在紲美一案上,大獲成功,常侍們是士氣高昂,幹起活來,真是如有神助,這每天最難過的事,莫過於下班。

  淚求996啊!

  「周侍中,這是濮陽十二鄉的戶籍冊。」

  范貢將一份冊子遞上。

  姬定接過來,看得一會兒,突然抬頭看向范貢,問道:「你就沒話說嗎?」

  范貢有些懵,問道:「說什麼?」

  姬定嘆了口氣。

  范貢心裡打鼓,又問道:「周侍中為何嘆氣?」

  姬定道:「難道你們以為我讓你們鄉村走動,目的就僅僅是立戶嗎?」

  在坐的常侍們都忐忑地看著他,難道還有隱藏任務?

  他們是真不知道。

  范貢小心翼翼地問道:「還有其它目的嗎?」

  姬定哀其不爭地瞧了他一眼,道:「仁政!仁政!你們就沒有想過,這仁政的對象是誰嗎?不就是那些窮困潦倒的鄉民們嗎?我讓你們去鄉村走動,立戶只是其次,關鍵是考察鄉民們的生活情況,如此才能夠對症下藥,讓鄉民們感受到仁政的溫暖。可是你們呢?」

  他將冊子往旁邊一扔,「這真是冷冰冰的文字啊!」

  范貢等一干常侍,被訓斥的是面紅耳赤。

  「周侍中教訓的是,是我們辜負周侍中的期望。」

  「那日鄭公主說得很對,仁於心,法於令,這才是二者最大的區別,若是你們心中有仁,就不會對仁政治國感到迷茫,否則的話,你們會無所適從的。」姬定是苦口婆心道。

  范貢他們羞愧地說不出來。

  「你們好自為之。」姬定站起身來,一邊搖著羽扇,一邊行出門外。

  下班!

  開心!

  但沒有人察覺到姬定已經早退,他們還沉浸在姬定的教誨之中。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如今我們儒生這麼牛逼,不能成天互吹,這吹多了,也膩歪,還傷身!

  得找些事幹,得彰顯一下仁政。

  逮捕紲美,那是維護法令,不足以彰顯仁政。

  對!得幫助那些窮困的鄉民。

  這個話題一拋出來,立刻得到極大的反響。

  大家都在問,這仁政治國!

  仁在哪裡?

  而如今孟子是儒學的圖騰,他提出的主張,是民貴君輕,這仁是對象是民。

  關於施仁於民的言論瞬間佔據頭條。

  而儒生如今是獨佔文壇。

  在這一刻,他們的言論就是唯一的聲音。

  朝廷也不能不重視啊!

  衛侯當然是心領神會,順應民意召開朝會。

  大殿上。

  衛侯道:「寡人最近聽到許多言論,人們都在期待朝廷的仁政,不知諸位大夫有何建議?」

  擎薄立刻回答道:「刑獄司主張少刑,慎刑,這不就是仁政嗎?」

  富術笑道:「這是仁政,但所惠及對象是非常有限的,大多數人還是感受不到。」

  大家一看我,我看他,若沒人可看,那就眼觀鼻,鼻觀心。

  仁政治國,還得讓大多數人看到。

  這難度不小啊!

  衛侯等了半晌,突然瞟向跪坐在左下角的悠然自得搖著羽扇的姬定,咳的一聲,道:「周侍中。」

  姬定抬起頭來,「臣在。」

  衛侯問道:「當初是你建議寡人以仁政治國,為何你現在卻沉默不語?」

  姬定搖了搖羽扇,目光一掃,笑道:「臣以為這是很簡單的一件事,輪不到臣開口。」

  這是人話嗎?

  大夫們都是很不友善地看著他。

  「是嗎?」衛侯笑問道:「那你倒是說來聽聽,寡人也想知道,這到底有多簡單。」

  姬定笑道:「仁政治國,且要廣惠於民,減稅,減稅不就行了嗎?」

  殿中諸位大夫瞅著姬定一臉風輕雲淡的表情,只覺得這廝十分欠扁。

  你何不直接說送錢得了。

  那更好啊!

  陳芝諷刺道:「周侍中說得可真是輕巧,如今又是刑獄司,又是錦衣衛,這些錢可都還沒有著落,若是減稅的話,這錢是你出嗎?」

  雖然大多數都支持仁政,但前提是不能談錢啊!

  談錢那就傷感情。

  姬定笑道:「想不到足下還是未這改鼠目寸光的毛病。」

  雖然陳芝爵位比他高,但是內朝直屬衛侯,他倒也不怕這些大夫。

  陳芝怒道:「難道我說錯了嗎?」

  「當然錯了。」

  姬定道:「你只看到減稅所帶來的財政減少,卻未能看到減稅的話,預示著鄉民種田可以得到更多,這將會鼓勵鄉民開墾出更多的田地,田地多了,稅自然也多了,從長遠來看,減稅將會使得國家財政富足,國民富足。」

  「我還當你有什麼高論,聽來也不過如此啊!」陳芝哼了一聲,又是言道:「且不說能不能做到國富民富,即便能做到,那也需要很長的時日,開墾土地又豈是一兩年可以做到的。然而,現在國家就需要用錢,這遠水可解不了近渴啊。」

  「足下言之有理。」姬定笑著點點頭,又環目四顧,道:「我們常侍不但發現鄉民們生活窮困,且許多鄉民,是面黃肌瘦,軟弱無力,為此還有常侍去請問過醫師,醫師說此乃缺鹽所至。」

  鹽?

  紲錯心下一驚。

  這小子想幹麼?

  陳芝道:「這減稅的事,還未說明白,你說那些作甚?」

  「不急!我會慢慢道明的。」

  姬定搖搖羽扇,不緊不慢道:「根據那些醫師的話來看,足見有許多鄉民們不但過得窮困,且身體上是飽受折磨。但如果都由朝廷來產鹽,然後每年拿鹽去跟鄉民們換取糧食,如此一來,即便減稅,也不會降低國家的糧食收入,亦可令百姓富足,且身體無恙,這不是一舉三得嗎?」

  好傢伙!

  原來你是在打這主意?

  聽到這裡,大家才聽出一點味道來。

  對於這個建議,大家並不陌生,那管仲就在齊國這麼幹過。

  姬定又看向陳芝,笑道:「之前足下說開墾土地需要很長的時日,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鄉民們沒有好的農具,若是朝廷將所有的鐵礦都收回來,用於製作農具,發放給那些有土地的鄉民們,且幫助他們興修水利,這可極大的縮短開墾的時日,同時又能鼓勵百姓開墾出更多的土地。」

  說完之後,他不等陳芝張口,便又拱手向衛侯道:「君上,之前臣曾多番指責商鞅,只會用恐嚇的手段驅使人們,這也引起不少人的質疑,他們認為光仁政還是不行的,好生好勸,鄉民也不會聽從的,還是要拿著鞭子去抽打他們。

  這顯然都是一些無知之論,臣也沒有去搭理他們。那麼仁政之下,該如何讓人們開墾出更多的土地,到底這糧食可是國之大計,如何鼓勵人們耕種土地,其實很簡單,就是讓人們能夠得到更多,同時以更好的工具減少人們的勞作,自然就會有許多人去開墾土地。這土地開墾出來了,稅收自然也就增多了,國家自然也就富足了。」

  他說得是雲淡風輕,但是有些人聽得卻是咬牙切齒。

  好狠吶!

  這輕描淡寫,就想將鹽鐵全部收歸國有,真當我們都是吃素的麼。

  其實就當下的經濟規模而言,鹽鐵的利潤並沒有以後那麼高,但鹽鐵可是戰略物資,是人人必需的,誰掌控鹽鐵,那人人必然都有求於他啊!

  擎薄急得直接站起身來,道:「一派胡言,你口口聲聲惠及於民,但你又知不知道鹽鐵關乎多少人飯碗,我看你這是與民爭利。」

  面對擎薄的憤怒,姬定只是微微一笑,問道:「敢問擎大夫,誰與民爭利?」

  擎薄道:「還能是誰,當然是你呀!」

  姬定笑道:「我只是提個建議,所得之利,可與我毫無關係。」

  「你雖不得利,但你……」

  擎薄突然心虛地瞟了眼衛侯。

  衛侯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姬定呵呵道:「擎大夫莫不是想說,我是為在君上謀利。」

  擎薄立刻道:「我可沒這說。」

  姬定笑道:「君上請我來,可不是為君上自己謀利的,而是為了衛國,若只是為君上謀利,也真不是我周濟自誇,我賺錢的手段還是有一些的,不需要耗費這麼大的精力。

  那麼究竟是誰與民爭利?是國。我的建議是鹽鐵都收歸國有,再由國家統一分配,惠及於民,同時還能夠建設國防,維護治安,發展國力,使國家變得強盛,非君所得,非吾所得,所得者,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們衛人,包括在坐的所有人。

  近幾十年來,我國領土不斷被蠶食,其中肯定也包括諸位的一些土地,這二者相比,究竟是有所得,還是有所失,還請諸位好好權衡一番。」

  你拿這個說事,那可就沒意思了。

  大夫們都默不作聲。

  顯然就是不答應。

  這時,衛侯突然開口道:「此事事關重大,還是容後再議,今日的會議就到此為止吧。」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30 12:20 PM

第0082章 我火了?

  「呵呵!」

  擎薄站起身來,朝著姬定一笑,道:「天下諸侯都想如秦、齊一般強大,但凡事也要量力而行啊!」

  諷刺之意,溢於言表。

  姬定笑道:「我的職責只是提建議,至於採納與否,全在於君上與諸位大夫,若是有冒犯之處,還望擎大夫多多見諒。」

  擎薄只是微微一笑,往殿外走去。

  意思很明顯,哥不見諒。

  剛走到門前,忽聽得一個笑聲,「周侍中,我倒願意支持你的提議。」

  誰人這般囂張?

  擎薄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衝著姬定笑瞇瞇的。

  此人名叫田修。

  齊人。

  只因家族與濮陽有買賣往來,他便搬來濮陽,這田家在齊國的地位,那是可想而知的,衛侯可不敢怠慢此人,就封他一個中大夫,這在諸侯國其實都很正常,血統貴族上哪都能夠混個爵位,不過田修很少過問朝政,純屬就是玩票性質,今日突然來參加會議,不少人還感到有些好奇。

  搞笑的是,姬定與擎薄的神情是出奇的一致,都是處於懵逼狀態。

  說真的,姬定還不認識田修。

  紲錯、殷順且等人也都停下腳步,側目看著他們兩個。

  「多謝!多謝!」姬定拱拱手,卻是一臉茫然地。

  田修抬手道:「周侍中先別忙著言謝,我可以支持你,但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不會是想將女兒許配給我吧!千萬不要,我可最煩這種事,長得帥又不是我的錯。姬定忐忑不安地問道:「什麼條件?」

  田修呵呵道:「我想請周侍中給我的幼子當老師。」

  「兒子?」姬定錯愕道。

  「對啊!」田修點點頭道:「總不能是女兒吧!」

  「也…也是。」姬定尷尬一笑。

  「呵呵!」

  又聽得一個笑聲,只見一個三十來歲,器宇軒昂的男子走過來,「周侍中若是願意收我兒子為徒,我也願意支持周侍中的建議。」

  這人名叫滕魯,是以前滕國老貴族,如今變成齊國的貴族,也是屬於那種業餘官員。

  有幾個都已經邁出門檻的大夫,又收回腳來,站在一旁,瞅著姬定。

  衛侯都離開許久,就沒有一個出門的。

  這是什麼情況?

  擎薄、紲錯、殷順且等人都看傻了。

  我衛國雖小,但這到底也是國之大計,怎麼在你們嘴裡卻如同兒戲一般。

  關鍵這周濟才多大,怎麼為人師,你們是瘋了嗎?

  姬定也是懵的,他就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出,訕訕道:「各位大夫,濟何德何能,哪夠資格為人師,這不是誤人子弟麼,還望各位長輩莫要調侃晚輩。」

  田修哎了一聲:「周侍中過謙了,你不是都已經收了那姜季武為學生嘛。」

  就因為這個?姬定真是欲哭無淚道:「那只是因為我欠了蔡夫人一個人情,故此才答應她收姜季武為學生,可是我也沒有怎麼教他,半月都難見一次面,說來我自己都內疚,我真是不配為人師。」

  滕魯搖頭道:「若能得周侍中授業,就是一月見一回,可也是福分啊!」

  瘋了!

  瘋了!

  這些人都瘋了!

  擎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你媽絕逼是妖法!

  不然的話,這些人怎麼個個都在說胡話,一個月見一回,還是福分?

  孔孟也不敢這麼說啊!

  陳芝著實也看不下去了,走了過來,問道:「二位身份恁地顯赫,可尋得名師來為令子授業,為何要請周侍中,這著實令我感到費解。」

  姬定也是直點頭。

  陳芝感到有些受寵若驚,這好像是周濟第一回認同他的話。

  不容易啊!

  「陳大夫,這事咱們待會再說。」田修很敷衍地回了陳芝一句,又向姬定道:「周侍中不妨考慮一下?」

  姬定直搖頭道:「這濟真是恕難從命,而且我方才也說了,我的職責只是提建議,至於採不採納,我也不強求,各位,我還有事,我先告辭了。」

  「等會!等會!」

  滕魯直接拉住姬定的袖子,道:「周侍中先別急著走呀,要不你三個月教一堂課,可否?」

  「真教不來。」

  一向從容淡定地姬定都快哭了,道:「多謝各位的厚愛,你們還是另尋名師吧。」

  言罷,便拔腿開溜。

  這是掉進了盤絲洞麼,可是…可是那盤絲洞全都是美女,穿得又少,可這裡全都是油膩大叔。

  田修望著姬定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看來還是得去找蔡夫人請教一下,她這人情到底是怎樣的人情?竟然能請得動周侍中。」

  滕魯突然道:「會不會只有情,沒有前面這個『人』字。」

  「情?」

  田修一怔,道:「哎呦!這可就難辦了,在濮陽,除那鄭姬之外,誰的姿色比得上蔡夫人。」

  說到這八卦,大家可就更不困了,側耳偷聽著。

  滕魯道:「田兄,咱們可去齊國找找。」

  田修點點頭道:「既然周侍中愛美女,那咱們就去找找。」

  擎薄聽著他們尬吹,實在是忍不住了,太丟我們貴族的臉了,直接走了過來,問道:「二位,我怎就不知道這周侍中還有這般本事,讓二位不惜屈尊相求。」

  田修好奇道:「你們都沒有聽說嗎?」

  只聽一人呵呵笑道:「怎沒有聽說,姜季武以前不學無術,成天在外面惹是生非,可自從拜周侍中為師之後,性格大變,天天在家苦讀。」

  「我家那小子雖然未能拜得周侍中為師,但因與姜季武關係不錯,最近也變得愛讀書,天天找我要各種書籍,還與我談論各種學問,可真是將我高興壞了。」

  ……

  紲錯突然湊過來,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道:「這是真的嗎?」

  他孫子剛剛刑滿不久,他也為此頭疼的厲害啊!

  ……

  也不知何時,關於姜季武求學的事情在濮陽傳開了。

  這在許多長輩眼中,這簡直就是人類的奇跡。

  以前姜季武那真是出名的壞學生,說是老師剋星,亦不為過。

  姜家是什麼家族,姜佐以前也為姜季武請得各路名師,但無一例外,不超一月,就被氣走了,姜佐尚武,經常吊打姜季武,但也沒卵用,他後來也就放棄了。

  不曾想,拜了周濟為師之後,姜季武開始變得酷愛讀書,還影響了許多人。

  這不是奇跡是什麼。

  然而,他們這些貴族中,自然也有些許多人的孩子跟姜季武一樣的不學無術,做父母哪能不愁,如今他們都想請周濟給他們兒子當老師。

  至於衛國的鹽鐵,他們這些業餘政客,並不是那麼在乎,他們的主要利益都在本國,而不在這衛國,支持誰不是支持。

  ……

  「先生,您回來了。」

  「嗯。」

  「先生……」

  在門口迎候的小鶯還欲在說些什麼,姬定已經是陰沉著臉走了,只聽他嘴裡還嘀嘀咕咕抱怨著。

  「真是豈有此理,我什麼身份,我犯得著去求你們答應麼,有能耐你們倒是不答應,還想跟我交換,太瞧不起人了。」

  「周先生。」

  聽的一聲如春風拂面的溫柔之音。

  姬定抬起頭來,只見一個美艷少婦站在廳中,不禁詫異道:「蔡夫人。」

  蔡夫人微微頷首道:「冒昧上門,打擾先生了。」

  姬定沒好氣道:「夫人,我可真是被你……」

  話說一半,他突然又停住了。

  蔡夫人則是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罷了!罷了!這也是我自己答應的,報答救命之恩,又怎能有怨言。姬定收拾了下心情,伸手道:「夫人請坐。」

  蔡夫人也瞧出先生心情不太好,而且可能還與自己有關,跪坐下去之後,還是顯得忐忑不安。

  姬定問道:「夫人今日上門,是有何事指教?」

  蔡夫人忙道:「不敢,不敢,我……」

  姬定笑道:「夫人有話但說無妨。」

  蔡夫人見姬定心情不好,本不想說的,但是要不說,那她來幹麼,這左思右想後,她才道:「明日季武就得來交課業了……」

  「明日?」

  姬定微微一驚,心想:想不到七天上一更,還是這麼緊,不如改成月更或者年更。

  蔡夫人點點頭,道:「之前不是說好,讓我來為先生分擔一些,故此我今日才……」

  「對對對,夫人來的正好,我還正打算去請夫人。」姬定點點頭,突然又想起田修等人,於是道:「夫人,你希望我教多久?」

  蔡夫人忙道:「一切先生做主便行。」

  你還真會談判。姬定訕訕一笑。

  蔡夫人問道:「我是不是給先生帶來了什麼麻煩?」

  「啊?沒…沒有。」姬定搖搖頭,在救命之恩下,哪有什麼麻煩可言,這點面子,他還是要維護的,笑道:「我們現在開始吧。」

  ……

  不得不說,這男女搭檔,可真是幹活不累啊!

  光用嘴說,也確實省了姬定不少功夫。

  半個時辰後。

  「可以了吧!」

  「我…我倒是不覺累。」

  蔡夫人偷偷瞄了一眼,才寫了六張。

  她自然希望多寫一點,讓弟弟開心一些。

  姬定笑了笑。

  蔡夫人立刻反應過來,道:「若是先生累了,那就寫到這裡吧。」

  說著,她便整理了一下,又將文稿拿去給姬定過目。

  姬定看了看,面露鬱悶之色。

  蔡夫人問道:「寫得不好,還望先生能夠多多指點。」

  「不是!」

  姬定搖搖頭,道:「我是覺得寫得太好了一點。」說到這裡,他抬頭看著蔡夫人,「這故事真的就這麼吸引人嗎?」

  蔡夫人愣了下,抿唇笑道:「確實非常有趣,不知這是尊師授予先生的,還是先生自創的?」

  姬定道:「當然是自創。」

  蔡夫人道:「先生真是大才,將學問融入這故事之中,比起那些枯燥的文章,更容易引起學生的興趣,能夠更好的教育學生,我以為可以稍加整理,再加上先生之前的一些言論,合為周學,供大家研讀。」

  「千萬不要!」

  姬定嚇得真是心驚膽戰,道:「夫人千萬別誤會,我正還想著如何讓這故事不那麼吸引人。」

  蔡夫人問道:「為何?」

  姬定苦惱道:「我覺得我真的有些過於出色,為什麼我就隨便當個老師,也能夠做得這麼出色,這真是好煩。」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30 05:4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30 06:08 PM 編輯

第0083章 學區女

  關於抱怨,蔡夫人也是聽過不少的,但如姬定這種抱怨,她還真是頭回遇見。

  一時手足無措啊!

  安慰?

  怎麼安慰?

  你這出色都是你父母的錯,怪不得你。

  可這是安慰嗎?

  起初蔡夫人還以為周先生是在說笑,可瞧著他又不像似裝的,好奇道:「難道出色還不好嗎?」

  姬定反問道:「夫人可有為自己的美貌而犯愁過?」

  「我……」

  蔡夫人微微張著嘴,一抹紅暈悄悄爬上她那嬌媚的玉顏。

  姬定又問道:「生得美難道不好嗎?」

  蔡夫人不知如何說是好,臉上紅暈加深了。

  姬定笑道:「想必夫人應該理解我的痛苦了。」

  蔡夫人連點頭都覺得羞恥,但她確實是明白了,道:「是不是我請你給季武當老師,惹來一些麻煩?」

  姬定呵呵道:「當初我曾與夫人再三說過,我的人情有些時候挺寶貴的,其實我當時還是覺得有些虧欠夫人,但如今的話,我並不覺得虧欠夫人。」

  「我……」

  「我知道夫人認為只是舉手之勞,但是我有我的原則。」

  「好……好吧。」

  蔡夫人點點頭,同時也明白,自己可能給姬定帶去一些煩惱,她也不好意思再打擾姬定,故而坐得一會兒,她便告辭了。

  相送至門前的姬定,待蔡夫人的馬車離去之後,他不免嘆了口氣,若有所思道:「都說這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是不是有些過於看重自己的處子之身,以至於他們對我這麼感興趣,如果我躺平,任由他們上下其手,說不定很快他們就會感到厭煩的。嗯,這倒也是一個辦法啊!」

  「先生,你怎麼站在這門口?」

  法克微微喘著氣的走了過來。

  姬定道:「剛剛送走蔡夫人。」又問道:「你幹什麼去了?」

  法克眸光左右一瞟,低聲道:「我方才是去安排糧食買賣。」

  姬定道:「回屋說吧。」

  來到書房,姬定問道:「我已經運了多少糧食去洛邑?」

  法克道:「目前已經有三十多趟了。」

  姬定點點頭,又問道:「大梁方面目前有何反應?」

  「還沒有收到消息。」

  法克搖搖頭。

  姬定皺了皺眉,道:「也許還是少了一點,有沒有辦法再增多一些。」

  法克點點頭,道:「剛好最近有一批送黃紙去齊國的商人返程,我就是去安排這事的。」

  姬定道:「那得趕緊,留給我們的已經時日不多了。」

  「時日不多了?」法克只覺一陣慎得慌。

  姬定道:「別用你那蠢腦子瞎想,我的意思是,我在濮陽的任務就完成的七七八八,如今可就等著大梁那一把火,他們若不來,我就不能走這下一步。」

  「我明白了。」法克點點頭,道:「先生放心,我會安排更多的商人去運送糧食。」

  姬定道:「但也要小心,切莫讓人察覺到。」

  「我會小心的。」

  ……

  翌日。

  姬定吃過早飯之後,坐在自己的書房內,思索著今日這堂課該怎麼上,該如何降低自己的魅力。

  在他看來,這要難於重鑄大周。

  「先生。」

  門外響起小鶯的聲音。

  姬定問道:「什麼事?」

  小鶯道:「紲大夫、殷大夫、田大夫、滕大夫……」

  她一連報了好一大串大夫。

  姬定一拍腦門,苦惱道:「天啊!還真找上門來了,這麼下去,我真會給他們煩死去的。」

  但也沒有辦法,全都是大夫,他怎麼也得出去見上一面。

  來到大廳,看到裡面那些人,姬定只覺衛侯將朝堂搬到他家來了。

  他快步入得屋內,拱手道:「抱歉!抱歉!濟有失遠迎,還望諸位大夫多多包涵。」

  田修呵呵笑道:「哪裡!哪裡!是我們冒昧,周侍中多多包涵才是。」

  「豈敢!豈敢!」

  姬定坐下之後,問道:「不知諸位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周侍中稍等。」

  田修向外喊道:「帶進來。」

  只見一個僕人帶著一名美貌少女走了進來。

  姬定只覺莫名其妙。

  田修呵呵道:「我聽聞周侍中獨愛美女,故而特地在府上挑選一女,想贈予周侍中。」

  「……」

  姬定傻了。

  還能這麼玩嗎?

  這年頭好像房價也不高,難道流行學區女?哇……我要不要換個職業。

  田修問道:「周侍中看不上此女嗎?」

  姬定一本正經道:「我是愛美女,但是憑我這樣貌,我也不會缺美女的,平時沒事的時候,我最常做得事,就是將美女拒之門外。」

  「噗!咳咳咳!」

  一陣嗆咳聲,引得大家看去,只見紲錯咳得臉都紅了,他神色古怪地瞧了眼姬定,好似在說,老夫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姬定卻不管,正色道:「不管各位信不信,我身邊真不缺美女,諸位送什麼都好,唯獨不要送美女。」

  「那是!那是!」

  田修尷尬地點點頭,又一揮手。

  那僕人趕緊將那少女給帶出去。

  姬定又問道:「諸位不會都是來送美女的吧?」

  你想得美!

  紲錯微微翻了白眼,但他也是忍著沒說,今日他可不想得罪周先生,萬一待會有所求呢。

  殷順且哈哈笑道:「不瞞周侍中,我等是來學習的。」

  姬定道:「學習?」

  殷順且點點頭,道:「聽聞今日乃是姜季武交課業的日子,我等是來向周侍中學習如何教書育人。」

  老師在這年代,可是相當受人尊敬,不是什麼人都能當老師的,關鍵殷順且看過周濟下灣村教學,沒有特別的,他們就不太相信,於是親自上門旁聽。

  紲錯自然是為了紲美而來,兒女教育始終是父母心中的頭等大事,為了紲美,他也不要這臉。

  姬定臉有些紅。

  田修看得納悶,之前說那麼不要臉的話,你也不臉紅,誇你有本事,你倒是臉紅了,可真是一個奇人啊!

  「其實……」

  正當姬定羞於啟齒時,小鶯走了進來,「先生,姜季武他們來交課業了。」

  姬定嘆了口氣道:「讓他們進來吧。」

  不一會兒,就聽得一陣鬼哭狼嚎,「老師!老師!我來交課業了。」

  轉眼間,四個冒失鬼便闖入廳中。

  紲錯、殷順且他們看得是直皺眉頭,不禁又看向田修。

  你有沒有搞錯?

  這是教育的好嗎?

  田修也有些納悶。

  原本姬定也有些頭大,一看他們這臉色,頓時計上心頭。

  這時姜季武他們發現殷順且他們在,稍稍一愣,正準備行禮時,姬定忙道:「不用了,我待會還有事,你趕緊交完課業走人。」

  一眾大夫皆是驚訝地看著姬定。

  這是老師該說的話嗎?

  「是的,老師。」姜季武不覺有任何不妥,趕緊將幾張黃紙遞上,「先生請過目,這是學生的課業。」

  姬定一揮手道:「我懶得看,你們自己說。」

  殷順且緊鎖眉頭與紲錯他們面面相覷。

  心裡都在犯嘀咕,這是哪派的教育方式。

  姜季武哪裡會怯場,昂首便是滔滔不絕。

  「噝……」

  紲錯不由得大吃一驚,這真的是姜季武嗎?

  姬定一看他們這表情,知道他們壞事了,趕緊道:「行了,行了,可以了。」又將早就準備好的課業遞去,「拿著滾。」

  「是。」

  姜季武激動地接過課業來,數一數,比上回多一張,可真是欣喜若狂,道:「老師,學生告退。」

  「嗯。」

  姬定點點頭,突然又叫住他們,道:「等等。」

  姜季武激動道:「還有課業嗎?」

  姬定笑道:「沒有了,不過我看你們最近學習挺努力的,要適當的放鬆一下,可以去酒舍喝喝酒,搞搞大保健……」

  「這寶劍學生是有,但並不大。」姜季武鬱悶道。

  這你也要抬槓?姬定沒好氣:「硬就行了。」

  「那是很硬。」

  「……」

  姬定深吸一口氣,直接道:「我的意思是,尋歡作樂,這你都不懂,你還好意思說是我的學生。」

  紲錯他們都已經看得是瞠目結舌。

  這樣也行?

  姜季武愣了愣,道:「這尋歡作樂隨時都可以去,但是這課業要緊。」

  此話一出,紲錯差點沒咬斷舌頭。

  這絕逼不是姜季武。

  你是成心玩我吧。姬定陰沉著臉,突然眼眸一轉,道:「對了!這故事是不是看得很有趣。」

  姜季武連連點頭。

  「你們看著不手癢麼。」

  「老師是說摸女人嗎?」

  「我……」

  姬定又深吸幾口氣,這是射鵰英雄傳,可不是金瓶梅呀,苦口婆心道:「我的意思是,找幾個人練練,這故事講得不就是那些打打殺殺的事麼,你們要學以致用,懂嗎?」

  姜季武眼中一亮,道:「學生明白了。」

  你可算是明白了。姬定欣慰地笑了笑,「去吧!去吧!」

  「老師辛苦了,學生告辭。」

  待姜季武他們蹦蹦跳跳出得門去之後,大廳內是一片寂靜。

  過得好一會兒,紲錯突然站起身來,向姬定質問問道:「你就是這麼教學生的?」

  姬定點點頭道:「我就是這麼教的。」

  殷順且突然道:「周侍中是不是擔心我們偷師?」

  「真的不是,諸位大夫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姜季武,我真是這麼教的。」姬定還不敢道出實情,如果說他是以故事去引誘,那這故事也就他會寫,不還得找上他,耐著性子解釋道:「其實是剛好姜季武轉了性子,想要奮發圖強,這又剛剛好被我撞上,結果就成這樣。」

  「不對!」

  田修突然搖搖頭,道:「我明白了。」

  姬定納悶道:「明白甚麼?」

  田修恍然大悟道:「之前我用那麼多辦法去教育幼子,可結果幼子依舊是劣性難改,但老夫唯獨沒有用過周侍中這種教育方式,原來如此啊!」

  姬定徹底絕望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31 12:18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31 12:28 AM 編輯

第0084章 身份決定成敗

  當然,沒有人認同田修的想法,要是教育這般簡單,孔子只怕得氣活過來,而孟子則氣得上吊去,但他們也不相信周先生說的話,他們還是懷疑姬肯定是藏著掖著,不想讓他們知道。

  這也是人之常情。

  坐得一會兒,他們便告辭了。

  出得周府,他們瞧見姜季武他們一群小子正蹲在牆邊,津津有味地看著姬定交給他們的課業。

  就這麼愛學習嗎?

  紲錯呵呵道:「諸位,我們過去問問。」

  殷順且點點頭。

  正當他們準備過去問問清楚時,忽見翟白等四五個年輕的儒生走了過來。

  「翟白見過幾位大夫。」

  「你們是來找周先生的吧。」紲錯笑呵呵道。

  翟白點點頭道:「是的,我們是來向周先生請教他昨日在朝中提起的仁政。」

  紲錯微微一愣。

  來者不善啊!

  果不其然,翟白身旁的一名儒生突然拱手道:「不知諸位大夫怎麼看?」

  紲錯一聽就明白,這哪是來找周濟的,分明就是來找我們的,他不露聲色地呵呵笑道:「老夫覺得非常不錯,這仁政就該當如此啊!」

  翟白激動道:「也就是紲大夫是支持周侍中的建議。」

  紲錯點頭道:「支持!當然支持!不然的話,老夫今日也不會來此。」

  一旁的殷順且撫鬚笑而不語,心道:這老狐狸反應還真是快啊!又見翟白他們看來,不禁也點頭道:「我也是支持的。」

  他可是真支持。

  那日在朝堂上,他之所以沒有聲張,就是因為他心裡清楚,不需要聲張,周濟也不是要他們的支持,他只是提出這個建議,自然會有人幫他在下面拱火。

  紲錯又道:「老夫方才談得有些疲乏,就不與你們多聊了,你們快去找周侍中吧。」

  田修一心顧著請老師的事,急忙問道:「不去問了嗎?」

  紲錯搖頭道:「下回再去吧。諸位,先告辭了。」

  他向殷順且等人拱拱手,便是上得馬車離開了。

  田修又看向殷順且,道:「殷大夫,我們過去問問。」

  殷順且是一臉輕鬆,笑著點點頭道:「走走走!」

  說話時,他還回頭瞧了眼紲錯,暗道:這老狐狸定是趕回家去想對策了。

  不過紲錯並未直接回府,而是去到擎薄家。

  「我們恐怕還得答應周濟的建議。」紲錯頗為無奈地說道。

  「什麼?」

  擎薄驚詫道:「這…這是為何,發生什麼事了?」

  紲錯嘆了口氣,道:「他的每一條建議,都是從仁政出發,都是惠及於民,我們又有什麼理由反對?」

  擎薄哼了一聲:「但是你我皆知,他的目的不止如此,況且我們是可以不答應的,因為這影響到我們的利益。」

  紲錯又是嘆了口氣,道:「但問題是儒生們都會支持他,如今儒學風頭正盛,那些儒生是張口仁政,閉口仁政,如果我們反對的話,那便是要與所有儒生為敵,只怕到時會落個兩敗俱傷,讓殷順且他們從中得利,他們如今可是與儒生串通一氣,咱們別無選擇啊!」

  殷順且很朝中很少與姬定打配合,因為他心裡清楚,衛侯不希望他們與周濟走太近,但是他經常去膾炙酒舍與儒生論道,他是用另一種方式在支持周濟。

  變法會不會損害他的利益,當然會,但是相比起心中的抱負,這點利益又算得了什麼,與殷順且一樣的貴族,也是大有人在,那端木家將宅子都捐出來了,還會在乎那點錢嗎?

  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是不答應的,絕對多數人都是支持仁政,但又希望不損害自身利益。

  擎薄緊鎖眉頭道:「減稅增稅,這倒是可以商量,但是這鹽鐵可是至關重要,這若是交出去,那…那我們怎麼辦?」

  紲錯道:「故此我們還得先下手,根據周濟的建議,鹽鐵可是交給國家,而不是交給君上,那亦可控制在我們手裡啊。」

  擎薄皺了皺眉,道:「但是這非長久之計,周濟下回還能這麼幹,豈不是我們都得聽從於他。」

  「故此我們也得與儒生站在一塊,目前來說,還得以儒制儒。」紲錯無奈地嘆了口氣,如今儒學一家獨大,必須跟他們站在一起,但他隨後又道:「但到底還得依靠墨者,畢竟咱們失去了先機,如今許多儒生都執迷於周濟的仁政,想要從中分化他們也難。對了,記得周濟在談及仁政時,還提到水利和農具。」

  擎薄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提了一句。」

  紲錯道:「關於水利和武器製造方面,都是墨者所擅長的,待我們控制了這一切,又可以藉機提拔一些墨者上來,但是總而言之,此時可不宜與那些儒生作對。」

  他們是真的沒有想到,儒生突然能夠爆發出這麼驚人的能量來,但天下間,唯衛獨尊儒術,獨苗一根,天下儒生都支持衛國。

  而在拿下紲美之後,儒生們確實是有些上頭,他們還想幹更多的事。

  但是又有些茫然,你一句,我一句,一時間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而就在這時,姬定提出了一系列的建議。

  是非常符合孟子的思想。

  惠及於民。

  很快,關於這些建議,便引起儒生熱烈的討論。

  同時他們也都在問,如此仁義的政策,為什麼當時就沒有通過。

  是誰在阻礙?

  且不說朝中有許多官員是支持的,就是不支持,可也不敢說。

  而就在這時,擎薄等一干世家大族,建議上書衛侯,表示支持姬定的建議,並且還給出非常細緻的規劃,如何將鹽鐵全部收歸國有。

  可當衛侯看到他們的上書,就有些暈,趕緊將姬定找來。

  「先生,若是依照他們所言,鹽鐵之利亦非到寡人手裡,而是被他們所掌控。」

  如今衛國部分體制還是沿襲周制,但是許多細節方面就是東抄齊國,西抄魏國,畢竟這國家小,東拼西湊其實也是能用的。

  而如今朝中五個掌權的大臣是:

  大諫,殷順且,掌諫諍。

  大司徒,紲錯,掌財政。

  大司寇,擎薄,掌刑獄。

  大司馬,姜佐。掌兵權。

  大行,富術,掌外事。

  分是這麼分的,但職權卻是非常模糊,主要還是這國家太小,不太需要明確的分工,大家其實都有越界,殷順且也干預財政和外交,紲錯也干預諫諍,富術也干預刑罰,總而言之,就是他們一塊管,大事都得他們幾個商量著辦。

  當然,他們也代表著世家大族的利益。

  而擎薄的這一封上書,給出明確的規劃,規劃的結果就還是我們幾個一塊管,他們還拉上了殷順且、富術,大家各管一塊。

  他們心裡也清楚,想要獨掌是不可能的。

  衛侯顯然不是想為他人做嫁衣。

  變來變去,還是在你們這些貴族手裡,意義何在。

  但是這麼一來,這個建議通不通得過,可就不在於紲錯他們,而是在於衛侯。

  紲錯他們這都已經表明答應了這個建議。

  這壓力全在衛侯身上。

  姬定輕搖羽扇,呵呵笑道:「君上勿要焦慮,這一切都在臣得預計之中。」

  「是嗎?」

  衛侯驚喜地問道:「先生有何應對之策?」

  姬定反問道:「君上認為臣之前的提議,可以做到國富民富嗎?」

  衛侯稍稍遲疑了一下,道:「先生的提議當然可以做到?」

  姬定搖搖頭道:「可不見的,君上莫要忘記,臣的建議是,鄉民可用糧食換取低價鹽,以及免費製作農具送於鄉民,這都是造福於民,但也會對財政造成困難。」

  衛侯皺眉道:「既然如此,先生為何還要提議這麼做?」

  姬定笑道:「那只是因為,如今內朝無名無分,憑什麼攬下這權力來,按理來說,也應該是交予他們管理,故此臣才提出這般建議,只有等到他們遇到困難,這變法進行不下去了,內朝這才有理由接下這活來。」

  這內朝就是國君權力的延伸,因為常侍都無爵位,沒有土地,沒有家兵,完全是依附於國君,如果內朝拿下這些權力,等於就是君主控制了。

  簡單來說,內朝不過是衛侯集權的一個幌子。

  衛侯道:「如此說來,先生能夠做到既造福於民,亦能給國家帶來收入。」

  姬定點了點頭。

  衛侯問道:「不知先生有何妙策?」

  姬定笑道:「其實很簡單,君上是國君,而他們是臣子。」

  衛侯聽得更加困惑。

  姬定又解釋道:「若是交予給他們管理,就僅僅是財政改革,但對於一個國家而言,整個財政都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而國君是要從整個國家的發展去考慮。

  若是鹽鐵都在君上您的控制之中,那麼君上就可以以此來控制人民,那就能夠將他們集中起來,統一安排,而當一個國家的人民都凝聚起來,那麼將能夠發揮出最大的能量,其中蘊含著無窮無盡的財富。其實鹽鐵所得之利,並不是至關重要的,重要的君上您能夠集大權於一身,這有權在手,還怕沒錢嗎?

  而縱觀整個衛國,唯有君上您可以獨掌大權,而他們皆不能做到這一點,所以這事交給他們做,必然是入不敷出,而交給君上來做,那又必然是國富民富。」

  衛侯似乎一時還未聽明白,還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若是交予紲錯他們,鹽鐵改革只是一個任務,而這個任務注定是要虧錢的,而在他手裡,則是一把武器,他可利用這武器從別的地方將這損失給補上,或者從別的地方減少損失,不過他可沒這本事,這把武器還得交給周先生,他不禁感慨道:「還是先生看得長遠啊!」

  同時心裡也很欣慰,由此也可見,周先生並未忘記自己的使命,就是幫助他集大權於一身。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31 12:38 AM

第0085章 孝出強大

  這大國有大國的好處,但小國也有小國的好處。

  相比起大國而言,這小國可以在髮夾彎上不斷飄逸,整個國家轉向那是非常快的,而大國想要轉向,那可是非常難得,因為會有一個巨大的慣性拉住它的,不管是上,還是下,還是左右,都是非常難的。

  如漢、唐、明、清,這些大朝代,他們在下墜的時候,可都不是一年到底的,墜都要墜個上百年之久,小國可能一天就完了。

  比如說在衛國,這刑獄司是說拍就拍,因為也拍不了多少個,但如果要在楚國話,那事情可就多了去了。

  可能你人都老死了,刑獄司還沒有拍下去。

  衛國才多大,這國家財政自然也大不到哪裡去。

  衛侯就直接應允了紲錯的上書,將鹽鐵稅務改革全部交予他與殷順且。

  也不得不說,朝中絕大多數大夫也都是支持的,這鹽鐵到底都是戰略物資,許多貴族還是認為該掌控到自己手裡,同時又可以施仁政於民,這不是一舉兩得麼。

  但是,紲錯與殷順且他們只是執行者,這大致框架還是內朝定的,鹽鐵改革的方向還是要惠及於民,要彰顯仁政治國。

  散朝之後,殷順且來到姬定身邊,小聲問道:「周侍中為何不爭取一下?」

  雖然他如今也是執行者之一,但他卻希望由姬定來負責,因為他太緊張此次變革,故此也害怕失敗,但是沒有想到,姬定完全躺平,什麼話都沒有說。

  姬定笑道:「殷大夫,我可是再三申明過,這君上請我來,主要是為了出謀劃策,但具體執行,我自己也不想參與,因為我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交給您與紲大夫也是很正常的。」

  殷順且皺眉道:「難道周侍中就不怕我們未能做到周侍中期許的那樣。」

  姬定呵呵道:「我相信殷大夫比我更希望衛國能夠變得強大起來。」

  殷順且點了點頭,但眼中卻透著些許憂慮。

  那邊紲錯卻是信心滿滿,因為具體政策都已經制定好了,他們就只是執行,他們也沒有想過從中撈多少好處,他只不過是要維護自身權益,不被周濟拿走,而且,這還能刷刷名望,畢竟這一系列政策對鄉民確實不錯。

  他們是非常激動。

  馬上就對外宣佈,農稅從十稅一,調整為三十稅一,同時還有一系列獎勵農耕的政策,主要就是獎勵農具,當你開墾出多少土地,便能獲得一整套農具獎勵。

  這可是大規模的降稅。

  立刻獲得廣為稱讚。

  而儒生們也趕緊大肆宣揚,什麼是儒學,這就是儒學,這就是我們儒學的仁政。

  鄉民們之前哪懂什麼學問,如今他們獲得極大的好處,對儒學自然就充滿好感,儒學就等於減稅,這誰人不愛。

  儒學開始深入人心。

  之前儒學還只是在士階級盛行。

  至於鹽鐵方面,紲錯他們暫時並未頒佈,因為還得先收回來,才能去跟鄉民們交換。

  但早已經傳得是沸沸揚揚。

  減稅,開墾,使得人民手中擁有更多的糧食,便可用糧食來換鹽,人民生活更好,同時國家的糧食儲備,並不會減少。

  如果光減稅,糧食儲備減少,這國家也支撐不住。

  但是紲錯他們心裡也都清楚,他們現在順著儒生的毛在做事,當然是一帆風順,如果是逆著呢?

  不能逆嗎?

  如果不能逆,那就要問,這到底是誰在做主,他們可不想當這工具人啊!

  他們還是要未雨綢繆,不能一直這麼繼續這麼下去。

  今日公主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那擎薄的次子,擎雋。

  「擎雋見過公主。」

  「擎兄免禮。」

  姬舒回得一禮,又伸手道:「擎兄請坐。」待擎雋坐下之後,姬舒又問道:「不知擎兄今日上門,所為何事?」

  擎雋開門見山道:「我今日前來,是想跟公主談一門買賣。」

  「什麼買賣?」

  「關於牙刷的買賣。」

  「牙刷?」

  「是的。公主應該知道,我家在西北邊有著一個牧場,是可以為公主的牙刷提供馬毛,故此我想跟公主一塊生產牙刷。」

  姬舒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嘴上卻道:「牙刷不過是小買賣,哪裡用得著我們兩家生產。」

  擎雋立刻道:「公主先別忙拒絕,公主應該知曉,朝廷要獎勵鄉民農具,如果公主願意與我合作,這一筆買賣我們可以繼續合作,甚至還包括製鹽和武器製造。」

  姬舒哦了一聲:「當真?」

  擎雋立刻道:「我怎敢欺瞞公主。」

  姬舒問道:「冒昧問一句,如此多好處,為何擎兄會偏偏選擇與我合作。」

  擎雋訕訕一笑,道:「也不瞞公主,這主要是因為濮陽大多數巧手工匠,都在公主手下做事。」

  什麼巧手工匠,他指的就是墨者。

  姬舒笑道:「有如此多好處,我當然不會拒絕,多謝擎兄的照顧。」

  擎雋拱手回得一禮,道:「願我們能夠合作愉快。」

  又坐得一會兒,擎雋就告辭了。

  並沒有說就買賣的細節交談。

  因為雙方心裡都有數,這買賣只是其次,他們可都不在乎這點錢,關鍵還是墨者,擎雋擺明就是要給墨者輸血,用財力來支持墨者,為以後做打算,如今儒學風頭正勁,也只能先哄著,但是等到機會到來時,你得擁有足夠的力量去反抗這一切。

  然而,當擎雋離開之後,姬舒卻是激動地在廳中來回踱步。

  以往都是她去求人,結果屢屢被人婉言相拒,而如今的話,卻是對方主動來求她,給予她支持。

  這可真是不要太爽。

  求人與被求。

  這明顯是周先生的套路,周先生可是從不求人的,就算他要求人,也得變著法來讓你來求他。

  念及至此,姬舒又停下踱步,喃喃自語道:「下一步又該怎麼走?」

  雖然她得到了紲錯、擎薄他們這些大貴族的支持,但大局上,還是儒生佔有絕對優勢,而且衛侯是防著他們的,他們的實力不能過於強大,一旦超出衛侯的心裡底線,衛侯還是會壓制住他們的。

  她也知道紲錯、擎薄跟衛侯一樣,都只是想利用墨者來對抗儒生,那麼只有牽制住就行,不可能說讓墨者凌駕於儒生之聲,畢竟衛侯是推崇仁政治國。

  這前路越發清晰,姬舒越覺自己是處於迷霧之中,而唯一洞曉一切的就只有那個男人,此時她不禁心想:如果我與他聯姻……

  之前她覺得好笑,那只是因為周先生只是嘴上說說,憑什麼呀,可如今夢想漸漸照入現實,這就不得不好好考慮一下。

  ……

  然而,姬舒並不知道,姬定現在比她還要愁……

  周府。

  姬定看著紲錯、田修等人,不敢置信道:「紲大夫,你們不會是來真的吧?」

  「真的。真的。」紲錯也頻頻點頭道:「正巧我那劣性難改的孫子剛剛從刑獄司出來,老夫想幫他尋得一位嚴師,好好管教一番,希望周侍中能夠收我那孫兒為徒。」

  姬定欲哭無淚道:「其實不是我真的會教書,只不過……」

  一旁的田修道:「射鵰英雄傳。」

  姬定點點頭道:「就是如此。」

  「高!實在是高!」

  田修是一臉欽佩地向姬定道:「周侍中以故事育人,可真是高明至極。」

  姬定黑著臉道:「上回授課時,諸位也在,我讓他們尋歡作樂,打架惹事,這也是高招嗎?」

  田修立刻道:「這當然是高招。」

  姬定問道:「高在哪裡?」

  正當這時,小鶯出現在門前,道:「先生,姜季武他們來了。」

  姬定不爽道:「明天才交課業,他們今天來作甚,告訴他們,我沒空。」

  小鶯道:「他們說不是來交課業的,而是有其它事。」

  姬定愣了下,心想:莫不是惹了禍,來向我求救的,可真是極好!念及至此,他立刻道:「讓他們進來吧。」

  「老師!老師!」

  姜季武一如既往地冒冒失衝進廳堂來,這回他甚至都顧不得向紲錯等人行禮,便向姬定道:「老師,你瞧這是什麼?」

  說話時,他抖動著一塊紅布。

  這不像似闖了禍啊!姬定打量了下他,才問道:「這是什麼?」

  姜季武道:「刑獄司的獎狀。」

  「獎…獎狀?」

  「是呀!」

  「你胡說甚麼?」姬定哼道:「這刑獄司哪有什麼獎狀。」

  姜季武道:「是學生特地要的,就是擔心老師您不信。」

  姬定愣了愣,道:「你憑什麼向刑獄司要獎狀?」

  姜季武道:「那是因為學生昨日幫錦衣衛捉得兩個小賊。」

  「什麼?」

  姬定不由得大怒,道:「是誰教你這麼幹的?」

  姜季武道:「老師啊!」

  姬定錯愕道:「我何時教你這麼做了。」

  姜季武道:「老師不是讓學生找一些人練練手麼。」

  「對呀!我是讓你們去打架…咳咳…去找人練習武藝」

  「學生明白,老師是想教學生習武是為了向郭、楊二位大俠一樣,鋤強扶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故此學生與曹小丘他們最近一直都在鋤強扶弱。」姜季武口沫橫飛地說道。

  姬定聽完之後,兀自不信,拿過那獎狀一看,頓時是面如死灰。

  田修微笑地點點頭,顯然他是事先知道的,只覺這招數太高明了,故此又來這裡拜師。

  而一旁的紲錯卻是滿臉的羨慕,曾幾何時,姜季武跟紲美是一個德行,可如今姜季武已經變得是文武雙全,而紲美卻是剛從牢獄裡面出來。

  差別好大啊!

  這老師,我是拜定了。

  姜季武嘿嘿道:「老師,你看學生立下如此大功,老師明日可否多賞學生幾張課業。」

  姬定勾了勾手指。

  姜季武心領神會,立刻附耳過來。

  姬定在他耳邊,溫柔地說道:「滾!立刻!」

  姜季武是滾了,可是經他這麼一弄,那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我說這只是一個誤會,諸位大夫會相信嗎?」

  從不求人的姬定,此時此刻不免也眼巴巴地看著紲錯、田修、滕魯等人。

  田修撫鬚一笑,哈哈道:「妙哉!妙哉!書以文育人,書中之人又以武育人,一本書是文武俱全,可真是妙不可言啊!」

  紲錯更是直截了當道:「周侍中,你儘管說,究竟要怎樣,你才願意收我孫子為徒。」

  田修也道:「美女!還是金錢!周侍中你儘管開口。」

  「……」

  姬定是一陣無語,這真是心累,這些老頭臉皮又厚,對他死纏爛打,拒絕根本不起作用,若是天天上門,這誰又受得了,過得好一會兒,他才道:「這樣吧!等我調教好姜季武再說吧,畢竟我此舉是為還蔡夫人的人情,這人情未還清,我也不好再收其他學生。」

  紲錯問道:「那得等多久。」

  「不久!不久!」

  姬定搖搖頭,道:「最多不超三月。」

  幾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三個月還是等得起。

  紲錯點頭道:「那行,三個月之後,我親自帶著孫兒來拜師。」

  言下之意,你別想躲。

  姬定笑著點點頭,心裡卻在想:三個月之後,我要是還不離開這裡,我特麼就回家去了,這上單失敗,我就去改玩打野。

  好不容易打發掉這些貴族大夫,姬定是倍感疲憊,他完全就沒有興趣當老師,這可真的是陰差陽錯。

  「先生,蔡夫人求見。」

  「她又來湊什麼…對了,明日好像就得交課業,她肯定是來幫忙代筆的,這真是個扶弟狂魔啊。」姬定嘀咕了一句,道:「請蔡夫人進來吧。」

  「是。」

  過得一會兒,蔡夫人來到廳堂。

  「蔡夫人來了,快快請坐。」姬定還是保持著微笑。

  蔡夫人卻是一臉內疚,道:「真是抱歉,給先生添了這麼多麻煩。」

  那雙水汪汪的杏目,真是自帶我見猶憐的屬性,著實讓人難以責怪她。

  由此可見,這顏值絕對是一種優勢。

  姬定也不再否認,苦笑道:「夫人全都知道了。」

  「嗯。」

  蔡夫人點點頭。

  她上回沒有出現,就是因為紲錯他們在這裡,她還特地派人特地去打聽一下,才知道如今許多貴族想讓自己的兒子拜姬定為師。

  姬定嘆了口氣,道:「其實這也怪不得夫人,要怪就怪我父母,誰讓他們將我生得這般出色。」

  蔡夫人還真不擅於接這種話,她語氣真摯道:「這些天多謝先生為季武費心,為先生帶來這麼多麻煩,著實對不起先生,我看還是到此為止,以免給先生帶來更多的麻煩。」

  姬定搖頭笑道:「要是到此為止的話,恐怕我一出門,就會被令弟他們給打死的。」

  蔡夫人立刻明白過來,兩頰微紅,望著姬定,也不知怎說是好。

  姬定又道:「我做事向來有始有終,先教完這一本書吧。」

  蔡夫人也就不再勉強,點點頭道:「那就有勞先生了。」

  「夫人請坐。」

  待蔡夫人坐下之後,小鶯立刻將筆墨放於桌上。

  姬定張了張嘴,突然問道:「上回是說道哪裡?」

  蔡夫人立刻道:「是說到郭靖遇到一個小乞丐。」

  「對對對,黃蓉出場了。」姬定連連點頭。

  他也不可能全文默寫,很多篇幅,他都是能省則省,什麼政治、戰爭,他都是一筆帶過,主要講得還是江湖,反正如今就這一本長篇小說,哪能不火啊!

  蔡夫人立刻問道:「這個小乞丐叫做黃蓉嗎?」

  「是。」

  「這黃蓉應該是一個女子吧。」

  「嗯。」

  「那…那華箏怎麼辦?」

  「華箏…夫人以為該當如何安排才妥當?」

  「到底還是從一而終的好啊。」蔡夫人輕聲道。

  你懂什麼,自然是我蓉兒最好。姬定絕對是黃蓉的鐵粉,但他也並未說什麼,只是笑著點點頭。

  蔡夫人問道:「先生這是何意?」

  姬定笑道:「意思就是我不會事先透露劇情。」

  蔡夫人不免臉上一紅。

  姬定道:「我們開始吧。」

  「是。」

  蔡夫人點點頭。

  進度到黃蓉,這劇情開始全面展開,也變得精彩紛呈。

  「到這裡吧。」

  「啊?」

  蔡夫人抬起頭來,朱唇微張,直盯盯地看著姬定。

  姬定道:「差不多了。」

  「哦。」

  蔡夫人回過神來,一看,她已經寫了十頁黃紙,問道:「先生是打算留著一半下回用嗎?」

  姬定搖頭笑道:「聽說令弟得到刑獄司的獎狀,今日就多寫一點,就當是獎勵他的,我也可以早點完成任務。」

  蔡夫人頓時是喜上眉梢,可沒有什麼比誇讚姜季武要更令她開心的,忙道:「這一切都要多謝先生的細心教導。」

  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姬定都看在眼裡,暗道:將來誰若要泡她,只要搞定她弟弟便可,道:「要謝也應該謝夫人,姜季武有你這位姐姐,才是他最大的福氣。」

  「是…是嗎?」

  蔡夫人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問道:「先生認為我是一個好姐姐嗎?」

  姬定卻是反問道:「夫人又認為我是一個好老師嗎?」

  「先生當然是……」話說到一半,蔡夫人突然抿唇一笑,似明白了什麼。

  姬定笑道:「我覺得如果夫人你一直留在姜季武身邊,他可能遠不如現在。」

  談到這事,蔡夫人非常感興趣,問道:「先生為何這般說?」

  姬定道:「如今的姜季武,只不過是調皮了一些,這其實沒有什麼不好的,男孩子打打架,不愛讀書,愛女人,這都很正常,但如果夫人一直留在他身邊,一直都這般寵愛他,可能會讓他變一個軟弱無能的廢物,若是那樣的話,縱使我再怎麼教,也是不可能成才的。」

  蔡夫人稍稍點頭。

  姬定又繼續道:「其實郭母與楊母已經說明問題,她們都疼愛自己的孩子,但結果顯然不同,你當初的離開,反而令姜季武成長的更快,打仗打輸了,他也不會哭,也不會求助長輩,也是自己扛下來,一個男人最重要就是要有擔當,在這一點上,我還是挺欣賞姜季武的,至少他自己來找我決鬥,從未想過叫人來打我。」

  蔡夫人眼中聚起一層霧氣,由衷道:「多謝先生能夠與我說這一番話。」

  姬定笑道:「這就是好人有好報。」

  蔡夫人噗嗤一笑,又打量了一下姬定,好奇道:「不過先生這般年紀,為何懂得這麼多?」

  姬定嘆道:「因為我父母去世的更早。」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31 12:39 AM

第0086章 恃強凌弱魏君子

  翌日。

  當姜季武拿到那份厚厚的課業時,感動地聲音都在顫抖:「謝…謝謝老師!」

  姬定笑道:「繼續努力。」

  他既然已經決定教完這本書,那他就覺得應該好好幹,也算是對得起這份救命之恩。

  這…這好像是老師第一次鼓勵我,我……

  姜季武頓時眼眶一紅,差點沒有哭出來,哽咽道:「老師放心,學生一定會繼續努力的!」

  努力什麼,我都被你的努力給害苦了。姬定倒是有些受不了這麼感性的姜季武,道:「行了!行了!你快些出去吧,外面那些人肯定等急了。」

  「是!」

  姜季武又嘿嘿一笑,然後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只見周府外面的人數差不多翻了一番,個個都是翹首以盼,彷彿是在等候科舉放榜。

  而當姜季武出來時,他們立刻將姜季武團團圍住,姜季武可是非常享受這一刻,他這麼努力的讀書,寫讀後感,這種被眾星捧月的感覺可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而黃蓉的出現,令個故事都更上一層樓,在看的人,那是全神貫注,而在旁等候的人,則是坐立不安。

  渾然不覺那法克匆匆忙忙他們身旁經過。

  「先生,先生。」

  法克興沖沖地來到大堂,道:「先生,您的計劃成功了。」

  「計劃?」姬定聽得是激動不已,直接站起身來,「大梁出兵了嗎?」

  法克愣了下,搖搖頭道:「那倒沒有。」

  姬定神情一滯,怒道:「那你說什麼成功,你耍我啊!」

  法克忙解釋道:「雖然大梁並沒有出兵,但是那魏王已經派遣成陵君出使濮陽,而成陵君此行,就是來向衛侯要糧食的,而這原因自然因為咱們的人不斷從衛國運送糧食去洛邑,引起了成陵君的注意,成陵君又向魏王稟報此事,故此魏王才會派成陵君出使濮陽。」

  姬定問道:「那我們的人可有打探清楚,他們打算要多少糧食?」

  法克道:「這倒是不清楚,但我估計這肯定不會少。」

  姬定問道:「此話怎講?」

  法克道:「如果只是少量的糧食,也不可能派成陵君來的,成陵君的爵位雖然比衛侯是要低一個等級,但這成陵君在魏國的地位是舉足輕重,其實要比衛侯高,他都親自前來,這糧食自然少不了啊!」

  「可這還是差點意思。」

  姬定搖搖頭,道:「如果只是要糧食,以衛侯的性格,在能力範圍之內,那是有可能答應下來的,只要大梁不出兵,那我的目的就很難達成,看來我還得找機會做些什麼,畢竟我可不是來濮陽養老的。」

  正當這時,小鶯來到門前,稟報:「先生,衛侯派人來,請您馬上入宮。」

  姬定皺了下眉頭,道:「看來衛侯在大梁也有不少人啊!」

  出得門來,姬定剛準備上馬車,就見一群年輕人圍聚過來。

  「先生!求求你了,再多給我們幾張吧!」

  「先生!您這斷的可真是太難受了。」

  「先生!姜季武已經想好了讀後感。」

  「先生!先生!」

  ……

  姬定一翻白眼,指著姜季武道:「姜季武,下一次讀後感若是寫的不好,我什麼都不會給你的。」

  言罷,他便鑽入馬車內,揚長而去。

  大家同是回過頭去,呆呆地看著姜季武。

  姜季武只覺不寒而慄。

  ……

  魏國作為衛國的保護國,直接關乎衛國的存亡,不用想也知道,衛侯在大梁那邊肯定有人的,而且還不止一個,衛侯也是在第一時間得知成陵君出使濮陽的消息。

  這令衛侯是非常生氣,你們落得今日這地步,不都是你們大王敗出來得麼,憑什麼來問我要糧食,但同時他也非常害怕,對方不像似是來講道理的呀。

  而這就是小國的悲哀之處。

  於是他立刻與殷順且商議對策,但是殷順且卻建議找周先生來詢問。

  衛侯突然醒悟過來,上回胥靡的危機,不就是周先生化解的麼。

  於是他趕緊派人去請周先生。

  姬定自然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拿著羽扇,悠閒悠閒地來大殿,一看衛侯、殷順且皆是面泛愁緒,頗為好奇地問道:「君上,殷大夫,這是出什麼事了?」

  衛侯瞧了眼殷順且,後者便將事情的始末告知姬定。

  衛侯又嘆道:「成陵君此番前來,定不是要一點點糧食,而如今我國剛剛減稅,哪有什麼糧食,先生可得幫幫寡人啊!」

  姬定輕搖羽扇,思忖半晌之後,道:「君上,臣以為這只是一個表象問題,給與不給這糧食,都是治標不治本,若想徹底解決此類危機,還得另尋出路啊!」

  先生真的有辦法。衛侯大喜,問道:「這出路在何方?」

  「齊國。」

  「齊國?」

  衛侯一愣,怎麼扯到齊國去了。

  「不錯。」

  姬定點點頭道:「大梁此番來要糧食,是毫無道理可言,完全是實力差距所至,而我們想要在短時日內,追上大梁的實力,可以與之平等對話,那也是不可能的,只能依靠外交去解決問題。」

  衛侯直點頭,道:「不知先生有何對策?」

  「君上先別著急,且聽臣慢慢道來。」姬定笑道:「拋開實力差距不說,其實這也跟我國外交單一,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我國過於依附大梁,以至於當下只要大梁打個噴嚏,我國就得病上三年。

  但縱觀我國地理位置,是正處於中原的中心,這也是我們唯一的優勢,故此我們應該改變整個外交方針,加強與齊國的往來,如果大梁要打咱們,那咱們就倒向齊國,如果齊國要打咱們,咱們就倒向大梁。」

  簡單來說,就是左右橫跳。

  「這……」

  衛侯瞧了眼殷順且。

  殷順且立刻道:「周侍中之策過於冒險啊,這齊、梁二國,想要消滅我們,那是不費吹灰之力,周侍中之策,只能在二國交惡的情況可為之,但若是二國重修舊好,那我們必然遭受滅頂之災,而之前齊魏就曾相互尊王,當下他們兩國也極有可能會聯手。」

  衛侯也是直點頭。

  對於弱小的國家而言,在大國之間左右橫跳,那無疑是在刀尖上跳舞。

  姬定笑道:「殷大夫言之有理,故此這還需要第三者,方可避免殷大夫所言的情況。」

  殷順且問道:「第三者?」

  「就是秦國。」

  姬定道:「殷大夫說當今大勢,齊、魏極有可能聯手,不錯,若是齊國與魏國聯手,那我們再也沒有迴旋餘地,而我們也無力阻止二國聯合,故此我們事先就要破壞他們的聯合的可能性。而最不想他們聯合的就是秦國,只要我們能夠幫助齊秦聯盟,那麼我們將不再懼怕魏國。」

  衛侯聽得都傻了。

  這…這是我們該玩的遊戲嗎?

  秦、齊、魏,這可是當今天下三大強國,咱一個小國衝進去,跟他們玩合縱連橫。

  您今日出門有沒有照鏡子啊!

  饒是殷順且聽得也是目瞪口呆,直搖頭道:「先生大略,殷某是自愧不如,殷某也不知道這…這能不能行。」

  這個層面,是他難以企及的,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

  姬定輕搖羽扇,呵呵道:「這其實也並不難,我願為君上去秦國跑一趟,從秦國借助力量,然後與齊國談判,如此便可促成秦、齊聯盟。」

  而這個策略對於衛國而言,真是猶如龍於淺水,隨便吸一口氣,這水都沒了。

  殷順且抹了抹汗。

  衛侯亦是大汗淋漓,他們就是要個糧食而已,你是要將天給捅破了嗎?他真不敢這麼幹,於是道:「先生勿要著急,目前來說,我們都還是聽說,也不清楚成陵君此番出使的具體目的,待詢問清楚再說吧。」

  姬定點點頭。

  他從不勉強,你問,他就回答,至於你採納與否,他也從不強求。

  但衛侯真心覺得這周先生有些可怕,道:「先生,此事尚未清楚,暫時不要聲張,待寡人探明緣由,再做打算。」

  姬定點點頭道:「臣明白。」

  如今國家士氣上揚,儒生可也是非常強悍的,這事要傳出去,只怕會引起民憤,到時可就不好處理。

  民意是一把雙刃劍,對於統治者而言,能不用則盡量不要用,這民意起來容易,下去難啊!

  衛侯是深諳此理。

  ……

  那大梁就是以後的開封,離濮陽是非常近,很快那成陵君便來到濮陽。

  衛侯可不敢怠慢,是親自出城來到郊外相迎,雙方交流片刻,便同坐五乘馬車往城內駛去。

  姬定並沒有湊熱鬧,只是站在遠處觀望,一瞅那成陵君不過三十歲出頭,國字臉,濃眉大眼,身形魁梧,真是一表人才,又見成陵君只帶著兩百餘護衛,是兩手空空,不禁罵道:「這一隻鐵公雞。」

  「先生。」

  忽聽的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

  姬定回頭看去,只見一襲黑紅裙衫的姬舒走了過來,待她走到面前時,姬定笑道:「我還以為公主現在很忙,無暇關注這事。」

  姬舒抿唇一笑道:「這多虧先生相助。」

  隨著紲錯、擎薄等人的支持,如今她是完全控制住濮陽的墨者,絕大多數墨者都在幫她做事。

  姬定笑道:「那也得公主把握得住機會。」

  姬舒眼波流轉,道:「其實我也未必把握得住。」

  姬定笑而不語,回過頭去,昂首眺望遠方。

  難道他已經知道我想要說什麼?姬舒偷偷瞄了眼姬定,道:「到底衛侯還是對我有防備之心,倘若墨者不斷壯大,衛侯一定不會應允的。」

  她如今已經找到這門路,就是利用生意和墨學去幫助窮人,壯大墨者的力量,但問題是隨著力量不斷壯大,這肯定會引起衛侯的猜忌。

  姬定笑吟吟地看著姬舒,道:「看來公主還真是纏上我了。」

  姬舒巧笑倩兮道:「我不過是依照先生之策。」

  「嗯?」

  「不是先生讓我追求與先生聯姻的嗎?」姬舒是大大方方說道,但那狹長的鳳目中還是閃過一抹羞澀。

  雖然她如今找到出路,但其實也是上了賊船,進退維谷,沒有周先生的指點,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但現在是不走也不行。

  姬定嘆道:「那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後悔的一策啊!」

  姬舒暗自啐地一聲,心想:你這般狡猾,若是不想與我聯姻,根本不會出此策,如今這情況,只怕就是你心中所想。輕輕哼道:「後悔也來不及了。」

  姬定老是這麼吊著她,她也著實難受,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姐還就是要追求你。

  「真是怕了你了。」姬定搖搖頭,又道:「你完全不用擔心這個,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姬舒微微一驚,蹙眉道:「難道衛侯會由著我壯大自己的勢力嗎?」

  「公主認為衛侯如今有心情管你嗎?」姬定挑眉望著已經遠去的車隊。

  姬舒偏目看了眼,道:「關於成陵君此行的目的,我也略有耳聞,但是大國向小國索要糧食,這也是非常常見,我想衛侯還是會答應送一些糧食給他們的。」

  姬定笑道:「但是人的貪念是無限的,得了一回好處,就會想著第二回,這個窟窿是永遠都彌補不上的。」

  姬舒瞟了眼車隊,笑道:「說到這貪念,不知先生可有想過,為什麼成陵君會親自前來?」

  姬定愣了下,反問道:「這有何不對的嗎?」

  原來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姬舒笑道:「成陵君的地位是在衛侯之上,這到底是來要糧的,又不是施於恩惠的,我想犯不著讓成陵君親自前來,那魏王派個大臣來便可。」

  姬定皺眉道:「公主是不是知道什麼?」

  姬舒道:「我知道成陵君一直都很想得到一個人。」

  「女人?」姬定道。

  姬舒點點頭。

  姬定側目瞧向姬舒,問道:「難道是公主?」

  姬舒眸光一閃,點了點頭。

  姬定皺眉道:「這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姬舒笑道:「看來先生對我是瞭如指掌啊!」

  姬定一怔,呵呵道:「你之前那麼高調,誰不知曉。」

  姬舒抿唇一笑,顯然是不信,如今她已經非常肯定,姬定對她下了很多功夫,以至於她面對姬定時,總是那麼被動,又正色道:「其實並非是我。」

  姬定立刻道:「蔡夫人?」

  「你怎猜到的。」姬舒錯愕道。

  姬定道:「我認識的人當中,唯有公主與蔡夫人的容貌尚可,不是公主那就肯定是蔡夫人。」說到這裡,他又皺眉道:「為了一個女人,這可能嗎?」

  「絕對有可能。」姬舒點點頭,道:「關於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在好幾年前,我與蔡夫人在大梁遊玩,遇到了成陵君,自那之後,成陵君就不顧一切的想要將蔡夫人娶回家,但是卻被蔡夫人拒絕了,可成陵君仍沒有放棄,直到後面蔡夫人嫁人,他才作罷,但是自蔡夫人的夫君死後,他又不斷派人送禮物給蔡夫人,關於這一點,也是蔡夫人最近才跟我提起的。」

  姬定道:「看不出這成陵君還是一個癡情男子。」

  姬舒笑道:「但可惜蔡夫人並不喜歡他。」

  姬定問道:「為什麼?」

  姬舒搖頭道:「這我也不清楚。」

  姬定瞇了瞇眼,心裡是鬱悶極了,老子花了這麼多功夫,將你引來,你他娘若是來泡妞的,那老子真非得吐血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31 12:11 PM

第0087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那邊衛侯先是在宮中舉辦宴會,為成陵君接風洗塵,但是宴席上,大家也都只是敘敘舊,非常有默契的沒有提及要糧食一事。

  如這種事,就不能在這種公開場合上說,畢竟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萬一談得不愉快,可就沒法收場啊。

  等到這宴會結束之後,衛侯才將成陵君邀請到自己休息的閣樓上。

  其實這種事,國君是最好不要直接出面的,因為如果沒有談妥的話,那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一般都是雙方先派人去吵架,吵出個結果來,雙方老大才會碰面,但問題是這成陵君的地位太高,如果讓殷順且去,這地位不對等,外交是非常講究這地位對等的。

  這也就是為什麼都有規定,這小國的上大夫,只能匹配大國的下大夫。

  而這成陵君其實也算是國君,他有自己的地盤,自己的臣民,嚴格說起來,面對成陵君,衛侯才是臣。

  關鍵方才成陵君好似也沒有打算跟別人交涉,適才殷順且宴會臨近結束時,還故意去試探了一下,但是成陵君直接敷衍了過去。

  這更是令衛侯惴惴不安。

  「呼---」

  喝了幾口茶,閣樓上微風拂過,散去一些酒氣,成陵君將茶杯一放,看向衛侯,開口言道:「想當年我們大王為了貴國,是東征齊國,北伐趙國,這些事衛侯應該都沒有忘記吧。」

  衛侯忙道:「大王的恩情,寡人是沒齒難忘啊!」

  「那就好!」

  成陵君點點頭又道:「如今我國與秦國正在交戰,糧食比較吃緊,也望衛侯能夠慷慨解難啊!」

  他常年帶兵打仗,不太喜歡那些彎彎道道,說話也是直來直去,換而言之,他其實不是一個很好的外交人員。

  衛侯問道:「不知大王所需多少糧食?」

  「五十萬石。」成陵君五指一張。

  衛侯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訴道:「我國國小民寡,哪裡拿得出這麼多糧食。」

  他都恨不得帶著成陵君去數數濮陽的田畝數,那真就是從菊花裡面摳都摳不出來啊!

  成陵君笑道:「衛侯過謙了,一直以來,貴國遭受襲擊,都是我國出兵幫助貴國驅逐敵人,故此近年來,貴國一直都相安無事,這濮陽的國人,比我們大梁的國人都要富裕啊!」

  衛侯聽得吐血,請你們來幫忙,你們哪回沒有帶一點東西走啊!

  但是他也不好說出口。

  成陵君又道:「另外,貴國的糧食多得都國外販賣,這區區五十萬石又何足掛齒,衛侯可莫要吝嗇。」

  衛侯聽得驚奇不已道:「此話從何說起,寡人可從未向國外販賣糧食。」

  成陵君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就連我們大王都知道此事,近些日子一直都有商人從貴國運送糧食途徑我國去往洛邑,或者就地變賣,衛侯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調查。」

  衛侯直搖頭道:「寡人真不知此事。」

  成陵君道:「不管衛侯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但這足以證明,貴國糧食多得都吃不完,如今我國糧食緊缺,衛侯理應施以援手。」

  但語氣卻不像似在求人,更像似一種命令。

  衛侯抖著雙手,道:「不是寡人不願意,而是寡人根本拿不出這麼多糧食來,寡人也沒有聽說有人販賣糧食去洛邑。」

  成陵君沉眉不語。

  衛侯瞟了眼成陵君,道:「若是成陵君願意幫寡人向大王解釋清楚,寡人必有重謝。」

  成陵君稍稍瞟了眼衛侯。

  衛侯心領神會,忙道:「金銀珠寶,自不在話下,我衛地美人,亦可供君挑選。」

  成陵君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道:「說到你們衛地的美人……」

  衛侯一聽,有戲,若能用女人解決,那真是最好得結果,去他媽的合縱連橫,忙道:「君看中何家女子,但說無妨。」

  成陵君直接了當道:「就是你們大司馬之女。」

  衛侯眨了眨眼,道:「蔡……蔡夫人?」

  成陵君點點頭。

  衛侯頓覺一陣暈眩,「蔡夫人可是一個寡婦啊!」

  若是大家閨秀,那咱們就可以父母之命,可這寡婦該怎麼操作。

  「那又如何?」

  成陵君略顯不快。

  衛侯很是為難道:「大司馬在我國的地位是舉足輕重。」

  成陵君道:「這我知道,若是衛侯答應的話,我倒有一策,可化解衛侯心中所難。」

  你這連計策都想好了,那擺明就是志在必得。衛侯全然明白過來,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

  翌日上午。

  衛侯將殷順且、紲錯、姜佐三位重臣都召入宮來,其中還包括姬定。

  「昨日寡人與成陵君已經談過了,這也許只是一個誤會。」

  「誤會?」

  紲錯一怔,問道:「是什麼誤會,能讓成陵君親自前來?」

  衛侯道:「根據成陵君所言,一直都有商人從我國販賣糧食去大梁、洛邑,魏王才會誤以為我們這裡有許多糧食,再加上他們那邊前線糧草吃緊,故此才派成陵君出使濮陽,向我們索要糧食。」

  大家面面相覷。

  殷順且道:「我們從未聽說有人販賣糧食去大梁。」

  言下之意,這也許只是一個藉口。

  衛侯道:「但是成陵君不像似在說謊,故此寡人打算派人前去調查,關於這一點,成陵君也已經應允。」

  殷順且納悶道:「難道就僅是如此嗎?」

  衛侯嘆了口氣道:「當然不止,成陵君親自前來,又豈會空手而歸,寡人與成陵君已經商量妥當,我們支援大量一萬石糧食,還有一些牙粉、牙刷。」

  說到這裡,他看向姬定。

  姬定忙道:「只有在臣能力範圍之內,臣願意捐助君上。」

  衛侯感動道:「先生如此慷慨,寡人……寡人真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

  姬定笑道:「臣身為衛人,為國家做出貢獻,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好好好!」衛侯感動地直點頭,他突然又看向姜佐,「大司馬。」

  姜佐道:「臣在。」

  衛侯道:「此事事關重大,若是交給別人,寡人亦不放心,就勞煩大司馬跑一趟,主要是去查明販賣糧食一事,看究竟是個誤會,還是有人故意從中作梗。」

  姜佐道:「臣遵命。」

  姬定瞟了眼姜佐,心道:為什麼偏偏是姜佐,難道他這是故意支開姜佐嗎?如果是的,那可能真的如公主所言,這成陵君還真是為了蔡夫人而來,看來我得做些什麼。

  會議結束之後,姜佐突然來到姬定身前,抱拳一禮道:「近日真是多謝先生教導小兒,本想抽空拜謝先生,只是公務纏身,一直未能前去拜訪,還望先生見諒。」

  其實他那日去了,只不過恰好碰上紲錯等人,就沒有去湊那熱鬧。

  姬定笑道:「大司馬言重了,其實我真的沒有做什麼,還是令子本性並不壞,只要稍加點撥,他便能醒悟過來,將來必成大器。」

  姜佐道:「犬子是什麼樣的品行,我是再瞭解不過了,還是先生教導的好,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姬定笑道:「哪裡!哪裡!」

  姜佐又道:「我如今馬上就要前往大梁,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姬定心領神會,道:「大司馬放心前去,我身為令子的老師,一定會看住他的。」

  姜佐抱拳道:「真是多謝了,待我回來之時,必定上門親自道謝。」

  「大司馬見外了。」姬定拱手回得一禮,又道:「我在此祝大司馬馬到功成。」

  「多謝,多謝!」

  姜佐怎麼也想不到,這罪魁禍首就站在他面前。

  ……

  回到家裡,姬定便告訴法克,「那衛侯可能已經起了疑心,並且還派了大司馬前去調查糧食販賣一事。」

  法克嘿嘿道:「先生大可放心,我早就根據先生的吩咐安排好了,他們查不到什麼的,咱們其實也沒有販賣多少糧食,就是讓他們查到,那也只是個誤會。」

  姬定點點頭,突然問道:「這成陵君在魏國的地位怎麼樣?」

  法克道:「那可是有著極高的地位,成陵君一直鎮守魏國北境,防止趙國入侵。」

  姬定點點頭,道:「你安排一些人去蔡夫人府周邊,看看有沒有人在監視著蔡夫人府。」

  法克好奇道:「難道有人對蔡夫人不利。」

  「這你先別管。」姬定瞟了一眼他,又道:「你只要記住,這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他覺得法克什麼都好,唯獨談到女人,這人就有些不太對勁了,還是得提醒提醒。

  法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難怪先生從不找女人。」

  姬定一翻白眼,道:「你在說什麼,我不找女人,那是因為沒有必要,自會有女人來找我的,而不是我害怕,雖說這溫柔鄉,英雄塚,但是這對我洛邑小阿瞞並無作用。」

  法克聽罷是一臉納悶道:「可是女人找上門,先生您也不要啊!」

  這一句話差點將姬定給堵暈了過去,「要不你回去,換坤才來?」

  「別啊!先生,我就隨便說說,如今那些商人可都認識坤大總管,他要來了,誰都知道先生您的身份。」

  「那你就給我閉嘴。」

  「哦。」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8-31 05:3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8-31 06:12 PM 編輯

第0088章 狐狸尾巴

  雖然目前還未肯定,這事到底與蔡夫人有沒有關係,但不管怎麼說,這都不在姬定的預計之中。

  不過姬定也無所謂,他雖然非常注重計劃,但是外交之事,往往都是需要隨機應變。

  在來之前,姬定就做好一萬種失敗的準備,他並不會為此感到不知所措。

  當然,目前的情況,也還未到失敗的地步。

  但首先一點,就是要知道衛侯與成陵君之間,是否有不為人知的交易,這個是至關重要的。

  那麼他目前要做的就是---暗中觀察。

  可一連過去數日,仍舊相安無事,衛侯每天陪著成陵君欣賞濮陽的風光,為了哄成陵君開心,衛侯還特地帶著成陵君去軍營視察,讓成陵君狠狠裝了一回逼。

  畢竟這衛國的軍事,對於成陵君而言,那就是小孩子玩鬧,不值一提。

  姬定一直在家休息,並沒有去陪同,畢竟這成陵君還是入不了他的法眼,至少也得魏王這個級別。

  「先生!」

  法克快步入得堂內,道:「果真不出先生所料,那大司馬前腳剛離開,蔡夫人府周邊就多出一些陌生面孔。」

  「果然如此。」

  姬定皺了下眉頭,道:「不過這個成陵君還真是小心謹慎,這大司馬不走,別說狐狸尾巴,可真是連毛都沒有露出一根來,若非公主告訴我此事,我是怎麼也想不到他盯上了蔡夫人。」

  法克道:「先生,您打算怎麼辦?」

  姬定道:「殺了他。」

  法克哆嗦了下,道:「先生,那成陵君身經百戰,而且他身邊又是高手如雲,咱們的人是難以殺得了他的。」

  「我就隨便說說,你還當真了。」姬定一翻白眼,道:「若真是將他給殺了,那就可能會弄巧成拙了,不過我倒是可以將這事給他攪黃了,讓那衛侯和成陵君都下不得台,那樣的話,我的計劃還是能夠得逞的。」

  法克道:「先生打算親自出手?」

  姬定反問道:「我怎麼出手?」

  法克陰笑道:「先生先一步得到蔡夫人,不就將這事攪黃了麼。」

  「如果我一腳能夠將你踹回洛邑,那我是絕不會留情的。」姬定瞪了法克一眼,又道:「這事我不能出手,我得找一個幫手來。」

  「誰?」

  「姜季武!」

  「姜季武?」

  法克一睜雙目,道:「他可還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姬定笑道:「這孩子鬧起來,才不好控制,也不會惹人懷疑。」

  法克道:「話雖如此,可是我看那姜季武和蔡夫人的關係不太好,他會幫這忙嗎?」

  「不好便是好!」

  姬定笑道:「這家人之間的恨,要麼是來自於利益,要麼就是來自於愛,他們姐弟之間顯然沒有利益糾紛,姜季武越討厭蔡夫人,就證明姜季武越在乎蔡夫人。你趕緊去將姜季武找來,我估摸著成陵君很快就會找上門了。」

  法克好奇道:「先生如何知道?」

  姬定笑道:「你剛來濮陽時,不也急不可耐地去找了幾回女人麼,可那成陵君來濮陽這幾日,可是半個女人都沒有碰,我相信他這都是為了蔡夫人。」

  作為男人的法克,自然懂得其中道理,但同時他也倍感焦慮,道:「先生,您好像是一個例外。」

  姬定偏頭看向法克。

  「先生,我先去找姜季武了。」法克拔腿溜了出去。

  姬定皺了皺眉,道:「這法克也真是奇怪,為什麼對我找不找女人如此上心,他又不是我爸媽……難道……應該沒錯了。扁哥,你贏了。」

  ……

  很快,法克便將姜季武給找來了。

  「老師,你找我。」

  姜季武是一如既往,不愛通報,不愛脫鞋,直接滿頭大汗地闖入廳堂。

  姬定倒也懶得說他,伸手道:「你坐。」

  「哦。」

  姜季武乖乖跪坐下來,外面太多的羨慕,令他是越發珍惜作為周先生唯一的入室弟子,再加上姬定一直以來都是非常嚴肅,久而久之,心中也有一絲那麼畏懼。

  姬定道:「近日我比較有空,仔細看了看你的讀後感。」

  是要誇我了嗎?姜季武激動道:「老師,那些讀後感真的都是學生親自寫的。」

  他交了幾次作業,都沒有得到姬定的誇讚,這令他有些鬱悶,他一直都在等著姬定誇他,因為那些讀後感他確實耗費了許多心血在裡面。

  姬定點頭笑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下了苦功。」

  「嘿嘿。」

  「但是。」

  「但是甚麼?」姜季武立刻問道。

  姬定道:「你的幾篇讀後感裡面都缺了一樣極為重要的內容。」

  「啥?」

  「我且問你,第二至四回,講得是什麼內容。」

  「是講述郭靖母子逃亡到北戎。」

  「你以為郭靖對郭母如何?」

  「郭靖可是孝順母親。」

  「你呢?」

  「我?」

  姜季武指著自己鼻子道:「我甚麼?」

  姬定笑問道:「你孝順嗎?」

  姜季武立刻顯得有些不太自在,道:「我母親早就去世了。」

  姬定道:「所以長姐如母,而你似乎完全沒有學習到郭靖對待母親態度。」

  姜季武有些不爽道:「老師,這學生的家事,您管不著吧。」

  姬定笑道:「那你說,一個老師教自己的學生愛護自己的阿姐,這難道是錯的嗎?」

  姜季武神情激動道:「可是老師,郭母可是用生命在保護郭靖,而且也未再嫁他人,換成是學生,學生也會如郭靖一般,孝順母親的。」

  姬定道:「看來你是真的很討厭你阿姐。」

  姜季武有些不耐煩道:「老師,你找學生來就是為了這事嗎?」

  姬定苦笑道:「罷了,罷了,你說得也對,這清官也難斷家務事,既然你並不是那麼關心你阿姐,那這是也沒有必要跟你說。」

  姜季武眨了眨眼,問道:「老師,我阿姐出了什麼事?」

  姬定道:「不管你的事。」

  姜季武急了,「我阿姐的事,怎麼不管我事,老師,你倒是快說呀,我阿姐怎麼了?」

  姬定瞟了他一眼道:「你真想知道?」

  「你這不是廢話,我阿姐的事,我當然想知道。」

  「嘿!你就這麼跟老師說話的。」

  「老師,學生錯了。」

  姜季武當即就慫了。

  姬定又瞧了他一眼,道:「看來你還是很關心你阿姐。」

  姜季武沒有做聲。

  姬定笑了笑,然後道:「你阿姐可能有危險。」

  姜季武聽得直接站起身來,道:「什麼危險?」

  姬定道:「據我所知,那位來自大梁的成陵君,已經打上你阿姐的主意了。」

  姜季武聽得頓時火冒三丈,又向姬定質問道:「老師,你沒有騙我?」

  姬定點點頭道:「這種事我敢騙你嗎?」

  「豈有此理,我現在就去殺了他。」姜季武作勢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

  姬定趕緊叫住他,道:「你殺得了他麼。」

  姜季武道:「難道就任由他欺負我姐嗎?」

  姬定道:「目前來說,我也不敢確定,我只是聽到這風聲,你這麼貿貿然去,只會送死,到時誰又來保護你阿姐?」

  姜季武眨了眨眼,道:「老師,你說我該怎麼辦?」

  姬定笑道:「你放心,我是你的老師,我會幫助你的。」

  姜季武狐疑地瞟了眼姬定,道:「你幫得了嗎?」

  姬定呵呵道:「你說呢?」

  姜季武瞅了瞅姬定,猶豫了一會兒,突然湊了過去,問道:「老師,你有何辦法?」

  姬定道:「首先,我們要確定一點,就是成陵君真的再打你阿姐的主意。」

  「如何確定。」

  「當然是先人贓並獲。」姬定道。

  姜季武聽得是直撓頭。

  這好像有些難度。

  姬定勾了勾手指。

  姜季武立刻附耳過去。

  姬定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姜季武目光急閃,連連點頭,嘿嘿道:「老師,學生知道該怎麼做了。」

  姬定道:「你放心去,不管出什麼事,為師就會保你沒事的。」

  「哎!」

  姜季武點點頭,剛走到門口,他突然回過頭來,問道:「老師,這可不是小事,你為何要幫我?」

  這小子倒也不傻啊!姬定笑道:「因為我欠你姐一個人情。」

  「是嗎?」姜季武狐疑道。

  「你什麼眼神?」姬定沒好氣道:「難不成是因為我喜歡你阿姐。」

  姜季武鄙視了眼姬定,「就知道是如此,不過我勸你是死了條心吧!」

  言罷,他便轉身離開了。

  「喂!姜季武,你……這小子。」

  姬定笑著搖搖頭。

  ……

  傍晚時分。

  「季武,你怎來了?」

  蔡夫人看著弟弟,驚喜地說道。

  姜季武道:「不歡迎我麼,那我走。」

  「等等!」

  蔡夫人急得快步上前,拉住姜季武,道:「阿姐怎會不歡迎你,只是……」

  她本想說「只是沒有想到你回來」,但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姜季武道:「父親出門了,我一個人在家無聊,就尋思著上你這邊住住。」

  蔡夫人聽罷,眼淚都快要出來了,直點頭道:「好好好!阿姆!阿姆!」

  「夫人,什麼事。」那老婦走了進來。

  蔡夫人一連說了好幾個姜季武自小愛吃的菜。

  姜季武聽完之後,鼻子有些發酸,心裡也暗暗發誓,若是那混蛋敢來傷害我阿姐,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1 12:33 AM

第0089章 色字頭上一把刀

  「主公,那姜佐已經進入我國境內,我們的人也已經盯上他了。」一個僕從快速入得屋內,向成陵君稟報道。

  姜佐名義是押糧去大梁,但實際上他是先走一步,去大梁調查糧食販賣一事,因為糧食準備,也是需要一些時日的,一萬石糧食對於衛國而言,也不是小數目,姜佐是要趕著查案的,不可能等著糧食。

  「很好!」

  成陵君聞言大喜,站起身來,迫不及待道:「立刻安排一下,今晚我要去蔡夫人府。」

  「是。」

  待那僕從離開之後,成陵君目光中充滿著期待,道:「姜姬,這一回我一定要得到你。」

  然而,他這邊剛有動作,姬定那邊就得到消息。

  「先生,成陵君出發了。」

  「你可有將消息告知姜季武。」

  「我已經派人去了。」

  「那就行了。」

  姬定點點頭。

  小鶯突然來到門口,「先生,鄭公主來了。」

  姬定皺了下眉頭,道:「我怎麼將她給算漏了。」

  過得片刻,姬舒來到大廳,也不等姬定開口,她便道:「蔡夫人今晚有危險。」

  姬定詫異道:「此話怎講?」

  姬舒道:「這回我沒有功夫與你猜謎,如果這事與你無關,我便要去救蔡夫人。」

  姬定愣了下,問道:「你打算怎麼救?」

  姬舒似乎懶得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著姬定。

  她是在唬我嗎?如果是,那她就贏了。姬定伸手道:「公主請坐。」

  他不喜歡把自己逼入死角,如果他咬死不承認,只要姬舒一轉身,他還是會叫住姬舒的,到時會非常窘迫。

  姬舒卻沒有坐下,只是問道:「我想知道蔡夫人到底有沒有危險?」

  姬定肯定地答道:「不會有危險的。」

  姬舒點點頭,道:「打擾了。」

  姬定愣了下,道:「公主這就回去了?」

  姬舒道:「我確實有很多疑問,但蔡夫人曾幫過我許多忙,我不會利用她,來達到任何目的。」

  言罷,她便轉身離開了。

  「等等!」

  姬定突然叫住了她。

  姬舒回眸一瞥,道:「先生還有事嗎?」

  姬定皺眉問道:「為什麼你會將成陵君與蔡夫人的事告知我。」

  姬舒嘴角一揚,不答這話,逕自離開了。

  「豈有此理!」

  姬定猛地一拍桌子,罵道:「我竟然被她給玩弄了。」

  法克問道:「先生,公主是怎麼玩…咳咳,此話怎說?」

  姬定微微瞥了法克一眼,道:「這回她是算到我前面了,她根本就無力去救蔡夫人,故此那日她有意將這個消息透露給我,其目的就是想借我的手去救蔡夫人。」

  說到後面,他自己都笑了。

  法克恍然大悟,道:「看不出這公主還挺聰明的。」

  姬定聳聳肩道:「畢竟是我老婆。」心裡卻有些好奇,她難道看破了我的計劃,還是成陵君到來那日我露出了破綻?

  ……

  蔡夫人府。

  「啊---阿姐,我先回屋睡了。」

  剛剛吃過飯不久,姜季武便站起身來,打著哈欠。

  「啊?」

  蔡夫人詫異道:「你今兒怎麼睡這麼早?」

  姜季武道:「困了。」

  言罷,便扭著屁股出去了。

  蔡夫人眼中一片黯然,她自當姜季武不願與跟她聊天。

  那邊姜季武出得門去,並未直接回屋,而是招手將他的隨從叫來,在那隨從耳邊吩咐了幾句。

  「知道了,少主。」

  「給我盯緊一點。」

  姜季武又吩咐一句,然後便趁著夜色從後門溜了出去。

  ……

  那邊蔡夫人在廳中坐得片刻,正準備回屋休息時,那老婦突然出現在門口,「夫人,成陵君求見。」

  蔡夫人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冷冷道:「不見。」

  那老婦又道:「他說事關大司馬的性命。」

  「父親?」蔡夫人不免一驚,猶豫半晌,才道:「請他進來吧。」

  「是。」

  那老婦又回到門前,「成陵君,我家夫人有請。」

  「打擾了。」

  成陵君抱拳一禮,然後便往裡面走去。那老婦突然看向成陵君身後想跟進去的護衛,道:「成陵君勿怪,這畢竟是晚上,府上難以招待太多人,您看……」

  成陵君回頭看向兩個想跟隨他進去的護衛,道:「你們在外面等就是了。」

  一個護衛擔憂道:「主公,這…」

  成陵君沉眉道:「我不想任何人打擾。」

  言罷,便大步走了進去。

  他手握大司馬的性命,那蔡夫人還能將他吃了不成。

  他倒是想被吃。

  終於!

  成陵君終於見到了令他魂牽夢繞,日思夜想的女人。

  當成陵君來到廳堂,看到坐在正上方的美婦時,一時竟看癡了,怔怔不語。

  蔡夫人微蹙眉頭,還是禮貌性言道:「成陵君請坐。」

  成陵君猛地回過神來,露出一絲歉意來,旋即便笑道:「多年未見,想不到姜姬你還是那麼明艷動人。」

  蔡夫人微微偏頭。

  「失禮!失禮!」

  成陵君見美人不開心,趕緊抱拳一禮,然後跪坐下來。

  蔡夫人立刻問道:「適才我聽阿姆說,成陵君有家父的消息。」

  成陵君微微一笑道:「姜姬,我們多年未見,不如先敘敘舊。」

  蔡夫人當即道:「我與成陵君無舊可敘,阿姆,送客。」

  「想不到你的性子還是如此剛烈。」成陵君絲毫不惱,反而樂在其中,又道:「如果今晚我走出這扇大門,那大司馬就肯定回不來了。」

  蔡夫人蹙眉道:「此次家父的任務,是你有意安排的。」

  成陵君沒有做聲,顯然是默認了。

  「卑鄙!」

  蔡夫人當即怒斥一聲。

  「你生氣的模樣與當年可真是一點也沒有變,還是如此的迷人。」成陵君眼神中充斥著一種強烈的慾望,又道:「倒也不瞞你說,我這一生光明磊落,從未幹過任何卑鄙的勾當,但是為了姜姬你,再卑鄙的事我也幹得出來。」

  說到後面,他笑意一斂,嚴肅地看著蔡夫人。

  蔡夫人便問道:「你究竟想怎樣?」

  成陵君卻不急著說,他今日可是志在必得,如今佳人就眼前,他反倒是不急了,看著空無一物的桌面,問道:「難道姜姬你平時就是這般招待客人的嗎?」

  蔡夫人可沒心思與他共飲,但也確實禮數不周,她還是向那老婦點了下頭。

  很快,便有一個女婢呈上酒菜。

  成陵君用一副主人的語氣吩咐那女婢道:「給夫人也準備一壺酒。」

  蔡夫人斷然拒絕:「我不喝酒。」

  成陵君權當沒有聽見,舉杯道:「先陪我喝一杯。」

  蔡夫人斜目一瞪。

  成陵君呵呵笑道:「那我就不說。」

  「你……」

  蔡夫人怒瞪成陵君一眼,又向那女婢使了個眼色,待那女婢將就斟滿,她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砰地一聲。

  她此生都未有如此用力的放酒杯。

  「哈哈!」

  成陵君仰面大笑幾聲,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向蔡夫人道:「我想怎樣,你應該很清楚。」

  「你休想。」蔡夫人道。

  「那大司馬就不可能回來,另外,令弟只怕也活不成。」成陵君那張陽剛的國字臉上露出了一抹陰冷地笑意。

  「季武!」蔡夫人猛地一怔。

  成陵君笑道:「看來夫人要更重視令弟,早知如此,我就應該……」

  不等他說完,蔡夫人便道:「你若敢動季武,我一定饒不了你。」

  成陵君笑意一斂,道:「這一次我一定要得到你,否則的話,我也是絕不會收手的。」

  然而,面對成陵君的咄咄逼人,蔡夫人漸漸有些難以招架,她到底是一個女人,帶著一絲哀求道:「我如今不過是一個寡婦,你成陵君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何偏偏要糾纏於我。」

  成陵君笑道:「你說得是不錯,但我唯獨對姜姬你一往情深,這麼多年過去,我可從未忘記過你。」

  蔡夫人道:「但是我討厭你。」

  成陵君神情激動道:「為什麼?你我門當戶對,男才女貌,而且我自問也不比那個短命鬼差,為什麼你總是要拒絕我。」

  蔡夫人怒斥道:「還請成陵君自重,若你再這般羞辱我夫君,我……」

  成陵君冷笑一聲:「你打算怎樣?而且據我所知,你與那短命鬼就只有夫妻之名,並未夫妻之實,在你嫁去魯地的路上,那短命鬼便奉命出征,結果卻慘死於我軍之手。」

  蔡夫人氣得銀牙緊咬,粉拳緊握。

  而成陵君卻是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你們幹什麼,這不是你們能進的地方。」

  「我有急事向主公稟報。」

  ……

  成陵君不禁眉頭一皺。

  咚咚咚!

  隨著一陣快速的腳步聲,只見一名護衛出現在門前,「啟稟主公,外面有一隊人馬正往我們這邊行來。」

  成陵君眉頭一皺,頗為不滿道:「你慌什麼,這小小濮陽,焉能困得住我。」

  畢竟久經沙場,對此他是絲毫不懼。

  「小人該死。」

  「還不退下!」

  成陵君道:「若是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准進來,莫要打擾我與故人敘舊。」

  「小人遵命。」

  言下之意,就是誰敢闖進來,格殺勿論。

  這護衛剛剛退下,便聽得院外有人叫囂道:「成陵君,你這淫賊,快些放我阿姐。」

  蔡夫人激動道:「季武。」

  成陵君緊鎖眉頭,看向蔡夫人,極其不爽地說道:「你弟弟這是在自尋死路。」

  蔡夫人神色一慌,又道:「你若敢動季武半分,我決計饒不了你。」

  外面又是一陣喊話。

  「成陵君,大淫賊,快些放了我阿姐。」

  這回好似有著數百人在齊聲叫喊,就連屋頂上的灰塵都在跳動著。

  成陵君聞言,不禁緊鎖眉頭,眼中充滿著殺氣。

  濮陽城就這麼大,這麼個吼法,很快就會將全城的人都給驚醒過來。

  要打要殺,成陵君倒是不怕,但他再怎麼也得顧忌自己的名聲,這麼喊下去,今晚注定無果,他唸唸不捨的瞧了眼蔡夫人,站起身來,道:「真是抱歉!是我沒有安排好,以至於讓令弟打擾了我們敘舊,但是下回我絕不會再犯這種錯誤,告辭!」

  「等等!我父親……」

  「若是姜姬想見你父親,就來大梁找我。」

  言罷,成陵君便大步出得門去。

  來到院外,只見數百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成陵君抬目瞧向身著戰袍,騎在馬上的姜季武,笑道:「好小子!不愧是姜家的後人。」

  姜季武長劍指向成陵君,道:「你這大淫賊,還不快滾,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成陵君微微皺,眼中閃過一抹殺氣。

  「季武!我沒事,放他們走吧。」

  聽得院中傳來一聲叫喊。

  成陵君外門內一瞥,上得馬車,他的護衛直接無視姜家的家兵,直接往外走去,姜家的家臣不由自主的讓開一條道來。

  待他們離開之後,姜季武立刻跳下馬來,衝入院內,只見蔡夫人站在院中,他立刻跑過去,「阿姐,你沒事吧?」

  蔡夫人瞧著姜季武緊張的模樣,眼中泛著淚光,抬手摸著姜季武的腦袋,柔聲道:「先生說得對,我的季武是一個好孩子。」

  姜季武嘿嘿道:「老師有這麼誇我麼。」

  蔡夫人笑著點點頭,旋即又是嘆道:「可是如今我們父親在他手裡。」

  「父…父親?」

  姜季武眨了眨眼。

  ……

  今夜對於姬定而言,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啊!

  他已經在廳中來回踱步小半個時辰了,在火光照耀下,還能夠看得出他有些焦慮,雖然他對此是期待已久,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也是臨時做出調整,焦慮自然也是在所難免。

  「先生!先生!」

  法克突然興沖沖地跑了進來。

  「怎麼樣?」

  姬定聞之一怔,急忙迎了過去,迫不及待地問道。

  法克嘿嘿道:「姜季武那小子可真是沒有讓先生失望,那一番吵鬧之後,成陵君是直接帶著人馬連夜離開了。」

  「是嗎?」

  姬定呵呵一笑,道:「想不到那成陵君的臉皮這麼薄,直接就走人了。」

  法克道:「先生有所不知,就姜季武鬧得那動靜,您看著好了,不出一日,就能弄得滿城皆知,他留在這裡被人罵麼。」

  姬定哈哈一笑,道:「這就是我想要的。」

  ……

  然而,除他之外,還有一個人也沒有睡。

  這個人就是衛侯。

  他也是第一時間得知這消息的。

  「你說什麼?成陵君直接離開了。」

  衛侯面色蒼白地看著犁伯。

  「是的。前不久,成陵君直接帶著人馬從西門離開了。」

  「哎呦!」

  衛侯狠狠跺了下腳,「這小子壞寡人大事啊!」

  犁伯道:「要不要將姜季武抓起來。」

  衛侯低聲道:「要是抓了姜季武,那不是告訴別人,此事與寡人有關麼,萬不可輕舉妄動,權當什麼都不知道。」

  「小人明白了。」

  ……

  但又不得不說,成陵君選擇連夜出走,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否則的話,那將會很尷尬……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姜季武幾乎出動了他們姜家所有的家兵,這濮陽城才多大,就那一陣吼,立刻是人盡皆知啊!

  等到第二日天亮之時,滿城皆是『淫賊成陵君』。

  寡婦與公子。

  這瓜,無人不愛吃。

  啃!

  必須連瓜皮都給啃掉,渣渣都不能剩。

  否則的話,都對不起這瓜。

  更加要命的是,如今濮陽可是儒生當道,而他們可是最厭惡這種事,再加上儒生是一身正氣,他們紛紛抨擊成陵君,堂堂公子,竟然欺負一個寡婦,可真是不知廉恥啊!

  若是成陵君在此,那得多尷尬。

  甚至都無法解釋,要說敘舊,哪有半夜說去一個寡婦家敘舊,這成何體統。

  而同時,姜季武成為儒生眼中的英雄,儒學非常注重倫理關係,姜季武捨身救姐,這真是太偉大了。

  姜季武直接從不學無術的紈褲變成了大家的榜樣。

  周先生又順便蹭了一波熱度。

  大家認為這都是周先生調教出來的。

  話說回來,如這種話題,是千萬不能透風,一旦透風出去,那就會變成無數個故事。

  其中自然也包含著真相。

  有傳言成陵君此行前來,就是以糧食為藉口,逼迫蔡夫人就範。

  可這糧食關蔡夫人什麼事?

  這姜佐離開,就成為一個耐人尋味的細節。

  大家挖著挖著,這矛頭頓時就指向衛侯。

  衛侯當然是堅決不認賬,表示自己是無辜的,他也不是善茬,他答應成陵君時,就想到如果被發現,他可得撇清關係,故此他只是答應將姜佐調走,其餘的事,你成陵君自己看著辦,總不能讓我去幫你去摁住吧。

  儒生們就要求衛侯停止援助糧食給大梁的安排,同時馬上遣使去大梁問責成陵君,順便自證清白。

  衛侯也真是有苦難言,你們這些蠢貨,寡人也是為了保護我屁股下面那把……咳咳,保護我們衛國,如今寡人是忍辱負重,你們竟然還責怪寡人,可真是豈有此理。

  單就政治而言,他現在應該趕緊派人去大梁,去跟魏王求饒,可如今他不但不能跑去求饒,還得順從民意,指責成陵君。

  可是這國家怎麼辦?

  為了一個女人,賠上一個國家,這是政客絕對幹不出來的事。

  但現在他也沒有辦法,他還是下令表彰了姜季武,又派自己的妾侍去安慰蔡夫人,以及暫停援助大梁糧食一事,同時趕緊召集重臣商議對策。

  「寡人實不知情啊!也只因此事關乎我國存亡,寡人才派大司馬前往大梁調查,寡人哪裡知道成陵君會幹出這種事來,寡人……」

  衛侯是一臉冤枉地向殷順且、紲錯、姬定解釋道。

  這事他絕對不能承認,倘若他承認,那就培養兒子接班吧,這君主肯定當不下去,所以哪怕成陵君與他當面對質,他也不會承認的。

  紲錯焦慮道:「君上,如今可不是在乎這名聲的時候,成陵君這麼走了,他會不會……」

  衛侯聞言,哀嘆一聲:「只怕…只怕……」

  紲錯忙道:「君上應該趕緊遣使去大梁,將此事解釋清楚。」

  「不可!」

  殷順且立刻道:「這事本就是成陵君的錯,如果我們還遣使去道歉,就算大梁接受,我們衛人也不會接受的。」

  要這麼搞的話,那可就完了呀!

  如今衛人都非常憤怒,你這還跑去道歉,那人心可就散了,這個國家將不亡自亡,況且大梁那邊還不一定會答應。

  衛侯也早就盤算過,遣使去罵成陵君還行,遣使去道歉,那是萬萬不行的,這也正是感到焦慮地方,於是他又向殷順且問道:「依卿之意,該當如何?」

  殷順且張了張嘴,突然偏頭看向姬定。

  衛侯猛地驚醒過來,忙看向姬定問道:「先生可有對策?」

  姬定緩緩道:「如今能夠救我國的,唯有秦國。」

  衛侯與殷順且相覷一眼。

  關於此策,他們是知道的。

  紲錯上回沒來,不太知情,問道:「秦國?」

  姬定點點頭道:「成陵君在大梁是地位斐然,且以他自己的兵馬,就足以對付我國,如今他又激起我衛人憤怒,想要和解,困難重重啊!那麼目前唯一能夠阻止成陵君進攻我國的,就只有魏王,而魏王如今最害怕的就是秦君,秦君是絕對可以阻止魏王出兵我國的。」

  紲錯好奇道:「可這秦國怎會來救我國?」

  姬定笑道:「如果我答應幫助秦國達成秦齊聯盟,那就另當別論了。」

  衛侯問道:「先生真有把握?」

  關於這個外交策略,姬定之前就說過,但他覺得這太離譜了,咱們一個小國摻合大國的事,成功率必須得百分之一百,只要一次失誤,那可就徹底完了。

  但如今已是沒有辦法。

  姬定點點頭。

  紲錯問道:「可來得及嗎?」

  姬定沉吟少許,道:「這我可就不敢保證,此去咸陽,也是需要一些時日的,我們可能還得出兵防衛一下,但是我可保證,等我到達咸陽,七日之內,必定說服秦君出面,迫使魏王停止對我國用兵。」

  紲錯忙道:「君上,臣以為周侍中說得很有道理,可派周侍中出使秦國。」

  此時得周濟在紲錯眼裡,又是那麼得性感動人。

  衛侯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況且這似乎是唯一的希望,問道:「先生可願為寡人去一趟咸陽。」

  姬定顯得有些猶豫,道:「臣倒是願前往,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此事可是一定要保密,萬不可洩露出去。」

  衛侯都沒有說話,紲錯搶先說道:「先生請放心,我保證此事絕不會洩露出去。」

  姬定也如實道:「我還就是擔心紲大夫會將這事洩露出去。」

  紲錯激動高舉起手來,道:「老夫對天發誓,若是老夫洩露半句,老夫將不得好死。」

  姬定趕忙道:「那倒也不必。」

  衛侯拱手道:「一切就全指望先生了。」

  姬定道:「那臣就先回去準備一下。」

  衛侯忙道:「要不要寡人派一些人去保護先生。」

  他生性多疑,還是得讓他跟著。姬定暗自思量少許,道:「此去咸陽最近的路程,還是得往大梁走,臣需要扮作商人,但是臣只有幾個僕人,可能還需要君上幫忙,以及幫臣選一條最近的路。」

  衛侯立刻道:「寡人立刻就讓人去安排。」

  姬定又道:「那臣也回去準備準備。」

  「那…那一切就拜託先生了。」衛侯不禁起身躬身一禮。

  「君上請放心,臣必定不會讓我衛人遭受戰火之害的」

  姬定回敬一禮,然後退了出去。

  ……

  「老師!老師!」

  姬定剛剛來到宮外,就見姜季武跑了過來。

  姬定問道:「你怎麼來了?」

  姜季武急切道:「老師,我…我父親有危險啊!」

  姬定故作驚訝道:「怎說?」

  姜季武道:「昨日那成陵君便是想我用父親逼迫我姐就範。」

  姬定緊鎖眉頭,思忖好一會兒,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父親救出來的,但是你要記住,切不可聲張,否則的話,我可能就無法救出你父親。」

  姜季武連連點頭道:「老師請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又道:「能不能告訴我阿姐,她…她比我還著急,我怕她真應了那成陵君。」

  姬定沉吟片刻,點頭道:「好吧。你先回去安心待著,等我的好消息。」

  「哎!」

  也不知何時,姜季武對姬定是充滿了信任。

  ……

  回到府中,法克和莽是早已經準備好了。

  「消息都已經發出去了嗎?」姬定問道。

  法克點頭道:「早已經傳出去了,肯定要比成陵君的消息快一步達到大梁,但是先生這肯定還是有危險啊!」

  姬定笑道:「這危險總會是有的,當初從洛邑來濮陽也是有危險的,但有句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這一步是必然要走的,我已經等了太久了。」

  當日,衛侯在殷順且和紲錯的幫助下,很快就為姬定準備好了。

  這要命事,幹起來的就是麻利。

  當天晚上,姬定便乘坐馬車,在夜色的掩護,緩緩駛離了周府。

  車內,姬定掀開窗簾的一角,看著那朗月星稀的夜空,嘴角一揚,極其興奮地笑道:「張儀、公孫衍、惠施,小弟這回可是真的來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2 12:30 AM

第0090章 大王,可想滅梁魏呼?

  「先生雖然宅心仁厚,聰明絕頂,但他到底與我們非親非故,又如何會願意為我們冒險去救父親?」

  蔡夫人帶著一絲悲觀地看著充滿自信的姜季武。

  她作為當事人,心裡非常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也知道衛侯可不是真心實意的支持他們的,目前的情況對他們姜家是非常不利。

  姜季武嘿嘿道:「阿姐,這可是有原因的。」

  蔡夫人問道:「什麼原因?」

  姜季武一對黑漆漆的眸子左右瞟了瞟,又搓了下鼻子道:「因為老師喜歡阿姐。」

  「啊?」

  蔡夫人臉上一紅,蹙眉道:「你休得胡說。」

  姜季武道:「我可沒有胡說,這是老師自己的說的。」

  「啊?」蔡夫人朱唇微張,不敢置信地問道:「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

  姜季武道:「要不然的話,老師又如何會幫阿姐這麼多忙。」

  蔡夫人瞧了眼姜季武,螓首輕搖道:「我不信,先生是什麼樣的人,他又如何會喜歡我這個寡婦,這話你可切莫亂說,以免壞了先生的名聲。」

  姜季武哼道:「阿姐,你愛信不信,反正你等著看好了,老師一定會救出父親的。」

  正當這時,一個僕人來到門前,「少主,伯象、許臼他們找你。」

  「知道了!」

  姜季武應了一聲,又向蔡夫人道:「阿姐,你就別多想了,相信老師,我先出去看看是啥事。」

  「你可別再惹事了。」

  「知道啦!」

  姜季武飛快的出得門去。

  「季武,出大事了。」伯象激動地直跺腳。

  姜季武一臉懵逼道:「什麼事?」

  伯象道:「還能是啥事,我們聽說周先生出遠門了,我們看不了射鵰英雄傳看了。」

  「我的黃蓉,嗚嗚嗚----」

  ……

  姬定是非常低調地出門,他以為可以瞞得幾日,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離去,很快就被人知曉了,而原因竟然是《射鵰英雄傳》。

  這黃蓉這剛剛出來,大家迫不及待的等著下一回。

  結果。

  斷更。

  竟然斷更了。

  哇……

  周府的門都快被人踹破了。

  這可真是要了命啊!

  當下濮陽的紈褲界最熱門的一個話題就是---周先生上哪呢?

  ……

  「確定周濟已經離開了濮陽?」

  「確定!」

  傅姆點點頭,道:「如今許多人都在因為射鵰英雄傳找周先生,但是將整個濮陽翻了一遍,可都沒有找到周先生,可見周先生已經離開了濮陽。」

  姬舒若有所思道:「看來成陵君一事根本就不是一個巧合。」

  傅姆問道:「何以見得?」

  姬舒道:「之前他曾告訴我,不用再擔心衛侯的猜忌,可以肆無忌憚的擴張勢力,如今他的這番話,已經漸漸實現,此時此刻,衛侯不可能還有心思來監視我。」

  傅姆似乎還有些不太相信,道:「可是這麼大的事……」

  姬舒笑道:「他又何時怕過。」

  ……

  深秋的天空裡,團團白雲像彈好的羊毛,慢慢地飄浮著,天空一碧如洗,好像用清水洗過的藍寶石一樣。

  田戶們躬身於在農田裡,無暇顧及那美麗的天空,商人們則是焦急的趕著路,他們都渴望在冬天到來之前,回到家裡,可不想在寒冬之際,還在道路上風餐露宿。

  畢竟這年頭可不是三步一飯店,五步一旅館。

  大梁城百里外,有著一個草棚,在這前不著店,後不著村的地方,這個草棚就顯得彌足珍貴。

  來往商人皆在此歇腳,小小草棚,早已經坐不下,不少人都是在草棚外面休息。其實這人還好,可以隨便往地上一坐,吃一點乾糧,關鍵是馬,必須在此補充馬糧。

  「少主!弄好了。」

  只見一個少女將一盤烤肉放在一個少年面前。

  霎時間,濃濃的香氣瀰漫開來。

  引來許多人的目光,個個皆是饞涎欲垂。

  少年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優雅的吃著,渾然不顧他人的感受。

  一些有錢的商人不禁找到草棚的主人,詢問道:「老丈,給我也來一份這烤肉。」

  「哎呦!那是人家自己做的,咱這可沒有。」

  「真是越聞越餓啊!」

  ……

  一時間,草棚內外是充滿著羨慕嫉妒恨,大家都是趕路的商人,憑什麼你吃得這麼好。

  這時,一個三十歲的男子來到那正在用餐的少年旁。

  他低下身來,小聲道:「主人,此去百里那便是大梁城,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建議還是往西南方向走,繞過大梁城,雖然要多走百里路,但是更加安全一些。」

  那少年點點頭道:「你決定就行,等馬兒歇夠了,那咱們就繼續上路。」

  「是,我去馬槽那邊看看。」

  正當他起身準備去馬槽那邊時,只見一隊官兵往草棚這裡行來。

  他頓時停住了腳步,略顯緊張地看著那些官兵。

  而少年邊上的一個油膩大叔,低下頭來,正準備跟那少年說些什麼,但是卻被少年抬手制止了。

  不一會兒,那隊官兵便來到草棚前,只見一個中年文士翻身下馬,逕自來到少年面前,拱手一禮:「周先生,我家大王有請。」

  少年莫名其妙地瞧了眼那文士一眼,道:「足下是在跟我說話?」

  文士點點頭:「是的。」

  少年笑道:「你看我像先生嗎?」

  「素問那周先生也不過十五六歲。」文士笑吟吟道。

  少年搖搖頭道:「但我真不是什麼先生,你們肯定是認錯人了。」

  文士道:「不管你是與不是,總之,你今日必須得跟我走一趟。」

  方才那男子突然拔出劍來,「快掩護主人先走。」

  唰唰唰!

  只見馬車周邊的僕人紛紛抽出劍來。

  而那些官兵也紛紛拔劍迎上。

  一時間,草棚外是刀光劍影,草棚的主人與其他的商人則是非常淡定的看著他們。

  能在這郊外擺攤的,心理素質肯定是相當過硬,畢竟這就是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而對於那些商人而言,可能這不過是小場面。

  甚至還有不少商人為之叫好,叫你吃獨食,揍死你這狗日的。

  文士與少年相互看著,皆是處變不驚。

  過得一會兒,少年輕嘆一聲,又向自己的僕人喊道:「住手!」

  噹噹噹!

  「住手!」少年大聲喊道。

  他的僕役紛紛後撤,罷手。

  文士也向他的官兵點了下頭,那些官兵也都停下手來。

  少年看著那文士問道:「敢問一句,你怎知道我就是那周先生?」

  文士道:「我只不過是奉命前來。」

  「好吧!我與你走一趟。」少年點點頭。

  文士笑道:「不知先生可否讓你的人交出兵器,如此一來,先生也更加自由一些。」

  「好主意!」少年笑著點點頭,又向他的僕人使了個眼色。

  他的僕役聽罷,便將兵器扔在了地上,個個皆是面如死灰。

  適才那男子向少年問道:「主人,這可如何是好?」

  少年嘴角一揚道:「既來之則安之,上哪也得管飯吃。」

  這少年正是姬定,如今他可是肩負著衛國存亡的重任,但是他的目的地是咸陽,可不是大梁,更要命得是,他此去咸陽的目的,恰恰就是要對付大梁。

  如今落在大梁手裡。

  這十有八九是回不去了。

  可即便如此,姬定依舊保持著高逼格,是不緊不慢的上得馬車。

  那文士一揮手,官兵們立刻將他的馬車圍的水洩不通,『護送』著他往大梁方向行去。

  連夜趕路,行得一日,終於來到大梁城。

  進入城內,可真是感覺從省會城市來到了國際大都市,繁榮的大梁城,街道上可真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兩旁的店舖也是鱗次櫛比,是熱鬧非凡。

  但是整個氛圍卻不如濮陽,顯得非常壓抑,不管是文士,還是武士,都是一臉憂心忡忡,可不像濮陽的儒生,個個都是鬥志盎然。

  沒有辦法,如今魏國被秦國壓著打,屢屢吃敗仗,盛極一時的魏武卒,威名也已經是所剩無幾。

  這大起大落有些快,導致魏人有些難以接受。

  但即便如此,仍然聽到不少人都在議論,該如何扭轉眼前的敗局。

  那秦人能夠臥薪嘗膽,變法一雪前恥,魏人亦可啊!

  想當初姬定去到衛國時,那裡真是一片祥和,就沒有人在討論國之興亡,大家都是躺平的,如今是因為儒生當道,濮陽才有人議論那強國之策。

  但是身臨其境,還是能夠感受到大國與小國之間明顯的差別。

  來到王宮,真是非常氣派,一派大國風範。

  要知道姬定可是從周王宮出來的,但是周王宮跟魏王宮那也是沒法比的,畢竟這魏王宮是剛修建不久,之前魏國的首都可不在大梁,正是當今的魏惠王將首都從安邑遷到大梁,而且是以王宮的規格修建的。

  那文士帶著姬定來到一間大殿前,讓他在此稍後,自己入得大殿,過得片刻,他便出得門來,「大王有請。」

  姬定手持羽扇,昂首入得大殿,但見整個大殿真是富麗堂皇,幾根紅色柱子立於大殿之中,其主色調也是紅黑,相比較而言,衛國的大殿,在這裡可能只能用於官員休息。

  此時,空曠的大殿內就只坐著二人。

  正上方坐著一位頭戴冠冕,身著黑袍,留著一縷黑白摻雜山羊鬍的花甲老人,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魏惠王,魏武卒的締造者,前半生縱橫捭闔,南征北戰,成為戰國初期第一個霸主,但在那之後,就急轉直下,尤其是馬陵之戰敗於齊國後,基本就退出霸主的行列。

  當然,他也是當初姬扁債台高築的始作俑者。

  左首位還坐著體態微胖的老者,兩頰的肉都掉了下來,那雙彷彿睜不開眼睛,卻讓人覺得充滿著睿智,這人便是魏國的相邦惠施。

  雖然只有兩個人,但他們卻是當下魏國的一號和二號人物,這真是給予周先生足夠大的重視啊!

  「衛人周濟見過大王。」

  周濟上前來,作揖一禮。

  魏惠王畢竟年紀大了,老目有些昏花,他瞇著眼瞅了姬定半晌,又看向一旁的惠施,彷彿在問,咱們沒有找錯人吧?

  惠施稍稍點了下頭。

  這也太年輕了。魏惠王問道:「你一個衛人,來我大梁作甚?」

  先生他可真是真叫不出口,這般年輕、俊美的少年,一般可都在當男寵,怎麼可能成為先生。

  周濟道:「回大王的話,我是打算去洛邑做點買賣,途徑大梁。」

  魏惠王呵呵道:「去洛邑?寡人看你是想去咸陽吧。」

  姬定皺了下眉頭,道:「大王是如何得知的?」

  魏惠王哼了一聲道:「這你休問,寡人問你,你去咸陽幹什麼?」

  這語氣衝得很。

  姬定沒有做聲。

  魏惠王見他不語,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你還想隱瞞寡人。」

  姬定皺了下眉頭,昂首道:「回大王的話,我此去咸陽,乃是請求秦君救我衛國。」

  魏惠王哈哈一笑,道:「你這年輕人可真是不識好歹,咸陽離濮陽那麼遠,秦人如何救得了你們。」

  姬定笑了一聲:「咸陽離濮陽的確比較遠,但是秦君卻令大王感到懼怕。」

  「大膽。」

  魏惠王不由得勃然大怒,指著姬定道:「你這黃口小兒,膽敢在寡人面前放肆,寡人何時懼怕過那贏氏馬伕。」

  姬定輕搖羽扇,笑道:「怕與不怕,大王心裡最為明白,又何須虛張聲勢。」

  魏惠王眼中閃過一抹心虛。

  一旁的惠施突然道:「且不論這怕與不怕,老夫倒是好奇,你這小小衛國之臣,如何說得動秦君為你衛國出頭。」

  姬定微笑道:「這我自有辦法。」

  「我看你才是在虛張聲勢。」

  魏惠王衝著姬定一揚手,道:「你也別去咸陽了,你就當寡人是秦君,你若能夠說服寡人,寡人就下令放你衛國一馬。」

  姬定問道:「大王此話當真?」

  魏惠王道:「相邦可為寡人作證。」

  惠施也是點點頭。

  姬定搖了搖羽扇,突然拱手一禮,道:「敢問秦君,可想滅梁魏乎?」

  我打你媽的!

  這一句話,就令魏惠王差點口吐鮮血,嘴角抽搐著,心裡趕緊默念,吾乃秦君,吾乃秦君……

  過得半晌,他突然一拍桌子,咬著牙道:「想!你可有辦法?」

  「有!」

  姬定道:「欲滅梁魏,必先破壞魏齊聯盟。」

  惠施一聽,不由得眉頭緊鎖。

  魏惠王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笑道:「因為秦軍若要東進,最擔心的那便是齊國,故此齊國最有可能相助梁魏的。」

  魏惠王又問道:「如何破壞?」

  姬定道:「如今楚已滅越,與齊相鄰,下一步極有可能將會北上發齊,而魏國主力在西線作戰,是自顧不暇,難以助齊抵擋楚國,若是齊與秦聯盟,便可在東西二線牽扯楚國,相比起魏齊聯盟,秦齊聯盟將更符合齊國的利益。」

  魏惠王聞言,臉色一變,喉嚨裡發出一聲悶響。

  惠施瞇著眼,愁眉不展。

  這番話可絕不虛張聲勢,就在一年前,楚王統兵與齊將申縛戰於泗水,進圍徐州,但最終卻被齊將田盼打敗,楚國是先勝後敗,這令楚王非常不爽,因為當時楚國還得堤防越國,如今越國已不成氣候,那麼楚王真有可能會捲土重來。

  魏國如今自顧不暇,自然救不了齊國。

  姬定又以咄咄逼人的氣勢問道:「秦君想滅梁魏乎?」

  「不…嗯,想。」魏惠王聲音有些顫抖。

  「欲滅梁魏,先破魏韓聯盟。」

  「如何破?」

  「楚國若不東去,必然西來,韓國將首當其衝,以韓國之力難以擋住楚國大軍,秦君便可以此為由,與韓國達成聯盟,共同抗楚,形成秦、齊、韓三國聯盟。」

  「……」

  魏惠王眨了眨眼,立刻道:「我…那梁魏亦可以此為由,與韓國達成抗楚聯盟。」

  姬定笑道:「如今梁魏正在與秦軍作戰,若是魏韓聯盟,也就是說魏韓要與秦楚作戰?大王認為韓國會倒向哪邊?」

  魏惠王一時語塞。

  這真是國比國,氣死王啊!

  姬定又再向魏惠王問道:「秦君可想滅梁魏乎?」

  魏惠王不做聲了。

  你到底有完沒完。

  他不做聲,姬定也不做聲。

  魏惠王覺得這小子真是欺人太甚。

  惠施突然道:「先生請說。」

  姬定瞧了眼惠施,這才開口言道:「欲滅梁魏,先破魏趙聯盟,秦與趙有著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北戎,秦國可以此為由,與趙國達成共同對抗北戎的軍事同盟,以此來破壞趙國與梁魏的聯盟。」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又道:「秦君可想滅梁魏乎?」

  你到底要滅我多少遍。魏惠王的血壓真是直線上升,好在他身體素質過硬,沒有腦梗,咆哮道:「你還有何辦法?」

  姬定淡定一笑:「欲滅梁魏,必先要與梁魏停戰。」

  魏惠王神情一滯,問道:「這又是為何?」

  姬定呵呵笑道:「這道理很簡單,韓、趙、齊皆不想秦滅梁魏,若秦一鼓作氣滅掉梁魏,那麼與齊、韓、趙的聯盟也必然破碎,因此秦先當與梁魏停戰,然後與其他三國達成聯盟,破壞梁魏與這三國的關係,然後從中挑撥梁魏與韓、趙的關係,以魏王的暴躁的性格,他見韓、趙與秦聯盟,只要稍加挑撥,便會與韓趙開戰,到時秦以大義出兵,與韓趙一塊滅了梁魏。」

  惠施聽得嘴角直抽搐,瞟了眼姬定,心想:看不出他還挺瞭解大王的。

  魏惠王就不止是嘴角抽搐,整個左臉都在抽搐著,磨著牙道:「你認識魏王麼,你憑什麼說他性格暴躁,真是豈有此理。」

  姬定看著魏惠王,呵呵直笑。

  魏惠王突然反應過來,他適才的動怒,就已經證明姬定所言。

  可寡人就不要面子麼。

  姬定忍著笑意,搖搖頭道:「我並不認識魏王,但是根據魏王以前的事跡,以及三晉之間的恩怨,挑撥他們相互交戰,並不是什麼難事啊。」

  好狠的心啊!

  好毒的計啊!

  魏惠王恨得是牙癢癢。

  姬定突然道:「秦君此時應當問,如今我大秦正與梁魏交戰,又該如何與梁魏停戰?」

  魏惠王強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姬定期待地看著他。

  真是可惡!魏惠王強忍著爆錘姬定的衝動,道:「如今我大…小秦正在與大梁魏交戰,又該如何與大梁魏停戰?」

  魏惠王成功暴露出自己稚氣的一面,老小老小,也真是有道理的。

  姬定笑道:「我聽聞梁魏欲出兵伐衛,秦君可以衛國為條件,與梁魏和談。」

  惠施一怔,側目看向姬定,心道:好小子,果真是名不虛傳啊!

  魏惠王聽罷,倒也冷靜了下來,問道:「這倒是稀奇,寡人與那衛侯毫無交情,為何要以衛國為條件?」

  姬定笑道:「大王稍安勿躁,那衛國雖小,但地理位置卻是至關重要,是在齊、梁、楚、趙、韓的中間,而秦國又遠離中原,若是秦君此番救衛,衛必然投靠秦君,那麼秦君便可借衛的地理優勢,從干涉與各國之間聯盟,阻止他們聯合起來共同抗秦。另外,那魏王伐衛,乃是不義之戰,那麼秦救衛,那便是正義之戰,如此一來,諸侯必然也會謹慎與梁魏結盟。」

  可憐的魏惠王啥事沒幹,坐在這裡片刻,就已經被滅了數回,還被從頭到腳諷刺了一遍。

  關鍵這些計策,真是一條比一條毒啊!

  殺人誅心,亦不過如此。

  魏惠王是鼓著眼,瞪著姬定,一對老目愣是讓他鼓成了火眼金睛。

  姬定卻是微笑以對。

  嚇唬不住啊!

  過得半晌,魏惠王突然開口問道:「你適才三番四次羞辱寡人,難道就不怕寡人殺了你嗎?」

  姬定笑道:「適才大王可是扮作秦君,我在秦君面前,難不成還誇魏王好?我是怕死才這麼說的。」

  惠施捋了捋鬍鬚,偷偷笑著。

  魏惠王哼道:「如今寡人不是秦君,寡人就是寡人,你又該如何說?」

  姬定輕搖羽扇,笑道:「已經說了。」

  魏惠王好奇道:「你說了什麼?」

  姬定道:「適才我與大王打賭,若是能夠說服秦君,大王就放我衛國一馬,如今大王顯然是被我說服了。」

  魏惠王哼道:「寡人何時被你說服了。」

  姬定笑道:「既然大王不認同,那大王何不放我去咸陽,反正我也不可能說服秦君的。」

  「你想得美。」魏惠王哼了一聲,道:「來人啊!將這周濟給寡人帶下去。」

  姬定拱手一禮道:「周濟告退。」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3 01:25 AM

第0091章 亞聖

  告退?

  拜託!寡人是讓人帶你下去,而不是請你下去的。

  可真是不要臉。

  這周濟退下之後,魏惠王氣得直接站起身來,在桌前來回踱步。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是氣死寡人也!」罵著罵著,魏惠王突然又指向旁邊的惠施,「相邦,這便是你給寡人找的人才?」

  惠施反問道:「大王,難道這還不算人才?」

  腳步一頓,魏惠王道:「什麼人才,難道相邦也以為他說得那些計策可用嗎?」

  惠施捋了捋鬍鬚,道:「這道理都說得通,只不過執行起來,只怕沒有那麼容易,這可能需要非凡的口才,且充滿著變數,畢竟你能遊說,別人也能遊說。但其中秦齊聯盟,老臣以為是最有可能做到的,因為如今楚國確實給齊國帶來很大的威脅,同時也給秦國帶來不小的威脅。」說到這裡,他又看向魏惠王,笑道:「大王若是不信他,何不就放他去咸陽?」

  魏惠王咳的一聲,又道:「但…但他說的話未免也太氣人了,寡人就不要面子麼。」

  惠施沒好氣道:「大王,如今可是您在求才,而周濟是個人才,理應是大王該顧及他的面子,而非是顧忌自己的面子。」

  魏惠王被懟地快哭了。

  你們一個接一個的懟,到底誰才是大王。

  不過話說回來,這老頭有一點好,就是心胸比較開闊,或者說是有著傳統貴族的胸襟,在這一點上,那衛侯是完全沒得比。

  當然,魏惠王也為此付出過代價,就是當初放商鞅去咸陽。

  如今世道輪迴,又來了一個,他哪裡還敢將周濟放去咸陽,上一個已經弄得他半死不活,這回再放過去,說不定還真要了命。

  惠施見魏惠王不語,又道:「大王,方才您就應該請周濟坐下,詢問對秦對策。」

  「不行!」

  魏惠王直搖頭道:「他方才三番五次對寡人明嘲暗諷,即便不論君臣,他一個小娃,一點也不懂得尊老,寡人一定要好好治治他。」

  惠施苦口婆心道:「大王,您這又何苦呢。」

  「寡人就是嚥不下這口氣。」魏惠王哼道:「倘若這回不治服他,將來他又怎麼為寡人所用。」

  惠施道:「以他的口才,就怕大王您這是自討苦吃啊!」

  魏惠王突然計上心頭,道:「那倒未必。」

  惠施問道:「大王有何打算?」

  魏惠王呵呵道:「寡人興許說不過他,但孟先生肯定能夠令他啞口無言。」

  惠施忙道:「大王,這您可得慎重,莫要將孟先生也給得罪了。」

  「你不用多說,寡人已經決定了。」魏惠王呵呵笑道。

  他為什麼會想到孟子,就是因為姬定來之前,他就被孟子連續幾日懟的是裡焦外嫩,又不能殺了他們,懟又懟不過,不如讓他們自相殘殺。

  魏惠王被自己的機智給感動了。

  ……

  「先生,暫時先住在這裡,若有任何需求,吩咐一聲便是。」

  那文士帶著姬定來到一間院子裡面,言語之間,暗示姬定,有事就只管吩咐,出門可就別想了。

  姬定直截了當道:「我可以不出去,但我也不喜歡被陌生人伺候,我要我的那三個僕從。」

  那文士遲疑少許,點頭道:「就依先生之意。」

  很快,那文士便依姬定的意思,將法克、小鶯、莽給帶到這裡。

  「先生!」

  法克看到姬定,委屈地想哭。

  小鶯也是紅著眼,好似剛剛從鬼門關被拉回來。

  莽顯得有些不自在,畢竟武器被收繳了,不能抱著自己的寶劍睡覺。

  姬定道:「行了!行了!別整得我們沒有見過世面似的。」說著,他又向莽道:「莽,你去外面看看,有沒有人偷聽。」

  「是。」

  莽在外轉悠了一圈,回到門前,道:「先生放心,外面沒有人。」

  姬定點點頭,又向法克道:「法克,這回幹得不錯。」

  法克嘿嘿道:「先生,您成功了嗎?」

  姬定笑道:「目前來說,算是比較成功。我想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其實我的真正目的地就是這大梁,而非是咸陽。」

  雖然他離開濮陽不久,很多人就知道他離開了,但那是因為射鵰英雄傳,沒有人清楚他到底去哪了,而且也沒有想到他要去咸陽,這本是一件非常機密的事。

  怎麼可能剛到大梁就被人發現了。

  顯然是有人告密。

  但絕不是紲錯,其實就是姬定自己。

  因為早期姬定為姬扁定下的外交策略,就是黃紙外交,洛邑每年都花許多錢給秦、韓、魏,收買了這些國家的大臣,這回也是轉了好幾個彎,讓魏國的一個大臣,將這個機密告訴了惠施,並且還將之前胥靡一事的前因後果也都告訴了惠施。

  反正就是說明一點,這周濟是一個人才,如果他到咸陽,將會給魏國造成很大的威脅。

  惠施也不敢怠慢,於是趕緊將這事告知魏王,但君臣二人又有些不太相信,畢竟周濟還是太年輕了一點,但對方又說得神乎其神,萬一是真的呢?

  這君臣二人一合計,不管怎麼樣,先見見這周濟再說。

  當然,姬定也有失算的事,就是沒有想到,他方才那番話,令魏惠王真的很是生氣,而原因就在於,姬定年紀太小,要是孟子這麼諷刺魏惠王,魏惠王也就無所謂。

  畢竟孟子的地位在那裡。

  可你周濟算個什麼東西,這麼囂張。

  魏惠王先涼了姬定整整七日。

  姬定也沉得住氣,他在濮陽就等了足足一年,他會在乎這七日嗎?

  七日之後,魏惠王才有將姬定找去。

  這回可是單獨召見姬定。

  靜!

  二人坐在殿中,都不做聲。

  魏惠王也真是頭回看到這麼囂張的衛臣,他偷偷瞄了眼姬定,只見這廝輕搖著羽扇,好似神遊在外,一點也不敢感到焦慮。

  魏惠王不禁心想:是寡人面善,還是這人缺心眼?

  「你很熱嗎?」最終還是魏惠王按耐不住,先開口道。

  姬定微微一怔,瞧了眼魏惠王,揚了揚手中羽扇,笑道:「回大王的話,這只是習慣。」

  魏惠王道:「那衛侯可還等著你救命,但你似乎並不著急,你就是這麼做臣子的嗎?」

  姬定笑道:「這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濟只求無愧於心。」

  魏惠王哼道:「無愧於心?如今你落在寡人手裡,卻都不求寡人,怎好意思說自己無愧於心啊!」

  姬定搖搖頭道:「我從不求人?」

  魏惠王道:「是嗎?」

  姬定點點頭,道:「因為我堅信,求,是求不來的。」

  魏惠王道:「那可未必,你若求寡人,寡人說不定會答應的。」

  姬定搖搖頭道:「大王之前已經食言了。」

  「那可不是食言。」魏惠王狡辯道:「寡人當時並沒有被你說服,寡人認為你那都是信口胡說,至於說敢不敢放你去咸陽,倒不是不敢,只不過寡人才不會中你這激將之法,你身為衛臣,竟然想去與秦人勾結,寡人又豈能放過你。不過你若是能夠幫寡人出一口惡氣,寡人保證放衛國一馬。」

  姬定稍顯詫異地看向魏惠王,道:「大王此話何意?」

  魏惠王咳的一聲,道:「事情是這樣的,對了,你可知道孟子輿,孟先生。」

  跟亞聖有什麼關係?姬定暗自皺眉,點點頭道:「知道。」

  魏惠王道:「前些天那孟子輿惹得寡人很不開心,只因他門生遍天下,故而寡人又不好教訓他,若是你能夠幫寡人出這一口惡氣,那寡人保證絕對不會出兵衛國。」

  開什麼玩笑,讓我去對付亞聖?姬定沉默不語。

  魏惠王呵呵道:「看來你也很怕孟子輿啊!」

  姬定問道:「依大王之意,如何才算教訓?」

  魏惠王道:「這很簡單,只要你能夠將他說得啞口無言,那就算你贏。」

  姬定笑道:「如果那孟子輿能夠將我說得啞口無言,我立刻就去上吊自殺,但凡是人嘴裡說出來的話,那就不可能無懈可擊,唯有那些思維遲鈍之人,才會被說得啞口無言。」

  魏惠王陰沉著臉,你小子又是諷刺寡人嗎?

  顯然他是誤會了,姬定還真不是諷刺他,這文無第一,文學方面,思想方面,誰不能侃侃而談,年年高考,討論最多得不就是作文麼。

  只有談論作文的時候,人人都是高手。

  孟子輿要是活在那個互聯網時代,只要他敢發微博,絕逼能夠被一群網名懟得吐血身亡。

  實在不行,還有一句操你媽屄!

  魏惠王哼道:「你這是挑毛揀刺,寡人又不是讓你說得他連話都不敢說。」

  姬定道:「非也,非也,只因有例在先,若不說清楚這規矩,到時大王亦可賴賬。」

  魏惠王一張老臉頓時給憋成了豬肝色。

  啞口無言!

  姬定稍一沉吟,道:「大王之所以生氣,是不是孟老先生經常指責大王的治國之道。」

  「何止是指責啊!」魏惠王鼻子微微發酸,話一出口,他便反應過來,道:「你說這個作甚。」

  姬定道:「我可以幫大王這個忙,讓孟老先生體諒大王的心中的難處。」

  魏惠王大驚,道:「當真?」

  姬定點點頭,道:「但是大王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魏惠王道:「寡人知道,放衛國一馬。」

  姬定道:「這是上回的賭注,而上回我已經贏了,這回我希望魏王確保姜大司馬能夠無恙回到濮陽。」

  魏惠王問道:「就這?」

  姬定點點頭道:「就這。」

  「一言為定。」魏惠王道:「這回寡人絕對說話算數。」說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說漏嘴了,道:「上回寡人也作數。」

  但他只是說作數,並沒有說作什麼數。

  姬定也不與他計較,道:「但畢竟對方可是孟老先生,故此這還需要大王您配合一下。」

  「配合?」

  魏惠王瞅著姬定。

  ……

  亞聖如今已是不惑之年,經過多年的磨練,他已經架構出自己一套完整的政治理念,當然,跟後面的孟之學,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他繼承孔子的事業,開始周遊列國,闡述自己的政治理念,但這回來大梁,只是為了見一見老友,他目前主要是在齊國活動。這魏惠王這人非常愛才,知道孟子輿來了,趕緊召見。

  結果可想而知,被孟子狠狠批評了一番。

  但話說回來,能夠被孟子批評,那也真是福氣。

  要知道魏惠王平時還不太請得動孟子。

  今日孟子聽聞魏惠王要介紹一個儒學大家給他認識,這心中好奇,他心中的儒學大家,也就那幾個,不需要魏惠王做中介人啊!

  來到王宮,正沿著殿外的廊道走向殿門時,忽聽裡面有人對話。

  「孟先生那可真是大學問家,待會先生來了,你可得小心謹慎一些,可莫要得罪了孟先生,否則的話,寡人可也幫不了你啊。」

  說話的顯然是魏惠王。

  又聽得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大王這話,我可不愛聽,孟先生之才,我自然知曉,但是吾之才,亦非孟老先生可比的。」

  「此話怎講?」

  「大王若能夠得孟老先生指點,那可是莫大榮幸,大王該當虛心聞教,但是大王切不可重用孟老先生,此人只可聽之,但不可用之。」

  孟子那真是個暴脾氣,性子也比較直,偷聽這種事,也不是他的作風,聽到這話,直接就走了進去。

  那門口的閹人都來不及通報。

  入得殿內,孟子吃得一驚,殿中就兩人,一個魏惠王,一個半大的漢子,難道方才口出妄言的竟是這個半大的孩子。

  這……

  這要跟個小娃計較嗎?

  孟子心裡也在犯嘀咕。

  「是孟先生來了。」

  魏惠王趕緊俯身,行以揖禮。

  孟子拱手回得一禮。

  「先生請坐。」

  待孟子坐下之後,魏惠王便向他介紹道:「這位乃是來自濮陽周濟,周先生。」

  周濟?孟子暗自皺了下眉頭,這好似在哪聽過。

  魏惠王又補充道:「正是這位周先生在那濮陽推行仁政治國。」

  孟子恍然大悟,不禁打量著姬定,心中有些鬱悶,第一個說服君主仁政治國的,竟然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

  這真是……

  很沮喪啊!

  姬定拱手一禮,恭恭敬敬道:「周濟見過孟老先生。」

  孟子點點頭,旋即就直接問道:「適才我走在廊道時,聽聞二位正在議論我。」

  魏惠王與姬定尷尬地相視一眼。

  孟子道:「背後才敢言人是非,乃小人也。」

  魏惠王忙道:「先生莫要誤會,寡人可沒有說先生的是非,是…是……」

  手悄悄指著姬定。

  是他!

  是他說的。

  跟寡人沒有關係。

  姬定點點頭道:「不錯,晚輩方才建議大王可聽先生之言,但不可用先生之人。」

  孟子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先生之言,可謂是治世之寶典,但拜先生為相邦,就只有兩個結果,要麼先生失敗,要麼國必亡矣。」

  國必亡矣?孟子心中大怒,你這話說的,我今後還出去就業嗎?但他也不是那種不講理之人,恰恰相反,他是很講理的人,問道:「這是為何?」

  開始了!

  魏惠王吃著早就準備好的點心,擺出一副看戲的架勢。

  姬定沉吟少許,問道:「敢問老先生,假如有一條河流決堤,若不派一人去堵住這個缺口,這洪水將會氾濫至整個村莊,牽連到上百條人命,先生會如何做?」

  說完他又補充一句道:「假設只能用人去堵,先生可別說用牛、豬去堵。」

  孟子聽得哈哈一笑,道:「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我若是其中一個村民,那我必上前去,但若我肩負著村民逃生之重任,那我亦會選出一人去堵住缺口。」

  魏惠王點點頭,又瞧向姬定,只見其笑而不語。

  孟子問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姬定道:「若是老先生作為一個先生,這麼說自然沒錯,但如果老先生作為一個相邦,這麼說,那就是大錯特錯。」

  孟子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笑道:「如果讓管仲、商鞅來,他們會選出十人去堵住那個缺口。」

  魏惠王納悶道:「不是說一人就可以堵住嗎?」

  孟子稍稍一怔,又打量下姬定。

  姬定點點頭道:「是一人就可以堵住,但是作為君王,作為相邦,在這存亡之際,必然是要做到萬無一失。」

  孟子突然看向一旁看戲的魏惠王,問道:「何許管仲、商鞅,大王不就在這裡嗎?問問大王便知。」

  魏惠王瞅著他們二人,不對呀!寡人是來看你們自相殘殺,怎麼這一開始又懟到我頭上來了。他搖頭道:「這…這寡人不知道。」

  姬定笑道:「這我們可舉例,大王在位這麼多年,看看是不是有許多政令都乘以十。」

  魏惠王想了想,道:「寡人興許會…會派十個人去。」說話時,他用透著威脅的眼神,瞥了眼姬定,你小子可別舉例,這一舉例,那就沒完沒了。

  孟子捋了捋鬍鬚,道:「這一人就可堵住,大王偏偏要選擇讓十人去,你這與謀財害命又有何區別?」

  魏惠王做不得聲。

  老頭真可憐。

  姬定笑道:「在我看來,這國君分三等,暴君、昏君、明君。」

  孟子問道:「有何講究?」

  姬定答道:「就以這故事為例。暴君,他生性殘暴,他有可能派更多的人去堵。昏君,是真不知道,可能派五十人去賭,亦可能派一人前去。而明君,那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假借臣子之口,行不仁之事。」

  這小子可真是有些意思。孟子呵呵笑道:「大王顯然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如此看來,大王真乃明君也。」

  姬定點頭道:「正是。」

  明君?懂我!魏惠王呵呵笑道:「哪裡!哪裡!」可話一出口,他突然驚醒過來,你們兩個這是狼狽為奸諷刺寡人,揣著明白裝糊塗,借臣子之口……

  豈有此理!

  魏惠王漲得老臉通紅,這戲看得代價太大了。

  此話一出,三人心裡都清楚是怎麼回事。

  孟子不管魏惠王,向姬定問道:「難道你認為是這對的嗎?」

  「這是錯的。」

  姬定道:「故此我才建議大王要認真聆聽先生的告誡之言,但萬不可讓先生來治國,而原因就是先生是不可能會讓十個人去堵。」

  孟子道:「既然是錯的,卻要用之,道理上就說不通。」

  姬定笑道:「我與老先生講個故事。」

  孟子聽得一樂,這可是他最為擅長的,點頭道:「你說。」

  姬定道:「曾今有一個國君,他率領子民,擊敗了屢屢來犯的北戎部落,並且將這個部落的首領,以及身邊的臣子,統統都殺了,唯獨留下一個半歲大的嬰兒,不知二位以為……」

  「寡人不知。」話都沒有問完,魏惠王便是哼道。

  你們兩個壞人,十句話,九句話藏著陷阱,誰答誰傻逼。

  孟子不能不答,他甚至都已經猜到這故事的下部分,但他也著實不忍親口說出對一個嬰兒下殺手,於是道:「這嬰兒什麼都不知道,到底是無辜的,又怎能痛下殺手,可帶回去,好好教育,使他成為一個正直的人,甚至可借此消彌兩國的恩怨。」

  姬定拱手道:「老先生心懷仁義,令晚輩欽佩不已。確實,這嬰兒令那位國君生了惻隱之心,於是他就留下了那個嬰兒,並且收為義子,從小就培養他,可惜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等到那嬰兒長大之後,還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於是他想盡辦法報仇雪恨,而最終他成功報仇,並且還屠殺了那位國君數十萬的子民。敢問先生,這位國君他是對,是錯?」

  孟子知道這種問題萬不可回答,怎麼回答都是錯的,道:「我也與你說個故事,有個國君非常擔心別人謀朝篡位,於是他派出許多密探,偷聽那些大臣們有沒有被後議論他,但凡有議論他的人,他都是斬草除根,是一個不留,你認為這國家還能夠興盛嗎?」

  面對這種怎麼回答都是錯的問題,其中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問他一個類似的問題,推給對方答。

  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避重就輕。

  姬定笑道:「在我看來,這只因這個國君無能,明目張膽濫殺無辜,那是昏君、暴君所為,而明君所為,乃是殺人於無形之中,昏君、暴君是人殺了,國也亡了,而明君是人殺了,國家也興盛了,此乃二者又一區別。」

  孟子豈不知對方是在避重就輕,我說得殺人,你說得是能力,他突然瞟了眼魏惠王,點頭道:「這話我只認同一半,確實,不少國君都是殺人於無形之中,就比如說這梁魏,外面成天餓死多少人,可國君卻每天大魚大肉,這牲畜多得都吃不完,但此絕非明君。」

  魏惠王鬱悶極了。

  這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他漸漸明白,自己不是來看戲的呃,而是來當靶子,心裡後悔沒有聽惠施的勸告。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這便是不能重要先生的原因所在。」

  孟子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先生是否知道,如果國君將自己的牲畜和糧食、綢緞都分給那些吃不飽的子民,結果會是什麼?」

  孟子問道:「是什麼?」

  「那就是死更多的人。」

  「此話怎講?」

  姬定道:「牲畜、糧食、綢緞皆是一個國君的統治基礎,這個基礎要是沒有了,國君還拿什麼統治,這世道只會越變越亂,死得人只會越來越多,這就是為什麼,即便外面許多子民餓死,但再英明的國君仍將自己食物分享給那些富裕的人,而不是那些子民。

  其原因很簡單,因為國君的食物只能救濟一時,真正能夠讓子民脫離苦海,乃是治國之道,而治國之道是出於人才,故此英明的國君是拿更多的錢求人才,只有愚昧的國君,才會將自己財物分給那些挨餓的子民。

  統治者必然是虛偽狠絕的,因為統治者要以大局為重,要以長遠為重,而老先生你過於仁義,眼裡就容不得沙子,對於統治者而言,仁義是必不可缺的,缺乏仁義,必將亡國,但如果仁義成為唯一,那也必將亡國。」

  孟子直搖頭道:「若不以仁義為先,那必是暴君,依你所言,任何一個國君都能夠以此為由,來為自己殘暴不仁開脫,當殺人殺多了,也必然會變得麻木不仁。

  另外,你說國君拿著錢去招人才,而不應該救濟那些挨餓的子民,但若是這人才能夠心安理得的收下這錢,先圖自己一時安樂,不顧子民之死活,那這種人才不要也罷!」

  「老先生言之有理,是這麼回事。」

  姬定點點頭,又道:「再回到之前那個問題,一人,還是十人。老先生肯定是派一人去,但是國君相邦肯定是派十人,但這是殘暴不仁嗎?那我們就要問,統治者為何要派十人去,說到底他還是為了救更多的人,他不是說要害那無辜的九個人。」

  孟子道:「為了救人?我看是為了他的統治地位吧。」

  姬定搖頭笑道:「老先生言之有理,因為國君知道,死十個人是不會威脅到自己的統治地位,但若死一百個人,那麼這個國家就亡了,可見他明白他的統治是基於子民,他這麼做,是為了自己的統治地位,故此他要確保更多的人萬無一失。

  什麼是萬無一失,再說回那個嬰兒的故事,其實留下那個嬰兒,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是不會造成任何威脅的,最終嬰兒能夠復仇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及微,可一旦成功,那就是賠上數十萬的子民。一個無辜的嬰兒,一個微乎及微的可能性,以及幾十萬的子民,但凡是統治者,每天都在做這樣的抉擇。」

  是的!

  就是這樣的。

  魏惠王身為國君,頓時感動地看著姬定,說得可真是太好了,太懂寡人了。

  孟子正欲開口時,姬定搶先一步,道:「其實還有第三個選擇。」

  孟子疑惑地看著姬定。

  姬定道:「第三個選擇,就是孟老先生。」

  孟子這回就有些不太明白,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在沒有孟先生的情況下,就是一個人,十個人的選擇,但若是有孟先生,那便是一個人,五個人,十個人的選擇。」

  孟子當即反應過來,問道:「就不能還是一個人和十個人的選擇嗎?」

  姬定搖搖頭道:「先生的考慮,是出於仁義,而國君的考慮,事出於統治,既然死十個人和死一個人差別不是很大,那國君必然還是派十個人去,但若有孟先生的諫言,國君可能就只派五個人前去。」

  孟子聞言,心裡泛酸啊。

  姬定這一句話,可真是說到他心坎上了,其實事實已經證明,他就是窮盡一切辦法,但也就只能救五個人,救不了九個人。

  原因就是大家出發點不一樣,他是為仁義,國君是為統治,中間有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姬定又道:「如果老先生成為相邦,是連五個人都救不了了。」

  「為什麼?」

  孟子問道:「為什麼不是我改變它,而是它改變我,為什麼你不說我若成為相邦,是可以救得九個人。」

  姬定道:「適才我說了,國君、相邦每天都做一人和十人的抉擇,老先生可以救一回,可以救兩回,可是老先生,你能夠確保,每一回就能夠精準到不多傷害一個無辜的人嗎?可只要錯一回,那就是人死國亡。

  而老先生如今之所以能夠教訓各國國君,只因為老先生您一生光明磊落,事事無愧於心,但是每一個國君,都傷害過無辜的人。

  但若老先生成為相邦,那麼結果就只有兩個,要麼老先生堅持信念,可這麼一來,也必然失敗,從古至今,就沒有一個成功的相邦手裡不沾無辜人的鮮血,只要有一個無辜的人因老先生的政策而死,今後先生說得每一句話,就都是虛偽的。

  可若是老先生成功勝任相邦,那先生就丟掉了人格,丟掉了靈魂,也丟掉了第三個選擇,丟掉了那五條人命,故此只要老先生出任相邦,那不管怎麼做,都是失敗。」

  孟子又豈不知其中道理,他一直在做的事,其實也就是救那五個人,而不是九個人,只不過他喊得是救九個人的口號,政治之事,亦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這萬變不離其宗啊。

  只不過他這一上來,就被姬定給逼到這條路上,他不能說自己是要救五個人,如果他這麼說的話,可能只能救一個人,他一定要堅持自己救九個人的口號,他才能夠救五個人。

  既然對方看得如此透徹,孟子也不想跟他抬槓,畢竟這是孟子,不是莊子,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他救不了九個人。

  姬定又道:「老先生是我非常敬佩的人,老先生的治國之道,對於每一個君主都很有用,都是警世之言,任何一個國君都應該傾聽老先生之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能明白此理,方可長治久安啊!」

  孟子錯愕道:「我從未過這話。」

  不,是還未說,天啊!姬定訕訕道:「這是我對老先生思想的一個總結。」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孟子撫鬚念得幾遍,越念越是喜歡,呵呵笑道:「你這總結得比我說得可都要好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4 12:30 AM

第0092章 兩面三刀

  一般來說,兩個人辯論,那是不能贊同對方的話,要給出另外的見解,故此孟子的這一句話,頓時令劍拔弩張的氣氛減緩不少。

  看戲入迷的魏惠王,也慢慢走出來,卻覺有些懵。

  不會吧!

  孟先生竟然處於下風?

  這怎麼可能!

  深受孟子毒打的魏惠王亦不覺驚喜,曾有那麼一刻,他覺得這個臭小子要更加可惡,畢竟孟先生懟他,那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是傳統文人的作風。

  而這臭小子則是咄咄逼人,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上來二話不說,就是要滅你。

  真是沒有比較,就不知前任的好,魏惠王變得越發尊敬孟先生。

  他的感覺也沒錯,從場面來說,姬定的確是佔據上風,但那只是表象,因為姬定對待孟子的策略,是明爭暗舔,他沒有否定孟子的理論和思想,他話語之間都是非常支持的,他講得乃是統治者的思想。

  這導致孟子是有力也使不出來,不像似他與墨者相爭一樣,兩方都有著非常鮮明的觀點,那就有得論。

  但是跟姬定辯論時,他說什麼,姬定都是言之有理,如果孟子繼續發難,那就純屬抬槓,而且一不留神就連自己的思想都給否定了。

  「不知大王如何看?」

  孟子突然話鋒一轉,看向魏惠王。

  魏惠王一時沒反應過來,錯愕道:「看什麼?」

  孟子神色嚴肅地問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他還是很清楚的自己使命,他不是來跟姬定鬥嘴的,既然話說到這裡,就不妨再就多說一句。

  還是孟子輿比較討厭。魏惠王暗自嘀咕了一聲,嘴上卻是虛心道:「適才寡人聽聞二位先生之論,是受益良多,寡人也很希望寡人的子民能夠生活的更好,但正如這位周先生所言,寡人也是希望招攬更多的人才來輔助寡人,治理好國家。」

  確實!

  他在招募人才方面,也真是沒話說,比秦君也沒有差,只不過他將幾個非常關鍵的人才給放走了。

  這也許真的是天意。

  孟子微微瞧了眼姬定,又向魏惠王道:「大王若真的這般想,那真是魏人之福啊!」

  魏惠王一看這情形不對,要再聊下去,那不得聊到自己身上來,要是他們兩個聯手,那今日這條老命可得交代在這裡,於是他趕緊裝模作樣打個圓場,然後讓他們走。

  而孟子目前最要是在齊國活動,他也沒有強求,就與姬定一同出得大殿。

  剛走出殿門,孟子突然一把揪住姬定的衣袖,訓斥道:「好小子!竟然與大王一塊戲弄我。」

  他早已經看明白,這是一個局。

  姬定苦笑道:「老先生勿怪,晚輩也是被逼的,如今晚輩都還被大王軟禁著。」

  孟子一驚,鬆開姬定來,又問道:「這是為何?」

  姬定道:「事情是這樣的,我打算去向秦君去獻策,滅了梁魏,故此大王就將晚輩給軟禁了,今日這一齣,都是大王安排,他就想看我與孟先生自相殘殺。」

  如此嚴肅的話題,他卻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說出來,弄得孟子是哭笑不得,他也懶得管這閒事,問道:「你師從何人?」

  孟先生是一個非常自信、驕傲的人,但如今他還真不敢小覷姬定,方才他們二人的交鋒,其實就已經道出統治者最真實的一面,而他還覺得姬定比他看得透徹。

  但是姬定才這麼年輕,這令孟子很驚訝。

  姬定自然是搬出他那套說法,自小隨父周遊列國,師從雜家,村裡悟道等等。

  這真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啊!孟子心裡一番感慨,又問道:「其實之前我已經聽說,你建議衛侯仁政治國,並且取得成功,本打算回去的時候,去濮陽看看,可不曾想,竟在這裡遇上你,你是如何使得衛侯答應仁政治國。」

  姬定笑道:「其實很簡單,我只是將孔老先生和先生的一些言論,打造成一把統治的武器,然後交予衛侯。」

  孟子一聽就明白過來,皺了下眉頭,但又好奇道:「你這麼說,就不怕老夫去給你找麻煩嗎?」

  姬定道:「這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衛侯請我去,又不是要聽我論道,再說我這個小子,亦無道可論啊!」

  可惜此子品行不怎麼樣!孟子眼中閃過一抹惋惜,好心勸說道:「你天資聰穎,若能用在正道,將來必成大器,可若只顧著追求名利,只怕會被名利反噬啊。」

  姬定笑道:「先生何不這麼想,對於我這般年紀而言,此時不爭名利,更待何時。」

  「倒也是的。」孟子撫鬚笑得幾聲,也不再多言。

  可孟子剛剛離開,姬定又被叫回大殿。

  「先生請坐。」

  就這一轉臉的功夫,魏惠王對於姬定的態度大變,真是客客氣氣的。

  生氣歸生氣,但魏惠王也不至於糊塗到這種地步,如此年輕,便能與孟先生侃侃而談,且還佔據上風,這不是人才是什麼。

  那自然得好生招待。

  待姬定坐下之後,魏惠王便道:「先上方才那番言論,可真是精彩至極,寡人是受益匪淺。」

  姬定懶得與他瞎逼逼,直接問道:「大王這回不會再賴賬了吧。」

  「咳咳!寡人一直就沒有想過賴賬。」魏惠王尷尬笑得幾聲,又道:「不過以先生之才,待著濮陽,難免是大材小用,何不留在大梁,寡人願拜先生為客卿。」

  這客卿那可是非常尊貴的職位,客,代表著非本國人,卿,代表著爵位,也就是說,客卿是專門給他國人才安排的爵位,可比那什麼侍中,要強多了,毫不誇張的說,如果姬定在梁魏出任客卿,什麼殷順且、紲錯見他可都得行禮啊!

  姬定搖頭道:「多謝大王的一番美意,但是我曾答應過父親,要造福鄉鄰,故此我並沒有為他國效力的打算。」

  「先生的想法,寡人也能夠理解。」魏惠王呵呵笑得幾聲,緊接著話鋒一轉,語氣溫和地說道:「先生何不替寡人想想,先生有數策可滅我梁魏,就還請先生告訴寡人,寡人又該如何處置先生?」

  姬定微微皺眉,顯得有些掙扎。

  魏惠王偷偷瞄了眼姬定,心裡好爽,寡人也不差,能將這小子說得啞口無言。他咳的一聲,又道:「寡人倒是有一策,可一舉兩得,讓先生安心留在我梁魏。」

  姬定看向魏王,問道:「不知大王有何良策?」

  魏惠王呵呵笑道:「很簡單,一鼓作氣,將濮陽都併入我梁魏,到時先生在我梁魏為官,亦可造福鄉鄰,豈不是一舉兩得。」

  看著老頭也沒有老糊塗啊!姬定思索半晌,搖搖頭道:「大王可有想過,若吞併濮陽,自然避免不了兵戎相見,屆時無數無辜衛人將會因此喪生,亦可說是因我喪生,這又怎能說是一舉兩得。」

  魏惠王擺擺手道:「這種事是在所難免的,今日衛地不被我梁魏吞併,他日也有可能被齊、趙吞併,到時可能會更慘,先生應該看得更加長遠一些。」

  姬定緊鎖眉頭,思忖好一會兒,才道:「大王方才說此策是一舉兩得,但是在我看來,此策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我不得好,大王也不得好。」

  魏惠王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大王難道還不明白嗎?為何當初盛極一時的梁魏會落到如此境地,不就是因為大王你到處樹敵,以至於周邊諸侯皆來討伐大王。」

  魏惠王據理以爭道:「可我梁魏身處四戰之地,周邊亦是強敵環伺,寡人若要稱霸,不戰怎行。」

  姬定道:「但是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想那齊桓公、秦穆公、晉文公稱霸難道都是單純的憑借武力征服嗎?他們其實都有著仁義的一面,只不過他們的這番仁義,也是為了他們的霸業,而大王只學到他們的霸道,而沒有學到他們的王道,故而才有今日之敗。」

  魏惠王沉思片刻,問道:「那依先生之策,寡人該如何做?」

  姬定道:「王道在外,霸道在內。就說我衛國,如果大王直接出兵,不可否認的是,我國是難以抵抗,但這也會令齊國感到擔憂,這國與國之間,可是沒有信任可言,齊王對於大王的判斷,是在於大王所作所為,而不是大王的口頭承諾,大王突然派兵吞併衛國,那麼齊王必然會認為大王在西邊戰事不利的情況下,是要採取東進策略,這極有可能導致齊國主動尋求與秦國聯盟,到時面對秦齊兩大諸侯國從東西兩面夾擊,梁魏危矣啊!」

  魏惠王吸得一口涼氣,後背已然是冷汗涔涔,但旋即他便苦惱道:「倘若連一個小小衛國都不能吞併,那寡人還能做些什麼,難道先生讓寡人在這坐以待斃嗎?」

  他說得也有道理,不管打誰,都會有其他諸侯感到威脅。

  不打嗎?

  可你不打別人,別人必然會來打你。

  「非也!非也!」

  姬定輕搖羽扇,道:「要吞併一個國家,其實很有多種方法,不是非得出兵征伐不可,可以採取智取的方式。」

  魏惠王目光閃了閃,道:「那就以你衛國為例,寡人該如何智取?」

  姬定皺眉瞧向魏惠王,好似說,你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魏惠王笑道:「適才先生也說了,先生之所以留在衛國,其因乃一片孝心,而非是為了別的,可那小小衛國,又豈配得上先生之才,如果能夠將濮陽併入我大梁,那麼先生既可以造福衛人,慰籍尊父在天之靈,亦可在我大梁大展身手,豈不美哉。」

  姬定掙扎半晌,嘆了口氣,極不情願地說道:「大王可以悄悄收買衛國的貴族,推翻衛侯,然後扶植一個傀儡上去,如此一來,便可以慢慢地吞併衛國。」

  魏惠王稍一沉吟,道:「這說來容易,做起來可難啊!」

  要是這麼簡單,就能夠推翻一個國家,那還等著你說嗎?

  姬定又遲疑了少許,道:「這說難不難,說易不易!如今我正輔助衛侯變法,這已經引起許多貴族的不滿,但是由於大多數人都支持,貴族亦是敢怒不敢言,大王可趁虛而入。」

  魏惠王立刻明白過來,簡單來說,就是裡應外合唄,那這絕對有可能,不禁暗自得意,你小子再厲害,可也逃不出寡人的手段,哈哈笑道:「先生此策,果真是妙啊!來人啊!備宴!寡人要與先生痛飲一番。」

  其實這年代也不是太看重忠誠,更像似以後公司爭奪人才,不談忠誠,就談錢,故此魏惠王一上來,就直接欲拜姬定為客卿,他們這些諸侯,主要就是靠地位、金錢、女人,去籠絡人才。

  馬上宴席備上,二人一番痛飲,喝得皆是紅光滿面。

  期間魏惠王與姬定狼狽為奸,制定出一條吞併衛國的計劃。這計劃咋一聽,也不是非常高明的那種,可是一旦談到細節,魏惠王不禁大為震驚,原來還能夠這麼玩,當即就被姬定的計謀所折服。

  這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讓姬定帶兵打仗,他可能心有餘而力不足,但要說讓他玩這一手,那他絕對是行家,因為後世那個所為的『和平』年代,就經常這麼玩。

  但之後魏惠王並沒有再問策,二人交流的是風月,是詩歌,是女人,魏惠王在得知姬定還未成親後,便強行要為姬定尋得一美女,可是將姬定給嚇壞了,心裡也納悶,自己不管上哪,都有人要送女人給自己。

  可真是氣人啊!

  當然,他將罪責推倒鄭公主身上,都怪那女人不懂撩漢,撩了半天,也沒有到手,否則的話,哪有這麼多事。

  也可見魏惠王也是很通情達理的,這什麼好處都還沒有給對方,就光問策,這吃香也太難看了。

  二人越聊越起勁,一坐就是大半日,實在是魏惠王年紀大了,這體力不支,這才唸唸不捨的與姬定分開。

  回到住所時,院內多出一人來,不是別人,正是姜佐。

  魏惠王這點籠絡人心的手段還是有的,如今他已經是鐵了心要留下姬定,許多事就不需要姬定開口,如果還得姬定提醒他,那可就沒意思了。

  姜佐見到姬定,立刻問道:「周侍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成陵君還真不是開玩笑的,他回到魏國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拿下姜佐,並且還向魏王進言,說衛侯只願拿一萬石糧食打發他。

  姜佐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這莫名其妙就被抓了。

  姬定嘆了口氣,道:「這事說來可就話長了。」

  隨後他便將成陵君與蔡夫人的事,告知了姜佐。

  姜佐聞言,是怒容滿面,拳頭握著咯吱咯吱作響。

  事到如今,他心裡哪能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氣得可不是成陵君,而是那衛侯,他們姜家可也是血統貴族,竟然被人這般玩弄,叫他如何不生氣。

  姬定看在眼裡,勸說道:「大司馬切勿生氣,此事君上是毫不知情,並且君上也立刻派我前來,搭救大司馬。」

  姜佐卻是冷冷說道:「周侍中方才不是說,自己本是要去咸陽的嗎?」

  姬定笑道:「可是我去咸陽,亦可救出大司馬,在這事上面,君上也有諸多難處,還望大司馬能夠顧全大局啊!」

  姜佐虎目直視著姬定,過得半晌,他嘆了口氣,抱拳道:「不管怎樣,姜佐多謝周侍中救命之恩。」

  姬定拱手回得一禮,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姜佐見姬定喝了不少,也就沒有跟他多聊。

  姜佐離開之後,小鶯趕忙為姬定拿來一塊熱帕子,敷了敷,一雙巧手幫姬定輕輕捏著。

  法克突然湊上來,嘿嘿道:「先生,姜佐此番回去,對於衛侯的忠心必然大減。」

  姬定閉目養著神,淡淡道:「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說著,他睜開眼來,道:「對了!可能用不了多久魏王就會將衛侯派來的人給放了,你去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先回去向衛侯稟報,危機已經解除,我已經勸說魏王停止對濮陽出兵,讓衛侯暫時別再擔心,還是要以國內為主,我還需要在大梁留一些時日,等處理完一些事,我便會立刻回去。」

  法克點頭道:「我知道了。」

  姬定又問道:「目前我們與楚國有多少來往?」

  法克忙道:「在七雄之中,我們與楚國的往來是最少的,因為楚國乃蠻夷之地,他們不喜中原文化,故而在楚國暫時沒有多少人用黃紙,單就買賣而言,黃紙運去楚國販賣,這路途遙遠,成本也頗高啊!」

  姬定稍稍點了下頭,沒有再說什麼。

  小鶯睜著大眼睛地看著法克,法克茫然地搖搖頭。

  衛國對於姬定而言,只是一個新手村,在那裡取得成功,不代表著什麼,而如今姬定進入了大國之間遊戲,這就難以一手掌控,對於姬定而言,未來將充滿著變數。

  翌日。

  由於昨日與姬定喝得比較多,直到下午,魏惠王才徹底緩了過來。

  「這年紀大了,不能再這般喝酒了。」

  魏惠王躺在塌上,發出了一聲「英雄遲暮」的嘆氣。

  兩個妾侍一個跪在前面,一個跪在後面,個個都是袒胸露乳,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這要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

  真的是英雄遲暮啊!

  這時,一個閹人在門外稟報:「啟稟大王,成陵君求見。」

  魏惠王眉頭一皺。

  這時,一個妾侍突然開口道:「大王,上午的時候,成陵君可就來過一回,」

  魏惠王瞧了愛妾一眼,沉默少許,方開口道:「讓他進來吧。」

  那兩個愛妾急忙扶著魏惠王坐起身來,麻利地幫他整理好衣服,然後便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成陵君入得屋來,抱拳一禮道:「臣參見大王。」

  「免禮!」魏惠王又指向旁邊的位子,道:「成陵君請坐。」

  「多謝大王。」

  待成陵君坐了下來,魏惠王就問道:「方才寡人聽說成陵君上午就有來過?」

  成陵君點頭道:「是的。」

  魏惠王又問道:「不知成陵君有何要事要向寡人匯報。」

  成陵君立刻道:「聽說大王昨日下令放了姜佐?」

  魏惠王點點頭。

  成陵君道:「為什麼?」

  魏惠王哦了一聲,風輕雲淡道:「關於糧食一事,寡人已經命人查明,這只是一個誤會。」

  成陵君愣了下,這事一直都是他在調查,立刻道:「臣手中可是有確實的證據,那些糧食絕不是個誤會,而且臣去過濮陽,衛侯最近還下令減免農稅,若是他們沒有糧食,又豈會減免糧稅。」

  魏惠王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道:「行了!此事你就不用過問了。」

  成陵君只覺倍感好奇,問道:「大王,這又是為何?」

  「你還好意思問。」魏惠王突然激動起來,指著成陵君道:「你自己幹了什麼,你自己還不知道嗎?口口聲聲說是去為寡人去要糧食,可結果卻跑去濮陽調戲寡婦……」

  「大王,此事您請聽臣解釋……」

  「還解釋什麼?」

  魏惠王打斷了成陵君,「你知不知道如今有多少大儒在濮陽,如今他們都上書給寡人,諷刺寡人,諷刺我們魏人,我大梁的顏面都讓你給丟盡了,為了你這事,寡人可真是傷透了腦筋,寡人本還念著你為國立下不少功勞,不想說你,你卻還在這裡糾纏不休,真是豈有此理。」

  原本這對他而言,倒不算是什麼大事,他都交給了成陵君,他的心思都在與秦國的戰爭中,偏偏當時有來信說,衛使要去秦國,這才是引起他的重視,故此這事的來龍去脈,他都非常清楚。

  就是成陵君從中搞鬼。

  成陵君辯解道:「大王明鑒,臣那是被人陷害。」

  魏惠王道:「你多大的人了,竟然被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娃給害了,虧你還好意思說。」

  這話還是給成陵君留了一份薄面。

  間接肯定成陵君是被人陷害的。

  成陵君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他自己說被人陷害的。

  魏惠王道:「你先回家待三個月,好好反省一下。」

  「大王……」

  「你怎還不明白,寡人這也是為了你好,避過這陣風頭,你再出來,寡人也會為你說話的。」

  他這軟硬皆施,成陵君也沒有辦法。

  正當這時,門外閹人又道:「啟稟大王,相邦求見。」

  成陵君抱拳道:「多謝大王寬恕臣之罪,臣告退。」

  魏惠王哼道:「你也知道自己沒臉見人啊!」

  成陵君好生尷尬。

  魏惠王道:「你下去吧。」

  成陵君前腳剛走,惠施後腳就來到屋內,君臣二人,相互行得一禮,惠施便道:「大王,方才好像見到成陵君。」

  魏惠王嘆了口氣道:「如今國家舉步維艱,他倒是有心思為了一個寡婦是絞盡腦汁,甚至不惜欺瞞寡人,看看人家周先生,如此年紀便為了自己的國家東奔西跑,以身犯險,唉……」

  惠施愣了下,道:「周先生。」

  魏惠王呵呵一笑道:「相邦可真是為寡人舉薦了一個人才啊!」

  惠施好奇道:「難道昨日周濟還論贏了孟子輿?」

  魏惠王哈哈道:「相邦昨日是不在呀,周先生才思敏捷,口才非凡,竟將孟子輿說得幾乎是啞口無言。」

  惠施趕忙問道:「那大王可有問他,他可有辦法扭轉當下戰局?」

  魏惠王訕訕道:「這才第二回見面,寡人如何好意思問,等過幾日再問吧。」

  「這倒也是。」惠施點點頭,隨即又道:「可是大王,臣剛剛收到前線的來信,秦軍又再進犯我們河西僅有的城池,倘若那些城池有失,那麼河東也變得岌岌可危啊!」

  「他們秦人真是欺人太甚。」魏惠王氣得拍桌子,又向惠施問道:「相邦可有對策?」

  惠施沉思一會兒,突然起身走到魏惠王桌前,用手在杯中沾了一點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字。

  魏惠王定眼看去,「楚!」又抬頭瞧了眼惠施。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5 12:28 AM

第0093章 秦魏爭楚

  惠施在見過魏惠王之後,就立刻跑去找孟子。

  見到孟子,他便問道:「孟先生,我方才聽大王說,你被那周濟說得啞口無言,此事當真?」

  這惠施不但是一個政治家,他還是一個思想家,大學問家,對於思想、學問之事亦是非常感興趣,他與孟子可是老相識,自也知曉孟子的本事,故此對於這個八卦,他是非常上心的。

  另外,如今的文人可不只有一腔抱負,多半都懷有浪漫主義。

  孟子沉默了片刻,才捋鬚笑著點點頭道:「亦可這麼說。」

  惠施是直搖頭道:「我可不相信你會被一個小兒說得啞口無言。」

  孟子呵呵笑得幾聲,突然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惠施聞言,不禁是喜出望外,拱手道:「先生這兩句話,真可謂是治世之言,必定流芳萬古啊!」

  孟子搖頭道:「但此話並非出自我口。」

  惠施愣了下,好奇道:「那不知是哪位大家所言?」

  孟子道:「乃是出自周濟之口。」

  惠施大吃一驚,不敢置信道:「周濟說得?」

  孟子點點頭道:「此子可真是天縱奇才,就連大王與相邦你,可都被他看得非常透徹啊。」

  惠施問道:「此話怎講?」

  孟子沉吟少許,便將姬定那個故事,講給他聽,又問道:「相邦會怎麼做?」

  惠施想了一會兒,道:「為了顧全大局,自然還是得派一人去堵住。」

  孟子搖搖頭道:「你在說謊。」

  惠施納悶道:「這我為何要說謊。」

  孟子呵呵笑道:「你會派十人去堵。」

  「一個人就能夠堵住,我為何要派……」

  話說一半,惠施猛然反應過來,尷尬地捋了捋鬍鬚,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又看了眼孟子,問道:「先生也是敗於此?」

  孟子點點頭道:「他說的很對,我之前對國君說得那些話,其實就是勸說他們別派這麼多人去堵,但諸侯皆是如此,可見一人屬人心,十人屬王座。他因此斷定,我若成為一國相邦,必然失敗。」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道:「昨夜我輾轉反側,一宿未眠,就在思考這個問題。相邦來得正好,你認為他說得對嗎?」

  惠施思忖好半晌,道:「孔老夫子的智慧遠勝於商鞅,可為何商鞅能夠成功,而孔老夫子未能成功。」

  「正是此理。」孟子哈哈笑道。

  惠施感慨道:「想不到世上竟有這等奇人。」

  孟子點點頭道:「小小年紀,卻能夠看得如此透徹,這的確是十分罕見啊!」

  如果姬定年紀稍微大一點,他們這些驕傲的人,也不會覺得十分驚訝,主要還是姬定的年紀太小,這令他們覺得不可思議。

  ……

  以德服人!

  雖然人人都怎麼說。

  但事實上這是很難的。

  因為這必須要確保,你是一個道德高尚之人,而同時對方也是一個非常重德之人,另外,文人相輕,自古有之,除非境界相差很大,否則的話,必然就是白馬非馬。

  在如今苛刻的條件下,才能夠做到以德服人。

  所以大多數情況下,還是要以利服人。

  魏惠王是深諳此道,故此連續三日,他都派人送許多貴重的禮物給姬定。

  重賞之下,才有忠心。

  「先生,魏王又派人送來一些貂絨,說是寒冬將至,怕先生您冷著。」法克來到屋內向姬定稟報道。

  姬定只是稍稍點頭。

  法克道:「這魏王也真是奇怪,天天就送禮,也不召先生去問策。」

  姬定笑道:「也許只是魏王認為相比起待會我要幫的忙,這一點點禮物還是太輕了一點。」

  法克問道:「先生已經知道魏王是何事要求助先生?」

  姬定呵呵道:「你不會以為我們來這裡,真的是為了搭救姜佐吧。」

  ……

  又過得二日,魏王終於派人來邀請姬定明日入宮。

  今兒天氣不錯,魏惠王也就沒有在大殿接見姬定,而是去到花園,同行的還有那相邦惠施。

  姬定來到這裡之後,魏惠王對他是噓寒問暖,又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惠施則是旁敲側擊,與姬定交流一些有關仁政方面的事宜,姬定是心如明鏡,耐心地回答著,以及靜待下文。

  走了小半天,都沒有談一句正事。

  魏王似乎有些疲累,三人又在花園中的一個小亭子坐下,待女婢將酒水奉上之後,魏王便使退了所有下人。

  「唉…」

  魏惠王突然重重嘆了口氣。

  姬定非常懂事地問道:「大王為何嘆氣?」

  魏惠王嘆道:「先生有所不知,河西地區又傳來壞消息,秦軍咄咄逼人,掠奪了我們好幾座城池,我軍主力都已經被逼到了河東,可秦人仍不罷休,寡人亦是毫無對策。」

  惠施趕忙道:「慚愧!慚愧!」

  魏惠王擺擺手道:「這怪不得相邦,要怪就怪寡人之前未聽從公叔座的建議,才有了今日之苦果啊!」

  當初公叔座臨死之前曾建議魏惠王,要麼就啟用商鞅,要麼就殺掉,可他都沒有聽。

  結果就尷尬了。

  姬定瞅著這對君臣唱雙簧,是默不作聲。

  但他心裡清楚,魏惠王並非想一個辦法來刁難他,或者試探他的才能。

  確實目前的戰況是非常嚴峻的,自雕陰之戰,公孫衍率秦軍大破魏軍之後,魏國就基本上失去河西的主導權,如今魏國的策略,就是要保住河東,如果連河東都保不住,那魏國就完全喪失進攻的可能性,只能一味的被動防禦。

  但是嬴駟顯然不會就此放過魏國,必須要趁勝追擊。

  眼看這河東也保不住了,魏王心裡確實著急啊!

  故此最近他瘋狂的招攬人才。

  魏惠王偷偷沒瞄了眼姬定,問道:「不知先生可有計策助寡人扭轉局勢?」

  姬定輕搖羽扇,道:「當年那秦人丟掉河西之後,對外卑躬屈膝,同時在家閉門練功,大成之後,才出來收復失地。秦人能夠這做,那只因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其腹地是易守難攻,而大梁乃是四戰之地,倘若大王效仿秦孝公,力圖變法強國,只怕秦人不會給大王這個機會啊。」

  魏惠王點點頭道:「先生言之有理,不知先生以為該當如何應對。」

  姬定道:「目前來說,若拼兵力,大王是難以取勝,在這情況下,唯有與他國聯盟,才能夠抵擋住秦國的攻勢,扭轉戰局。」

  魏惠王先是瞧了眼惠施,然後又向姬定道:「該與哪國聯盟?」

  姬定羽扇一揚,道:「縱觀天下大勢,如今可抗秦者,唯楚也。」

  惠施會心一笑。

  魏惠王又稍稍瞧了眼惠施,嘴上卻道:「先生可能有所不知,在一年多前,寡人曾聯楚抗秦,可結果是楚人未來,反而激怒了秦人,以至寡人變得十分被動,這楚乃蠻夷,不可信也。」

  笑話!這我豈不知道,媽的,我爹就是最大的受害者,要不是你出得那餿主意,我堂堂世子,在家喝酒玩女人不香麼。姬定知道魏惠王指得就是當初他忽悠姬扁,聯合抗秦,差點就將姬扁給坑到溝裡去了。

  「大王,此一時,彼一時。」

  姬定搖搖頭,道:「如今越國已不成氣候,遲早會被楚吞併,沒有後顧之憂的楚國,必然是要選擇北伐中原,往東則是要面對齊國,而往西則是要面對秦國,這兩個都是強大的對手,楚國以一己之力,也是沒有必勝的把握。

  倘若秦齊聯盟,還會令楚國顯然兩面作戰。若是楚與魏聯盟,那便可往東,亦可往西。若是往東,那麼西面可以偏師協助大王抗秦,集主力伐齊,若往西走,可與魏聯合一塊伐秦,入駐中原,指日可待啊。大王可以此理去說服楚王,若是楚魏聯盟,那麼又可以此說服韓國加入聯盟,共同抗秦。」

  惠施突然問道:「若楚與我們聯盟,那麼秦國極有可能回去找齊國聯盟,我們還是處於下風。」

  姬定笑道:「故此我們在說服楚國與我們聯盟的同時,也必須說服楚國西進,而非是東去。」

  魏惠王問道:「這又是為何?」

  姬定道:「如果楚國選擇西進伐秦,那必然不會去攻伐齊國,在這種情況下,秦國若是找齊國聯盟,那麼就有可能會令楚國去伐齊,一旦楚國伐齊,以偏師協助我國抗秦,秦國其實是難以救齊國的。故此我預測,即便齊國想要相助秦國,也不會與貿然與秦國結盟,到了這一步,秦國必然從進攻轉入防守,大王將得以喘息之機,然後可再圖變法強國。」

  魏惠王瞧了眼惠施。

  惠施默默地點了下頭。

  之前他向魏王獻的策,也是要聯楚抗秦,因為目前來說,唯有楚國有實力協助魏國抗秦,當初忽悠姬扁號令諸侯時,楚國是真派兵來了,只不過齊國按兵不動,楚國也就回去了,可見楚國是真想伐秦。

  而且從前不久發生楚越戰爭來看,惠施也看出楚王一直都在佈局對付越國,也就是說當時楚王無法集全部主力北上,得留大量的兵馬在國內應對越國,如今越國垮了,情況是完全不一樣。

  惠施認為這次是真的有機會。

  而魏惠王失敗過一次,故此他對於聯楚其實有些懷疑的,畢竟楚乃蠻夷,本就不太信任,他是先詢問惠施,再詢問姬定,但如今惠施與姬定是不約而同提出連楚抗秦,他就覺得這還是可以試一試,反正這外交成本是最低的,向姬定道:「先生可真是好計策,那不知先生可否為寡人去一趟楚國?」

  姬定沉吟一會兒,道:「如果大王可以保證不攻伐我衛國,我願為大王跑這一趟。」

  魏惠王當即道:「先生若是願意為寡人跑這一趟,寡人保證不攻伐衛國,相邦可為寡人作證。」

  惠施也是趕緊點點頭。

  他本也不是非常贊同去攻伐衛國,因為拿下衛國,對於當今局勢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他認為只要確保衛國忠心就行。

  可是他哪知道,之前魏王就已經與姬定已經達成了一項非常卑鄙的協議,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協議不能曝光,故此姬定目前還是衛臣,魏王要驅使他國之臣為自己辦事,自然也得給一些好處啊!

  故此就將不攻伐衛國,當成一個條件來交換。

  ……

  「準備一下,我們可能要去一趟楚國。」回到住所,姬定便立刻向法克吩咐道。

  「楚國?」

  法克愣了下。

  姬定點點頭,嘴角一揚道:「楚國才是我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

  「啊?」

  法克一臉驚愕,旋即又道:「先生,如今已是深秋,咱們這時候去楚國,可是很難走啊!」

  姬定搖搖頭笑道:「我們如今是一無所有,卻又想擁有一切,除了廢了這雙腿,還能有別的辦法嗎?」

  法克撓著頭,呵呵笑道:「我這都是為先生著想,咱們皮厚,也跑慣了。」

  「別囉嗦了,快去準備吧!」

  「哎!我這就去準備。」

  待法克出得門去時,姬定狠狠揮了一下拳,激動道:「這比我想像中的要更加順利啊!接下來就是要促成魏楚聯盟。」

  ……

  魏惠王這回並沒有召開朝會商議是否與楚聯盟,且不說聯楚會不會引起爭論,就算大家都贊同,但畢竟那姬定是個外臣,如此大的事,派一個外臣去,這不得爭個天翻地覆啊!

  但是目前來說,惠施年邁,去楚國太遠,他走不太動,縱觀全國,姬定無疑是最佳人選。

  而且要是他大張旗鼓的去跟楚聯盟,那韓、趙自然也會多想,秦國也會有所防範,甚至於從中破壞。

  在未成功之前,魏惠王和惠施都覺得不應聲張,於是魏惠王秘密派人護送姬定前往楚國都城,與楚國商議聯盟之事。

  由於姬定是外臣,魏國國內還真不知此事,誰都沒有想到大王會派一個外臣去楚國商議如此重要之事。

  但是,有一個人猜到了。

  而這個人就是張儀。

  咸陽!

  「相邦可真是料事如神。」嬴駟笑道:「方才楚國那邊傳來消息,有一隊魏國使臣已經入境楚地。」

  張儀搖頭道:「並非臣料事如神,而是目前我們急於攻佔河東地區,這勢必會給魏國造成巨大的恐慌,而韓國、趙國與魏國的關係,已經被我們破壞,唯有齊、楚可幫助魏國扭轉戰局。」

  目前戰國時代,內奸是多如牛毛,但是張儀十分狡猾,他沒有期待大梁那邊能夠透來什麼消息,大梁內部怎麼改革,他倒也不怕,他就擔心一點,就是防止魏國與楚國或者齊國聯盟。

  故此他在楚國和齊國安排了大量的耳目,監視著魏國與楚國來往的隊伍,姬定剛剛入楚不久,這個消息就送到咸陽。

  即便姬定扮作商人,也得接受非常嚴格的盤查,這跟濮陽去大梁可不一樣,濮陽去大梁就跟上自己國家一樣,雙方都不設防,梁魏不擔心衛國入侵,衛國沒實力擔心梁魏入侵。

  但楚國可是查得很嚴,姬定其實也沒有扮作商人,他就是以使臣的名義進去的,因為要扮作商人的話,一路去到楚國都城,那可真是太麻煩了。

  嬴駟問道:「不知相邦有何應對之策?」

  張儀問道:「君上可知對方是派何人前去?」

  嬴駟搖搖頭道:「暫時還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惠施,因為大梁那邊也有消息傳來,惠施目前還在大梁。」

  張儀想了想,道:「君上,臣可能還是得親自跑一趟,目前楚國士氣高昂,楚王肯定也有入主中原的想法,相比起齊國而言,楚國令臣更加擔心,決不能讓魏國與楚國達成聯盟,否則的話,會對我們奪取河東的計劃,造成很大的阻礙。」

  奪取河東的計劃,其實就是張儀提出來的,他雖然目前在咸陽,但其實他就是統帥,他一定要確保這個計劃成功。

  嬴駟當然也知道這問題的嚴重性,就連韓、趙與魏聯盟,他們都無法接受,更何況是楚國這樣的大國,況且楚國如今令中原所有諸侯都有一些忌憚,問道:「如今對方已經佔得先機,先生可有把握?」

  張儀遲疑少許,道:「把握倒是有,只是楚國實力強大,以威嚇的手段,是難以逼迫他們的罷手,故此,如果我們要破壞魏楚聯盟,那麼我們必須要與楚聯盟。」

  嬴駟皺了下眉頭,道:「相邦以為魏與楚,誰對我們的威脅最大?」

  張儀道:「當下而言,自然是魏國,但若再往遠處看,那便是楚國。」

  嬴駟又問道:「秦楚聯盟可長久嗎?」

  張儀搖搖頭,旋即笑道:「故此這回臣打算一石二鳥,削弱魏國的同時,打擊楚國。」

  嬴駟眼中一亮。

  ……

  從宮中出來之後,張儀回家收拾一下,便立刻趕往楚國。這一路上可真是披星戴月,馬不停蹄,過得數日,張儀終於來到秦國與楚國的邊界商於。

  這商於以前是楚國的領地,後來被秦國奪了過來,之後又賜封商鞅作為封地。

  奇怪的是,來到商於之後,張儀並沒有急著趕路,而是商於住了幾日,並且還是大張旗鼓,在軍營整頓軍隊,弄得是人人皆知。

  此乃秦楚邊界,來往楚人非常多,秦國相邦怎麼跑這裡來整頓軍隊,這是幾個意思,是要跟我們楚國開戰嗎?

  剛好那楚昭王的後代,松陽君昭微也在此,他聽說張儀來了,還在整頓軍隊,於是立刻前去拜訪。

  「不瞞公子,張儀此番來此是奉秦君之命,出使貴國,以免貴國上了魏人的當。」張儀見到松陽君,是如實地說道。

  昭微聽得十分好奇,你張儀作為秦相,怎麼這麼關心吾王被騙,說出來你也真不臉紅,問道:「張相此話從何說起?」

  張儀道:「難道公子還不知道,前不久魏國遣派使臣前往貴國遊說楚王,希望能與貴國聯盟共同對抗我國。」

  昭微還真不知道,但也不稀奇,不禁呵呵笑道:「難怪張相如此著急。」

  張儀微微一笑,道:「貴國要與誰聯盟,我張儀也無權干預,同時我大秦也不怕貴國,但是那魏人狡詐,他們此去乃是為了挑撥你我二國的關係,貴國沒有道理為了他們魏人而白白流血犧牲,如果貴國與魏國聯盟的話,那我軍將會進入巴蜀,到時我們兩國拼得頭破血流,只會讓魏國撿了便宜去啊!」

  昭微聞言,心裡咯噔一下,原來他在此整頓軍隊,是為此做打算啊!

  楚人剛剛拿下巴國的三大鹽池,準備一鼓作氣滅了巴國,昭微如今待在這裡,還就是準備做這鹽池買賣的,我這還沒有開始,你秦人又要跑來搗亂。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啊!

  但昭微亦非普通的商人,呵呵笑道:「張相可也別嚇唬我,當真我們楚人就怕你秦人?」

  目前來說秦楚是在伯仲之間,紙面上的實力,楚國顯然是更佔優勢,但是在體制上秦國是要更佔優勢的,秦國是七雄變法最為徹底的一個國家,而楚國恰恰是七雄中變法中最不徹底的。

  如果他們兩國單挑,絕對可以說是保守派與革新派的戰爭。

  如果秦國贏了,那就證明變法還是有必要的,如果楚國贏了,那就證明變法只是一個笑話,還是舊得好。

  張儀道:「若是貴國想來與我國一較高下,我大秦隨時奉陪,但是我主就是不甘心你我被魏人給玩得團團轉。」

  昭微皺眉問道:「張相三番四次指責魏人狡詐,欲欺瞞吾王,但不知張相有何證據,這空口無憑。」

  「魏人如今在河西被我軍打得是連連敗退,這才逼不得已跑去求助貴國,難道公子以為魏人是邀請楚王來中原安家的嗎?不,那不過是魏人的無奈之舉,待魏人利用完貴國,得到喘息之機,緩過這一口氣,他們必然翻臉不認人。」

  張儀又道:「公子若是不信,張儀可出一策,證明我張儀沒有說謊。」

  昭微問道:「何策?」

  張儀便道:「聽聞魏國公子高正在貴國作人質,不知是否?」

  昭微點點頭道:「確有此事。」

  張儀道:「那很簡單,公子可讓楚王去跟那魏使說,若魏國真有心與貴國聯盟,那就讓魏王立公子高為世子,若那魏王是真心實意要與貴國結長久之好,必然會答應,若是這樣的話,我張儀便無話可說,立刻回國備戰,但若魏王只是想利用貴國,他必然會拒絕。」

  昭微皺眉不語。

  張儀偷偷瞄了他一眼,又道:「但如果貴國與我秦國聯盟,共同伐魏,我主便承認這巴地歸貴國所有,另外,我國只要河西河東之地,魏國腹地也盡歸貴國所有。」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6 12:29 AM

第0094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懼與怒

  由於這事出突然,昭微也是毫無準備,他自然不能給予張儀任何答覆,回去之後,他就叫來自己由於這事出突然,昭微也是毫無準備,他自然不能給予張儀任何答覆,回去之後,他就叫來自己的兩位門客詢問對策。

  「主公,張儀說魏人狡詐,可秦人也未必就想著我們好,我看張儀是害怕我們與魏結盟,故而才這麼說。」其中一個名叫李禽的門客道。

  昭微點點頭道:「這我自然也知曉,但問題是如今他們兩家已經找上門來,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另一位名叫陳殤的門客道:「我們的選擇無非也就三種,其一,與魏聯盟;其二,與秦聯盟;其三,都不聯盟。與魏聯盟,可削弱秦國,與秦聯盟,可滅魏國,要都不聯盟的話,可保存實力,仍由他們自相殘殺。」

  昭微沉吟少許,道:「似乎都不錯啊。」

  的確!如今楚國的情形是一片大好,手裡握著一手好牌,好似怎麼打就有道理。

  陳殤笑道:「如今他們二虎相爭,而我國擁有左右勝負的能力,那自然誰給的好處多,那咱們就與誰結盟。其實張儀之策,確有道理,秦國野心不小,且實力強大,如果我國要稱霸中原,與秦必有一戰,與魏國聯盟阻止秦國壯大自己的實力,其實要更利於我國,關鍵就是魏國是否真心與我國聯盟,若是魏王能夠立公子高為世子,那倒未嘗不可啊!」

  昭微好奇道:「張儀乃秦相,他豈會為這般好心,為我國出策,這其中是不是有其它原因?」

  李禽道:「我以為張儀也是知曉此理,認為我國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秦國變得更加強大,故此可能會與魏國結盟,才幫我們出此策,也許他認為魏王是不會答應的,其本意還是要破壞我們與魏國聯盟。」

  昭微沉吟少許,問道:「那如果我們依其所言,豈不是正中其下懷。」

  陳殤道:「主公不應這麼看,張儀當然是為秦國著想,這是非常合理的,主公也應該為我們楚國著想,如果魏王不接受這個條件,到時我們幫助魏國擊退秦國,魏國翻臉不認人,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我們就還不如與秦聯盟,瓜分魏國,如此一來,秦國雖然變得更加強大,我們也能夠在中原立足,之後可與秦,先分天下,再爭雌雄。」

  李禽亦是點點頭。

  這外交之事,可不是什麼好勇鬥狠,也沒有太多陰謀,大多數都是陽謀,那張儀不管說什麼,那肯定是為秦國謀利,他不可能是為了楚國耗盡心血,故此凡事還是得根據自身利益來權衡。

  張儀為什麼幫助楚王出此策,目的肯定是破壞魏楚聯盟。

  可他說得確實有道理,秦楚聯盟,利益是可見的,瓜分魏國,將巴國納入版圖。而魏楚聯盟,利益是不可見的,打壓了秦國,佔便宜的可是魏國,而不是楚國,河西河東,離楚國那麼遠,楚國又得不到。

  可見張儀的計策,其實是很公道的。

  雖然他是懷有私心,但只要利於楚國,那為什麼不用。

  昭微也想明白了,於是馬上書信其兄長昭陽,他的兄長昭陽乃是楚王身邊的一員大將,是深得楚王信任,在楚國的地位也是舉足輕重,甚至可以說是下一任宰相最有力競爭者。

  ……

  而那邊姬定冒著寒風,一路上是風餐露宿,趕到楚國都城鄀都,也就是以後湖北省宜城一代。

  但是楚國兩個習慣,一,喜歡遷都,二,遷到哪裡都城叫做郢。故而也可以叫郢城。

  然而,令姬定沒有想到的是,他費勁千辛萬苦來到這裡,楚王不但沒有親自接見他,反而就讓他們住在一個非常簡陋、破爛的小院裡面。

  這惹得法克是非常不滿。

  我們先生何時受過這等委屈,上哪不得好酒好菜招呼。

  但姬定心裡清楚,楚王目前佔據絕對優勢,必然會漫天要價,對此他是早有心裡準備,所以他一直都是耐著性子,因為如果他表現的過於著急,那楚王肯定還會不斷抬高籌碼。

  可這一等就是一個月啊!

  這令姬定有些摸不著頭腦,要再晾下去,這黃花菜可都涼了,另外,哪怕你楚王不見我,你們也得派個人來跟我談談啊!

  談都不談,這是什麼外交?

  搞不懂!

  最終還是楚王耗贏了,這沒有辦法,姬定只能讓法克拿著錢去打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生,已經打聽清楚了。」

  法克回到屋內,是一臉尷尬地看著姬定。

  姬定察覺到其臉色有異,心中有些不安,問道:「是怎麼回事?」

  法克撓著頭,訕訕道:「其實…其實原因就是因為先生。」

  「因為我?」

  姬定納悶道:「別說楚王,我與楚人可都沒有過來往,怎麼可能因為我。」

  法克嘆了口氣,道:「根據我打聽來的消息,主要是因為楚王聽說先生您太年輕,進而認為是魏王瞧不上他們楚國,故此才不見先生。」

  「啊?」

  姬定有些暈!

  自己忙活這麼久,就得到這麼個答覆。

  可真是想哭都不知道該躲去哪裡哭啊!

  法克又將其中原因解釋了一番。

  原來中原諸侯一直視楚為蠻夷,這當然令楚王是非常不爽,但這也是激勵楚人發憤圖強的一個重要原因,到後來楚王乾脆就自稱蠻夷。

  你不是叫我蠻夷嗎?

  好!

  那我這蠻夷就要稱王,就要與你們抗衡,就要打敗你們,就要稱霸中原。

  但其實楚王當然是不願意當這蠻夷,他是要證明自己不是蠻夷。

  基於這段恩怨,這回魏王突然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來這裡與他們談結盟的事,無疑又一次刺痛了楚人那敏感神經,他們下意識就認為魏王又是再羞辱他們楚人。

  這令楚王非常憤怒,剛好最近楚軍是南北兩開花,楚國版圖達到前所未有之大,楚王的野心也隨之膨脹,他現在心裡其實已經有些瞧不上魏國,導致這反差就更大了。

  姬定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連楚王的面都見不著,他信心滿滿而來,可楚王都不見他,這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幾經考慮之後,姬定決定讓法克拿著魏王給予他的所有財物,去賄賂楚國的大臣,只要求能夠見楚王一面。

  然而,這錢都給出去了,但是依舊是石沉大海。

  這拿錢不辦事,可不是蠻夷之風。

  「先生,我方才又去問了問,那個……」法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姬定卻是笑道:「還能比現在更丟人麼,說吧,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法克道:「聽說那秦相張儀馬上就要來到這裡,楚王是打算先見張儀,再見先生。」

  姬定聞言,雙手摀住臉,用力地揉捏幾下,感慨道:「真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語氣中已經透著一股沮喪。

  法克很少見到這般狀態的姬定。

  確實!

  此時姬定的確實非常沮喪,但他也能夠理解,為什麼楚王會決定先見張儀,原因就是因為魏國更加需要楚國,而秦國不是那麼需要楚國,楚王心裡清楚,他再怎麼對待魏使,魏使也不敢動怒。

  但是隨著張儀的到來,姬定知道這情況對他是越發不利。

  但這到底是他首次介入大國外交,他還是不願意放棄,雖然他已經失去了先機,但他也早已經做好面對張儀的準備。

  那張儀來到這裡,待遇可是完全不一樣。

  首先,楚王麾下大將,楚國頂級貴族的掌門人昭陽是親自前去迎接,隨即楚王在宮廷大辦宴席,招待張儀,搞得是好不熱鬧。

  畢竟張儀如今乃是秦相,誰又敢怠慢。

  楚王是看不上魏國,可他萬不敢小覷秦國,楚王心裡非常清楚秦國的實力。

  這顯得姬定就更像似一個笑話。

  楚王在見過張儀之後,終於派了一名名叫都斜的謁者來到姬定的小院,這謁者主要就是掌管傳達的官員,是一個非常小的官員。

  但是外交之事,本就講究對等。

  都斜來到屋內,見到姬定跪坐在桌前,陰沉著臉,見他來了,也是沉默不語,心裡也是能夠理解,要再沒脾氣,那就不是人了,他主動拱手笑道:「最近吾王政務繁忙,怠慢之處,還望魏使能夠多多體諒。」

  姬定呵呵兩聲:「不敢,不敢,不知你來此有何貴幹?」

  都斜倒也不生氣,笑道:「吾王知道魏使前來,是想與我國結盟,而吾王的條件就是,首先,你們魏王必須放棄稱王;其次,必須立公子高為世子,若是貴國答應這兩個條件,吾王便願意與貴國結盟。」

  當今七雄之中楚是最早稱王的,故此他對於魏、齊稱王是耿耿於懷,當時還為這事打過一仗,至於說讓公子高回去當世子,更不難理解,公子高一直都在楚國人質,一旦他返回魏國做儲君,那必然是要依靠楚國的支持,這當然是能夠換取楚國的信任。

  姬定聽完之後,面無表情,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來,放於掌心,遞上前去:「這塊玉,本是吾王托我贈予楚王的。」

  都斜定睛一瞧,可真是一塊好玉啊!

  姬定反手將玉拍在桌面上。

  啪地一聲。

  「哎呦!」

  都斜驚叫一聲,又向姬定道:「你這是作甚?」

  姬定緩緩將手拿開,只見那玉石已經碎成三塊,姬定拿出一塊,遞給都斜。

  都斜憤怒道:「豈有此理……」

  「你先拿著。」姬定道。

  都斜稍稍一愣,下意識地接過那半塊玉,質問道:「你想幹什麼?」

  姬定皺眉看著他,道:「你將這半塊玉拿去給你們大王,待日後他為今日的所作所為後悔之時,我會拿著餘下的半塊玉來此看你們大王的笑話,已報今日之辱。我們走!」

  便是起身而去。

  這兩個條件一出,姬定不用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殺人誅心,不過如此,頓時怒上心頭。

  你們可真是欺人太甚。

  都斜畢竟只是一個小官,也不敢攔著,他趕緊回宮去,將此玉交予楚威王,並且將姬定的話一字不差地轉告給楚威王。

  楚威王拿著那半塊玉,一邊看著,一邊冷冷笑道:「魏使當真是這麼說的。」

  「是的,小人不敢欺瞞大王。」都斜說著,又道:「如今他們定還沒有走遠……」

  不等他說完,楚威王便是一揮手道:「不必了!也許他就是想激怒本王,讓本王去見他一面,由他們去吧,既然他們不答應本王的條件,那本王就與秦國結盟。」

  ……

  此時張儀正在昭家做客。

  「不知魏使如今住在何處?」張儀突然問道。

  昭陽張了張嘴,只覺若告訴張儀,魏使住在哪裡,張儀可能會降低價碼,畢竟魏使住得地方,那是非常破爛,轉而問道:「秦相問這作甚?」

  張儀笑道:「我與魏相惠施也算是認識,故而想去拜訪一下。」

  昭陽當然也知道惠施的大名,道:「若是如此的話,秦相可能要失望了,那惠施並未來。」

  張儀哦了一聲:「那不知魏王派的是何人?」

  昭陽道:「是一個喚作周濟的人,秦相可認識此人?」

  「周濟?」

  張儀想了好半晌,搖頭道:「未曾聽說過此人。」這心裡也犯嘀咕,如此重要的談判,魏王竟然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來,這是何原因?

  ……

  那邊姬定拂袖而去,上得馬車,第一句話就是,「走!去吃頓好的。」

  這絕對是他來到這裡之後,過得最為窩囊的一段日子,平時也沒有心情去逛街,如今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有了個結果,雖然是不好的結果,但太陽最終還是會出來的,日子還是要過的。

  可得好好吃一頓,發洩一下。

  法克天天在外面溜躂,早就將這楚都給摸透了,直接帶著姬定去到楚都最大的酒舍,叫作荊蠻酒舍。

  法克告訴姬定,這荊蠻酒舍也很奇葩,是跟著楚國都城走,都城定在哪裡,荊蠻酒舍就開在哪裡,意在告訴中原人士,你們蔑稱我們楚人為荊蠻,我們楚人還就以荊蠻自豪。

  姬定下得車來,一看這名字,心中是五味雜陳,喃喃自語道:「真是不知道這到底是自卑所至,還是自信所至。」

  可說著,他又道:「也許是政治所至。」

  就這荊蠻酒舍往這一放,不管是哪個楚王要北伐中原,都會得到支持的。

  入得酒舍,但見這酒舍比衛侯的大殿還要大,此時裡面是人聲鼎沸,偌大得酒舍,顯得異常擁擠。

  店家帶著姬定他們來到一個角落裡面,才找到一個位子。

  「各位想吃點什麼?」

  「按最貴的來。」姬定直接拿出一錠金子往桌上一放。

  那店家見罷,臉色大變,堆滿了虛偽的笑容。

  姬定倒是沒有在意,他瞅著中間,只見中間擺放著各種樂器,周邊圍聚著不少人,且個個都是錦衣華服,不禁問道:「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那店家忙道:「這是荊夫人辦的樂友會。」

  「樂友會?」姬定愣了下,問道:「是什麼意思?」

  「就是以樂會友。」

  「可真是時尚啊!」

  姬定冷冷一笑,又揮手道:「你快去上菜吧,我們等會還得趕路。」

  「哎哎哎,貴客稍等,酒菜很快就上來。」

  很快,酒菜就上來了。

  又過得一會兒,中間瑟音裊裊,只見一個白面年輕文士,跪坐琴桌前,一邊撥弄瑟弦,一邊朗誦的詩歌,滿臉的騷氣。

  他們朗誦的詩歌體裁便是後世著名的楚辭。

  旁邊的人則是搖頭晃腦,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要說這七雄之中,唯楚人最為浪漫,因為楚國畢竟不在中原,沒有那麼多教條,楚國的貴族可是非常浪漫,很有文藝范。

  姬定本身是很喜歡楚辭的,但是這幾天憋得夠嗆,而且他第一次主導大國外交,竟然是這般收場,回去都還不知道怎麼給魏王答覆,真是吃啥啥沒味,聽啥啥噁心,心中積鬱,急需發洩,又瞧著這些楚人個個一臉騷氣,將酒杯一放,嘴裡忍不住低聲罵道:「真是好難吃的酒菜,好難聽的詩歌。」

  這話音剛落,身旁突然一人站起,指著姬定怒斥道:「豈有此理,你膽敢說我兄長的詩歌難聽。」

  這一聲暴喝,頓時令整個酒舍都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著姬定。

  莽頓時是如臨大敵,而法克則是一臉大汗。

  這還出得去嗎?

  姬定也是嚇得一跳,可瞧這人怒目相向,這火氣也上來了,雙手一攤,回應道:「這難聽還不讓人說嗎?還是你們楚人就愛自欺欺人?」

  法克可真是想攔都攔不住,心想:先生今兒是怎麼了。

  這一句話的殺傷力可想而知啊!

  在坐的十有八九可都是楚人,你這地圖炮開的,等於是將所有的楚人都給得罪了。

  大家一看這廝還是穿得中原服飾,個個皆是怒不可遏。

  好傢伙!

  你們中原人鄙視我們楚人都鄙視到我們都城來了。

  士可殺不可辱啊!

  一個公子當即拔劍指向姬定,「你有膽再說一句?」

  姬定冷笑道:「是真的很難聽。」

  「你---」

  「住手!」

  這時,只聽樓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又聽這女人說道:「今日我在此以樂會友,先生若有好聽之曲,何不拿出來讓我等見識見識。」

  登時有一人道:「夫人所言極是,你若覺得難聽,那你倒是拿出好聽的樂曲,讓吾等見識見識。」

  「你若拿不出,那你就是成心來找麻煩的。」

  ……

  姬定蔑視他們一眼,道:「好!今日就讓你們見識見識,免得你們在這裡自娛自樂,自鳴得意,豈不知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說著,他便向小鶯道:「去把我的樂器拿來。」

  「是。」

  眾人見姬定還真要拿傢伙,倒也不再咄咄逼人,畢竟今日是以樂會友,也有比試的意思,在坐的人也皆是文人雅士,你若真有本事,力壓群雄,那活該你囂張。

  不一會兒,就見小鶯抱著一架巨大的箏進來,往桌上一放,眾人探頭望去,皆是一驚。

  目前主流的箏都是十二弦,而桌上那箏卻是二十一弦。

  姬定看到面前的箏,不禁皺了下眉頭,這箏乃他親自找人做的,準備獻給楚王,因為他打聽到楚王很喜歡音樂,可哪裡知道,連贈送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想著就生氣。

  他雙手輕撫琴弦,閉目沉思起來。

  眾人也都安靜地看著他。

  咚地一聲響!

  這一開始,琴音直接就進入緊張激烈的旋律中,猶如那金戈鐵馬,又猶如滔滔江水,眾人為之一怔,面面相覷,這是哪派曲風,而且這演奏的方式,也從未見過啊!

  忽見姬定朗聲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此詩一出,眾人臉上皆是大吃一驚,同時又有些困惑,這是哪個地方的文風。

  從未聽過這類詩歌。

  未等他們回味,琴音又轉入舒緩階段,過得一會兒,又聽姬定吟誦道:「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詞曲罷,眾人已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楚辭乃是處於中國詩歌的起步階段,而唐詩宋詞已是登峰造極。

  他們頭回意識到,原來詩歌還能這麼玩啊?

  突然,姬定雙掌往琴弦上一按,琴音頓時終止。

  怎麼停了?

  正聽著過癮的眾人不免都看向姬定,只見姬定站起身來,拱手道:「打擾了各位以樂會友,此琴就當做是我的賠償。告辭。」

  便起身往外走去。

  「等……」

  一人正準備叫住姬定時,忽又聞姬定朗聲道:「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捲平岡。」

  準備叫住他的那人頓時握拳擊掌,讚道:「真是好一句『老夫聊發少年狂』,妙哉!妙哉!」

  而此時,姬定已經出得酒舍,只給眾人留下一道狂妄的背影。

  來到舍外,姬定立刻回首一瞥,見沒人跟出來,便低聲跟魏王派來的隨行人員道:「你們趕緊駕馬車離開,法克、小鶯莽你們跟我走,我們到時在北門外回合。」

  法克還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我們先生就是厲害,什麼都會,聽姬定這麼一說,不禁錯愕道:「這是為何?」

  姬定一臉鬱悶,極其懊悔道:「我方才嘴賤,可能都已經闖了大禍,別說了,快走吧。」

  其實他方才腸子都已經悔青了,開地圖炮,這不是瘋了嗎?但當時他確實非常不爽楚人,而且他如今也是血氣方剛,一時沒有忍住,想要嘲諷幾句,以解這心頭之恨,但是在彈琴的同時,就已經在思考該怎麼跑路了。他最後將那箏贈予對方,以及念得那半首詞,都是希望別被他們注意到自己是要跑路。

  草草吩咐幾句,姬定便與莽、法克、小鶯轉入邊上的小巷。

  背影是那麼的狼狽。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7 12:44 AM

第0095章 未來是你的

  荊蠻酒舍。

  雅間。

  只見一位身披白色貂絨的美婦坐在桌前,一雙潔白如玉的素手,輕輕放在桌上的箏弦上,如筍一般的尖尖十指,撥弄琴弦,朱唇輕啟,露出那雪白皓齒,吟誦道:「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音停,她美目仍呆呆地望著桌上的箏,愛不釋手,搖頭讚道:「如此設計,可真是巧妙至極,也難怪音色是如此動聽。」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門外又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夫人。」

  「進來吧。」

  吱呀一聲,一個女婢伴隨著一陣寒風,走了進來。

  女婢行得一禮,恭敬地道:「稟告夫人,那人已經跑了。」

  「跑了?」

  美婦偏目詫異地看向她,似乎不太明白。

  女婢點點頭道:「方才我們的人追上去,可那人並不在馬車內,經我們一番詢問之後,才知道原來那人是害怕我們去找他麻煩,故而出得酒舍他們便分開走,暫時還未知道打聽到那人的下落。」

  美婦眨了眨美目,想起適才那道狂妄的背影,突然噗嗤一聲,咯咯大笑起來,「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真是好狂妄的詩,好膽小的人,有趣!真是有趣!」

  ……

  楚人浪漫,自是極愛詩歌,而姬定的這幾首詩詞,彷彿為他們打開了一扇窗戶,從韻律到格式,再到敘事手法,真是有太多是可以去研究的,原來詩詞還能這麼寫,一時獲得不少文人推崇,也激發了不少文人的靈感。

  目前這年代,思想可是非常開放的,因為沒有一個統一的價值觀,也沒有一個主流文化體系,本就是雜七雜八一鍋粥,大家都在相互學習,沒有誰故步自封。

  王宮內。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這詩句還真是獨具風格啊!」

  楚威王愛不釋手地看著布上幾首詩,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昭陽,問道:「此詩乃是卿所作?」

  昭陽搖搖頭道:「這幾首詩皆是那位年輕的魏使所作。」

  楚威王驚訝道:「是嗎?」

  昭陽點點頭,道:「臣聽聞魏使臨走那日,曾去過一趟荊蠻酒舍,正巧當日荊夫人在那裡舉辦樂友會,魏使嘲諷他們樂詩難聽,之後還拿出一種非常古怪的箏,不但演奏了一曲非常優美的箏曲,還一口氣吟誦了這三首詩歌,令在場的文士是啞口無言。」

  楚威王點點頭,笑道:「看來這魏使還真有些本事。」

  昭陽問道:「那要不要臣去將那魏使追回來?」

  楚威王搖搖頭道:「那倒不必,如今是他們魏國有求於我們,而他什麼都不想答應,卻又什麼都想得到,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既然如今他沒有答應我們的條件,那也就沒有什麼可談的。」

  昭陽點點頭,問道:「大王是決定與秦國聯盟?」

  楚威王嗯了一聲:「雖然寡人亦知秦人野心,不會盡信張儀的,但目前來說與秦國結盟,可為我們打開中原之大門,就當下而言,與秦聯盟顯然對我們更加有利。」

  幾首詩詞,倒不會影響到楚威王的判斷。

  魏王派一個小子來,確實令他非常不爽,但他絕不會因此而做出決斷,他之所以敢晾著姬定,就是因為他知道魏國如今有求於他,換句話說,如果姬定是秦君派來的,他會惱怒,但也不會這麼做,畢竟秦國實力非常強大。

  楚王還是經過一番縝密的考慮。

  楚國若幫助魏國出兵,在河西、河東與秦決戰,那麼這勝利的成果,多半都會歸魏國所有,這當然是不公平的,楚國上下都認為,必須迫使魏王放棄王號,不能與楚王齊平,以及立公子高為世子,確保魏國不會翻臉不認人,這在楚人看來,是非常公平的。

  故此這兩個條件其實還只是談判的基礎。

  如果姬定答應這兩個條件,楚王才會派人跟他談有關勢力範圍劃分的問題。

  楚威王又向昭陽吩咐道:「你立刻去整頓兵馬,明年我們有可能將與秦聯合伐魏。」

  昭陽抱拳道:「臣遵命。」

  如今楚威王確實有些迫不及待,這手握百萬雄兵,不能光在家待著,總得幹些什麼,再加上如今楚軍士氣高昂,此時不打更待何時。

  另外,之前楚國的策略,就一直都是聯秦制魏,因為魏國是最早成為霸主的,那時候魏國將六國打了個遍,如今與秦國結盟,也算是政策的延續,並不突兀。

  關鍵與秦聯合打魏國,那幾乎是不可能輸的,怎麼也得占一些便宜去。

  就目前來,秦國的條件顯然更真實,至少確保秦人不會跑去巴國給楚國添亂,以及可以瓜分魏國的領土。

  楚國貴族當然也喜歡這種戰爭。

  雖然楚王心裡也清楚,若從長遠來看,秦國是更具威脅,但問題是與魏結盟,長遠是充滿著不確定。

  作為一個成熟得政治家,必然還是選擇一個可預見性的方案。

  ……

  而那邊姬定可真是狼狽的逃出鄀都,他雖知楚人浪漫,但他也不敢將自己的身家性命,賭在對方的浪漫基因上,這拔劍見血,亦是一種浪漫。

  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活著最為重要,可不能將小命賠在這裡。

  在城北與魏王派來得人會合之後,姬定的車隊便是頂著寒風,向北行去。

  由於寒冬已至,路上亦是人跡罕至,這也顯得姬定更為孤單和落寞。

  這一次失敗確實令姬定是深受打擊。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會這麼一個結果,同時他的整盤計劃也都被打亂了。

  他可不能當做什麼沒有發生過,因為張儀也去了,那麼最好的結果,就是楚國沒有魏國結盟,但也沒有秦國結盟,局勢並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化,而最壞的結果就是楚國與秦國結盟。

  一旦楚國與秦國結盟,那魏國可真是岌岌可危啊。

  早知如此,魏王是鐵定不會派他出使楚國的。

  那麼他又該如何向魏王交代。

  關鍵他是孤身一人,什麼都沒有,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憑借自己的努力,用一次又一次成功,來獲取政治資本,但一次失敗可能就會他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諸東流。

  一時間,他亦是毫無頭緒。

  「唉……」

  姬定索性掀開窗簾來,讓寒風吹在臉上,卻怎麼都吹不散這臉上的愁緒,那張年輕、帥氣面孔,不再顯得稚嫩,而是顯得更加成熟,也許失敗才是一個男人走向成熟的必經之路。

  不過姬定並未就此認輸,在他畢業之前,他的老師就曾跟他說過,外交是沒有絕對的,就是再大困境,依舊有翻盤的機會,因為事情總是在發生變化,而不是靜止不動的。

  他對此亦是堅信不疑。

  經過一個月的趕路,姬定終於回到了大梁。

  那魏惠王並沒有說張開雙臂去歡迎姬定,而是與惠施在殿中等待著姬定的到來,見面的時候,三人臉上都非常尷尬,都快要尬成冰了,顯然,魏惠王和惠施事先已經知道這個結果。

  「抱歉,周濟令大王失望了。」姬定十分慚愧地拱手言道。

  魏惠王擺擺手,嘆道:「這…這這其實也怪不得先生,還是寡人沒有考慮清楚,忽略了先生的年紀太小,作為使臣確實有些失禮。不過那楚王也真是欺人太甚,他憑什麼左右寡人立誰為世子,還要寡人放棄稱王,可真是豈有此理。」

  要不是楚王提出這兩個條件,他心裡可能還真會有那麼一絲絲責怪姬定。

  但這兩個條件是他不可能答應的,首先,世子的問題直接關乎魏國的未來,就算他答應,滿朝文武也不可能答應的,因為公子高一直生活在楚國,與國內的貴族並太多利益關係,公子高若當王,那公子哥肯定要更照顧楚國的貴族。

  而放棄稱王,那也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他是與齊國國君一塊稱王的,若他放棄稱王,齊王可能也會被迫放棄稱王,那麼魏國與齊國的聯盟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順道還將齊國給得罪了。

  不管個人顏面,還是國家利益,他都是無法接受這兩個條件。

  這當然也就怪不得姬定。

  但失望那是在所難免的,姬定之前表現的那麼自信,導致他對姬定此行也是充滿著希望,這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但如今他可沒有時間讓自己沉浸在失望之中,他揮揮手道:「如今也沒有必要再談這些,寡人聽聞秦相張儀也在那裡?」

  姬定點了點頭。

  魏惠王吞嚥一口,問道:「張儀在那裡作甚?」

  姬定如實回答道:「張儀此行,是尋求與楚國的結盟,以求破壞楚國與我們結盟。」

  魏惠王急急問道:「那張儀可有成功?」

  姬定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猜測應該是成了,否則的話,楚王也不會仍由我離開。」

  「那可如何是好?」

  魏惠王頓時有些慌了。

  要是秦楚聯盟,魏國可能真的要面臨亡國的危機啊。

  惠施立刻道:「大王莫慌,秦楚若聯盟,最擔憂的可不只是我們魏國,那韓國、趙國、齊國必然也都會因此感到恐慌,我們可以尋求與他們聯盟,來對付秦楚聯盟。」

  他心裡不但不怪姬定,反倒是責怪自己,認為這是自己的失誤造成的。首先,他也是追求魏楚聯盟的,如果他不點頭,魏惠王也不敢貿然決定,是他的支持,讓魏惠王決定讓姬定去試一試的。

  至今他也是相信姬定的才幹,但是年紀和身份問題,姬定再聰明也解決不了,再加上那邊還有張儀從中作梗,張儀好歹是秦相,這令人真是防不勝防啊!

  故此惠施覺得自己有義務站出幫忙擦屁股。

  魏惠王忙道:「這一切就全依仗相邦了。」

  惠施拱手道:「臣責無旁貸。」

  魏惠王突然又瞟了眼姬定,見姬定坐在那裡沉默不語,安慰道:「先生,寡人深知先生之才,也不會因此而責怪先生的,只不過先生確實太過年輕,這外事還是不便讓先生前去。」

  這老頭心還是不錯的。

  姬定抬起頭來,年輕的面孔,依舊充滿著屬於年輕的自信,他瞧了眼魏惠王,又瞧了眼惠施,呵呵笑道:「難道大王和相邦認為秦楚聯盟真的就是牢不可破嗎?真的就會無往不利嗎?」

  魏惠王微微一怔,問道:「先生此話怎講?」

  姬定笑道:「秦國的野心,那是眾所周知,楚國的野心,亦是街知巷聞,他們都渴望能夠問鼎中原,且他們也都有實力,可見秦國才是楚國最大的對手,而楚國也是秦國最大的對手,他們兩個結盟,其實是非常脆弱的,焉能長久。」

  魏惠王與惠施相視一眼。

  惠施沉吟道:「但即便是短暫結盟,亦是我國難以抵抗的。」

  姬定笑道:「難道相邦認為,我就這點本事,區區挫折,就能夠讓我周濟知難而退?若是如此的話,大王也真是信錯人了呀!」

  惠施問道:「難道這其中另有玄機?」

  魏惠王也是充滿期待地看著姬定。

  姬定笑道:「楚王之所以提出那兩個條件,其原因在於,楚王深知與我們結盟,共同抗秦,就地緣來說,我們其實是要更佔便宜的,楚王自然不見得會讓我們佔這便宜的,而同時秦國也不可能罷手的,其實與楚國結盟,就還不如與秦國結盟,若能秦國結盟,那我國立刻就能夠得到喘息之機,何許多費周折。」

  魏惠王聽著十分納悶,道:「當初先生可不是這麼說的。」

  之前姬定信誓旦旦地說要與楚結盟,這一轉臉,又開始吹噓與秦聯盟。

  毫無節操可言。

  姬定笑道:「那是因為之前,秦國佔據絕對優勢,我們拿什麼去跟秦國談,但如今情況可不同了。」

  魏惠王問道:「哪裡不同。」

  「楚國來了。」

  姬定呵呵道:「如果張儀不去的話,我也不會空手而歸,我還會繼續努力爭取,正是因為張儀去了,令我看到與秦國結盟的機會,我才放棄爭取與楚國結盟。」

  魏惠王是越聽越糊塗了,問道:「張儀跑去與楚國結盟,來對我們的,這機會從何談起?」

  姬定道:「大王勿要著急,我先給大王講一個故事。在一座山上,有一隻狐狸被老虎追得是滿山跑,跑著跑著,狐狸來到一個路口時,往左去是自己的老窩,往右去是一個狼窩,大王認為這狐狸該往哪邊跑?」

  魏惠王立刻道:「當然是往自己的老窩跑啊!」

  姬定直搖頭道:「狐狸最終跑去狼窩,將一群狼給引了出來。」

  魏惠王驚訝道:「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姬定道:「可結果狐狸卻逃之夭夭。」

  「這是為何?」

  「因為狼出來了,看到了虎,虎也看到了狼,在他們眼裡,這狐狸隨時都可以去吃,但若丟了這地盤,那就只能另覓棲身之地,最終狼與虎撕咬了起來,而狐狸則是逃出生天。」

  聽到這裡,魏惠王聽明白了,道:「先生之意,秦是虎,楚是狼,吾乃狐狸也。」

  「正是如此。」

  姬定點點頭,又道:「大王認為,我國國力比之楚國,如何?」

  魏惠王輕咳一聲道:「稍遜一籌。」

  你真不要臉,豈只一籌。姬定道:「那大王認為,秦國是願意面對我國,而是願意面對楚國?」

  魏惠王難以啟齒道:「當然是…是面對我國。」

  姬定道:「就是這麼個道理,如果秦國與楚國瓜分我國,秦國其實是損失慘重,因為他們將要面臨著一個更為強大的敵人,齊國亦是如此。」

  魏惠王納悶道:「既然如此的話,秦國為什麼要跑去跟楚國結盟。」

  姬定又問道:「大王若是秦君,您是願意面對楚魏聯軍,還是願意秦楚共同抗魏。」

  魏惠王被姬定繞得有些暈,可聽著又覺得有些道理。

  姬定道:「我以為張儀此去,乃是被逼無奈,而非真心想與楚國聯盟,只是不想面對魏楚聯盟,所以大王大可放心,只要楚國出兵,我們便能與秦國結為緊密的聯盟,共同抗楚。

  當然,這與相邦之策並無衝突,我們還能夠與齊國達成聯盟,對於齊國而言,目前最大的威脅,也是楚國,秦國畢竟相距齊國太遠,如果形成三國抗楚聯盟,這個聯盟將會更加牢不可破,我們將會得到喘息之機,可以發展國力,再圖霸業。」

  魏惠王思索半晌,不禁又看向惠施。

  惠施點點頭道:「以我國目前的國力,是難以與秦抗衡,若是能夠與秦聯盟,暫時來說,倒也未嘗不可,不過為防萬一,我們還是要先要爭取與齊國聯盟,然後再伺機而定。」

  魏惠王稍稍點了下頭,其實他們早就想跟秦國聯盟,因為馬陵之戰和雕陰之戰令魏國國力損失慘重,停戰是魏國最為迫切的,而最好的停戰方式,自然就是與秦國聯盟,到時秦國自然也就不會打魏國了,故此當初他們才會派人去遊說公孫衍,只不過張儀半路殺出,破壞了秦魏聯盟。

  繞了半天,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

  魏惠王思前想後,道:「二位所言都有道理,不過此事還是交予相邦去執行。先生,你畢竟是衛臣,且年紀太小,為寡人出使他國,終有不便啊。」

  姬定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但他也並沒有強求,點頭道:「大王說得是,正巧我這回出來許久,國內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去處理,若是大王沒有其它的吩咐,周濟也想回濮陽去。」

  魏惠王想了想,他和姬定還有一項非常卑鄙的勾當,而且衛國到底離齊國近,姬定在衛國也能幫到忙,於是點頭道:「好吧!寡人將派人送先生回去。」

  姬定笑道:「多謝大王的好意,不過大梁離濮陽很近,我自己回去就行。」

  魏惠王也沒有勉強。

  出得大殿,惠施偷偷瞄了眼姬定,呵呵笑道:「怎麼?氣餒呢?」

  姬定苦笑兩聲道:「要說不氣餒,那也是騙人的,畢竟我當初曾對此次出使充滿著信心,但去卻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結果,真是丟了顏面,且有苦難言啊!」

  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啊!

  畢竟他可是連楚王都沒有見到。

  惠施撫鬚笑道:「你也無須太過氣餒,你如此年輕,就已經站在這裡,這可比老夫當年要強多了。」

  姬定半開玩笑道:「如此說來,那就只能都怪我老師了。」

  惠施好奇道:「此話怎講?」

  姬定微微聳肩道:「誰讓我老師從小就教育我,年紀從來就不是失敗和犯錯的理由。」

  惠施聽得哈哈一笑,又好生安慰道:「你老師說得其實也對,但未來總是你的。」

  姬定笑道:「可若不爭當下,又豈有未來。」

  說著,他又偏頭看向惠施,道:「多謝相邦安慰,不過我也沒有相邦想像中的那般脆弱,遲早我會贏回今日的。」

  惠施笑道:「我對此是深信不疑。」

  ……

  在大梁休息三日,姬定便踏上了歸程。

  回頭看著漸漸遠去的大梁城,目光中透著一絲不捨,過得好一會兒,姬定才收回目光來,喃喃自語道:「我終究還是太自大了一點,以為此行便可獲得我所想要的一切,不過終有一日,我還是會抵達彼岸的。」

  行至數日,終於來到了濮陽邊界。

  「先生,你看誰來接你了。」車外的法克突然道。

  姬定掀開車簾來,只見遠處有著不少人翹首以盼。

  正是衛侯與一干大夫們。

  雖然姬定出使楚國,未能成功,但是對於衛國而言,姬定此次出使,是大獲成功。

  在姜佐回來之後,衛侯終於確定這危機已然解除。

  舉國歡騰啊!

  但是先生為什麼沒有回來。

  在這期間,衛國上至國君大夫,下至文人武士,無不在擔心姬定。

  當馬車行至隊伍前,姬定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聽的一聲動情地呼喊:「先生!」

  只見那衛侯也下得馬車,快步上前,雙手緊緊握住激動的手,眼中含淚,哽咽道:「先生受苦了!」

  這……

  不少大夫看到這一幕,都感性的抹了抹眼角。

  姬定可真是心中有愧,此事可是他一手安排的,關鍵還沒有達到目的,他趕緊道:「君上切莫這麼說,這都是臣分內之事。」

  衛侯不管,強行拉著姬定,上得他的馬車,一同往城內駛去。

  而在不遠處,還停著一輛馬車,等到衛侯的隊伍遠去之後,車內的人才輕聲道:「回去吧。」

  「是的,公主。」

  ……

  而與此同時,張儀也踏上了歸程,姬定的失敗,也從側面證明他的勝利,他成功破壞了魏楚聯盟,但他與姬定一樣,也是滿面憂愁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這令他身邊的老僕感到非常不解。

  「主人已經破壞魏楚聯盟,同時又幫助我秦國與楚國達成聯盟,為何主人一點也不開心。」

  張儀瞧了眼老僕,笑問道:「此去咸陽還要走多久?」

  老僕想了想,回答道:「若是快的話,一月左右。」

  張儀又問道:「此去大梁,需要走多久?」

  老僕回答道:「差不太多。」

  張儀又問道:「此去臨淄又需要多久?」

  老僕回答道:「就在這寒冬之時上路的話,可能需要兩三月之久啊!」回答了半天,老僕卻是越發好奇,問道:「主人為何這般問?」

  張儀舉目四顧,嘆道:「楚國太大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8 12:30 AM

第0096章 公主,你把握不住!

  雖已是寒冬之日,但仍有不少國人冒著那刺骨寒風守在城門前,迎接著他們的英雄歸來。

  這還真是令姬定有些受寵若驚,因為對於他而言,這並不是一次成功之旅,心裡還正鬱悶著呢,就沒有想到,對於衛人而言,他此行可謂是大獲成功。

  就連心眼比較小的衛侯此時都不吝嗇大家將歡呼聲都給予姬定,並且還在宮中大擺宴席,慶祝姬定凱旋而歸。

  說真的,姬定心裡很難受。

  他不開心,但他又必須要裝出一副非常開心的樣子,因為他必須表現出拯救衛國就是自己此行最大的初衷。

  演得可真是累啊!

  席後。

  衛侯又單獨將姬定請到內宮。

  火爐旁,君臣二人是對席而坐。

  「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衛侯是充滿困惑地問道。

  雖然之前他派去護送姬定的人,早已經全部回來了,姜佐也已經回來了,但他也只是知道魏國已經放棄出兵,並不清楚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要知道事先姬定可是要去咸陽求助秦國,來對付魏國的。

  結果卻在大梁被抓了,按理來說,那應該不可能活著回來,結果姬定不但沒事,反而是魏王放棄攻打濮陽,最終也就是讓衛侯將那一萬石糧食給運送過去,畢竟魏國也是要面子的。

  這中間肯定發生了很多事。

  姬定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對了,君上可知我為何沒有去成咸陽嗎?」

  衛侯眼中閃過一抹怒火,道:「寡人只知先生剛剛抵達大梁,就被魏王的人給抓去了,此事寡人已經在調查,看看到底是誰洩露了消息。」

  說著,他又馬上向姬定問道:「先生可知是何人所為嗎?」

  這都不用想,肯定是有人洩密。

  姬定搖搖頭道:「魏王並未與臣談及過此事,臣也不好詢問。」

  衛侯皺了皺眉,道:「可是知道此事的可沒有幾個人,寡人沒有說,先生自然也不可能,那麼剩下的就只有殷順且和紲錯。」

  姬定忙道:「君上不可妄下斷定,臣在那時候出門,這本來就容易引起懷疑,好在臣化險為夷,君上還是該以大局為重。」

  衛侯當然會以大局為重,不然的話,早就原地爆炸了,但是以他的性格,這事也是不可能不了了之的,這身邊可就有魏王的人,他能夠心安嗎?道:「先生宅心仁厚,寡人真是……唉…真是愧對先生啊!」

  這人是他安排的,路線也是他安排的,結果剛到大梁就被抓獲,他當然非常內疚。

  姬定忙道:「這怪不得君上,唉…這大國欺負小國,又豈有道理可講。」

  關於這一點,衛侯可比他感觸深,這些年來,衛國不斷被周邊列強欺凌,誰又跟他講過道理,他不禁重重嘆得一口氣,又問道:「不知先生是如何說服魏王放過我國。」

  姬定道:「當時臣也是靈機一動,向魏王表示,如果此時出兵我國,極有可能會引起齊國的猜忌。」

  衛侯道:「就僅是如此嗎?」

  姬定搖搖頭道:「倒不是的,只不過臣得這番分析,令魏王對臣刮目相看,之後魏王又招攬臣。」

  衛侯心裡咯噔一下,忐忑瞧了眼姬定,道:「先生答應了嗎?」

  姬定搖搖頭道:「在未有完成父親的意願前,臣暫時是不會作他想,否則的話,臣也不會回到濮陽,況且如今又多了君上對臣的知遇之恩,臣又豈能離君上而去,但是最終令魏王放過衛國,還是因為臣與魏王做了一個交易。」

  「什麼交易。」

  話一出口,衛侯又道:「若是不方便,先生就還是不要說。」

  此人生性多疑,若是不告訴他,他定不會再信任我。姬定暗自思量片刻,旋即道:「雖然我曾與魏王保證過,不會告訴他人,但是臣相信君上會為臣保守秘密的。」

  衛侯立刻道:「這是當然。」

  姬定道:「其實之前臣曾去了一趟楚國。」

  「楚國。」

  衛侯大吃一驚,他可真沒有想到。

  姬定點點頭,道:「魏王希望臣能夠幫助他,促成梁魏與楚國的聯盟。」

  衛侯道:「也就說先生成功幫助魏王與楚國結為聯盟。」

  姬定搖搖頭道:「並沒有,當時秦相張儀從中破壞,導致臣未能成功,但這跟臣的年紀和身份有關,故此魏王也並未因此責怪我,只是記下這個人情,到時有需要的時候,臣還是得去還這個人情。」

  衛侯暗吃一驚,這就已經開始跟秦相打交道了,可他哪裡想得到,姬定在楚國窩囊的很,張儀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對手,怎一個尷尬了得。

  「原來這其中發生這麼多事。」衛侯感慨道。

  姬定道:「而這一切的原因,皆是因為我們太弱了。」

  衛侯不禁看向姬定。

  姬定道:「君上,留給我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若是我們再不發憤圖強,遲早還是會被大國吞併的,而眼下可就有一個機會擺在我們面前。」

  衛侯忙問道:「什麼機會?」

  姬定道:「臣此行也是有一些收穫的,就是目前魏國的情況非常不妙,根本無暇顧忌我們,我們可以趁機大肆發展國力,另外,一旦魏國有什麼危機,我們還能夠從魏國身上割一塊肉下來。」

  衛侯聽得猛吸一口涼氣,忐忑道:「這…這我們能做到嗎?」

  姬定道:「當然是能的,只要君上你能夠集大權於一身,再加上儒生的力量,我們絕對有機會創造奇跡,拿出那些被魏國奪取的土地。」

  衛侯思索半晌,眼角又泛著淚光,道:「寡人連累先生遭受如此多磨難,先生卻還是一心念著我衛國,寡人真不知說些什麼好,還請先生受寡人一禮。」

  姬定趕緊俯首,回敬一禮,道:「臣身為衛人,自然得為我們衛人著想。」

  衛侯心裡是非常感動和開心,但其原因還是因為姬定的這一番話,令他放下心來。

  作為小國之君,最擔心和最無奈的,莫過於人才外流,在此之前,他心裡一直都有疑慮,猜想姬定會不會已經投奔魏王,回來只是為了監視我的。

  但結果姬定不但如實告知其中緣由,而且還讓他準備好趁火打劫,這令他心中的疑慮,頓時煙消雲散。

  衛侯在得到這個重要的信息之後,終於安心了,又與姬定聊了一會兒,便讓姬定早點回去休息。

  出得皇宮,一陣寒風襲來,姬定雙手將衣襟攏了攏,心想:雖然沒有達到最終目的,但是這盤棋也沒有廢掉,還是可以繼續下下去的。

  念及至此,他精神為之一振,心中的抑鬱,也是一掃而空。

  回到家裡時,已是深夜,再加上趕路的疲乏,姬定躺到床上不久,便進入夢鄉。

  也不知睡了多久,隱隱聽得外面傳來陣陣嘈雜,令姬定感到自己處於鬧市之中,迷迷糊糊睜開眼來,發現自己還是睡在臥室裡面,並沒有再度穿越,而外面嘈雜聲也變得愈發真實。

  「小鶯!小鶯!外面怎麼這麼吵?」

  「先生!」

  門外立刻傳來小鶯的聲音,道:「是姜季武他們在外面吵鬧,好像都是為了《射鵰英雄傳》來的。」

  「這些混蛋,可真是吃飽了沒事做。」

  姬定罵得一句,將頭埋在被窩裡面,這寒冬天氣,起床確實是一件難事。

  好在被窩裡面沒有女人,姬定只是窩了一小會兒,便唸唸不捨地從暖和的被窩裡面爬了出來,洗漱吃過早飯之後,才慢悠悠來到大廳。

  「去將姜季武叫進來吧。」

  「是。」

  過得一會兒,只見姜季武興沖沖跑了進來,令姬定詫異的是,這廝在門口,竟然準備脫鞋。

  「別脫了,我怕你有腳臭。」姬定揮揮手,制止姜季武。

  這大廳他一般不待,畢竟他不習慣跪坐,髒一點他倒也無所謂,關鍵又不是他打掃。

  「學生可沒有腳臭。」

  姜季武辯解了一句,但也沒有脫鞋,入得廳內,恭恭敬敬行得一個大禮,「學生多謝老師得救父之恩。」

  姬定問道:「那你有沒有將我教你救阿姐的事說出去?」

  姜季武直起身來,一本正經道:「當然沒有,老師怎麼幫學生,學生怎麼可能會背叛老師,學生可是誰也沒有說。」

  其實他也有一點小九九,就是那日之後,我被封為救姐小英雄,他要說出去,那這個小英雄可就是大打折扣的。

  姬定點點頭道:「那就好。」

  說真的,他當初臨時選擇姜季武,倒也做好走漏風聲的準備,沒有說出去,當然最好,但即便說出去,他也不怕。

  姜季武搓了下被凍紅了的鼻子,又道:「原本學生是要同父親一塊來感謝老師的,但是父親怕來早了,打擾先生休息,故此打算過兩日再來,學生由於太想老師了,就先來了。」

  姬定沒好氣道:「你是想射鵰英雄傳吧。」

  姜季武嘿嘿笑道:「學生是被伯像他們逼著來的,他們是想蓉兒,學生還是更想老師一些。」

  他是一大早他就被許臼他們給抬了過來,他們對蓉兒的思念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

  姬定道:「我也沒有存稿,七日之後再來拿吧。」

  「哎!」

  姜季武點點頭,可沒有走得打算,又盤腿而坐,神情認真地說道:「老師,那您跟學生說說你去大梁發生的事,老師,您知道麼,如此濮陽不少人可都將老師您視為英雄。」

  姬定呵呵笑道:「故此你若掌握第一手消息,必然又能夠大出風頭。」

  姜季武嘿嘿直笑道:「誰叫老師就我一個學生,今後老師可得經常帶著學生一塊出門,如此學生才能夠記下老師的所言所行,就好像那孔老夫子一樣。」

  如今老師與學生的關係那可是非常密切,如《論語》什麼的,可都不是孔子自己寫的,而他的學生寫的,這才是一代宗師,自己寫,寫得再好可也是自吹自擂,難以服眾。

  姬定呵呵道:「以後再說,我今日真的有些疲乏,你先回去吧。」

  「哦!」

  姜季武失望地點點頭,但又見姬定確實一臉疲態,倒也不忍繼續打擾老師,於是恭敬地行得一禮,便退了出去。

  但其實他的主要目的也達到了,就是詢問那《神雕英雄傳》何時更新。

  果不其然,他出去不久,外面的嘈雜聲就小了很多。

  但是沒有過久,那紲錯又來了。

  姬定已經猜到紲錯此行的目的。

  一番寒暄之後,紲錯便道:「先生可知是何人洩密,以至於先生剛到大梁就被魏王給擒獲。」

  姬定搖搖頭。

  紲錯立刻又道:「雖然之前老夫與先生發生過一些矛盾,但此事跟老夫可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老夫是絕對沒有向魏王告密。」

  他非常擔憂姬定向衛侯告一狀,故此一早就趕過來,試探姬定的想法。

  姬定點點頭道:「這我知曉。」

  紲錯愣了下,道:「當真?」

  姬定嗯了一聲:「我此去乃是為了保住衛國,這也關乎紲大夫的利益,紲大夫自是絕不會向魏王告密的。」

  紲錯心中一寬,笑道:「先生若能明白這一點,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姬定笑道:「紲大夫大可放心,昨夜我已經向君上解釋,此事事出突然,不可能做得非常周全,走漏風聲也並不稀奇。」

  紲錯眨了眨眼,問道:「昨夜衛侯問過此事?」

  姬定點點頭道:「怎麼可能不問,不過我已經向衛侯解釋清楚了。」

  紲錯點點頭,但眼中還是透著一絲不安,不過姬定都已經這麼說了,他若再多說,反而像似在欲蓋彌彰。

  紲錯前腳剛走,殷順且後腳就來了。

  殷順且也是因為這事而來的,因為這事除衛侯之外,可就他們三人知曉,以正常的邏輯思維來推斷,姬定是肯定不會洩密的,衛侯也不會,那麼他們兩個是嫌疑最大的。

  殷順且見到姬定,也是自證清白,表示自己沒有洩露半個字。

  「殷大夫萬不可這麼說,誰人都知道殷大夫您為人正直,且一心都希望衛國能夠變得更加強大,又豈會出幹這種事。」

  說著,姬定又道:「其實這事在我看來,是誰告密並不重要,因為問題根本就不在這裡,真正問題乃是在於我衛國太弱小,以至於誰人都可以來欺負我衛國,若想這種事不再發生,唯有變法強國。」

  殷順且連連點頭道:「先生言之有理。」

  姬定立刻又問道:「不知殷大夫你們變法進行得如何?」

  殷順且愣了下,嘆道:「真是慚愧,這幾個月先生未歸,大家都還是憂心忡忡,無心處理政務,許多事都停了下來。」

  姬定嘆道:「但是留給我們的時日也不多,如果此次變法再失敗的話,那……」

  殷順且點頭道:「先生之意,殷某明白,待殷某回去之後,便立刻推動新法。」

  姬定拱手道:「拜託了。」

  「哪裡!哪裡!殷某倍感慚愧。」

  殷順且羞愧之餘,不禁又肅然起敬,人家周先生在外奔波,尚且都還惦記著變法,而他們卻不思上進,庸人自擾,白白浪費了這幾個月,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推動新法強國。

  被人欺凌的感覺可真是太難受了。

  等到殷順且離開之後,姬定是若有所思道:「楚國那局,我還未徹底出局,還是有機會的,目前還是先將手中這副牌打好再說吧。」

  ……

  紲錯剛剛回到家裡,發現家裡多了一位客人,正是好友擎薄。

  「紲兄,你當真相信周濟所言嗎?他心裡真的就沒有懷疑過你?」擎薄問道。

  紲錯嘆了口氣,頗為無奈道:「他若要懷疑,老夫也沒有辦法,但這事確實不是老夫所為啊。」

  擎薄道:「其實周濟是否懷疑,倒並不重要,就怕他向君上進言,雖然我也相信此非紲兄所為,但我亦認為在他們眼裡,紲兄您得嫌疑肯定還是最大的。」

  紲錯嘆道:「老夫也明白,那你說老夫該怎麼辦?」

  擎薄突然壓低聲音道:「紲兄,這事不管怎麼發展,咱們可都是受害者,新法也對咱們不利,如果君上再猜忌咱們,那…那咱們今後可就難了,我們可得及早做好應對之策。」

  紲錯斜目瞧他一眼,問道:「你以為該如何應對?」

  擎薄沉吟道:「我以為就當今局勢而言,咱們衛國最終還是逃不了被大國吞併的厄運,周濟此行,也不過是為衛國續了一口氣,我可不信回回周濟能夠化險為夷。既然留不住,那就不如主動併入大國,如此一來,咱們不但不會損失什麼,而且還能夠在大國做官,豈不美哉。」

  紲錯聞言,當今驚訝地看著擎薄。

  擎薄卻道:「難道我說得不是事實嗎?難道我們非得等到君上來找我們算賬時,再另謀出路嗎?」

  紲錯呵呵兩聲道:「你可真是異想天開,就是咱們願意,咱們又能做成什麼事。」

  擎薄立刻道:「若是紲兄您願意的話,這事準成。」

  紲錯問道:「此話怎講?」

  擎薄道:「不瞞紲兄,前不久我的一位老友從大梁來,他告訴我,魏王對於衛侯最近的舉動其實是非常不滿的,只不過是擔憂齊國誤會,故而這回才沒有出兵,但是吞併衛地只是遲早的事,我們何不早做打算,否則的話,到時咱們可能一無所有啊!」

  紲錯瞧了他一眼,緊鎖眉頭,似乎顯得有些掙扎。

  擎薄又道:「紲兄,如果君上對你有所猜忌,以君上的性格,他肯定會處處提防你的,待時機成熟,只怕君上就容不下你了。」

  紲錯道:「但是咱們沒有這個實力啊!」

  擎薄道:「這一點紲兄大可放心,大梁方面將會全力支持我們的,只要咱們投靠魏王,哪怕君上對咱們有所不滿,魏王也一定會替咱們撐腰的。」

  紲錯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

  而那邊周府兀自是貴賓絡繹不絕,田修、滕魯也都紛紛上門,畢竟周濟是他們已經認定的老師,他認為姜季武在拯救蔡夫人一事中,表現的有勇有謀,乃是姬定教育有方,這時候必然要來恭賀一番,拉近關係。

  直到傍晚臨近時,他們才散去,但姬定並未回去休息,而是坐在廳堂內,獨自品著秘製的香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過得一會兒,姬舒便來到這裡。

  姬舒來到廳堂,見糕點、香茗就已經擺放好了,就等著她入座。

  她倒也不客氣,直接跪坐在姬定對面,笑道:「恭喜先生又一次立下大功。」

  真是想不到我老婆的顏值還能有上升的空間。幾月不見,姬定只覺公主更加成熟,嬌艷迷人,道:「如果這些天讓公主擔心了,濟感到非常抱歉。」

  姬舒抿唇一笑:「先生這回可真是猜錯了,我可是一點也不擔心先生。」

  姬定搖搖頭,十分嚴肅地說道:「這是不可能,擔心自己所愛的人,乃是人之常情,公主犯不著否認。」

  真不要臉。姬舒稍稍一翻白眼,無語道:「我之所以不擔心先生,那是因為我認為,這一切都是先生一手操縱的,故此我堅信先生此去一定會大獲成功,只不過我猜不到先生的成功究竟是什麼。」

  這你就猜錯了,此行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敗。姬定心裡暗自苦笑,嘴上卻是問道:「何以見得?」

  姬舒想了想,道:「就只是感覺。」

  姬定只是點點頭,倒也沒有解釋。

  姬舒又補充一句道:「而且是一種不好的感覺。」

  姬定問道:「什麼意思?」

  姬舒如實道:「我一心想要光復故國,而我卻在先生的計劃中,可見先生想要得到的更多,這越想我就越不敢去想,但是如今我似乎想要回頭也是不可能的。」

  姬定笑道:「我之前就幾番提醒過公主,別離我太近,可公主偏偏不聽,這可怨不得我啊!」

  姬舒螓首輕搖道:「所以我也沒有怨先生,只是我自問不是先生的對手,但同時我又不想就如木偶一樣,被先生玩弄於股掌之間。」

  姬定目光往她胸前一瞥,問道:「那你想怎樣?」

  姬舒遲疑半晌,聲若蚊吟道:「我想要與先生聯姻。」

  姬定似乎沒有聽清,疑惑地看著她。

  姬舒暈紅的臉色為之一凝,道:「我希望與先生聯姻。」

  曾幾何時,她哪裡想得到,自己真的會說出這句話來。

  但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成為現實。

  在這期間,她想得最為透徹的還就是這件事,經此一事後,她覺得若是不與姬定聯姻的話,她根本玩不起這個遊戲。雖然她也猜到姬定也需要她,但即便如此,她一直都被姬定控制著,她走得每一步,都是姬定為她設計好的,但問題是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她是沒有一點頭緒,這令她感到非常不安。

  但如今她已經難以抽身,她認為這麼下去,遲早還是要與姬定聯姻,這晚聯就不如早聯。

  當然,她已經篤定姬定也是希望能夠與她聯姻。

  姬定對此沒有絲毫意外,只是稍微有些失望,他曾以為公主會小露香肩,媚眼放放電,然後先上車後補票,沒有想到會是這麼簡單粗暴,他沉吟少許,嘆道:「公主醒悟的有些早啊。」

  姬舒疑惑地看著他。

  姬定搖搖頭道:「目前公主的條件還未達到與我聯姻的地步。」

  姬舒真的很想一拳將這廝的嘴給打歪,說的話,就那麼令人生氣,但她還是忍了下來,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因為我的夫人必須是當今世上第一位女王,而公主如今到底還只是個公主。」

  「女王?」姬舒驚呼一聲。

  姬定點點頭。

  姬舒很快便反應過來,問道:「先生就不擔心我翻臉不認人嗎?」

  她曾以為姬定肯定會拿著這事吊著她,但似乎姬定並不是這麼打算的。

  姬定搖搖頭道:「不擔心。」

  姬舒問道:「為什麼?」

  姬定道:「因為我非常清楚,這一切都不過公主追求我的藉口,公主要與我聯姻的唯一原因,乃是因為愛。」

  姬舒頗為無奈道:「有時候我真的非常好奇,先生這到底是何來的自信。」

  「不信?」姬定笑道:「你先閉上眼。」

  姬舒稍稍遲疑了下,狐疑地打量了姬定兩眼,見姬定那雙明亮眸子帶著幾分挑釁地看著她,暗自哼的一聲,依言輕輕閉上眼。

  姬定道:「放鬆一點。公主出身貴族,這些年來,為了復國東奔西跑,自然也認識不少青年才俊,如果這些青年才俊供公主挑選,不知公主會選擇誰做自己的夫君。」

  話音剛落,姬舒猛地睜開眼來,高挺的瓊鼻冒出點點汗珠。

  姬定鬱悶道:「我的模樣有這麼可怕嗎?」

  真是怪哉,怎麼真的是他?姬舒頓時滿臉羞紅,方才那一剎那,腦海中閃過的畫面,還真是姬定,且沒有第二個人,她不禁恐懼地瞥了眼姬定,心想:難道他真的會邪法。

  姬定微微笑道:「我不是神仙,這些都不過是經驗之談。」

  姬舒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嗔怒道:「就算如此,權力亦可令親人之間反目成仇,更何況只是區區愛情。」

  姬定笑道:「說到這權力,敢問公主一句,你把握得住嗎?」

  姬舒猛地一怔,是呀!就算我能夠復國成功,又如何能夠守得住,我還是得……她稍顯沮喪地看了眼姬定,點頭道:「我明白了。」

  姬定低頭瞧了眼,心道:她真的明白了嗎?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9 12:20 AM

第0097章 美女誰不愛

  一直以來,姬舒都只想著如何光復故國,至於之後的事,她真的是完全沒有想,因為她心裡非常清楚,就她一個女人在這種環境下,想要復國,那簡直是難於上青天。

  只不過她深受父兄執念的影響,認為光復故國就是自己活著的唯一意義。

  但是連復國都沒有希望,那麼以後的事,還有必要去想嗎?

  而如今姬定已經為她打開了一扇希望之窗,可以稍稍想一想以後的事,可這一想到復國以後,姬舒頓時又焉了。

  即便上天垂憐,她僥倖復國成功,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下一大片土地,而這又不是春秋時期的排位戰,已經是戰國的生存戰,當今的主流可就是大國吞併小國。

  可能復國與亡國相距不會超過一個月。

  最終答案就是更得依靠姬定。

  現在她終於明白過來,姬定跟她保持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可能也並非是有意要吊著她,而是時機還不夠成熟。

  「下一步該怎麼走?」姬舒突然問道。

  如今她已經答應聯姻,一家人自也沒有必要說兩家話。

  姬定不答反問道:「你現在發展的怎麼樣?」

  姬舒點點頭道:「目前發展的很好,特別有了紲錯和擎薄他們的幫助,但是再這麼下去,就一定會引起衛侯的警覺。」

  「這我之前就與你說過,不需要再擔心這一點。」

  姬定搖搖頭,又道:「你現在要做的就只有兩件事,在國內,就領導墨者去做善事,去幫助窮人,其餘的就統統不要去管,因為紲錯、擎薄他們會為你衝鋒陷陣的,他們也會將你扶到那個位子上的。」

  姬舒問道:「為什麼?」

  姬定笑道:「到時他們會主動告訴你的,而公主只需要勉為其難接受這一切。」

  姬舒瞧了眼姬定,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一些,又問道:「第二件事是什麼?」

  姬定道:「如果公主還想要確保萬無一失,就得依靠你老師的關係,在宋國悄悄訓練一支軍隊。」

  姬舒細眉一皺,道:「老師不見得會答應。」

  姬定笑道:「這錢你自己出,而老先生就只需要說服宋君,允許你在宋國訓練一支小規模軍隊,我相信老先生會答應的,因為這並不難以做到。」

  姬舒好奇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因為濮陽地處交通要衝,如果濮陽與宋國的關係能夠更近一點,對於宋國自然是有好處的,而宋君什麼都不要做,什麼風險都不要擔,就能多一個盟友,又何樂而不為。」

  姬舒又問道:「如果老師不答應,那又該如何是好?」

  姬定沉吟少許,道:「那就得看公主你自己的手段,你到時能否壓得住紲錯、擎薄他們。」

  姬舒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又坐得一會兒,門外候著的傅姆提醒她時辰不早了,她便起身告辭了。

  上得馬車內,姬舒微微揚起嘴角,心想:難道我真的喜歡上他呢?怎麼可能,他是那麼可惡,尤其是他說的那些話,可真是氣人,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他,可是方才那一刻,我想到的確實是他。

  她就不信邪,於是又閉著眼,主動去幻想自己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卻還是那張面目可憎的面孔。

  不管她怎麼想,最終出來的總是那張臉。

  姬舒不禁氣餒了,嘆道:「其實是他也不錯,反正最終還是要與他聯姻,只不過…只不過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

  翌日。

  姬定是早早起床,一邊伸展著雙臂,一邊來到他的小客廳。

  「法克,準備馬車,我待會要出門。」

  「先生要去哪?」

  「去內閣看看。」

  「先生剛回來,不在家多休息兩日麼。」

  「我也想在家休息,可是昨天是什麼情況,你也看見了,在家能安心休息麼,純屬浪費時光,還不如去工作,工作還能使我快樂。」

  畢竟他志不在此,應酬這些人,確實令他有些疲憊。

  另外,衛國這盤棋的關鍵,就在於內閣,故此他打算去內閣看看,常侍們的工作進行的怎麼樣。

  吃過早飯之後,姬定便乘坐馬車去往內閣,不曾想當他來到內閣時,發現衛侯竟然正在與常侍們探討政務,要知道如今可是大冬天,國君這麼早上班,可也實屬難得啊!

  「臣周濟見過君上。」

  姬定趕緊向前行得一禮。

  「先生有禮!」

  衛侯回得一禮。

  范貢等一干常侍又向姬定行得一禮,比起以前,他們的態度要更為尊重。

  為國為民,不過如此啊!

  他們皆是自慚形穢。

  姬定也回得一禮。

  待姬定坐下之後,衛侯笑問道:「先生為何不在家多休息幾日?」

  姬定苦笑地搖搖頭道:「不瞞君上,經此一事,臣是難以安心在家休息。」

  衛侯點點頭,嘆道:「看來先生與寡人,以及諸位常侍都想到一塊去了,唉…這一個小小的誤會,都能夠令我國面臨絕境,寡人真是寢食難安啊!」

  那些常侍聞言,既是羞愧,又是憤怒,以及鬱悶。

  任憑他們如何努力,魏王打個噴嚏,他們的努力就險些付諸東流,對於常侍們,可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仁政治國,怎麼能夠這麼脆弱。

  說出去會讓墨者笑話的。

  姬定立刻道:「君上,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們不能再瞻前顧後,猶猶豫豫,目前我們就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亡啊!」

  衛侯問道:「不知先生有何建議?」

  姬定道:「若想要強國,首先就要廢除貴族的世襲制,削減他們的特權,收回他們的財政,用這些錢來招攬人才,根據個人能力來提拔官員,以及打造軍備。」

  此話一出,范貢、曹耳等一干常侍不由得精神一振,這是要捅破窗戶紙呀,又是期待地看著衛侯。

  衛侯點頭笑道:「先生的建議與寡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常侍們大喜。

  其實魏國、秦國、齊國,都已經走了這一步,只是徹底與不徹底的區別,衛國因為國小,國君就沒有爭霸之心,也不需要這麼變法。

  戰國初期為什麼各國流行變法,有一個關鍵原因,就是這些國家不斷的在膨脹,舊的管理辦法,已經不再適合,故此一旦某國變法,國力立刻就上去了。

  衛國沒有膨脹,是在縮小,完全沒有必要變法,將就著過唄。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衛國國人士氣上來了,儒生們有著極強的屈辱感,他們渴望著變得強大,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安心躺平,等著他人來接管。

  而衛侯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他知道這時候提出變法,會得到不少人的支持,關鍵還是經過此事,他對於那些貴族已經有了戒心,其中甚至包括那大司馬姜佐,雖然姜佐回來之後,也並沒有說什麼,但他自己心裡有鬼,確實是他出賣了姜佐,他認為姜佐對自己的忠誠肯定不如以前,所以他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衛侯與姬定、以及那些常侍們開始商議如何在朝中進一步推動變法,結論還是跟以前一樣,朝中由姬定來捅破這層窗戶紙,提出這個建議,但在此之前,先由常侍們在民間吹風,開啟這宣傳機器,儒家宣傳還是不錯的。

  直至下午時分,姬定才回到家裡。

  剛入得家門,小鶯便道:「先生,蔡夫人來了。」

  「是嗎?」

  「嗯,都已經等了大半日了。」

  「我知道了。」

  姬定快步來到廳堂,只見裡面跪坐著一位高貴、端莊的美婦。

  不是蔡夫人是誰。

  「是先生回來了!」

  蔡夫人見到姬定,作勢就要起身,哪知這腿上一麻,「哎呦」一聲,便是要跪了下去。

  姬定下意識一步上前,攙扶住蔡夫人,問道:「夫人沒事吧?」

  蔡夫人慢慢站起身來,輕輕搖頭道:「我沒事,方才只是坐久了,腿有些麻。」說話時,她不露聲色地放下手臂,輕輕頷首:「多謝先生。」

  嬌媚的玉顏泛起一抹紅潤。

  姬定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放下手來,笑道:「夫人沒事就好。」

  蔡夫人又道:「今日我是隨父來此答謝先生的救命之恩,不巧的是,適才父親因臨時有事,只能先離開了,但是父親已經再三囑咐過我,讓我好好答謝先生。」

  「夫人可真是太見外了。」姬定笑道:「如今我是季武的老師,同時夫人又對我有救命之恩,這是我應該做的。」

  蔡夫人倍感慚愧道:「上回我不過是舉手之勞,卻不想能換得先生如此回報,我……」

  姬定搶先道:「這只能證明我這條命可是很值錢的。」

  蔡夫人稍稍愣了下,抿唇一笑,又道:「但不管怎麼說,這一次真是多虧先生相助,否則我們一家人只怕都難逃厄運。」說著,她那雙秋水杏目漸漸黯淡了下來,幽幽道:「而且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姬定笑道:「但不可否認的是,也正是因為夫人,最終才化險為夷的。」

  蔡夫人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笑容,問道:「那先生以為,這是好,還是不好。」

  姬定想了想,道:「談不上好與不好,世上之事不都是如此嗎?如果真的要怪,就真的只能怪大司馬和夫人的母親。」

  蔡夫人疑惑地看著他。

  姬定道:「誰讓他們將夫人生得這麼美麗動人。」

  蔡夫人羞赧一笑,默不作聲。

  這話要出自他人之口,她肯定會有些惱怒,這簡直就是赤裸裸地調戲,但是這位周先生經常這麼調侃自己,她倒也習慣了,並不見怪。

  姬定又伸手道:「夫人請坐。」

  「多謝!」

  蔡夫人輕輕頷首,小心翼翼地跪坐下來,她朱唇微張,但旋即又抿了下唇。

  姬定好奇道:「夫人是不是有話想說?」

  蔡夫人瞟了眼姬定,點點頭,道:「有一個問題,我也不知當不當問。」

  姬定道:「夫人儘管問。」

  蔡夫人遲疑少許,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先生是不是早就知曉成陵君會找上我?」

  姬定心中一凜,道:「夫人為何這般說?」

  蔡夫人道:「我仔細想了想,在那晚之前,季武的一些行為舉止有些怪異,而在那天晚上,季武顯然也是早有準備,以及發生之後,季武表現的亦是非常冷靜,故此我猜測他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這思來想去,就…就想到了先生。」

  想不到終究還是被她識破了。姬定點點頭道:「夫人猜得很對,的確是我教季武這麼做的。」

  蔡夫人螓首輕搖道:「可是我何德何能,能夠令先生冒如此風險來救我。」

  想不到夫人還有這麼狡猾的一面。姬定不禁暗道一聲。

  蔡夫人表面上是在感激姬定,但其實是在問他,先生恁地聰明,也應該知道這麼做會引發什麼後果,你這圖得是什麼?

  姬定稍一沉吟,笑道:「夫人未免太謙虛了一點。」

  蔡夫人疑惑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夫人說自己何德何能,能夠令我冒如此風險,那我倒是想問夫人一句,夫人何德何能,能夠令那成陵君為了夫人,不惜拿我衛國存亡來做條件。」

  蔡夫人杏目睜圓,神情怪異地看著姬定。

  姬定稍微委婉地道:「我也不想夫人受到傷害。」

  蔡夫人目光一收,兩頰生暈,但美目中還是帶著一絲疑惑。

  姬定又道:「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除此之外,我也並不贊成一直對大梁卑躬屈膝,其實之前我就向君上提過建議,只是沒有被君上採納罷了。

  其次,我也不是神仙,可以未卜先知,是那鄭公主無意間將夫人與成陵君的事告訴我,再加上之後成陵君的一些舉動,令我猜測到,成陵君可能會對夫人你不利,但我並不確定,故此當時我只是讓姜季武多照看一下夫人,免得夫人落入奸人之手。」

  蔡夫人輕輕點頭,心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何他能夠猜到成陵君會找上我,原來是公主告訴他的。

  姬定笑道:「不過我倒沒有成陵君那麼瘋狂,我還是會為自己打算的,故此我當時才找來季武,讓他去救夫人,我來處理善後的事,如此一來,不至於給我帶來太多麻煩。就正如夫人上回救我一樣,夫人也沒有讓自己置於麻煩之中。」

  蔡夫人點了點頭,旋即又趕緊搖頭道:「可是不一樣,我上回救你,那不過是舉手之勞,沒…沒別的意思。」

  說到後面,她是聲若蚊吟,羞赧不已。

  「這樣啊!」

  姬定稍顯失望地點點頭。

  蔡夫人瞟了眼姬定,又補充道:「其實…其實當時我正打算找先生給季武當老師,自然也是不想看到先生受到傷害。」

  姬定呵呵笑道:「夫人犯不著這麼緊張,其實喜歡夫人,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敢問夫人,這世上有不喜歡夫人的男人嗎?」

  蔡夫人瞬間面色血紅,趕忙道:「先生真是高看我了。」

  「還真有?」

  姬定好奇道:「那不知是哪位瞎子?」

  蔡夫人香腮紅得都快要滴出水來了,真心做不得聲。

  「看來是夫人謙虛了。」姬定微微一笑,又道:「我認為夫人應該早已經習慣拒絕別人,為什麼對我卻是這麼難以啟齒,難道夫人……」

  蔡夫人猛地一怔,道:「你可別多想,我…我只是怕……」

  姬定笑道:「怕傷我自尊?」

  蔡夫人沒有做聲,顯然是默認了。

  姬定搖搖頭道:「夫人大可放心,其實這種事,我個人是頗有經驗的,夫人應該也是很清楚的,一直以來,都有很多女人喜歡我,但我也經常拒絕她們,故此我知道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但是被人喜歡終歸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而不是什麼壞事。」

  蔡夫人緊緊抿著朱唇,嘴角稍稍抽搐了幾下,很是艱難地點了點頭。

  姬定偏頭一瞧,道:「夫人似乎不信。」

  蔡夫人忙搖搖頭道:「沒…沒有!我…我當然相信先生,先生你一表人才,聰明絕頂,才華橫溢,年紀輕輕就能夠憑借自己的努力,坐到這個位子上,真是實屬難得一見。」

  姬定笑道:「夫人在說謊。」

  蔡夫人忙道:「我絕無半句謊言。」

  「真的?」

  「真的。」

  「那我就好奇了。」姬定一臉困惑道:「既然夫人知道我是如此優秀,且沒有見過比我更優秀的男人,那夫人為何對我沒有好感?這說不通啊!」

  蔡夫人眨了眨美目,這回就連那些雪白的玉頸都紅透了。

  到底這還能不能愉快地聊下去。

  姬定笑道:「開個玩笑,夫人莫要介意,那成陵君也很優秀,夫人卻如此討厭他,可見這優秀不能代表什麼,我也只是想說明這一點,被夫人拒絕,並不代表我不夠優秀。」

  蔡夫人也終於忍不住了,稍稍翻了個白眼,是哭笑不得道:「我可算是明白公主當初為何說,要離先生遠一點。」

  姬定忙道:「夫人莫要中計,她其實是想獨佔我。」

  蔡夫人莞爾不語。

  隨你怎麼說吧。

  姬定眼中帶笑地瞧了眼蔡夫人,道:「夫人來的正好,我這《射鵰英雄傳》斷了這麼久,導致外面那些人個個見到我都是苦大仇深,再不寫一篇打發他們,他們可能都會搬到我家來住。」

  「那也是因為先生寫得好看。」說著,蔡夫人突然瞧了眼門外,「可今日天色已晚,要不改日我再來寫?」

  姬定瞧了眼天色,點點頭道:「也好!」

  蔡夫人輕輕頷首道:「若無其他事,我先告辭了。」

  「我送夫人。」

  「多謝。」

  二人剛剛來到門前,蔡夫人忽覺鼻尖微微一涼,抬頭看去,帶著一絲驚喜道:「下雪了。」

  姬定抬頭看了眼,問道:「夫人很喜歡雪嗎?」

  蔡夫人只是點了下頭,道了一聲「告辭」,便是上得馬車離開了。

  姬定望著遠處的馬車,笑著搖搖頭,剛一轉身,一張油膩的打臉差點砸進他的眼球,直接抬起腳來。

  「先生莫踢,是我,法克。」

  法克往後一躍。

  姬定道:「我踢得就是你。」

  法克嘿嘿一笑,湊了過來,道:「我就知道先生一定是喜歡蔡夫人的。」

  姬定一翻白眼,道:「喜歡蔡夫人是一件很難的事嗎?」

  法克想了一下,道:「我就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先生之前……」

  姬定神情嚴肅道:「喜歡並不能代表什麼,關鍵我們此次出行,可不是來遊山玩水生孩子的,我不想被太多的感情所羈絆。」

  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以前讀書的時候,也沒少戀愛,這美女哪能不喜歡,只不過他有更重要的任務,他不能花太多的心思在女人身上。

  法克點點頭,又問道:「那為何先生方才要承認?」

  姬定道:「她聰明的很,我若不這麼說,打亂她的思緒,她興許還真能順籐摸瓜,猜出一些什麼來,反正被她拒絕,又不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何樂而不為。」

  法克趕忙道:「夫人好像也沒有直言拒絕先生。」

  「那更好啊!」姬定聳聳肩,不再多言,往院內行去。

  法克若有所思道:「這樣也好,至少證明先生還是喜歡女人,不是喜歡男人。」

  「莽!」忽聽得姬定喊道。

  法克一怔,看向姬定,又聽得姬定道:「我知道你想揍法克已久,今天一整天他都是屬於你的。」

  法克嚇得魂飛魄散,一邊跳著,一邊慌張地大叫道:「先生,我也不喜歡男的。」

  「滾!」

  說話的是莽。

  ……

  公主府。

  「看來那小子在外面轉了幾個月,肯定又幹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啊!」子讓感慨一番後,又看向姬舒,道:「舒兒,你真的決定了嗎?」

  姬舒忐忑地瞧了眼子讓,道:「學生只怕會連累到老師。」

  子讓搖搖頭道:「這倒是不會連累為師,為師只是擔心你,倘若你最終失敗了,你可有清楚這後果是什麼嗎?」

  姬舒道:「學生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你可真是像極了你的父兄,都是那麼的頑固不化。」

  子讓無奈地嘆了口氣,又道:「你若真想要成功,那就不能將生死置之度外,要懂得苟且偷生,那越王勾踐尚且都能夠臥薪嘗膽,更何況是一無所有的你。」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你既然決定這麼做,那為師自然會幫助你,若你能夠在宋國擁有一支秘密軍隊,必要時刻,也確實能夠保你無恙。」

  姬舒俯身一禮,道:「多謝老師。」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10 12:34 AM

第0098章 風起雲湧

  大雪猶如天幕一般降下,將世間萬物都包括在內,很好的阻止了愚昧的人類自相殘殺,只能乖乖地在家從事繁衍工作。

  但可悲的是,繁衍也只是為了下一輪廝殺做準備。

  因為大雪到底還是凍不住政客們那滿腦子的陰謀詭計。

  雖然姬定此次出使,對於他個人而言,算不得成功,但是他卻逼得張儀使楚,達成了秦楚聯盟,這令明年充滿了更多的不確定性。

  眼瞅著秦、楚兩大國都在備戰,身為東方大國的齊國自然也不會傻到坐在一旁看戲,認為這一切跟自己毫無關係。

  即便齊國想看戲,魏國也不會答應的,惠施先派遣了一名家臣,來到齊國首都臨淄,將秦楚聯盟的事,告知齊威王。

  如今齊國那可真是人才濟濟,雖然在馬陵之戰後不久那名留青史的軍事家孫臏便退隱了,而那賽馬的田忌也逃去了楚國,但兀自架不住齊國還就是人傑地靈,齊威王身邊還是有相邦鄒忌,大將田盼,宗室大臣靖郭君田嬰。

  這三人可就是齊國當下的三駕馬車,有他們在,齊國無憂矣。

  殿內,君臣四人圍著火爐而坐,商議對策。

  田嬰道:「秦楚是各懷鬼胎,他們的結盟焉能長久。」

  鄒忌立刻道:「靖郭君萬不可大意呀!秦楚確實各懷鬼胎,但是他們的結盟還是會對我們造成很大的威脅,依我之見,我不能將這當做是魏國的事,而應該當成我們齊國的事。」

  齊威王道:「相邦此話怎講?」

  鄒忌道:「上回楚王兵敗徐州,一直都耿耿於懷,他對我們齊地的覬覦之心,是要勝過魏地。一旦秦楚聯盟破魏成功,將極大的減輕楚國在西邊壓力,那麼楚王必然會騰出手來對付我們齊國。」

  田盼也道:「如果楚國佔據魏國腹地,那便可從西、南兩面夾擊我們,將會對我們非常不利。」

  齊威王道:「看來你們都支持與魏結盟,對抗秦楚。」

  鄒忌擺擺手道:「切不可與魏聯盟。」

  齊威王聽得非常納悶,道:「相邦此話又是何意?」

  鄒忌道:「秦楚聯盟,就是為了對付魏國,而此時秦楚並未與我國為敵,如果我們現在與魏國聯盟,秦楚必將視我們為敵,楚國又會不會約秦國來攻伐我們,這都是不可預測的,而那魏國也不可信也。」

  齊威王越聽越糊塗,道:「那依相邦之意,我們該如何應對?」

  鄒忌撫鬚笑道:「我先與魏國談著,但不與其結盟,然後去與趙國、韓國談判,與他們結盟。這秦楚聯盟,我們齊國尚且都有些害怕,更何況那趙韓二國。

  他們如今一定也是手足無措,若是倒向魏國,以他們三國之力,面對秦楚,同樣也是非常危險,若倒向秦楚,那等於是自取滅亡,待滅魏之後,秦楚又豈容得下他們兩國。

  這時候如果我們伸出援手,趙韓二國必然會抓緊我們的援手,與我們齊國結盟,這可確保秦楚不敢妄動,再加上宋國的話,我們便可組成齊、趙、韓、宋國四國聯盟,那足以左右天下局勢,到時再去救魏國,也是綽綽有餘。」

  齊威王又看向田盼和田嬰。

  田嬰立刻道:「我也贊成相邦之策,若能結成四國聯盟,那麼秦來,韓趙可擋在前面,楚來,宋擋在前面,我國可進退自如。」

  田盼也道:「我們還可以借此聯趙制約燕國。」

  燕國與齊國真是一對老冤家,齊國一直將燕國視為心腹大患。

  齊威王點點頭,又向鄒忌道:「此事就交由相邦處理。」

  鄒忌道:「臣遵命。」

  危機危機,不就是危險與機遇並存麼。

  每個國家都感受到威脅,但這個世界的天才都在從危機中捕獲機遇。

  大國如此,小國亦是如此。

  天下大勢,風起雲湧,身在中原中心的衛國,在這內憂外患之下,那衛侯也終於決定不再躺平,要將變法進行的更加徹底。

  在寒冬之際,膾炙酒舍兀自是生意火爆。

  儒生們擠在裡面,探討著,廢除官員世襲,任人唯賢。

  這不用想,儒生們肯定是支持的。

  而且成陵君帶給他們的屈辱,也令他們迫切的想要變法強國。

  兩邊可真是一拍即合啊!

  兩三日之間,民間輿論就起來了,衛侯趕緊將這球接過來,召開會議。

  殿外是大雪紛飛,但是殿內卻是吵得熱火朝天。

  「你們可真是異想天開,如今天下大勢,早已經容不得我們衛國變法圖強,我們只能依附於強國,才能夠得以存活。」在聽到姬定提出取消官員世襲制,任人唯賢後,紲錯立刻站起身來,口沫橫飛,激動地說道。

  「紲大夫言之有理。」

  擎薄出聲道:「什麼自強,我看這就是在自殺,各位不妨想想,不過是有幾個商人從我衛地販賣一些糧食去洛邑,而這就引得魏王險些出兵我國,在如此情況下,倘若我們還擴充軍備,魏王豈能容得下我們,這不就是自尋死路嗎?」

  姬定呵呵笑道:「敢問擎大夫一句,結果又如何?魏王又出兵了嗎?」

  擎薄哼道:「你能保證回回都能說服魏王不出兵我國嗎?」

  姬定道:「你又能夠保證我們不變法圖強,列強就不會來打我們嗎?」

  擎薄道:「雖然我不能保證,但顯然我們不作為,要比有作為更加安全。」

  「真是一派胡言。」殷順且站起身來,指著擎薄,厲聲喝道:「你身為人臣,自己不思上進也就罷了,竟然還勸阻國君變法強國,我倒想問問你,你到底按著是什麼心?」

  「一顆忠心。」

  擎薄爭辯道:「我身為臣子,難道看到前面有一個火坑,也仍由著君主往下跳嗎?」

  富術立刻道:「你難道就不知道我們現在就身處於火坑之中,隨時都可能喪命嗎?」

  紲錯突然道:「諸位可還記得,周侍中上任第一日,曾提出的人才計劃嗎?就是培養人才,送去強國,以求保住我國不受攻擊,我覺得這個辦法非常好。」

  姬定笑道:「二者並不衝突,如今同樣也可以這麼做,另外,當時我也說了,這個辦法只能延緩,最終還是的靠自己。」

  「夠了!」

  衛侯突然開口打斷了他們的爭論,道:「諸位卿家說得都很有道理,但是寡人欲求變法,並不為與他國開戰,擴張領土,而是為了保護寡人的子民,保護我們衛人僅有的一絲尊嚴。」

  紲錯道:「君上,對於子民而言,這性命更可貴,誰也不想讓自己置身於戰火之中啊。」

  姬定哼道:「難道我們衛國之前的那些領地,那些子民,全都是自動消失的嗎?」

  「周侍中說得很對。」衛侯點了下頭,道:「牲畜尚且都懂得保護自己,難道我們衛人連牲畜不如嗎?」

  紲錯道:「而我們人類與牲畜的區別,就是我們人類知進退,知深淺,如今天下大勢,已經容不得我們輕舉妄動。」

  衛侯道:「若以卿所言,那寡人這個國君還有何意義?」

  紲錯氣勢一斂,道:「君上,臣亦是為大局著想。」

  衛侯點點頭道:「寡人知道,但是經此一事,寡人還是希望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子民,難道這也不被允許嗎?如果是的,那寡人這個國君當著還有何意義?」

  話說至此,紲錯不再多言。

  衛侯道:「此事就這麼定了。」

  言罷,他便起身離開了。

  大臣們面面相覷,然後起身,默默往外走去。

  要是平時,在坐的大臣沒幾個會答應的,他們可都有世襲在身,可如今外界給予濮陽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他們也是患得患失,要不做這些事,這世襲也不穩,到時魏武卒一來,不都交代了嗎?

  正如擎薄所言,誰又能保證姬定回回都能夠創造奇跡。

  也正是因為有這個環境,衛侯才敢直接要求取消官員世襲,任人唯賢。

  出得大殿,擎薄突然來到姜佐身旁,是陰陽怪氣道:「這事都因大司馬而起,為何大司馬卻一句話都不說?」

  姜佐皺眉道:「擎大夫此話何意?」

  擎薄笑道:「大司馬千萬別誤會,我倒不是指蔡夫人一事,或許大司馬還不知道,大司馬身在大梁時,可有不少人傳言,之所以君上安排大司馬去大梁,都是為了讓成陵君得到蔡夫人。」

  姜佐偏頭怒目瞪向擎薄。

  擎薄立刻道:「我當然不相信,但這事在當時可是傳得沸沸揚揚,君上難免也會擔心,大司馬是否會信了那麼傳言,在我看來,正是因為君上的這份擔心,才導致君上渴望變法。」

  「你休想挑撥我與君上的關係。」姜佐冷笑一聲,又道:「到底是誰洩密周侍中前往濮陽一事,目前都還在調查之中。」

  擎薄笑道:「但我不像大司馬一樣,明明心中有所擔心,卻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我的確很擔心,故此我才會站出來阻止君上變法。」

  「這就是我與你的不同。」

  姜佐扔下這句話,便大步離開了。

  「怎麼樣?」

  紲錯從後面走了上來。

  擎薄笑道:「我敢保證,他絕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忠於君上,而君上也不可能再信任他,這最好的結果,就是他站在我們這邊,而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他兩不相幫。」

  紲錯長長嘆了口氣,感慨道:「真是想不到君上真的會走這一步啊!」

  擎薄冷哼道:「什麼變法強國,我看君上分明是猜忌我們,想要削減我們貴族。」

  紲錯點點頭,又問道:「對了,你那邊準備的怎麼樣?」

  擎薄道:「也真是幸虧當初周濟提出鹽鐵改革,導致國內的鹽鐵銅礦都在我們手裡。」

  紲錯點點頭,道:「但是還差一人。」

  「鄭公主。」擎薄道。

  紲錯道:「鄭公主與端木復關係密切,若是能夠得到墨者相助,那將事半功倍。」

  擎薄笑道:「鄭公主不是一心想復國嗎?我們可以以此來誘惑她。」

  紲錯問道:「你可有把握?」

  擎薄道:「紲兄以為鄭公主收留墨者,當真就是一片好心嗎?」

  剛剛才與殷順且出得大殿的富術看著擎薄和紲錯兩個人嘀嘀咕咕,不禁是面泛愁色,道:「他們可能不會就此罷休啊!」

  殷順且嘆道:「這我也看出來了,但是在沒有證據之前,此時也不便向他們動手。」

  富術點點頭。

  這裡剛提出變法,那邊就將紲錯、擎薄給處理掉了,那其餘貴族會怎麼想,你這分明就是借變法,來對付我們貴族,可能會牽一髮而動全身。

  殷順且又道:「但是咱們可得盯著他們,若他們有風吹草動,就一定要先下手為強。」

  話音剛落,只見一道身影從旁溜過。

  殷順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周侍中這是急著上哪?」

  姬定訕訕道:「我約了蔡夫人寫射鵰英雄傳。」

  殷順且聽得一愣,旋即道:「這變法也是你提出來的,你卻惦記著與蔡夫人幽會,你叫我們如何相信你?」

  「什麼幽會。」姬定欲哭無淚道:「這可是要命之事。」

  富術錯愕道:「要命之事?」

  「可不是麼。」

  姬定嘆道:「要是我再不出一篇射鵰英雄傳,那些臭小子會將我家的牆都給挖了。」

  殷順且沒好氣道:「就算如此,可也比不上變法一事啊!」

  姬定道:「可是我的事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可就是你們的事,不能什麼都往我身上推啊。」

  「此話怎說?」殷順且好奇道。

  姬定笑道:「適才紲大夫和擎大夫,一直對於鄰國憂心忡忡,但我可以向二位保證,不管我們怎麼鬧,鄰國都不會做聲,更別說派兵來打我們。」

  殷順且面色一喜,道:「此話當真?」

  姬定點頭道:「千真萬確,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但是我在國內,無權無勢,我只能出謀劃策,其餘的我可做不了,這都得依靠二位。」

  殷順且不禁信心倍增,道:「若是周侍中此言當真,那我保證此次變法絕對不會錯的。」

  姬定低聲道:「你以為君上糊塗麼,若非君上知道鄰國不會干預我國變法,君上也不會貿然提出來的。」

  「原來如此。」

  殷順且點點頭,又與富術相覷一眼,二人皆是喜不勝收。

  姬定拱手道:「二位可以放我走了吧。」

  殷順且拱手道:「周侍中大可放心,我們不會將周侍中的努力白白浪費的。」

  「我對此堅信不疑。告辭。」

  姬定拱手一禮,便是匆匆離去。

  他還真不是開玩笑的,他是真的約了蔡夫人,而且是極限操作,明日便是七日之約,可哪裡知道衛侯將這麼重要的會議也安排到今日。

  上得馬車,姬定便向莽道:「莽!展現你車技的時候到了,越快越好。」

  莽沒有做聲,但是馬車很快就動了起來。

  行得一會兒,馬車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差點沒把姬定給顛出去了,他不禁朝著車外喊道:「莽!這就是你的車技?」

  莽道:「先生,我們被人撞了。」

  「被人撞……」

  姬定腦海中閃過一個詞語---碰瓷。

  他掀開車簾一看,只見一個裹著破皮襖的男子倒在馬邊上,這看年紀也就是二十七八,他不禁心想:這麼年輕就出來碰瓷,有意義嗎?再說,也別來碰我的瓷,那刑獄司可就是我開的,看不起誰呀。「莽,去看看。」

  冷血的莽這才下得馬車,用腳撩了一下,那人立刻躺平,但見此人雙目微合,嘴唇灰白,臉色發青。在確定此人沒有威脅之後,莽才蹲下身瞧得一會兒,回頭看向姬定道:「先生,應該是餓暈了。」

  姬定有些無語,又瞧這人單單瘦瘦,若是扔在這裡不管,那必死無疑,不禁嘆道:「真是越急越出事!」他四處張望了一下,道:「前面就是膾炙酒舍,先將這人安置那裡吧。」

  莽立刻將那人抗上馬車,然後送到膾炙酒舍。

  姬定送來得人,達貴二話不說就收下了,還一個勁的拍姬定馬屁,真是大善人啊!

  姬定才沒有功夫與他瞎扯,扔下這人之後,便趕回家去。

  「夫人,抱歉,我來晚了。」

  回到家裡,姬定便是向廳內的蔡夫人道歉,又伸手道:「夫人別起身,免得又跌倒。」

  蔡夫人見姬定來了,本打算起身行禮,聽他這麼一說,又想起上回差點跌倒,不由得雙頰生暈,道:「先生該當以政務為先,我反正清閒的很等等也無事,再說,這還是我給先生添的麻煩,要說抱歉,也是我向先生說抱歉。」

  「多謝夫人理解。」

  姬定坐了下來,瞧了眼對面的蔡夫人,但見今日蔡夫人肩披一件青綠色披肩,在這冬天更顯雪白的肌膚透著一圈紅暈,吹彈可破,一雙秋水杏目泛著瀲灩波光,明艷動人。

  她與姬舒雖然都擁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容貌,但給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一個似火,卓乎不群,英姿颯爽;一個似水,儀態萬方,惠心紈質。

  蔡夫人見姬定坐下之後,看著自己,又不說話,眸中含羞,輕聲喊道:「先生。」

  姬定一怔,一本正經地問道:「夫人這披肩挺好看的,不知是上哪買得?」

  蔡夫人神情一凝,抿唇笑道:「這是我母親留下來給我的。」

  姬定點點頭道:「難怪看著有些舊。」

  蔡夫人莞爾一笑,又道:「先生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

  姬定搖搖頭,笑道:「說話是我的天賦,讓我說話,就等於是休息,我現在開始吧。」

  小鶯非常乖巧的將筆墨奉上。

  姬定一邊烤著火,暖著身子,一般說著故事情節,偶爾喝口熱茶,潤潤嗓子。

  這不知不覺中,兩個時辰過去了。

  姬定突然發現蔡夫人一雙雪白的柔荑,凍得有些發紅,不禁道:「今日就到這裡吧。」

  蔡夫人微微一怔,瞧了眼姬定,點點頭道:「好吧!」放下筆之後,她兩手相互揉捏著,又往旁邊一看,詫異道:「寫了這麼多。」

  竟有二三十頁黃紙。

  姬定笑道:「我覺得還是得留一些存稿,萬一有個什麼事,耽擱了,我那大門都會被人敲爛的。」

  「先生言之有理。」蔡夫人輕輕點頭,又拿起那些文稿,一邊整理著,一邊看著。

  姬定也趁機喝口茶,休息一下,說話雖然的確是他的天賦,但天賦用久了也會感到累。

  過得一會兒,蔡夫人突然看著文稿,突然柳眉微蹙著,又偷偷瞄了眼姬定。

  她這小動作,姬定都看在眼裡,於是問道:「夫人覺得哪裡不妥嗎?」

  蔡夫人搖搖頭道:「倒不是不妥,只不過…只不過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姬定道:「什麼問題?」

  蔡夫人問道:「如果將楊母和郭母的性格交換一下,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姬定道:「夫人的意思是,美貌的楊母有著堅強的意志,而樣貌普通的郭母卻十分軟弱。」

  蔡夫人點點頭。

  姬定沉吟少許,道:「如果郭母既沒有樣貌,性格又軟弱,在那兵荒馬亂的年代,我認為他們母子的下場可能不會太好,而楊母又堅強,又美麗,這個就不好說了,首先,她到底沒有能力與那公子抗衡,如果她堅決不從的話,可能母子二人也會遭遇不測,但如果從了的話,這又不像似她的性格,我判斷她會反抗,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為了孩子,她還是會從了。」

  蔡夫人輕輕點了下頭。

  姬定笑道:「夫人想到了自己?」

  蔡夫人輕輕啊了一聲,尷尬地笑了下,倒也沒有否認。

  姬定道:「夫人的確像似郭母與楊母的合體。」

  蔡夫人搖搖頭道:「我哪有那麼好。」

  姬定道:「其中當然也包括楊母對孩子的寵溺。」

  蔡夫人尷尬一笑。

  姬定又問道:「如果是夫人,夫人會做出如何選擇?」

  蔡夫人凝思半晌,稍顯無奈道:「也許會像先生說得那樣。」說著,她又抬頭看向姬定,道:「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嗎?」

  姬定道:「我想這還是得取決於這個女人的智慧,黃蓉就會給我們不一樣的答案。」

  「是嗎?」蔡夫人期待道。

  姬定點點頭。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1-9-11 12:22 AM

第0099章 人來人往

  終於!

  停更數日的《射鵰英雄傳》終於再出新稿,這真是猶如冬天裡的一把火,再度點燃濮陽國人的激情。

  經過這幾個月的發酵,越來越多的人看過《神雕英雄傳》,這天下雖大,但此中之樂,卻獨此一例。

  故此,這新稿一出,濮陽各大酒舍的營業額,那真是直線上升,甚至將變法的輿論都給壓了下去。

  儒生們也非常無奈,《射鵰英雄傳》可是周先生寫的,他們當然不可能去噴周先生,他們也只能忍這一日,就當做是放假。

  對於姬定而言,也算是了了一樁事,他現在都打算若是有空的話,就直接全部寫出來,反正他就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其餘的蔡夫人動就行了。

  至於變法一事,他也不管,他也沒法去管,他都沒有正式進入衛國的大夫階層,手中是沒有任何權力的,他只提出建議,這細節由常侍去完善,而具體執行則是由殷順且他們去做。

  他的話。

  則是負責為衛侯制定整個朝廷的架構,既然取消官員世襲,很多架構就都要重新設計。

  咚咚咚!

  幾聲敲門聲打斷了姬定的思緒。

  姬定問道:「什麼事?」

  門外的小鶯說道:「先生,外面有一位名叫蘇秦的人求見。」

  姬定眨了眨眼,過得片刻,他才問道:「誰?」

  小鶯道:「他說他叫蘇秦。」

  不會是同名同姓吧?姬定皺了下眉頭,這史書對於他而言,只能作為一個參考,他也不太相信什麼名人效應,還是得拿出真本事來,道:「我並不認識什麼蘇秦。」

  小鶯道:「他說他前天暈倒在路邊,幸虧先生搭救,故而特地來感謝先生。」

  什麼?我前天救得人竟然是蘇秦?姬定笑了笑,道:「讓他在大廳等我吧。」

  「是。」

  不管怎麼樣,光憑這個名字,就值得一見啊!

  他稍稍整理一下,便去到廳堂。

  「洛人蘇秦多謝周侍中救命之恩。」

  姬定剛剛來到廳堂,這人都還未看清,那廳中男子便是對著他深深一揖。

  「先生免禮。」姬定拱手道。

  蘇秦站直身來,雖然還是瘦臉上只有兩塊顴骨,但是臉色比起前日來說,可是要好得多啊!

  姬定坐了下來,又伸手道:「先生請坐。」

  「多謝。」

  待蘇秦坐下之後,姬定便問道:「先生是洛人?」

  蘇秦頷首道:「正是。」

  姬定笑道:「可真是巧了,我雖是衛人,但我自小也是在洛邑長大的。」

  「是嗎?」

  「嗯。」

  姬定點點頭,又問道:「先生怎會來到濮陽,而且還暈倒在路旁。」

  蘇秦面露羞愧之色,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之前我曾在周王宮做事……」

  姬定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道:「先生曾在周王宮做事?」

  蘇秦點點頭,道:「我本想去建議周王趁著當今天下亂局,站出來重新號令諸侯,卻被那議會趕出洛邑,後來有輾轉大梁,幾乎花光了身邊所有的錢,又聽聞衛侯求賢,故而又來到濮陽,但因身邊的錢財用盡,兩日都未吃過飯,餓暈在路邊,幸得周侍中相救,不然的話……」

  口才還真是不錯。姬定順著他的話,好奇道:「周王室衰微,早已不是秘密,此時周王站出來號令諸侯,這不是自取滅亡嗎?也難怪先生被議會趕出來。」

  蘇秦眼中閃過一抹喜色,他可就在這等著姬定的,他那番話,表面上是在介紹自己的履歷,其實是想引起姬定的好奇。趕緊道:「此一時,彼一時,依我之見,如今天下大勢,乃是七雄爭霸,雖然秦、齊、楚實力更勝一籌,但誰也無法消滅誰,而原因就在於,誰也不願意對方的實力太強大。

  那麼各國必然都會尋求結盟,不管是保護自己,還是為了削弱對方,可是結盟又會遇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誰來做盟約長,然而,周王室雖然衰微,但名義上卻是天下共主,我以為此乃周王最後的機會,周王若敢於站出來,便有可能主導聯盟。」

  姬定笑道:「之前我聽聞那周王站出來,差點連命都沒了。」

  蘇秦立刻道:「那是因為周王自己也畏首畏尾,沒有敢於擔當,以及用人不當,故而才失敗,但周王的選擇,我以為並沒有錯,如今要是再不做些什麼,周王室也只是在等死。」

  姬定問道:「那依先生之見,該怎麼做?」

  蘇秦道:「主導三晉結盟,如今秦、齊兩大強國在東西兩邊,楚在南邊,三晉被夾在中間,若不結盟的話,遲早會被秦、齊,以及楚國兼併,若是三晉能夠結盟,便可以再與燕、宋結盟,如此一來,便可聯秦制衡齊楚,亦可聯齊制衡秦楚,以此來左右天下局勢。」

  姬定笑道:「那三晉相互之間,是矛盾重重,只怕很難令其結盟。」

  蘇秦自信地笑道:「蘇秦不才,倒是有把握,能夠助周王主導三晉聯盟,只可惜周王未能採納我的建議。」

  就事論事,光憑這一番話,要當蘇秦是個騙子抓起來,也絕對不算冤枉他,故此洛邑議會將他趕出洛邑,可真是做得非常對。

  他說得這一切,有沒有機會成功,當然是有的,但是非常難,這可需要極其牛逼的口才,以及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

  到底這世事無絕對,許多騙子的謊言,其實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機率非常非常小。

  姬定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這麼跟姬扁說的,因為有可能蘇秦也只是在誇大其詞,以此來自薦自己,但這人到底頂著蘇秦的名字,當然還是得給個機會,他又問道:「如今我們衛國的情況與洛邑有些像似,若是衛侯重用先生,先生會怎麼做?」

  蘇秦偷偷瞄了眼姬定,心裡有些打鼓,因為姬定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預測姬定聽到他的這番說辭,要麼就會嘲笑他,要麼就會非常感興趣。

  但不管是哪種,那都是談判時的策略。

  口才是需要爭論,才能夠展現出來,如果姬定否定他,他可以進一步闡述,再否定,再闡述,他的才能就能夠展現出來。

  可是姬定既不嘲笑他,又不表現出興趣。

  這就有些尷尬。

  蘇秦沉吟一會兒,道:「衛國國力雖與洛邑相差不多,且地理位置也相差無幾,但是衛侯不是周王,若是衛侯能夠重用我,我可助衛國與周邊國家打好關係,不至於被吞併,但若想發展壯大,就還需要先依先生之策,變法強國。」

  姬定微微一笑,道:「先生在來之前,可有聽說過我?」

  蘇秦忙道:「我還未到濮陽時,就已經聽過周侍中的大名。」

  姬定點點頭,道:「先生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先生有沒有想過,其實先生能夠做到的,我也能夠做到,先生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先生認為衛侯會重用你嗎?」

  蘇秦皺了下眉頭,沉默不語。

  姬定道:「再華麗的衣服,穿著若是不合身,那也不好看。」

  蘇秦尷尬地點點頭道:「周侍中說得是。」

  姬定又道:「我知道有一人比衛侯更需要先生的幫助?」

  蘇秦原本以為沒戲了,忽聽得姬定這麼一說,不禁為之一喜,拱手道:「還望周侍中為蘇某指一條明路。」

  「鄭公主。」

  ……

  公主府!

  「擎兄此話是何意?」

  姬舒鳳目睜大,斜目驚詫地看著擎雋。

  擎雋笑道:「公主不是一直都想復國嗎?」

  姬舒微微蹙眉,道:「但是我……」

  不等她說完,擎雋便又搶先道:「難道這世上有一塊無主之地,在等著公主去建國嗎?」

  姬舒沉吟不語。

  擎雋又道:「如今就有一個絕佳的機會,如果鄭公主願意與我們聯手,將那衛侯趕出衛地,我們願意奉你們鄭氏為主,將衛改為鄭。」

  他敢這麼說,自然也不擔心姬舒會去告密,因為之前他們合作可是非常密切的,不僅僅局限於牙刷生產,還有後來的鹽鐵生產,興修水利等等。

  紲錯利用變法,又在姬舒的幫助下,招募了不少墨者。

  如果姬舒告密的話,必然會牽連到墨者,也必然會牽連到她自己。

  姬舒問道:「你們為何要這麼做?」

  擎雋道:「我們也是被衛侯逼的,一直以來,我們這些貴族對衛侯是忠心耿耿,公主也知曉,許多年來,這裡可從未發生過內亂,可如今衛侯得到儒生的相助,便想一腳將我們踢開,哦,也包括墨者,一旦我們這貴族被打壓,墨者自然也會遭到清除,而公主之前收留了那麼多墨者,我看也難以倖免啊!」

  姬舒凝眉思忖好一會兒,搖搖頭道:「你們未免也太小覷那衛侯的實力。」

  擎雋道:「難道公主比家父還要清楚衛侯的實力嗎?」

  姬舒疑惑地看著擎雋。

  擎雋充滿自信道:「如果公主願意與我們聯手,我們便不怕衛侯。」

  到底他們隱藏了什麼?姬舒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收留墨者乃是因為恩師,並非有其它目的,而衛侯對我有恩,我也不可能與他作對。」

  擎雋皺眉道:「也就是說公主要與我們為敵?」

  姬舒搖搖頭道:「我不會與任何人為敵,正巧恩師最近打算回宋國,我也打算與恩師一塊去宋國,到時我會將牙刷作坊全部都搬過去。」

  擎雋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但是姬舒的選擇,他們也是有預想到的,姬舒不可能去告密,她要麼就答應,要麼就離開。

  姬舒突然又補充一句:「不過這作坊難以說搬就搬,早則半年,晚則一年,在期間,那些作坊可就拜託擎兄了。」

  擎雋瞧了眼姬舒,沉吟少許,旋即抱拳道:「公主請放心,我會照看好的。」

  又談得一會兒,擎雋便告辭了。

  出得門來,擎雋見到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子站們門前與門童交談著,又聽那門童道:「蘇先生請稍等。」

  「有勞了。」

  擎雋只是側目看了一眼,並沒有在意,畢竟時常有人來鄭公主府自薦,希望能夠混口飯吃,上得馬車離開了。

  這人正是蘇秦。

  他在得知被姬定救了之後,心中是一陣竊喜,認為這是一個機會,卻萬萬沒有想到姬定建議他來找鄭公主。

  此時蘇秦雖然落魄,但志氣不減,他是渴望為諸侯效力,而不是為一個女人做事。

  可大丈夫也得為五斗米折腰,他如今是身無分文,先得找一個安身之處,對於蘇秦,活下去才是最為重要的。

  ……

  擎雋是火急火燎地趕回家去,將他與姬舒的談判結果告知了父親擎薄和紲錯。

  這個結果倒是令擎薄和紲錯有些意外,二人非常默契地相覷一眼。

  擎薄哼了一聲:「這公主到底是一個女人,一點膽色都沒有,這樣畏首畏尾,想要復國,可真是癡人說夢啊!」

  紲錯擺擺手,道:「我倒是不這麼看。」

  擎薄疑惑地看著紲錯。

  紲錯輕輕哼道:「這女人狡猾的很,她這麼做,是既不願意承擔任何風險,可又想要保留這個復國的機會。」

  擎雋點頭道:「侄兒也是這麼認為的。」

  擎薄皺眉道:「她都不站出來,也沒有答應我們的條件,就是我們贏了,也不會推舉她上位的,她憑什麼呀。」

  「你能保證墨者也不會推舉他嗎?」紲錯呵呵一笑,又道:「你別忘了,她雖然走了,但是她卻將那些墨者都留給了我們,因為她知道我們必須要依靠墨者的力量,墨者當然是向著她的。」

  擎薄冷笑一聲:「那她還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若僅憑墨者,我們又如何敢這麼幹。」

  紲錯若有所思道:「如此也好,省得到時與她再發生什麼衝突。」

  然而,這要走的還不僅僅是姬舒。

  「大司馬為何突然要離寡人而去。」

  衛侯詫異地看著姜佐,又問道:「難道是因為變法一事?」

  姜佐趕忙道:「絕非如此,臣是非常支持君上變法的,臣也早受夠了周邊強國的欺凌,君上欲變法圖強,亦是臣所願,但是臣也沒有辦法,臣那堂兄在齊國遇到一些困難,希望臣能夠回去幫助他,家族長輩也都有寫信來濮陽,讓臣回去,還望君上能夠諒解。」

  他為人可是非常正派,有著傳統貴族的信仰,他不願意與紲錯他們同流合污,幹那些卑鄙的勾當,但衛侯所行之事,也令他大為光火,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回齊國去,待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思,畢竟君臣之間已經毫無信任可言。

  衛侯心裡當然非常清楚,同時心裡也非後悔,當初早聽周先生的話,哪會發生這麼多事,姜佐這個決定,令他更加羞愧,但是話說回來,如今這種情況,他也不敢信任姜佐,這大司馬可是掌管兵權的,即便姜佐不走,他還是會收回兵權的。

  但衛侯還是虛情假意道:「可是寡人如今非常需要大司馬的輔助,寡人實在不想大司馬離寡人而去。」

  姜佐豈不知衛侯真是虛情假意,語氣堅決道:「但是臣已經答應了堂兄,還望君上能夠恩准。」

  衛侯沉默半晌,嘆了口氣,道:「既然大司馬去意已決,寡人自也不便強求,但是大司馬突然離去,可能會令大家認為大司馬是在反對變法,這…這可能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姜佐皺了下眉頭,這他倒是沒有想,他就是不想為了衛侯去趟這渾水,於是問道:「那依君上之意,該當如何避免?」

  衛侯思索一會兒,道:「要不這樣,寡人派大司馬出使齊國,如此可避免大家多想。」

  姜佐猶豫少許,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其實衛侯這麼安排,也是有著自己的小九九,他希望能夠借大司馬出使齊國,來威懾其他人,因為這可以表示衛國和齊國的關係可也是很密切的。

  姜佐離開之後,那閹人犁伯便來到屋內。

  「什麼事?」衛侯問道。

  犁伯道:「君上,小人剛剛收到消息,鄭公主準備與端木復一同前往宋國,並且還打算將作坊都搬過去。」

  「哦?」

  衛侯一怔,旋即笑道:「看來這女人還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其實不管是姜佐的離開,還是姬舒的離開,對於他而言,都是好消息,從一個國君的角度來看,在這種關鍵時刻,這兩個人始終是一個隱患。

  衛侯又問道:「紲錯、擎薄他們可有什麼動作?」

  犁伯道:「他們還在四處遊說那些貴族,希望他們能夠反對新法。」

  衛侯道:「除此之外,他們就沒有別的動作嗎?」

  犁伯搖搖頭道:「沒有!除了他們封邑內的家兵之外,就只剩下那些墨者,但是這些人全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中,若是他們敢有任何妄動,我們的人可以立刻消滅他們。」

  衛侯點點頭,道:「最近你再派一些人,盯緊他們,如果他們只是想聯合其他貴族,從朝堂上來反對寡人變法,那寡人倒不會責怪他們,但若是他們敢有任何不軌之心,寡人就決計不會輕饒他們。」

  他要廢除這些貴族的世襲,身為貴族,若站出來反對,這他是能夠理解的,這也是正常的,哪個國家變法都會遇到這種情況,基於當下的制度,這也是可以容忍的。

  如果他這都不能容忍,派人去將紲錯、擎薄驅逐,那其他貴族會怎麼想,要知道如今不少貴族是支持他的。

  只要紲錯他們的實力是在可控範圍內,那衛侯就還是可以繼續留著他們,並且衛侯也會繼續留著他們,因為如果將紲錯他們全部除掉,那麼殷順且這一派將會一家獨大。

  要知道這一派一直都是非常支持變法的,殷順且他們在儒生心中也是有著極高的地位,可想而知,如果變法成功,那麼他們的威望會有多高,這可也是君之大忌。

  國君想得從來就不是是與非,對與錯,恩與仇,他永遠是先想到自己的權力,這就是為什麼,即便是千古明君,朝堂上可也有著一干奸臣。

  而目前來說,濮陽還是在他的控制之中,即便算上左槐等一干墨者,那也無法與之匹敵,這都還不算那些儒生的支持,如今的儒生也是可以拔刀見血的,可不是以後那些文弱書生。

  ……

  周府。

  「道別?」

  姬定略顯詫異地瞧了眼姜季武姐弟。

  姜季武鬱悶地點點頭道:「君上派父親出使齊國,父親非得帶著我去,說是順便回老家探親。」

  姬定稍一沉吟,道:「就算你們回去探親,也沒有必要這麼鄭重的道別吧。」

  姜季武立刻道:「老師說得極是,學生可也是這般想的。」說到這裡,他突然偏頭看了眼蔡夫人,「可是我阿姐非得帶著我來跟老師道別,好似以後都見不到恩師一樣。」

  蔡夫人無語地搖搖頭,耐心解釋道:「此乃尊師重道之禮,你看那郭靖是多麼尊重自己的老師。」

  說到郭靖,姜季武可也不敢反駁,最近蔡夫人也經常用郭靖來教導姜季武。

  蔡夫人又帶著一絲嗔怪地瞟了眼姬定,她哪能看不出姬定其實是在套姜季武的話,又向姬定道:「這些天來,真是多謝先生為了季武勞心勞力,若非先生的悉心栽培,只怕季武現在都還不懂事,此番恩情,我們姜家是沒齒難忘。」

  姜季武問道:「阿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呀!不小心說漏嘴了。蔡夫人忙解釋道:「阿姐的意思,若無先生的細心教育,你也不能成為大家口中的小英雄。」

  姜季武立刻轉怒為喜,道:「那倒是的,不過現在有不少人都叫我『小郭靖』。」

  其實是他自封的,只因他能夠得到第一手稿,故此大家也都順從他意思,認同了這個外號。

  姬定笑了笑,道:「其實你最應該感激的是你阿姐。」

  姜季武呵呵道:「這我當然知道,若非先生喜歡我阿姐,也不會當我老師。」

  姬定一愣,心道:看不出這小子挺聰明的呀!

  蔡夫人臉上一紅,嗔道:「季武,你瞎說甚麼。」

  姜季武道:「我可沒有瞎說,那麼多人想拜老師為師,可老師都不答應,偏偏收了我做學生,不就是因為阿姐你麼。」

  蔡夫人是滿臉羞紅,都快要滴出水來。

  姬定呵呵道:「你比郭靖聰明多了。」

  姜季武道:「可惜我阿姐不喜歡老師。」

  姬定神色一變,鬱悶道:「你也比郭靖耿直多了。」

  蔡夫人眸光四處瞟動,看看哪裡有縫隙,能夠鑽進去,只覺此地不宜久留,趕緊起身道:「打擾先生多時,若無其它事,我們就先告辭了。」

  姬定點點頭道:「你們一路順風。」

  「先生也多多保重。」蔡夫人輕輕頷首。

  姜季武戲謔地笑道:「老師是不是捨不得我阿姐。」

  姬定呵呵道:「你若再嘰嘰歪歪,我就將黃蓉寫死,將郭靖寫殘,並且還告訴伯象他們,是你讓我這麼寫的。」

  姜季武嚇得差點沒有給姬定跪下,道:「老師!學生錯了。」

  真是太毒了!

  要是姬定這麼做,他肯定會橫屍街頭的。

  姬定神色一變,嚴肅道:「如果你不聽你阿姐的話,我保證你永遠看不到射鵰英雄傳。」

  「是,學生知道了。」姜季武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道。

  姬定哼道:「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了。」說話時,他卻向蔡夫人使了使眼色。

  蔡夫人抿唇一笑,悄悄遞去兩道感激的目光,又忐忑地瞟了眼姜季武,好似生怕被姜季武發現。

  一刻鐘後,姬定站在門前,當蔡夫人的馬車從他們面前駛過時,窗簾突然被掀開小半邊來,一張嫻靜、美麗的臉龐向他輕輕頷首。

  姬定微笑地點了下頭。

  法克突然靠了過來,低聲道:「先生為何不留住蔡夫人?」

  姬定目光注視著離去的馬車,道:「你們以為明年我們還能夠安心地呆在濮陽嗎?也許我們馬上也要離開了。」說到這裡,他微微皺眉,道:「不過姜佐的選擇,倒是令我有些意外,我原本還以為能夠促成姜家與公主的聯盟,不過也無所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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